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还是那间地下室的封闭屋子, 玛门手里握着药剂摇晃, 实验桌上放着一盏台灯, 照出他白花花的头发和那满是皱纹的老脸, 他嘴里还嘀咕着一些拗口的奇怪话。
“当魔鬼来敲门,请呐喊上帝。”
“上帝”会出现, 打败“恶魔”卷走他的金钱, 然后再从他身边带走“信徒”, 彻底激怒他, 将他引出“城”,被“勇士”击杀。
这就是玛门和二毛从两年前就开始计划的阴谋,事成之后, 财产三七分,二毛三, 玛门七。
可如今,一切都完蛋了!
“一位民族诗人曾经说过, 被人揭下面具是一种失败, 自己揭下面具却是一种胜利。”
“咚咚咚……”
敲门声。
“他来了。”玛门眼睛轮动几圈, 放下药剂起身去开门。
门外毫不意外的就是陶七。
“您来了。”玛门探头到门外看了一圈。
“是的, 霍爷没有跟过来,他已经睡着了, 请您放心吧。”陶七进入屋子锁上门,随后转身背靠着门说道。
“嗯,您现在也知道了吧, 霍厉他现在是将我锢在霍家不让我走。”玛门拿过一张凳子放在陶七的旁边,示意他坐下。
“您猜您肯定一早就在怀疑我是否要对霍厉不利,虽然这条消息,我不知道您是怎么得出来的。上帝在上,我保证没有谋害霍厉的一点想法。”玛门坐到旁边的椅子上,和陶七面对面。
昏暗的房间内,桌子上的台灯灯光微晃。
玛门穿着白大褂,白花花的卷发垂落在脸颊上,那双浑浊地眼睛,里面的精光可是一点也不必那台灯差。
他见陶七一只脚叠在另外一只腿上,微微低头,脸盘上笼罩着一层阴影,让人看不出表情。
一副,您说,我听着的从容姿态。
这气质和霍厉学得倒是有三分相似,玛门心想。
“我和二毛五年前见过一面,那时候我急需资金周转我的事业,可没有人愿意投资我,然后年仅17岁的他给予了我一个承诺。”
“成为霍厉的主治医生?”
“是的,您真的非常聪明。二毛猜到霍厉这种人是绝对会不甘受辱的,今日的蛰伏是为了往后的成功,他日后必定掀了这霍家成为霍家家主。但是他以往的经历会造成他精神上或者心理上出现疾病,这时候,他就急需要一位私人医生。”
“然后我就诞生了,为自己笼得一笔资金,又顺了二毛的计划。”
“如今这计划在我看来是错误的,要是在进行下去只会害人害己,全人都会死。金钱固然重要,可保持心灵上的美好,才是最重要的,只有那样,死后才不会下地狱。”玛门叹气。
“您愿意替我从梦魇中拯救被困的灵魂吗?陶七。”
陶七眉头紧蹙,玛门说的和他猜到的差不多,他果然和二毛有合作生意,目的是要害了霍厉拿钱,难怪上辈子霍厉会死,肯定有玛门这个主治医生从中作梗。
说不定在给霍厉的药了动了手脚。
“陶七,我不会在给霍厉的药里下药,这是一个愚蠢的事情,霍厉不可能把这么重要的事情全权交给我,信任我。”
“他拿到药后会给权威机构检查,他们就算查到成分也研制不出,这药只有我能做出来,这就是霍厉还留着我的理由。”玛门与霍厉相处了几个年头,自然知道他是一位敏锐又敏感的人。
从遇见陶七开始,陶七的微笑上扬的角度,行为,甚至连动作竟然都带着霍厉的几分影子,这思考方式肯定也如霍厉这般多疑。
玛门想不出陶七为什么这样,明明他们相处还不到半年,可这感觉也不像是在模仿,反而像是无形中被霍厉同化,天生的近墨者黑近朱者赤。
他不知道,陶七知道,他这不是同化,也不是近墨者黑近朱者赤,而是模仿,他就是在模仿霍厉。
上辈子霍厉死后,这个世界上就再也没有这个人,陶七不允许有人忘记他…也不想忘记他。
于是拿着他的照片开始模仿他的微笑,模仿他说话的语气,慢慢的,慢慢的麻痹自己,就仿佛霍厉还在身边,渐渐的,渐渐的,这些行为就成为了他的习惯。
最后活成了他。
直到再次遇见霍厉陶七才卸掉了全部做回那个乖乖的,可骨子里的东西还是没有抹掉,这是如影随形的东西。
“请您相信我,我从遇见霍厉的那一刻,绝对没有做过侵害他利益的事情。”顶多欺骗他让他找到一扇(陶七),说爱情可以抑制病情。
不过这也是为了二毛的计划,让陶七成功入住霍家,让陶七成为引爆霍厉的导火线,现在看来这个计划非常的成功。
“玛门,关于霍厉……”
“上帝在上,他现在的病情已经不可控制了,请您结束这一切放我离开,再呆下去我会有生命危险的。请相信我,霍厉只要保持心情愉悦,他就可以跟正常人一样。”
“我求求您了,陶七,我也不知道事情怎么会这样,我感觉他下一个目标就是我。”金钱可贵,生命价更高啊,天地浩荡不愁肥羊,何必执着于霍厉!!玛门前些天半夜醒来,看到霍厉那几个属下拖着几个麻袋,心顿时慌了。
其实在毛贡献和刘长官来霍家那天,玛门和二毛出现在客厅中,二毛指证霍厉,说他出尔反尔,囚人伤人的时候。
玛门就注意到霍厉那个眼神即阴鸷又毒辣。
他目光扫过每个人身边的时候,就像猛虎扑食,要恶狠狠的撕碎猎物,连大卫和黑哥也不例外。
可是看到陶七的时候,那眼神儿变了,变得温柔体贴,柔情似水,赤|裸|裸的占有欲满满,还带着偏执。
而且别人的眼神一旦飘到陶七身上,他的眼神儿就更加阴森诡谲了,似乎要把那个人给…阿门,原谅玛门实在是说不出那个词。
别人看不出霍厉,可玛门是谁,他的心理医生,他的主治医生,他嘴角上扬多少角度代表的意思都给摸得一清二楚。
所以二毛不出意外的话,现在性命危在旦夕。
玛门是有根据的,和陶七最熟的那个人,霍厉对他的情绪波动就越大,和陶七没有交集的人,霍厉看都不看他一眼。
从前些天客厅,霍厉那个眼神儿就可以看出来。
这是一种护犊子心理,不允许别人觊觎自己的东西,放在霍厉的身上更盛,起码扩大到一百倍。
玛门曾经说过,霍厉因为童年往事构成的病情,令他情感多疑控制欲强,会出现伤人行为,但是不会自残。
陶七已经被列为是他的东西,而和陶七过往相识的人,会被他被列为是“不需要存在的垃圾”。
“霍厉不是这样的人,麻烦您以后别说这种侮辱他人格的话,如果您还想离开这里的话。”陶七警告。
玛门一顿,要了解他的人是您,说了您又不信,您可真矛盾。
“嗯…是,我想离开。”
“那和我说说二毛身边的人。”陶七抬头。
“二毛真名是赛亚,他有三个好兄弟分别是被称为数据情报达人眼镜,酒鬼医生的酒叔,还有一个是人际开心果调和剂的小唐。他们专门盗窃那些达官贵人的金钱财产,然后做些买卖情报的活儿。”
赛亚!陶七瞳孔一缩。
是他,二毛果然就是上辈子那个害死霍厉的真凶!!!
上辈子,陶七已经查到赛亚的尾巴,可他行踪诡秘,偏偏不知道他的模样长什么样,也没人见过。
只查到他和政厅,警厅有仇,上辈子毛贡献好像没死,听说失踪了,但是刘长官貌似是死了。
原来,原来是这么一回事么。
如果之前还有一些侥幸,但是当陶七听到那个名字的时候,就知道这一切都是事实了,都和政厅,警厅有关。
二毛,他的好朋友。参照这辈子的事情,二毛就是在利用他和霍厉成为他的刀!
好算盘,好算盘,拿身边最亲近的人开刀,能不能在无|耻一点,说什么世界上最好的兄弟,陶七觉得有点讽刺。
“放心,这事儿我会和霍厉说的。”陶七起身也不在逗留,他现在要求找二毛,不,赛亚,问他到底为什么。
是不是从一开始接近他,都是带着虚假的兄弟情,都是带有目的。
“希望您…能遵守承诺。”玛门无力瘫坐在椅子上,他现在无法走出霍家,要走只能靠陶七。
还有赛亚,我只能帮助你到这里了。
*
黑夜悬挂明月,霍宅里一颗松柏树傲然挺立,被一簇簇娇嫩美艳的玫瑰花环绕着。
风,轻轻地吹着它们。
某间屋子里的烛火,也被这股风从窗户波及到,吹得轻轻摇晃。
“哒哒哒……”
陶七打开了房门,看到霍厉在床上熟睡着,又轻轻地关上门离开。
“晚安,霍爷。”
“哒哒哒……”
霍厉他从一直就在查二毛,不,是赛亚,一直在查赛亚。陶七知道这辈子的一切都提前了,甚至不该浮现出来的东西也浮现了,这一切都是霍厉在背后推波助澜。
他几个月前仅仅凭着一点点模糊的记忆,就能推出来这么多东西,他…一定很辛苦。
说好的这辈子,一切事情都是他帮助霍厉,可是到头来还是霍厉替他完成了这些事情。
陶七走着走着就停下来,抬起头望着天花板,让眼泪回流,咬着牙齿不让自己发出一丝哽咽。
上辈子也是这样,不管不顾就死了,丢下一切东西让他承受,谁想要那些财产啊,谁想要当霍家家主啊,谁想要你替他铺好后面的一切路啊!!!
所以这辈子霍厉你就不能好好休息,好好等他出现,让他挡在你的面前,就让陶七一次,让他保护你一下。
可是…还是迟到了,没能保护好霍厉,霍厉还是累着了,那些人为什么要来招惹他啊。
自己的事情不懂自己去做吗!!为什么要利用别人。
陶七想着想着,就又走了起来,走着走着,就走到了后院,那间刑房。
黑色的铁门,有钥匙才能打开。
“咔嚓。”
迎面一股热风,浓郁的血腥味交杂着铁锈飘荡进陶七的鼻子。
料是从玛门那边听过霍厉的情况,但是见到赛亚这个样子,陶七趔趄几步,扶着门。
角落里染红了鲜血,那人的左右手也被烤在了墙上,整个人遍体鳞伤无力的靠着墙,低着头。
那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按上去的铐子。
“二…二毛?”陶七试探问。
这人真的是二毛吗,而不是一个罪该万死的犯人?头发因为污血黏在了一起,乱轰轰的。
他的衣服也破破烂烂,整个人看起来奄奄一息。
“是…桃子啊?”微弱的声音响起,当头给陶七一棒。
陶七连忙跑过去抬起他的脸,“你怎么变成这样。”
“你还装傻,不就是霍厉做的吗。”二毛移开脸,睁开眼睛见陶七没有因为他受伤而对霍厉愤怒,只是简简单单问候,冷心冷情,看来陶七被霍厉洗脑洗死了。
陶七松开二毛的手,“是啊,这里是霍家,所以是霍厉做的。”
是他做的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我曾经的好朋友,同时也是幕后黑手的赛亚,还是谁都利用了一个遍的二毛。
“赛亚,霍厉从来没有主动伤害过你,是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招惹他。”
赛亚听到陶七说出这个名字,猛地抬起头。
他面部狰狞猛扯烤子,似一头被困住的野兽要跃出笼子,咬死外面的人。
“闭嘴!陶七。”
“你终于对我露出真面目了吗,二毛……”陶七听到赛亚恶骂他,心中好像有什么断裂了。
“是啊,是啊,这才是我的真面目,怎么样?丑陋的,虚伪的,比不上你们这群金贵的大少爷!!”
以往的记忆,似乎也碎成了一片渣渣,他似乎想不明白,明明是二毛做错了,为什么到头来好像他陶七才是错误的那个人。
“你知道我从来都不是什么大少爷,你何必拿这种事情来嘲讽我。”陶七稳住心神,把小时候那些糟糕的记忆甩掉。
“是,你不是,所以我后悔和你当朋友了,我以为你是什么大少爷能给我一点帮助,没想到你只是一个被人丢弃的私生子,活得还不如我,至少我可以吃饱,你,每天饿。”
几天不见,二毛说话怎么变得那么恶毒,还是事情已经败露,这才是他对陶七的真情实感。
“所以你六年前和我成为朋友,是这个原因,想要利用我接近毛贡献?难怪家里宴会的时候,你总是让我带上你。”陶七沉默了,六年前他十二岁,是妈妈带他去陶家的那一天。
也是那天,他遇见了十五岁的二毛。
“对,我要用你向毛贡献复仇,没想到你很快就失宠变成一个落魄的没人要的小白菜。”赛亚嘲讽。
陶七还记得二毛给他唱过一首歌,小白菜呀,地里凉,爹不疼呀,娘不爱。
他还以为二毛是在激励他,就算世界没人疼你,你也要坚强,反抗,原来是真的在嘲讽他吗。
“陶七,我看不起你,你不配拥有朋友,你懦弱,你不坚强,你不懂反抗陶家,你只会默默接受别人的好!”
“我和你说过叫你和我一起报复陶家,弄死他们那群臭虫,你拒绝了。他们都是一群抛妻弃子的混球,为什么要对他们留情!!”
“要不是陶成德欺骗你母亲感情,偷偷结婚,她怎么会自杀。要不是毛贡献纵容小老婆,我妈妈怎么会被她搞死!!”
陶七一怔,原来二毛竟然是这样想他的吗?大人家庭的错,为什么要小孩来承担,他只是…不想让仇恨无穷匮也而已。
世界不是只有黑白的对对错错,他权衡利弊,也已经想过,只要在陶家呆到成年就好,就算完成了妈妈希望他和陶家快快乐乐的相处。
他不想报复陶家,恶人自有天收,陶家那个德行迟早会破产,陶成德一直在上流圈内左右逢源,肯定已经得罪了不少人。
陶成武那个性格乖戾嚣张的人,也迟早因为得罪别人被警厅逮捕或者被人打死。
陶成橙一介女流,她那么恶毒的性格以后嫁了人在婆家肯定活不久,毕竟她贪恋权势,而那些权贵又岂会是一些白目。
而他陶七,只是暂时借住在陶家,是的,只是借住而已,他们不给他饭吃,自己就去外面找好了。
他们打他,那他就躲在自己的房间里就好了。
他们半夜装鬼吓他,没事的…只要一想到妈妈,就什么也不害怕。
他们都是一群腐烂臭败的人,迟早会自食其果,让他们慢慢在腐烂中变成更加腐烂的存在不好吗,为什么要让他们认识到自身的错误。
反正他们无意识中犯的错越大,未来得到的惩罚反馈越重。
他陶七慢慢看他们自食恶果就好,为什么要动手,脏了自己的手。
妈妈说,一切以和为贵,他要当妈妈最好的孩子,不让妈妈失望,不然她在天之灵会生气的。
“我妈妈,她……”
“别和我说母亲温婉贤淑,善良,不恨他们这种话。我只知道我母亲因为那群人渣过得不好,我也要让他们过得不好,就算付出代价,我赛亚也要弄死他们!”赛亚似乎知道陶七要说什么,呵,对方这个借口小时候已经用烂了。
“仇恨不能给你带来荣光,只会带来痛苦,世上还有很多种情感远比仇恨更强烈。这是前几天霍厉给我看的一本书中,挺有道理的一句话。”
听到陶七这么说,赛亚笑了,笑得猖狂,到头来他竟然败给了霍厉。
“我从小好歹好说,竟然抵不过你和霍厉相处几个月的时间,那你现在是来杀了我的吗?替霍厉出气?”
“我原本是想杀了你的,现在我考虑放了你,你可以自己想办法去复仇,别牵扯霍家。”友情,从来都是奢侈的,陶七只是希望对方陷入迷障。
陶七说着从怀里掏出钥匙解开镣铐,这钥匙是他从大卫那里拿到的,大卫也没多问,毫不保留的给了他。
“你看过四季奇谭吗?春篇面有这么一句话,有些鸟儿天生就是关不住的,它们的羽毛太耀眼了。我给你一个机会,和我一起走,和我一起对那群人渣进行报复。”赛亚扭了扭手,坐在地上昂起头对着陶七笑着伸出手。
他既然放了他,那证明他一定是不喜欢霍厉吧。
然而,陶七却后退了一步,“可你忘记了鸟儿被关久是产生奴性的,就算最后放走了,它还是会飞回笼子,就像鸽子和囚犯布鲁克一样。”
“要是笼子被毁掉了呢?就像囚犯布鲁克一样,不到一年死在了外面的世界里。”赛亚不以为然。
听到赛亚这么说,陶七上前一步拿钥匙抵住对方的喉咙陷进去,咬牙切齿训斥道:“赛亚,你敢伤害霍厉,我就让你付出代价。”
那建立在男孩时期懵懂之上的友谊,在这一刻,支离破碎,不复存在。
陶七觉得自己蠢了,他怎么可以放走他,这个人上辈子不光害死霍厉,这辈子还彻彻底底从头都在利用他,他不值得他同情。
“来,杀了我,来证明你的男子汉啊。”
作者有话要说: 还差…四千多,可能晚点下半夜三更半夜更新吧,大家明天在看好不好qaq,拖延一下下,十二点过后补四千。
明天晚上九点的更新也照常更新,请假的话,我欠的都会补回来的。
唔,十七万字就会完结。
大概还有一万多的正文,然后有一万是写番外的,番外大概会写上辈子,霍厉和陶七的个人往事,以及一些配角的结局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