修长俊秀的眉宇, 一双桃花眼眼波流转, 高而挺的鼻梁, 鼻翼微缩，精致的五官看起来几乎无懈可击！
因为被摘了面具，重华帝君看起来十分不悦, 有些嗔怒地蹙了蹙眉。
“阮玉仙君……怎么可能！”那些修士看看虚空之上的白衣仙人, 又望了望站在红莲之上的阮玉，皆是一脸愕然。
怎么可能，这两个人的脸居然，一模一样！
若真的要扣出几点不同, 除了重华帝君那标志性的银莲耳钉外, 那便只剩下发型，阮玉的发型双鬓垂着两绺长发, 看起来更加随意散漫，而重华帝君此刻头发披散着，看起来更加冷峻霸气。
“你到底是谁？”温香蹙眉，厉声问眼前的白衣男子道。
“长青, 你不认识我了吗？”重华帝君往前走几步，走到妖尊温香面前, 碎了满天星辰的眼眸滴溜溜地望着他道, “我是你的太子殿下啊，你真的不认得我了吗？”
“太子……殿下……”温香蹙眉, 手中凝出的火焰在掌心中跳跃着, 身体禁不住有些隐隐发抖, 额上也沁出了岑岑冷汗。
而与此同时，红莲之上的阮玉也忍不住在瑟瑟发抖。
方才在聚魂阵中，他只找回了地魂和人魂两个魂魄，莲灯便将他们引回来了。
聚魂阵一开，必定要聚齐一个人身上所有的魂魄，才能够关闭。
可是如今聚魂阵已闭，可是他只回归了两魂。
莫非……
这虚空之上的重华帝君竟是自己的天魂！！！
温香显然跟阮玉想到一处去了，手中捏着一簇三昧真火，却迟迟不敢下手，被重华帝君逼得步步后退。
“他不是重华帝君，他是离尤！你不要上他的当！”黑玉麒麟这话已经说了不下十遍了。
可是，依然没人信他。妖尊温香也是！
“长青，你果真是我的好长青！”重华帝君唇角勾出一抹邪肆笑意，伸出手托住妖尊温香的下巴，缓缓地俯身，缓缓地凑近，极具魅惑的声音从重华帝君口中发出道“长青，一千年了，我很想你！”
温香脑中“嗡”然一响，脑中骤然一片空白，手中的那团火焰渐渐熄灭。
眼前的这个人与太子殿下有着同样的声音同样的样貌连身上的气味都一模一样。
“殿下……”温香的喉结上下滑动两下，看着眼前那张令他魂牵梦萦的脸离他越来越近！
突然红莲之上，阮玉的脸色却微微一变，从他的角度看，却见重华帝君藏在下方的另一只手已凝出一朵妖异的血色莲花。
阮玉还未来得及惊呼出声，却见重华帝君的身体已经飞出老远，“噗”地一声喷出一口鲜血。
“你……”重华帝君捂着胸口一脸难以置信地望着妖王温香，“你居然伤我？”
“我为何不敢？”妖王温香双手环胸，下巴微扬，神情冷漠地望着他，全然没有了方才情意绵绵的姿态。声音冷冷道，“妖尊离尤！”
“离尤，是离尤！”就在这时，众人皆露出一脸惊愕地望着被妖尊温香打成重伤的白衣人。
虽然还是阮玉的脸，可是他的额间却显现出妖尊离尤才有的黑色火焰印记。
可是当年一些修士见过离尤的脸，他的长相并不是这样，为何现在却变成了与阮玉仙居一模一样的脸。
一些参加过万年前那场神魔之战的修士，顿时变了脸色，身体抖如筛糠。
毕竟妖尊离尤曾经是他们的一场挥之不去的噩梦。
“你怎么知道我不是阮玉？”重华帝君以手抚胸，望着温香问。
温香垂了眸，视线落在下方红莲之上的阮玉身上，阴戾的双眸骤然闪过几分柔软，“太子殿下早在千之前就将他的元婴给了我，所以不管他怎么修炼，他都不会再恢复巅峰实力！”
“难怪当年玉儿一夕之间从修真天才变成了修真废材！”黑玉麒麟似恍然大悟般道，“原来他竟将自己的元婴给了你！”
在场众人顿时一阵目瞪口呆。
修真界大名鼎鼎的废材阮玉竟然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无法修炼的！
“所以，太子阮玉根本就不是什么废材，他是个修真奇才……”妖尊温香说着，声音变得有些哽咽，“如果没有他，我根本就不会在短短几百年的时间内修炼成妖尊！”
太子阮玉不是废材，他不是！
温香的声音在阮玉耳边久久萦绕，阮玉发现自己的眼角已经悄然润湿。
“废材……”
“孬货……”
“放弃修炼吧，玉儿，你根本飞升不了！”
“跟父亲学学治国之道，以后麒麟国的一方水土便归你掌管！”
……
因为是废材，他遭受了无数人的冷眼嘲笑，因为是废材，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麒麟国灰飞烟灭。
可是今天，香香当着众人的面说自己不是废材，他不是废材！
眼泪十分不争气地“吧嗒吧嗒”往下掉，阮玉感觉自己从来没有这么失态过。
“哈哈哈哈哈哈哈……”离尤突然颤声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唇角又溢出了鲜血。
方才妖尊温香打他的那一掌几乎用尽了全力，已经将他魂核悉数震碎，现在的他只凭着最后一口气强撑着。
“呵呵呵……没想到处心积虑了那么多年，还是失败了……”妖尊离尤抬手拭去唇角边上溢出的血迹，抬头仰望苍穹。碧蓝色的眸子中却出现了几分怨愤，“莫非真的是天要亡我，天要亡我梦依族！”
“梦依族早已消亡多年，你又何必执着至此？”黑玉麒麟叹了一口气道。
“执着！呵呵……”妖尊离尤冷笑一声道，恨恨骂道，“他奶奶的，如果是你全族被灭，你还能这么冷静吗？”
不过旋即离尤又恢复了一脸平静，他勾了勾唇，笑道：“哦，我差点忘记了，你们黑玉麒麟一族只有你这一只！”
全族被灭！
阮玉脑海中突然闪过在宿莽村见过的那几幅壁画。
第一幅画，画着一条蜿蜒的河流，河流两侧住着两户人家。左侧的人眸子是和羌灵人一样的琥珀色，右侧的人却一个个闭着眼睛，直挺挺地躺着，一个个美丽的梦幻之泡悬挂在半空中，那是这些人的梦境。
第二幅画，左边那户人家似乎发生了什么喜事，大家欢呼雀跃，脸上洋溢着欢快的笑容。
第三幅画，圣妃母子受刑图。
到了第四幅画，河流右边的村庄消失了，只剩下一团可怕的黑气。
第五幅画，黑气肆虐处，寸草不生，白骨累累。
第六幅画，头顶发着金色光晕的仙人与黑气打作一团。
第七幅画，仙人吐血而亡，手持除妖剑的白衣仙人们似乎像那团黑气承诺了什么。
第八幅画，原来的小河静静流淌着，左右两边又新建了很多房屋，而拥有琥珀色眸子的人们却光着身子跪在地上被人用皮鞭抽、用脚踹，甚至被一刀一刀地剜下骨中血，皮中肉。
……
“难道……”阮玉眸光骤然一闪，似乎想到了什么，对妖尊离尤脱口而出道，“羌灵一族已经受到了应有的惩罚，你又何必抓着当年的事久久不忘！”
“阮玉仙君，你在说什么？”此时很多人都已经通过结界的缝隙来到了净莲池上，冯冀就站在阮玉身边不远处问他道。
阮玉闭起眼睛，将两百年前在宿莽村见到的画面在脑海中过了一遍，终于完全理清楚了关于羌灵族与梦依族当年的来龙去脉。
须臾，阮玉复睁开了眼睛，对着众人道：“万上古，三界中有两大族，这个你们应该有所耳闻！”
虽然上古时期，这里很多人可以说是所有人可能都还没有出生，不过有关羌灵族梦依族的记载就在仙界史上写得一清二楚，当年羌灵族凭借着羌灵九术，梦依族凭借着制梦之术，成为足以与修真界抗衡的两大民族。
不过后来梦依族为何销声匿迹、羌灵族为何成为天罚一族，这些史书上却不曾有只言片语。世人对此事真相也就不得而知了。
“到了羌灵圣王封湛这一代，羌灵族走向了前所未有的繁荣与昌盛。羌灵王封湛不仅年轻有为，而且具有绝佳的修炼天赋，创造了巫灵第十术，更加震惊三界。他创造的羌灵第十术便是花儡术！”阮玉的声音清朗悦耳，如同拨云见日一般，缓缓地将当年的真相一点一点地摆在众人面前。
“当年的重华帝君没能杀死本座，没想到今日却命丧于他一手缔造出的妖尊温香之手，莫非真的是天要亡我，天要亡我梦依族！”
听到“花儡术”这三个字，妖尊温香不觉眉头一蹙，而其余众人也是极其愕然。
原来名震天下令人毛骨悚然的“花儡术”竟然就是传说中的羌灵第十术。
“这么隐秘的事情，那些修炼万年的大罗金仙都不知道，你又是如何得知的？”
“就是啊，你不会是胡编乱造的吧！”
……
“让他说下去！”妖尊离尤低沉的声音恶狠狠打断了人群中的质疑声。
阮玉抬眸，神色复杂地望了离尤一眼，继续说道：“当年羌灵圣妃与当时还是梦依族族长的离尤产生了……私情。”
这件事涉及的楚沥的身世，仙界众人皆耳熟能详不以为意。
“羌灵圣王封湛得知此时后勃然大怒，于是便利用花儡术，打造了一支不死不伤的强横军队，趁着梦依族人还在睡梦之中潜入，杀了他们片甲不留。梦依族人虽然的梦魇之术虽然也很强横，可是他们根本焉不住那些拥有替身花儡的军队，所以短短三个月，梦依族片瓦不存血流成河……”
阮玉说道此处，抬眸望了一眼妖尊离尤，却见他的身子有些隐隐颤抖，双眸透着刻骨铭心的恨意。
“短短三个月，昔日立于渭水一岸的民族就此灰飞烟灭，他们当然不甘心，他们对渭水另一侧的羌灵一族恨得刻骨铭心，以致于所有族人死后化魔，所有的怨气积聚在一起化作一只前所未有的强大魇兽，梦依族人利用他们王的名字称呼它作离尤！”
什么！眼前这个曾经差点颠覆了三界的妖尊离尤竟然不是上古时期的梦依族之王而是全族的怨气。
难怪他会有如此强横的力量！
众人似乎听入了戏，全然相信了阮玉的推测，忍不住一阵唏嘘。
“魇兽离尤积聚了全族人的怨气，一下子就成为了实力足以毁天灭地的妖尊。当年梦依之祸历时三个月，在这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三个月内，与梦依族关系颇为友好的修真界竟然没派一人前来相助，因此他们的怨气滔天，离尤不仅要毁灭羌灵族，它还要毁灭修真界毁灭人间毁灭整个三界！”
全场听得入了神，鸦雀无声，只等着阮玉继续往下说。
“当时羌灵一族亲眼见到因为自己的羌灵之术给三界带来了灭顶之灾，所以便毁了羌灵十术，命令子孙后代不准再用此术。可是羌灵族一厢情愿的做法根本无法平息离尤那滔天的怨气，离尤继续猖獗，所过之处，片瓦不存，为了保存三界众生，修真界终于答应降下天谴惩罚羌灵一族，羌灵族人也觉得祸端因自己祖先而起，心甘情愿受罚，希望能借此平息离尤之怒。从此之后羌灵一族被世人踩在脚底下过着猪狗不如的生活！”
“后来，到了盘古开天时留下的一朵白莲修成人形，就是混元大罗金仙重华帝君，他因不忍羌灵一族承受万世之苦，决定再向离尤宣战，接下来的是，你们都知道了……”阮玉说道。
一段故事讲话，众人只觉得匪夷所思又似乎如此合情合理。
大家沉默良久，没有说话，忽然人群中有一个声音问道：“说得似乎合情合理，可是你是这么知道这段隐秘之事的，这些史书上都没有记载，就凭你一个出生才一千多年的小仙，怎么可能如此详尽地知道上古之事？”
说话的正是之前打算跟黑玉麒麟打一架好树立自己在天玑境的威信的天玑城城主千山雪。
她问的问题也正是众人心中的疑惑，于是众人便纷纷开口问道：“是啊，你是怎么知道的！”
两百年前那个宿莽村的羌灵族人刻意避世，所以阮玉也不便说出那个村的信息让世人扰了他们的安宁，所以一时间竟然语塞。
“去……我还以为是真的。原来竟是他自己编的！”
“听了半天，白瞎了我这对耳朵！”
“原来听了半天话本，真是无聊！”
……
众人议论纷纷间，却突然听得妖尊离尤的声音道：“他说的基本接近当年的真相，只不过有一点他说错了！”
“当年羌灵族的圣妃慕容滕予并非与我族之王有私情，她本里就是我族之王的结发妻子，而且当时早已珠胎暗结，可却生生被羌灵圣王封湛抢了去。夺妻之恨不共戴天，当时修真界因为忌惮羌灵十术，也希望假手于我族之手削弱羌灵一族的势力。当时梦依族族长盛怒不已，一心只想着夺回自己的妻子儿女，再加上修真界答应出兵，所以便对羌灵族发动了战争！”
原来真相是这样，所以说楚沥与羌灵族并没有什么关系，他是纯种的梦依族人。只是慕容滕予未婚先孕，先服侍梦依族族长，后又被羌灵圣王抢走，已经很难说清楚到底羌灵圣妃所怀的是哪一个族的种。
之前在宿莽村见到的圣妃母子受刑图，显然羌灵一族根本不承认楚沥的身份，可是就算回到梦依族，只怕他们也会将他处死。
本来是条无辜的生命，可是却为两族所不容。这么想想，楚沥还当真可怜！
阮玉正想着却听得离尤义愤填膺地说道：“可是修真界都是一群背信弃义的伪君子，口口声声答应好的会出兵帮忙，可是见到羌灵族的花儡术刀枪不入所向披靡之后，便当了缩头乌龟！我们族人在前线苦苦支撑了三个月，三个月啊，可是修真界那群龟孙子却不肯派下一兵一卒，好恨，好恨呐！”
离尤眼神通红，激动得齿臼咬碎，若非此时他已是被拔了牙的老虎，只怕在场众人皆难以逃离他的愤怒之火。
“当年梦依族确实可怜，可是羌灵族也都已经认罪并且承受了数万年的天谴，这些难道还不能平息你的怒意吗？非得看着羌灵一族无休无止地痛苦下去，你的内心才能得到些许安慰吗？”阮玉望着离尤，眼神中出现了几分同情几分困惑。
“重华帝君，没想到一万多年过去了，你这种假惺惺装圣人的性格一点没变！”离尤的视线突然落在阮玉身上道。
“你说什么？”在场多人几乎异口同声道！
就在这时，黑玉麒麟却突然走到阮玉的身边，单膝跪地，右手横过前胸搭在左肩上。
“父亲，你这是做什么？”看到国主骞玄突然朝自己跪下，阮玉骤然大惊失色，单膝跪地扶住骞玄的双肩。
“帝君，请饶恕我多年以来的欺君之罪！”国主骞玄却并未起身，依然保持着原来的姿势跪着。
“父亲，你到底再说什么？你先起来再说！”阮玉说着，强行将骞玄一把拉起。
“黑玉麒麟一生只跪一人！”就在这时，却听得妖王温香的声音在耳边道，“殿下，你就是重华帝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