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不过对方刻意跑过来显然不是为了说这件事, 乌罗看他一脸欲言又止的模样, 立刻警觉地提前给出答案“不会生孩子, 没爱过, 银行卡没钱,已搬家,保大, 救我妈,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对方露出迷茫的神态,问道“什么,卡,什么大?妈?”

“受不起您这一句,喊爸爸我也就占这个便宜了。”乌罗按照惯例欺负这些原始人听不懂话嘚瑟完嘴皮子,又赶紧回到正事上来,“行了, 你说吧, 有什么事?”

这句话好像一下子把对方的魂打回来了,他恍然大悟地说道“噢!乌,我说,你看树,上面,可以房子吗?”

“是可以造房子吗。”

乌罗习惯地纠正道,而后忽然反应过来, 不可置信地仰头看着这个他压根不记得名字的大哥。

莫非您就是传说中的有巢氏?

有巢氏跟燧人氏其实都是一样的, 他们根本没有遗留下姓名, 所存在的时代别说历史了,很可能连文明都没有发展起来,他们自然是无名无姓的,所有的记录都是后人平添上去的,连名姓都只与他们的所为有关。

有时候他们很可能并不是一个人,而是许许多多的人经历许多个春秋后总结得到的经验。

不过他们部落的有巢氏有名字,叫做“大壮”。

这个名字是扛着木头过去的默说出来的,肩头还坐着个笑嘻嘻的小姑娘在玩头发,他看了看大壮跟乌罗,神情有几分高深莫测,又有几分怦然心动,总而言之看起来不像干了什么好事,反而有几分做贼心虚的微妙感。

不过乌罗看着他肩膀上那个小丫头,合理怀疑今天的默是个机器人,还是带方向盘的,不然怎么那小丫头往哪儿拽他就往哪儿偏。

他以前有这么乖吗?

还有大壮,我居然会起听起来这么淳朴的名字……

乌罗若有所思地看着大壮,他忽然一下子说不出什么话来了,因为他们部落里的这位有巢氏是真的挺壮的,这个名字非常符合他英勇无敌的气质。

大壮呵呵傻笑着先跟默打了个招呼“默,木头要,帮忙吗?”

“忙你的去吧。”

默这两条腿是不是被人砍了,怎么一米一的腿这么久了还没走开?

大壮“哦”了一声,按着乌罗教的重新说了一遍“乌,可以在树上,造房子吗?”

这会儿乌罗再傻也看出来八成是几个男人商量过的,只不过大壮比较有胆气些,被推出来当这个说话的主。要不是手头实在没有瓜子,乌罗都能直接往后一靠,吧嗒着嘴学起旧时代姨太太跟三姑六婆八卦的作风,阴阳怪气地先讽刺上一番,看他们耍什么花招。

不过因为没有瓜子,乌罗连带着戏都少了,所以只是老老实实地询问道“说吧,怎么突然想起在树上造房子?”

“昨天,狼来。”大壮说,“我们上树,它们听见,看不见,躲起来。”

乌罗听明白了,他哭笑不得道“你们上树就是为了守株待狼呢?”

“守,守树。”大壮也纠正他,“还有,弓。矛被狼拖走了。”

其实乌罗之前也烦着该怎么做个哨塔呢,这么想想,树屋的确是个好办法,还省他们麻烦了,于是就思考了会儿,畅快地点点头道“行吧,不过我还有个问题,这事儿我们得找首领先商量,等她同意了再说。”

大壮大概是嘴笨,这次就点头完事儿,连巫都不带喊。

“哎,说起来,你们干嘛都来找我?”乌罗对这事儿纳闷很久了,怎么小酷哥想要个房子找他,这群人想造个树屋也找他,难道他现在在部落里的威严日渐膨胀,都能压过首领了?这是不是不太好啊。

大壮呆呆地回答道“首领,不会做啊。”

乌罗……

白浪费感情了,感情我只是个高级技术顾问,亏刚刚还美滋滋了下。

丢人!

“怎,怎么了?”大壮问他。

“没事。”乌罗掩面,语气十万分地虚弱,“我午饭吃多了想吐。”

大壮美滋滋地赞同道“我吃了,三块肉!”

这除了说明你是猪外解决不了任何疑惑。

乌罗怨气横生。

自从穿越过来之后,乌罗的书是越读越多,说话是越来越毒,他总觉得自己迟早有一天会被这样的沟通方式折磨或者锻炼成一个出类拔萃的相声演员,还是说单口的。要是搁哪天部落里的小伙伴们终于学会了普通话是个什么玩意,可能心里有关他的伟岸形象就彻底崩塌了。

首领正蹲在墙壁边涂泥,有些地方已经干了,将缝隙坚固地裹住,好在这些树已经长得差不多了,接下来长势基本缓慢,都是些稳重的老者,直奔百年老树跟千年老树这俩金牌而去,不至于像是那些一踹就撅的新树那样呲溜溜一个冬天就敢长出一倍的个头。

总而言之,避免了墙壁撕裂的悲剧。

按照乌罗来这世界大半年的观察,这些树不光能熬过一个冬天,如无意外,起码能熬上两三年甚至二三十年。

只要他们固定清理掉下面胡乱生长的树根避免顶掉真正的木墙就好,等到扩墙的时候这些树还能直接烧下来当木柴。

“乌?”首领对他们除了大脑一无是处,不能提不能抗不能挑不能跳的巫者居然会来到干活现场感到十分惊讶,之前他勒个蚕丝都能把自己给割伤了,要不是他年纪足够大了,首领简直怀疑乌罗是个巨型婴儿,“你来,给我擦东西?”

乌罗从善如流地从口袋里掏出了护手霜打开盖子道“不是。”

“哦。”首领把手又缩回去了。

“看你这没眼色的劲儿,我都拿出来了你不擦一下适合吗?啊?”乌罗赶紧给自己跟大壮都挤了点,首领于是又伸出手来给他,巫把护手霜重新合上,这才结束废话慢条斯理地开始说事儿,“大壮想谈个事儿。”

首领嗅了嗅护手霜的味道,她这个冬天擦过冻疮膏跟护手霜两种东西,只觉得手上滑溜溜的,这种闻起来很香,另一种闻起来就怪怪的,今天是很香的那个,她满意地搓搓手,疑惑地看向大壮“什么事?”

大壮是个比较不会说话的男人,见着首领有点儿紧张,凭良心说,她冷着脸的时候的确有点不怒自威,跟美人邻居那种危险性是两种概念。大壮又抓抓头,好在头发茂密,不怕秃头,他诚恳地解释道“我们想在,树上造房。”

“为什么?”听说要造房,首领不由得皱皱眉头,更何况是在树上造。

部落里以前的生活事实上是非常简单的,吃喝拉撒睡,□□造工具生孩子,这个时代的兽远比人多,人不过是食物链之中的一环,科技没发展上去的时候,他们连生存都变得较为艰难。这其实是个很矛盾的情况,一旦部落发展起来,形成他们之前那个巨大的部落,就要为了食物而考虑,因为太多人口很容易将附近的食物跟野兽捕抓光,只能分流或者是迁徙。

即便那场瘟疫没有到来,他们的人口增长到一定程度,还是需要将一些人划出去,让他们自己去寻找新的地方落地生根。

只不过那可能是好几年后的事,准备也会更充足些。

他们当时也有进行耕种,只不过还没完全摸到诀窍,因此收成非常一般,加上人口巨大,主要还是以狩猎与采集为主。

像是吃鱼会死人这样的经验,也是首领从以前的部落带来的。

首领对于能明显改善部落的东西十分欢迎,可她想不到有必要的事,就略微有些抵触,更何况这是大壮说的,要是乌罗来讲,她可能还不会把脸色摆得这么明显。

大家吃饱了撑着晒晒肚皮睡觉难道不好吗?

“可以,抓狼。”大壮有点急,看出了首领的不以为意,急忙套上乌罗的成语,解释道,“守树,抓,抓狼。”

首领看大壮的目光简直怀疑他是个傻子了,用极为讥讽的语气询问道“在树上抓狼?”

大壮说不出话来,急忙扯了下乌罗,希望他能帮帮忙,可怜弱小又无辜的巫者差点像根鲤鱼旗一样翻飞在空中。乌罗纸片人似的被大壮扯了个踉跄,要不是对方说的东西非常靠谱,他现在就叫大壮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树上方便看。”乌罗只说了这五个字,首领就立刻明白了。

如何正确表达自己的意思是个很重要的事,看起来简单,其实很多人都做不到。如同大壮这样习惯去说结果与可能,有些时候连接起来听着仿佛天方夜谭,自然不能令人信服。

不光是表达,还有联想的能力——不是电脑广告。

就好像大壮与默他们天天打猎,能看见山野间阻碍方向的藤萝,能看到被啃食的尸体,却一时间无法把它们与陷阱联系在一起,这大山大河时时刻刻都勃发着无限生机,许多东西藏在脑海里等待着一把钥匙开启。自然没有人傻,他们知道鸟儿能藏进鸟巢里,鸟巢不必害怕野兽的袭击,能筑得很高,可人上不到最顶层去,鸟巢也无法他们一个休憩之所。

直到房子的出现,树墙的诞生,男人们忽然将这些联系了起来。

他们只缺一个启发。

于是有了今天这一幕。

首领似乎有点心动,不过她最终还是摇摇头道“树上,不是地,陶房太大了。你们想造,树上的洞吗?”

“树上的洞?”乌罗心念一动,追问道,“首领,你们以前有过吗?”

“有。”首领点点头道,“不过,都在下面,没有上面。兽会打来自己住,我们也打,把孩子放进去,用草堵住,就是小,雪来了风来了,还是山洞好。”

乌罗被首领押韵的最后三句听得有点想笑,其实首领的语言已经进步很多了,可以说通过坚持不懈地交流,大家的普通话都进步飞快,人们越想表达的时候,就越容易激发这方面的天份。加上他们本身的语言系统就不完全,缺乏什么字还得自己造,那得耗去漫长的时光,而拥有乌罗之后,就等于天生有块完整的文明可供以参考了。

人的文明实际上没有历史上写得那么轻松容易,好似一段时间过去,许多东西就瞬间被发明了出来。

最初时文明的诞生是经历了无数春秋的,光是旧石器时代跟新石器时代,再到一个真正的国家跟王朝建立就有数万年之久。甚至不同的地方科技树的提升也是截然不同的,有些地方搞出了农业没烧出陶器来,有些地方烧出陶器却没开始种植,还有些地方都开始目的性加工石器了却搞不出农业跟陶器来。

当然,还有仿佛开挂的玛雅文明这种石器时代的另类——文明成果惊人,可是生产力却极为落后。

说到底还是生产力上不去的问题。

就好像部落里的男人们,他们的自愈力强得可怕,弹跳力跟本身的力量也足够骇人听闻,可他们在食物链里仍不是王者。

没有盐保存腌制,他们不得不把大量的时间耗在为食物奔忙上,没有耕种,女人们只能不断去采集。

首领在迁徙的时候,因为没有固定的居住地,所以不停流浪着,为了保护孩子,他们学习野兽模仿挖开树洞,让孩子们在危险的夜晚藏在树洞里保证生命安全,而大人们则负责守卫。等到有了固定的居住地,他们仍旧选择打洞,只不过是选择山洞来居住。

而且山洞不像是树那样有限制,毕竟按照他们现在的能力,想把山体挖塌实在是有难度的。

她们在生存的环境里缓慢地进步着。

“乌?巫?”

乌罗在这里推演历史推演得不亦乐乎,首领跟大壮都有点茫然地看着忽然出神的乌罗,前者是纯粹想不明白巫在干什么,她刻意观察过,对方似乎经常会在说话时走神片刻,就好像有其他人跟他说话似的。

该不会是真的有别的什么东西跟他说话吧。

首领心里一紧,忍不住看了看上天,她还耿耿于怀地记得那天巫者说的那些很恐怖的事情。

比如说他死了大家都死了之类的。

而大壮纯粹是担忧树屋这个提案不能完成,所以他就把乌罗提起来甩了甩。

这一下就把乌罗给甩清醒了,他被拎着离地面少说有几十厘米,于是转头看了看一脸憨厚的大壮,幽幽道“我真该给你起名叫大憨。”

而大壮只是咧嘴一笑。

乌罗挥挥手让大壮赶紧把自己放下来,随口解释道“我是在想树屋的形状,你们过来,我把树屋画给你们看。”

还好资料看得足够充足。

乌罗差不多是拿一笔大单子的精神头来给部落做一份长期计划,虽然把防御墙给漏想了,但这不是没有生活经验嘛,他哪儿知道这么冷的大冬天还有不要命的跑出来找饭吃,没见着人都屯粮过冬了吗?都不知道养点脂肪,这群野兽要是死也不是冻死饿死的,是活该笨死的。

大憨——不是,大壮大吃一惊道“乌,你已经,知道怎么造了?”

“不知道的话你来问我?”

大壮傻傻地摸摸头“说得对……”

乌罗是真的开始怀疑这哥们脑子不太好使了。

有关居住在树屋里的原始部落资料,基本上对树的要求都在十米到二十五米之内,最高甚至有五十米左右的,他们还会制造梯子。

不过这会儿只是为了有个哨塔,直接拿十米的树凑合凑合就差不多了,更高大的树木不在山洞这块,在乌罗刚醒来那会儿的那片森林里,他没走出去太远过,不知道到底距离多远,更何况总不能为了个树屋强行把人家砍过来吧。

那多为难。

树屋的工程量其实比房子还要小一些,它不需要打桩,只需要固定在树上,有几棵大树挨得较为紧密,可以让树屋两端分别固定在不同的两棵树上。只不过树冠过于巨大,为了放哨,树屋底部必须得高于木墙,所以需要修整一下它们的树冠。

男人们宛如猴子般灵巧的身形有助于爬上爬下,加上孩子们已经有过造房子的经验,让他们分工合作还可以增加经验值。

树屋不需要大木头,固定的木头直接用树就行了,剩下的基本上都是较纤细的树枝,还有绳子。

“你看,这个屋子足够高,白天跟晚上都很容易被树挡住,一般也没有谁会忽然抬头去看,不冷的时候可以藏在里面两个人,轮流看守。要是有人……或者是狼群来的话,他们就可以跑来告诉我们。”

首领看着乌罗在雪地里画的树屋,她心里仍然是对这个提议不太看好,不过一边看图一边听乌罗给她讲解,便慢慢回过味来了,也终于意识到男人们说的抓狼是什么意思了。

如果是孩子们待在树屋上,他们就可以从远处不停射箭,把狼杀死。

毕竟单独蹲在树上危险性还是有些大的,有个屋子就方便多了。

于是首领一锤定音,反正这个冬天没什么屁事可干“造!”

五十口吃闲饭的力量是强大的,以前冬天冷,加上摄入食物不足,大家多多少少都有点软绵绵的,想□□都没兴致;现在吃饱了,又投身入被乌扒皮剥削的无限工作量里去,大家对新生活充满了热情,加上每天晚上洗热水澡帮助睡眠,对□□暂时性地失去了兴趣。

毕竟对于众人而言,树屋更像是娱乐活动,而不是什么工作量。

人类的快乐就是这么单纯,简朴!

首领倒是不太担心□□这件事,男人因为狩猎的缘故陆陆续续有人死亡,而新长成的孩子里面有一批即将成熟,她乐得这件事拖延到春天后去跟另一个部落进行□□活动。因为没办法记录的缘故,好几年下来,配偶死亡的女人们也会跟其他男人□□,这不是违反规矩,而是对偶婚必然会形成的一种情况。

把精力留到春天去其他部落更好。

至于乌罗,他就更没感觉到什么不对劲了,毕竟他都没有夜生活了。

部落的人按照木墙大门为依据,总共造了六个树屋,利用长短不一的树枝造出窗跟门,树屋非常大,容纳两个人在里面活动也绰绰有余,加上树冠跟用树叶编织的屋檐遮掩,在墙外乍一看完全看不出任何异常来。

不过对墙内的人就一目了然了。

首领特意上去看过几次,这才对树屋感觉到满意——是划算的价钱!

毕竟以前乌罗所拿出来的东西,大多数都是能直观看到增加生活质量的,而树屋是守卫更进一步的概念,已经到放哨巡逻,预防危险的地步了。

首领一下子的确反应不过来,并不是有没有用,而是有没有必要,她们已经有木墙了,本来可以收回巡逻的男人加入狩猎,要是增加了树屋,又继续得分派出人手,甚至是更多人手。

不过她很快就发现,树屋里的这些人手完全可以从孩子里面出。

而且更安全,可以看到的地方更宽阔,男人依旧可以省下人手去打猎。

她质疑乌罗的时刻并不多,偶尔几次也被带来的好处尽数抵消。

首领扶着树屋看向远方正在跟华讨论弓箭材料的乌罗,陷入了长久而无意义的思索“乌。”

有阳光的那几天,不少人刻意跑到树屋上晒太阳,大树很大程度能阻碍风雪,加上他们体质够好,懒洋洋地躺在树毯上时,感觉不到寒冷的冬意,只有明媚的日光晒得身体发烫。不过风雪比较大的晚上,大家依旧还待在山洞里睡觉,乌罗顺便跟男人们讨论了一会儿陷阱。

而华比对了几棵不同的木头,总算找出了适合男人们力量的弓箭材质,只是打磨起来同样更麻烦,导致冬季最后那个部分,几乎所有人都在帮忙做武器。

大量的木头很快就在这样的耗损下消耗一空。

部落的人热情高涨,可是乌罗只想玩游戏,在商场里,玩单机玩一整天。

过新年的时候,冬雪仍然没有融化的痕迹,甚至因为逐渐寒冷的缘故,被他们铲掉的那些雪重新厚实起来。

要不是进商场看了眼时间,乌罗连即将过年都快忘记了,他本来是来树屋里躲懒的,顺便进商场按个摩。

乌罗不知道商场的时间准不准,不过日期大致看起来跟季节是吻合的,所以姑且就当做过年了。他来的时候现代正在冬季,到这里的时间是夏季,手机没有信号之后自动关闭更新时间的功能,即便真的更新了,时间也对不上,应该是六月或者七月才对。

于是本来是打算来放松一下的乌罗,顺道买了把烟花棒,那种能爆炸的一丈红就算了,别说吓野兽了,他怕把部落里其他人给吓出来。

点一根的时候,大家的确吓得不轻,不过很快就发现这种会燃烧的火并不烫人,于是又凑了过来,五十多个人就围着乌罗放烟花。

烟花棒并不长,很快就燃烧完了。

孩子们极明显地发出了不满又失落的声音,女人们大胆点,催促乌罗道“乌,一个,点,再点一个。”

“好。”本来就有够多,乌罗又放了一根,不过山洞里放着不少弓箭跟用来燃烧的木柴,他可不想有谁失手一把火,直接烧回冬季前,因此没有随便分开来,只是让自己跟首领拿着。好在大家并不在意,孩子们虽然羡慕,但大概是以为这是什么极了不得的东西,只能由首领跟巫拿着,都非常乖巧地靠在一起观看火花燃烧的过程。

首领对这玩意上手很快,她有些惊讶地拿着烟花棒,似乎没办法理解这玩意是怎么做出来的,乌罗没有等她开口询问,就提前给了回答“闭嘴,跟纸一样现在做不出来,别想了。”

“这个,不是你换的。”首领轻声道,“书也不是。”

“对。”乌罗蹲着玩他的小小仙女棒,还甩了甩,残留在空气里的火光画出小小的圆形,灿烂的星圈缓慢消退着,引来一声声惊呼。他不常玩这种东西,家里的小孩子玩得更好,还有会画五角星的。

这种仙女棒是软的,一条条垂着,不像那种铁丝烟花,所以可以来回晃动,铁丝烟花就只能划来划去的。

主要是比较便宜。

首领又一次问他“乌,这些是可以做的吗?”

“可以啊,只是现在还做不到,可以做也没有意义,你觉得大家活下去更重要,还是这个更重要?”乌罗漫不经心地提醒她。

首领点点头,她若有所思地说道“这就是,你说的,你死,我们也死吗?”

“你在思考哲学吗?”乌罗稀罕地看着她,不知道自己是没想到她居然这会儿还在理解那句话的意思,还是觉得整件事情终于有点好玩起来了,“你跟默私底下交流过课程了?”

思考对活下去毫无意义的东西算是文明进步的一大特征了。

“哲学是什么?”首领真情实感地疑惑着。

乌罗耸耸肩膀,没有回答,他最终只是说“我有我可以做到的,也有做不到的。就像你们一样,你们可以去猎兽,我只能做工具帮忙,但我不能去猎兽。”

首领轻而易举地就被替换了概念,还以为自己明白了,她最终感慨道“它很漂亮。”

乌罗却觉得那天晚会的篝火更美,他拿这个烟花棒出来只是为了凑合下过年的气氛而已。

“对了。”乌罗忽然想到一件事,树屋落成之后又出生了两个孩子,是对双胞胎,都是男孩,他当时太忙或者是心思都在别的地方上没反应过来,现在才想起来,“那三个孩子还没有起名,不然今天一起起了吧。”

“不用。”首领摇摇头道,“冬天过去,再起。”

乌罗下意识问道“为什么要过冬?”

“说不定会有死。”首领冷淡地回答他,然后又点了一根烟花棒,继续欢乐地欣赏起这场小型烟花盛会来。

乌罗却被她话语之中的淡漠吓了一跳,她们庆贺新生是真的,迎接死亡也是认真的,生育对他们而言本身就是生与死之间最模糊的界限,即便真正生下来了,也不意味着安全,夭折的孩子实在是太多了。

“是只有冷的时候吗?”乌罗问首领道,“还是其他时间也这样,孩子生下来后会死?”

首领沉思了片刻,慢吞吞解释道“暖的时候,三个天黑天亮过去,孩子没有死,就可以。”

哦,三朝宴啊。

这个词听起来可能有点陌生,换个说法,洗三,洗三知道的人应该不少。孩子出生之后的第三天,意为岁月日已过,请产婆或是有福气的女人来给婴儿洗澡,洗去污秽跟前尘,往后能长命百岁,图个吉祥。

而对于部落来讲,孩子要是能在温暖的时节活过前三天,那么他夭折的可能性就大大降低,不过冬天就不一定了。

乌罗听得有点唏嘘,自古以来,养孩子就不是件容易的事。

他们烧完了大半把烟花棒,把整个山洞的空气都熏得乌烟瘴气,总算结束了自己污染环境的罪恶行为。

还好这两天已经没有之前那么冷了,反而有点回暖起来,夜风及时冲掉了烟味,而火堆又保证足够的温暖。

乌罗在这个时代的第一个新年就这么平淡无奇地渡过了。

睡觉前,首领像是幼儿园园长一样监督着大家一起去睡觉,然后躺下时刻意问他“新年好是什么意思?”

“是一个节日。”乌罗闭着眼睛回答她,他们俩的声音在空荡的山洞里并不明显,因为已经有人开始磨牙打呼噜了。

这种就属于沾着被子就睡的,里面肯定有大壮一个。

“节日是什么?”

乌罗忍不住睁开眼看了她一下,可惜太黑了,什么都没看出来,只能看到不远的火光跟还没彻底熄灭的煤炭,艳红色的火星在里面微微发亮,只等待一阵风燃起熊熊烈火。

“那要说到历了。”乌罗低声道,“这可太漫长了,你想听吗?”

首领毫不掩饰自己求知若渴的心态“想。”

“那你起来吧,我们给他们守夜,反正今天不太冷。”

首领一溜烟地爬起来,披上乌罗的外套,他们在洞口烧着那个防兽的旧火堆,把石头挪开了一小半,用身体挡着风口。

她还烤了个植物根茎,用木头棍子戳着等熟。

乌罗恍惚有了种烤番薯守岁的感觉,不由得苦笑一声道“其实要是守岁,该昨天晚上的,昨天那叫大年三十。”

植物很快就被烤了个半熟,首领拨出来冷了冷就直接上自己的铁砂掌掰开,递了半个给乌罗取暖,自己则啃起食物来,她看着乌罗似笑非笑的脸,毫无半分畏惧,解释道“我明天少吃肉。”

乌罗忍不住被她逗笑了。

“其实有关于历的事,我也并不是非常清楚,只能跟你说个大概,对于我们现在而言,其实可能暂时用不着吧。”乌罗这话说得半真半假,历法的修订其实对农业有一定的帮助,月亮的盈亏可以帮助人们判断时日,而二十四节气本身就是农耕里渐渐推出来的。

首领提前知道历的概念,对农耕是有好处的。

乌罗并不研究这方面,不过他知道月亮其实会走慢一到两天,如果单纯按照月相来做历法,一年下来就会延迟一个月,而十几年后就会出现冬夏颠倒的状况,不过这是地球上的状况。

而他小学时语文老师教导过如果不知道哪个月有三十一天,可以握紧拳头,数指头根部凸起的骨头。

一凸,二凹……一直到七凸再返回。

因此七八月是连着过三十一天的,再记一个二月不是二十八天就是二十九天就够了。

不过这样的方案取决于,你本身知道自己是在哪个月,从里寻找就可以了,同样,这也是按照地球本身来决定的。

对这个世界仅供参考。

“你看天上的月亮,它是会变的。”

“知道,它有时候圆,有时候……弯。”首领斟酌了一会儿才说出这个形容词,她有点好奇地问道,“它就是节日?为什么,以前没有。”

乌罗笑了笑,他道“这不是节日,节日是……这样吧,你看月亮跟太阳都是会走动的。我以前的部落有句话,叫做黄道吉日,黄道就是说太阳绕行的地方。”

虽说这个星球的太阳跟月亮看起来跟地球的有点儿不太相同,他估计是不能太按照地球的思维来走,但是大致上应该是差不多的。

只不过月全食可能要变成月环食。

这个世界的月亮跟星球是一样甚至说更大。

乌罗之前看到过一次,当时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你可以看到,太阳走?”

首领惊呆了。

乌罗也惊呆了,心道“您有事吗?咱们这儿说着黄道吉日怎么突然把我眼睛给变成望远镜万花筒了。我这天文学零分的人您问我能看见太阳走,我还能看见月亮走呢。”

“你也能。”

最终乌罗诚恳地告诉她,有预感自己的历法之路要失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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