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日子就这么不咸不淡地过去, 秋向冬越奔越近,伙食肉眼可见地差了许多,

首领会将快要坏掉的果子拿出来,再将新采的果子储存起来,无师自通了后世超市老板的黑心手段, 刻意把即将过期的食物放在最外头坑人。乌罗的肠胃没有其他人那么强大,他差不多把自己的食物都贡献了出来,靠着批发的压缩饼干度过漫漫长日。

这事儿让不少人都有点担心乌罗会不会死在冬天里。

不过巫者坚决不吃饭只喝汤,大家当然没有什么好办法,几个贪嘴的小家伙跟饿死鬼投胎一样,见着乌罗刚摇头, 就迫不及待地吞掉他那份食物。

好在尽管乌罗不吃东西,也没有死掉的痕迹,众人慢慢才放下心来。

乐偷偷学着乌罗的模样, 决定只喝水不吃东西,这样就可以把食物藏到冬天,结果大半夜肚子就饿得咕咕直叫, 吵得跟他睡在一起的默忍无可忍,从草篮里掏出早已冷掉的烤肉就塞进了乐的嘴里。

肚子里总算有点东西的乐这才安心入睡,鼾声大作。

乌罗本以为时光就会这么平淡的过去,靠着纺锤, 山洞里的绳子多得已经能拿来捆人了, 他对渔网跟陷阱的研究基本上完成。

可以说,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意外之所以称之为意外, 就是因为它总在让人意想不到的时候发生。

初雪的前三天,乌罗总算做出了最为粗浅的整套掷矛器,这种工具比弓箭更飘,可是比制造弓箭简单容易许多,只需要找一棵带着枝条的小树,连钩子都省下来刻意制作的功夫了,他将树皮剥离,又用石头将钩子削尖,根据书上所说还可以装添羽毛来稳定飞行的轨迹。

不过乌罗总不好去揪首领仅有的首饰,就毫不犹豫地放弃了

要测试这种武器,当然还是选个合适的人选比较好,毕竟需要一定的实验。

乌罗筹划做投矛器的事极早,大概就在小木盆事件后没有多久,他在部落里挑了好几轮,始终没有找到合心意的人选,于是借着空闲时间又做了几根木矛,部落里没有合适的木头,他不得不拿着手斧出去收集,砍了好几天的树之后终于意识到,还是做个脑满肠肥又养尊处优的巫更适合自己。

好在乌罗很快就想到找孩子们帮忙。

“要我砍?”

蚩自打病好之后,在乌罗面前堪称是随叫随到,要不是看起来的确是个人类小孩,偶尔乌罗都会怀疑他是不是只胖嘟嘟的小金毛,趁着人类不注意就会冒出毛茸茸的耳朵跟尾巴动来动去,

“要,多少?”蚩咬着指甲,有点迟疑地看着乌罗跟眼前的几棵小树。

乌罗发觉他的不自在,不由问道“怎么了?你有事情吗?”

蚩急忙摇摇头道“没……没有,我来。”

哪知道乌罗拍了拍他的肩膀,慢悠悠道“不急,你再去喊几个人来一起砍树,就这几棵小树,做完了你就可以做自己的事去了。”哪怕是个白目的人站在这儿,多少也有点发现蚩的不正常了,这孩子活泼开朗又温顺,乌罗开口要帮忙从来不迟疑,难得这么支支吾吾的。

也不知道是什么事。

蚩点了点头,又喊上几个小伙伴一起来,然后不服气的小酷哥也一块儿来了。

乌罗本来是想先喊小酷哥的,不过这两天他跟阿彩焦不离孟秤不离砣的,吃过早饭就溜得不见人影,因此只能随手抽奖,碰谁抓谁,看看是哪个幸运儿被他抓来打白工。

没想到把蚩这个鱼饵放下去还能调到小酷哥这尾大鱼。

乌罗分了一下手斧,想到之前听见他们俩幼稚的争吵,这才回过神来堇说的是什么事情,目光在两个孩子身上不停打转。时间都过去这么久了,不知道这俩孩子的关系怎么样,单从明面上来看,是没什么大问题的,还怪和谐的。

男孩子皮实,恩怨来得快去得也快,按道理来讲没必要多心,不过也不能因此就忽略小孩子的身心健康。

乌扒皮心安理得地雇佣着童工,内心却十分关切孩子们心灵的健康成长。

这年头连八卦小报都写不出这么烂的人物设定。

而阿彩跟另外一个女孩子安则挎着篮子站在旁边采东西,她们俩都是跟着小酷哥一起来的,不过并不打算参与砍伐小树这一破坏绿化的活动。

安是孩子里为数不多的小姑娘之一,跟阿彩蓬松的长发不同,她的头发被石头割得像是乱糟糟的丛生杂草,东倒西歪地支棱在脑袋上,看上去颇有几分桀骜不驯的味道。起初乌罗还以为她是个跟阿彩玩得特别好的男孩子,觉得小酷哥天降情敌棋逢对手了,万万没想到最后居然是小酷哥不知道花落谁家。

不过安的外形虽然非常嚣张,但是性情相当安静,跟阿彩正是一动一静,而两个人的关系极好,阿彩经常拖着她带上小酷哥一起玩,两个小姑娘粘得如胶似漆,好得寸步不离。

这么想想,说不准小酷哥才是那个电灯泡加工具人。

乌罗靠着吃小孩子的“软饭”成功收集到了五根木头,毫无半点愧色。

而蚩跟小酷哥他们一前一后帮忙将小树搬运进山洞里,怯生生地问乌罗还有没有什么事要帮忙。看得出来他们很想跟乌罗一起干活,却又有点纠结,眼睛一直往外瞟,乌罗还当孩子们是要出去玩,便忍不住笑笑,拍拍他们的脑袋,轻声道“行了,我这儿用不着你们几个了,去吧。”

接下来的打磨就不靠这些孩子了。

蚩懵懵懂懂地点了点头,背起一个新篓子往外走,小酷哥则找了个篮子,其他的小孩子也多多少少拿着装载的工具。

乌罗看得一怔,问道“你们去玩什么?”

“乌。”蚩显然误解了这句话的意思,他本就有点做贼心虚,因此今天看到最敬仰的乌罗都有点躲躲闪闪的。这会儿听乌罗发问,顿时身体一僵,最终紧紧闭了闭眼睛,挺起小胸膛,脸色纠结,十分忐忑地逼着自己走回来跟他自首,“这个,可以抓鱼,不过,昨天,它……坏了。”

少年的声音越发轻微,到最后几乎是听不见多少了。

“抓鱼?”乌罗的眼眸微微暗下来,他看向站在洞口有些惊慌的小酷哥,那孩子瞥见他,立刻把身体缩到了石头后面去,只有一双□□的小脚丫在地上焦虑地画着圈圈,都快画出尘土飞扬的气势来了。

蚩好像更没底气了,他缩了缩脖子,小声道“抓,很少;篓,坏了。”

篓子是藤条与草编织的,这种材质容易吸水,潮湿后极容易腐烂,蚩没有什么经验,又整天呆在水边玩,多泡几下就容易坏,不然怎么叫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俗语虽是在骂人不勤奋,但实际上晒渔网延长使用寿命是一种经验。

用篓抓鱼……

“你怎么会想用篓抓?”乌罗问道。

蚩听他声音温柔,并没有责怪的意思,胆子又重新从腔子里跳出来,解释道“是想,装的,我想,小鱼,虾,还有蛙,多抓点,大人,就不累。”他顿了顿,又道,“篓,流水,我就抓住,舀。”

冬天一日比一□□近,孩子们同样不复往昔的欢乐,而是认真地帮助大人收集起食物开始储存,低温会放缓**的脚步,他们也在竭尽所能地尽一份力。这些孩子根本不是去玩的,他们是想去找些食物减轻部落的负担,而蚩本来想抓小鱼小虾跟巨蛙这些能吃的食物,却无意间发现篓的缝隙可以让水流出去,而鱼则难以逃跑。

要不是情况不适合,乌罗简直该为他鼓掌赞叹。

“蚩……”

蚩显然误会了乌罗的意思,他急忙解释道“鱼,大鱼可以吃!可以的!”

我当然知道鱼可以吃,可是前不久还在丢鱼的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我编筐了……”蚩忽然去自己睡觉的地方刨了一会儿,翻出一个歪歪扭扭的小篓子来,当茶垫都嫌坑坑洼洼,他红着脸道,“不,不好看,还没好。”

乌罗不紧不慢地摸着蚩的头,目光落在了外头那双小脚丫上,声音里忍不住带上了几分笑意,没有理会小孩子拙劣的转移话题技巧,而是慢悠悠地问道“蚩,是谁告诉你,鱼是可以吃的?”

他这话问得很随意,可却几乎让山洞里外的两个小孩子都炸了毛,小酷哥瞬间就僵硬住了,小脚一动不动,仿佛是块脚型的石膏模型被丢在外头。蚩更是被吓得眼泪都快冒出来,他听过无数次大人耳提面命,说大鱼是不可以吃的,就算是小鱼,有时候吃了也会肚子痛,生怕挨乌罗的骂,连脖子都缩起来了。

“是……是……”

而小酷哥更为紧张,他带着点炫耀心理,想打击一下发现篓子可以抓鱼的蚩那嚣张的气焰,这才不过脑子地把鱼肉可以处理的事说了出来,可是乌没有说可以告诉别人,也没有让大家去抓鱼。

他跟蚩赌气,一起吃了大鱼,想起来后怕,就没有告诉蚩有关鱼的事是乌教的。

现在听到乌罗问这句话,心知肚明对方一定猜到是他说的了,不由得瑟瑟发抖起来。

小酷哥也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他就是觉得自己好像没有听话。

原始人管教不听话的小孩子非常简单,要么吊在树上打一顿,要么饿一顿,理由大多比较千篇一律,比如贪玩忘记了时间没回山洞,或是饿得慌偷吃食物。

小酷哥感觉很紧张,紧张得好像偷吃了食物之后还忘记回家一样。

“是……是我!”蚩吞吞吐吐,最终涨红着脸撒谎道,“没有谁,告诉我。”

好兄弟!

小酷哥热泪盈眶。

正在团蚕丝的堇听得不对劲,忍不住从干草床上站起身走了过来,她严肃地看着蚩,揪着两边耳朵看了看,又捧住脸晃晃,生气道“蚩!”她的声音猛然提起一个八度,音波冲击得人猝不及防,“你!胆子!大了!”

“啊——”蚩惨叫了一声,被揪着耳朵提了起来,努力踮起脚仰头缓解痛楚,最好是能挣扎出来。可堇的手好似螃蟹的钳子一般死死夹住了他的耳朵,任是他东西南北风,愣是咬定耳朵不放松。

小酷哥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堇。”乌罗被手放在堇的手上,不太赞同地摇摇头道,“好好说话。”

堇这才松了力道,可仍是柳眉倒竖,恶狠狠地看着蚩,宛如一头母狼,她捏住正在鬼哭狼嚎的蚩命运的后脖颈,直接把人提溜到自己面前,愤怒又有些忧虑地询问道“乌,他,没事吧?”

“没事,很好,生龙活虎的,刚刚嚎的那嗓子能把方圆八百里的母猪都吓跑。”乌罗轻描淡写地说道。

除了饱经风霜的华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其他人都没太t到这句话的笑点,堇更是茫然地询问道“猪?哪里有猪?”

“哈,笑话罢了。”乌罗拍拍她,慢悠悠道,“我是说,蚩很好,没有什么大事,不要紧。”

堇这才松了口气,见蚩泪花都飙出来了,觉得既生气又好笑,不明白这些调皮蛋怎么就是一点都不听话,又难免心疼他。部落的孩子几乎都是一起养的,就好比薪虽然是敷敷的孩子,但在食物极为匮乏的时候,也吃过其他人的奶水,可以说孩子们生下来之后,整个部落的大人就都是他们的父母。

“听话!”堇轻轻掐了下蚩的脸颊,严肃道,“大鱼,会死!”

蚩揉着自己的耳朵,委屈嘟囔道“才不会呢。”

小孩子不像大人那么顽固,他们的世界还新生着,哪怕再离奇的事情发生,也有足够的勇气去冲破障碍。就好像是小酷哥第一次告诉他鱼可以吃的时候,虽然大人们的话总是在耳边环绕,但为了勇气跟尊严,蚩还是毫不犹豫地就开始吃传说中会死人的鱼。

这固然是一件好事,无数创新就是从一次次不可能之中突破的;有时候也是一件坏事,比如愣是不信邪地往矛上撞,想锻炼自己的身体硬度,那就是不作不死了。

“蚩!”堇又要化身海妖,只可惜漫长的读条还没来得及开始就被乌罗打断。

“没关系,堇,你去忙吧。”

堇这才怒气冲冲地走了。

乌罗摸摸蚩的头,对他这番无妄之灾多少觉得有点可怜与好笑,便轻轻凑到耳边说道,“是小酷告诉你的吧。”

蚩睁大了眼睛,迷茫又不可置信地看着乌罗,还没来得及问为什么,就听见乌说道“去吧,趁着天亮,等天黑下来就不容易了。”

背着背篓的蚩浑浑噩噩地走出山洞,与一脸惨不忍睹的小酷哥面面相觑,两人都是英雄气短马瘦毛长的虚弱脸。后者更甚,靠在石头上,好似灵魂出窍般询问他道“还,告诉,首领吗?”

蚩点了点头,脸色坚毅“乌,没有生气;我们抓,鱼,多吃,晚上就,少吃。”

小孩子永远是最令人意料不到的生物,乌罗单单知道蚩学会了如何在水里用篓,却全然没有意识到这孩子同样萌生出了其他的念头。

小酷哥心里苦啊,他皱着脸看向蚩,深深叹了口气,在心里说道“乌怎么会生气,鱼能吃,本来就是他教给我的啊。我们这样偷偷吃鱼,算不算不听首领的话?应该不算吧,蚩说不能直接告诉首领,要等他们吃过确定没有问题才可以,有些人吃了鱼之后,过了好久才死掉的。”

第一次吃过鱼后,小酷哥其实也试图跟亲爹白连说一下增加食物的,不过大人不相信他一个小孩子的话,又或者是以为他想吃小鱼,直接拿了小鱼哄他。小酷哥被逼着好几天都吃烧烤小鱼,吃得生无可恋,因此再没敢提起过。

生怕部落里的大人不是把他提起来拍一顿屁股,就是继续强迫他吃烤小鱼。

还是连鳞带腮的一起吃。

要不是最近有点生蚩的气,小酷哥还没想到在他最骄傲的地方打败他这一招呢。

所以说,人真是不能使坏,一使坏就容易倒霉。

而迷弟蚩跟小酷哥的脑电波完全没对上,他捧着腮帮子,一脸憧憬地感慨道“乌,什么都知道。”

没想到计划最后会失手在这群小萝卜丁身上。

最早跟乌罗一块儿吃鱼的是小酷哥跟阿彩,这两个孩子都较为内敛,阿彩虽然好动也热情,但本性较为温顺。乌罗提出鱼的情况都被首领拒绝了,更别提他们两个孩子了,可是加上蚩,且越发接近冬天这两个要素,情况就不太一样了。

这时候只会缺食物,不会嫌多,而且蚩是部落里最出名的孩子王,要是他认准了,说不定会不依不饶地纠缠下去。

就好像他常来问乌罗要不要帮忙一样。

不过生活总该有些惊喜才对。

蚩发现篓会漏水,他可以更轻易地捕捞住水中的游鱼;而小酷哥恰好打出一张吃过鱼的经验牌,他们俩缺一不可。既然天公都这么安排,那乌罗的确没有什么可说的,他并不觉得生气,反而觉得高兴。

鱼其实是一件很小的事情,提不提对乌罗而言都无关紧要,毕竟挨饿的又不是他,同样不会影响到他的地位。

拖延到冬天来说捕鱼的事,最初是为了瓦解首领对他的质疑,后来是不急着当这个坏人。可既然眼下被蚩发现了,那就顺其自然,任由首领去安排整件事。

乌罗欣喜的是蚩的敏锐,就好像煮熟的鸡蛋磕破了能立在桌子上,知道的人觉得简单无比,可在第一个发现的人之前,没有人意识到这一点。他本来就期望这些人不要过于依赖自己,如今情况正在往好的方向前进,自然感觉十分喜悦。

再者来讲,这是孩子们给他们自己布置的任务,于情于理都值得支持一番。

不过正因如此,乌罗顿时少了好几个白工,好在他并不急躁,这部落里就属他平日里头最闲,有足够多的时候来打磨木矛。

先清除毛刺,再清空尾部方便固定在掷矛器的钩尖。

为了杀伤性,还要将木矛的开头打磨尖锐,要是用刮削器或者石头来砸,这道程序才麻烦,不知道要多么耗费功夫,乌罗直接用火烤得微微碳化后在石头上磨利了。

“火烧?”华对这种现象感到十分惊奇,他不明白为什么火没有把木头烧没,反而将它烧得易于打磨了。他几乎是以自己多大的速度冲了过来,然后虔诚又好奇地坐在乌罗身边看着他用火来制作工具,“木?没有,坏?”

对于碳化会更坚硬的具体情况,其实乌罗也并不是特别清楚,只不过是知识点有,他就拿来用,至于为什么如此,一时半会儿还真解释不上个子丑寅卯。而且这事儿挺费劲的,正愁没有个苦力,既然华如此上道,他赶紧把人抓过来奴役,让华帮忙将树干跟树枝分离开来,而自己则控制火候烤制矛尖,将小树打磨成尖锐的木矛。

自打华做出了点火工具之后,他们俩就得到了些自由,不用日日只能守在火堆前流泪唱铁窗泪,偶尔也会到山洞外头走一走,帮忙捡点石头或是砍点木头,不过仍是不会走得太远,毕竟一旦遇袭,腿脚就会变成负累。

珑对外出颇为热切,挑选石头也极有眼光,不知道是不是打磨石器久了,他很擅长发现那些天然的适合改造成各种各样工具的石头。

华正相反,他在逐渐被养成宅男。

“华,部落里有骨矛吗?”乌罗一边在石头上打磨木矛,一边询问道,他想知道木矛跟骨矛哪个杀伤性更强一些。

华点点头道“有,默,有鹿的断骨。”

默啊……

乌罗沉吟片刻,觉得这位经常跟乐出双入对的哑男看起来似乎的确很强的样子,既然他恰好有骨矛,不如就把实验对象定成他好了。

这种投掷器有一个不便的地方,就在于矛远比箭更沉重更难携带,因此最多能在身上备用两根到三根,而且因为是投出去的,如果不能一击必杀,其实还不如提在手里。不过这种准头跟力度完全是可以锻炼的,只是木矛被投掷出去后很容易磨损,虽然回收后可以再打磨,但到底不算非常坚硬。

不知道骨矛会不会好一点。

“乌!我!我来,磨!”华这会儿已经剥完了所有的树皮,正看着火焰里翻转的矛尖蠢蠢欲动,迫不及待想要成为新一代的武器大师。

乌罗懒得再继续,干脆递交给华,嘱咐道“烤小心点,别过头……别太久了,是要碳化而不是变成木炭。”

华急吼吼地答应了,不过乌罗疑心他压根没听懂自己在说什么。

自从巨狼事件过后,男人们基本上分成了固定的双人组轮流在山洞附近巡逻,保护孕妇跟孩子们。

掷矛器诞生后的第三天,终于轮到了乐跟默。

首领对乌罗搞的新发明一直有些好奇,不过因为乌罗一直说没有完成,她隐约只知道是几根木矛跟普通的木棍。

任是首领机智又聪明,也没办法理解木棍跟木矛能有什么用处,于是乖乖等着乌罗完成的那一刻。

乌罗刻意挑选巡逻守卫的默,有两个优势,一来默有骨矛,可以对比木矛跟骨矛的损伤程度,二来这武器暂时还不能放在实战之中,那么巡逻无疑是训练最好的时刻。

一旦发现风吹草动,就可以不靠近而试探。

要是直接就进入实战阶段,乌罗怕自己晚上要给一群人缝肚子。

而在制作掷矛器的这段时间里,还发生了颇为有趣的事,那就是这几天孩子们开始吃得非常少,将食物省给了更多的大人,这让首领百思不得其解。近来的食物虽不能说是充足,但加上热汤跟一些实勉强也能填饱肚子,没道理让孩子们挨饿,吃得跟小猫一样少,她甚至怀疑到了乌罗头上,不过乌罗摇摇头,示意自己没有做任何事。

乐甚至还很是委屈地嘀咕道“为什么,孩子跟乌,一样。我,不行。”

生怕自己睡眠质量再被打扰的默面不改色地强行给乐塞进一块烤肉,盯着他吃下去。

乌罗虽然没有诱拐小孩子们跟自己一块儿使用修仙**,但是他心知肚明蚩他们为什么不需要吃东西,甚至对蚩现在跟首领打得心理战术也一清二楚。这小子能当孩子王,倒不是完全靠一腔孤勇跟玩水的热情,果然有点脑子,啧啧,这年头就开始玩战术,未来可期啊。

其实蚩倒没有乌罗想得那么深,他只是觉得既然大人都觉得吃鱼会死,那他们证明吃鱼不会死,还可以增加食物不就好了。加上小酷哥非常擅长烧陶器,他们就在水产这方面说不准吃得还比部落里的大人们好一些,巨蛙跟大鱼块,有时候还能捕到点河蟹,统统上火烧烤或者是煮汤。

这才有了近乎“绝食”一般的情况出现。

不过许多小孩子也因此开始良心不安,他们都习惯听从大人们的话了,觉得自己偷偷吃独食是不对的行为,分明大人们都带来食物分给他们。

蚩并没有顽抗到底,首领同样没有,第三个晚上女人就不能再忍受孩子们不吃饭的情况了,她直接将蚩喊过去询问缘由,而蚩立刻就把整件事倒了个干净。

首领搂着蚩,摸了摸他的肚子,听清楚这几天他们都在吃什么之后,不由得将目光放在乌罗的身上,巫者的脸在火光之后显得柔和而温情,又充满着令人感觉到安心的冷静。冥冥之中,首领觉得乌罗从询问她要不要捕鱼的那一刻开始,就算到了今天的情况,她并不是不相信乌罗,也不是更相信蚩,而是更依赖自己的生活经验。

经验本就是一种很难得的东西。

现在蚩跟其他的孩子都好好站在自己的面前,各个吃得都很饱,她顷刻间就动摇了。

部落里暂时分不出人手加入渔获,首领最终将捕鱼这件事暂时性地授权给了孩子们,不过放蚩离开前,她下意识询问道“是乌,教你的吗?”

不是兴师问罪,只是单纯的好奇。

蚩奇怪地歪过脑袋,不明白为什么首领会有此一问,摇摇头道“不是。”

首领点了点头,她忍不住看向一无所知的华,忽然想起来那天华做出生火的东西之后,结结巴巴艰难说出来的那几句话。

乌也会有没想到的东西,可是他只要一看,就知道他们在做什么了。

首领觉得脑海里有什么东西涌动着,好似在提醒着她去理解之前那个夜晚,乌罗告诉她的那些令她恐惧又向往的东西。她觉得自己似乎慢慢摸索到了乌为什么那么说的缘由,又立刻被拒之门外,不由得有些烦躁。

蚩才不管大人那么多心思,他欢呼雀跃地回到孩子们当中,美滋滋地跟他们说了首领松口的事。

小酷哥忍不住舒了口气,又有些忧心忡忡地看向乌罗,忽然慢慢挪了过来。

“乌。”小酷哥趴在乌罗的膝头,他特别喜欢这么做,只是次数并不多,“我跟,蚩说了鱼。”

“我都听见了。”乌罗轻笑道,“我也早就知道了。”

小酷哥小心翼翼地看着他“那你生气吗?”

“这是好事,我为什么要生气?”乌罗不紧不慢地回答着,“你们团结友爱,我很高兴。”

“团结友爱?”小酷哥有点不太明白。

乌罗只是笑着摇摇头,拍拍他的小脑袋,没有再说话了。

孩子们的热情很高,无奈捕鱼工具只有篓子,且用多就容易腐烂,在阳光底下暴晒也只能延缓坏掉的速度,而且一整天折腾下来,能有十来条大鱼已是极为不易,还要分出一些人手去采集藤麻与草簇来修补篓子。

蚩头一遭身负重任,忙得就差原地起飞,只觉得许多事明明在大人做来那么井井有条,落到他手里就好像成了一团乱麻。

不过不管怎么说,在孩子们的努力下,乌罗总算喝上了新鲜的鱼汤,有时候难得鱼跟肉都多了,一时间吃不完,便将鱼养在了陶罐里,放点水,还能活上许多天当存粮。

只不过因为部落里的陶罐实在是太小了,只能放小鱼,大鱼还是得快些吃掉。

乐与默巡逻的这一天难得出了大太阳,早饭吃了鱼肉汤,炎还格外盐焗几条小鱼让大家吃饱点,又加了些甜腻的难以入口的果子,味道吃起来居然不错。熟透的果肉在高热下变成酸甜,压住鱼的腥气,拿出来时如同果泥般覆在鱼身上,就是口感有点怪,仿佛表皮是甜的鱼肉是咸的。

乌罗倒是挺喜欢的,他疑心自己的口味已经慢慢被同化了,否则按照往日,这等黑暗料理他绝不会往嘴里塞。

首领带着女人们先走,狩猎队则瞬间跑得不见踪影,而孩子们在阳光洒到山洞的阶梯石上时就嘻嘻哈哈地往河边奔跑了。

乐慢吞吞地啃完最后一个果子,被默抓着兽皮往外拖,他们主要还是为了保护孩子们的安全,因此巡逻地点基本上是在河边的林子里。

“乐,默。”乌罗喊住他们,艰难地将刚造好没多久的掷矛器拎起来往外拖,这儿什么东西都格外大一些,连植物也不怎么例外,参天大树比比皆是,他拿来做矛的小树与其说是小树,倒不如说是幼苗。

饶是如此,也还是沉甸甸地重。

乐摸摸脑袋,以为乌罗要他们帮忙搬运,毫不客气地走过来搂住乌罗拿着的掷矛器,然后就听见“咔嚓”一声——

被乌罗削得过于尖锐的钩尖彻底折断了。

乐与默看着一向好脾气的巫者慢慢沉下去的黑脸,生平头一次露出了惊恐的神态。

乌罗的嘴角微微抽搐了片刻,勉强压下火气,出师未捷身先死,他尽量儒雅随和地温声道“应该是我削得太尖了,不要紧,稍稍修一修就好了。”

好在留下的木钩没有修得太短,断了个尖端还可以再修。

为了拯救乐的小命于水火之中,默积极而主动地岔开了话题“这个,什么用?”

“你用了就知道了。”乌罗漫不经心地拿石头削了削,第一次尝试还能抱有极大的热情,再来就只剩下枯燥跟乏味了,他随便蹭了蹭,修出个大概的弧度就作罢了。乐第一次看到巫者如此不耐烦的神态,吓得赶紧把自己往默身后藏了藏,惹得旁观的女人们笑出声来。

乐跟默带着掷矛器往空地上走,乌罗则在旁做指导,他先修正了下默的姿势,用上第一根木矛,让其尝试丢掷出去。

第一次默把掷矛器一块儿丢了出去,第二次他似乎意识到了,且自己主动修正了姿态,木矛稳稳当当地飞出去,刺穿了一棵中型树的躯干。

乖熊熊模样站着的乐对此惊叹不已,被乌罗轻飘飘瞥过来的眼神吓得顿时继续乖乖站着。

其实乌罗倒不是故意恐吓他,而是在思考一个问题。

默其实在部落里不算力气特别大的,他更偏向灵巧性,如果换做是乐,那飞出的矛……恐怕刺穿的就不止是一棵树了。

掷矛器延长了力臂,获得更多的动能,如果拿来攻击敌人,直接能把人打穿,在这个时候,要是穿刺伤,基本上无药可医。

“我来!我来!”

趁着乌罗正在发呆,乐赶紧踢了下默,想自己尝试下新武器,而默才刚刚投出点乐趣,没好气地瞪了眼乐,催促着乐去帮自己捡散落的木矛。

这个东西准头很差,需要摸索,但是很可怕。

乐屁颠屁颠地跑去将失败的木矛都捡回来,使劲儿贴在默身上想去拿掷矛器用。

默无奈地递给他,忍不住看了几眼巫。

这种东西,巫原来也是会的吗?

乐的力气远比默要大得多,不过准头就差更多了,木矛簌簌飞出去,歪歪扭扭地蹭过树皮,最终掉在了地上。

而被乐击中的树林深处似乎窸窸窣窣地发出了什么声音。

那实在是太远了,密密的树叶笼罩着出一片暗影世界,没有谁能看太清楚。

直到野兽的喘息声慢慢贴近,默的眉毛一皱,握住了自己的骨矛,而乐则从地上抓起两根木矛,沉声道“是狼!”

“¥”

从阴影里缓缓走出来的不止是那一天的巨狼,还有一个男人。

这个男人的脸展露在阳光下时,不光是乐,连默都明显地露出了惧色,他们紧紧抓着刚到手的厉害武器,却好似连顽强抗击的战斗意识都丧失了。

乌罗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看见这个男人,他们俩有过一面之缘,不过那时候,跟现在自然是两种感受。

男人骑在狼上,姿态跟骑马时并无相差太多,手里握着乐丢出去的那柄木矛,若有所思地打量着乌罗,他所说的似乎是其他部落的话,非常流畅,而且句式很长,应该有自己的语言了。

音色听起来有些沙哑,很低,不是那种被烟火熏坏后粗粝的哑,更像沙子渗透过骨缝,带来似有若无的酥麻感。

他近看便更危险,也更美丽。

衣服是麻与兽皮混合在一起制作的,还染了色。

乌罗的心微微一动,这个世界上当然不可能只有他们这么一个部落,如果这个男人真的如同首领所说,一直是独居在外,那么他极有可能定期会出行一趟,跟其他部落去交易。

否则无法解释一个独居的人会有一整套完全的语言跟这样已经进入纺织阶段的衣物。

男人没有被遮掩住的肌肤上有鲜红色的刺青,看不太出来是什么图案,如果没有意外应该是兽血描绘的,不算非常密集,可是到处都有。

从手臂到大腿,有些纹路像是太阳,有些则是三角或者方形与圆形的重合,更多的就看不出来了。

乌罗下意识咬了下自己。

疼痛没能让乌罗清醒,反倒催促着色令智昏,他舔舔唇,脱口而出“腿很不错。”

男人平静无澜地凝视着他,慢慢地微笑起来,隐晦的生气从那张美得令人恐惧的脸上流转过,仿佛阳光擦拭过锋利的刃器,残留下霜白而刺目的光芒。

这下乌罗终于能确定他的确是笑了的。

男人嘶哑而缓慢地回答道“多谢。”

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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