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室很大, 由白色的塑料浴帘隔开, 形成了三个不同的部分。
浴池是在整个浴室的最里面, 在浴池中的水鬼消失不见了踪影之后, 褚胤很快将目光投向了浴池的其他地方。
整个浴室里黑漆漆的一片，唯有维拉德法杖顶端的火焰在不断摇曳, 火光将他面容的轮廓倒映在墙上，模糊间, 褚胤也不能看太清他的表情。
拿着法杖在浴室里看了许久, 维拉德才小声叫着褚胤的名字，招呼他过来看：“你看这个，”他指着墙上的那个黑色形状, 问他：“有没有像是什么东西？”
然而褚胤凑上前来, 将维拉德指着的地方细细打量了许久, 也没能看见什么东西，他忍不住皱着眉说道：“这里……我没看到有任何东西。”
他说着这话时，神色难免有些奇怪, 同样听到这动静的其他人, 也免不了凑上来一同看着这堵墙, 然而看完过后，却都是满脸疑惑，纷纷道：“这明明什么东西也没有啊。”
闻言, 维拉德不由得一脸疑惑。他怔了一些，又看了一眼墙壁，脸上的茫然更甚：他分明看到, 墙壁上粘着些什么黑色的东西，还微微凸起，在火光的照耀下，明显得很。
他下意识地就拉起褚胤的手往自己看到的那个地方摸去，一边摸一边还问他：“你有感觉到吗？有一点点凸起来的东西。”
褚胤摇头：“没有。”
他想了想，没有首先弄清楚那到底是什么，也不急着搞明白为什么只有维拉德才能看得见，反而一招手，把白洁叫了过来：“你能看到吗？上面的东西。”
褚胤这事做得实在是让人茫然得很，在场所有人都不免一愣。白洁自己也是满脸的问号，但还是乖乖走上前去，老实回答：“没有，我什么都没看见。”
她这一回答，却是完全出乎了褚胤的意料。他挑挑眉，再问了一次，确认：“你真的什么都没看到？上面什么都没有？”
维拉德却是勉强明白了他的意思，他扯扯褚胤的衣袖，让他稍微弯下腰，自己在他耳边问道：“你之前不是已经说了，她不是混血龙，只是普通的人类了吗？”
然而褚胤却是摇头：“不是这个的原因，”他安抚地冲维拉德笑笑，马上又说道：“我只是想确认另外一件事……等确定了就告诉你。”
一句话听得维拉德懵懵懂懂，他大致明白了这件事大约与他自己有关，犹豫片刻，问褚胤：“这个事情……很严重吗？”
“不算太严重。”褚胤伸手替他理顺了略有些杂乱的长发，又说道：“也不用放在心上，我到时候自然会跟你说的。”
见褚胤闭紧了口风，无论如何也不肯跟自己说个清楚明白，维拉德只能摸摸鼻子，有些闷闷不乐地应声：“好吧。”
他没有继续在这个事情上纠结，转头将注意力放在了方才自己所看到的图案上，眯着眼睛看了半天，才不大确定地说道：“这个看起来……有点像是什么动物。”
说是动物，又不大像。
这个东西头上顶着两只角，身后却又拖着长长的尾巴，四肢仿佛是虎的四肢，维拉德甚至能从这个模糊不清的黑色图案中看到他尖利的爪子。
维拉德将自己所看到的一切一点不落地一一向他们描述清楚了，随后便眼巴巴地看着褚胤，希望他能给出一个答案来，却见褚胤皱着眉，沉默半天后低声念叨：“这什么玩意儿。”
连褚胤都不清楚这到底是什么动物，就更不要说其他人了，维拉德又盯着这个图形看了一会儿，越看便越觉得脑袋疼，他一时间甚至还有些昏昏沉沉的，眼前甚至还有些发黑。
维拉德顿时有些站不稳，他下意识地伸手扶着墙，马上被褚胤看出来不对劲。他一边扶着维拉德，一边低声问他：“怎么了？”
维拉德晃晃脑袋，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没什么，就是……有点晕。”
然而，这晕晕乎乎的感觉却始终没能消失，反而还随着时间推移愈发严重。在走到最外面那个隔间时，维拉德终于有些受不了的扶着脑袋，走路时腿都在发飘，几乎整个人都在往地上倒。
褚胤眼疾手快地一把扶住他，带着满脸担忧，直接上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是哪里不舒服？”
然而维拉德自己也说不上来，他除了整个人晕乎得厉害以外，几乎没有其他的不适。他用力摇摇脑袋，磨磨蹭蹭好半天，才慢吞吞地回答：“我就是……晕晕的。”
他想了想，马上又补充：“看了刚才那个图案，就晕得很。”
那个除维拉德以外，其他人都看不见的图形？
闻言，褚胤心中一凛。他小心翼翼地扶着维拉德，轻轻在他背上拍了拍，一边低声问他现在的感觉，一边又抬起眼来四处望着周围。
虽然眼中空无一物，但他却能明显感受到从空气中传来的、一股不同寻常的气息。
还没等褚胤找到这股气息的来源，他首先听到一声尖叫从自己旁边传来。
褚胤略有些不耐烦地往那边看过去，就见白洁惨白着一张脸，指着前面，嗓音发颤：“那、那是什么？！”
所有人都顺着白洁所指的地方看过去，沈叶浓不由得一怔，轻轻拉了拉白洁的衣角：“哪里？”
白洁下意识回答：“就是你正看着的那里……”
然而，沈叶浓眼里却看不见任何东西。她深吸一口气，担心再次吓到自己的好友，犹豫片刻，才试探着问她道：“你……你看到什么了？”
没有注意到沈叶浓说话时候语气的不正常，白洁惊恐地看着前方，看着这个长得奇形怪状的生物懒洋洋地扭头给自己扔下一个极为人性化的不屑的眼神，又摆了摆自己的尾巴，下意识地后退几步，死死地盯着前方，带着恐慌回答：“一个……一个怪物！”
然而，不论眼前的怪物到底做了什么，白洁也看不到自己身旁其他人又任何反应。她稍稍一怔，终于是反应过来，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身旁的其他人，颤抖着嘴唇，低声问道：“你们……你们看不见是吗？”
就像刚才的他们看不见维拉德所描述的那个图形一般。
沉默已经很好地回答了她的问题。
白洁也顿时不做声了，她死死地咬住自己的下嘴唇，一直到咬破嘴唇，嘴里传来一股腥甜的味道，才勉强冷静下来，小声说道：“它……它长得很奇怪。”
头上有角，身后有长长的尾巴，四肢像是猫科动物，脑袋看起来却又更像是狗，眼珠子发黑发亮，此时正懒洋洋地躺在地上，不屑的眼神慢慢地从他们这群人身上扫过。
听到白洁的描述，褚胤稍作犹豫，还是轻轻拍了拍靠在自己身上，昏昏沉沉，对外界几乎已经失去任何感知的维拉德，柔声问他：“你能看到什么吗？”
即使是褚胤在源源不断地将自己的法力往维拉德身体里灌，他也仍旧精神不济，只比刚才稍微好了一点点。维拉德勉强提起精神，有气无力地往那个方向看了一眼，顿时瞪大眼睛。
“就是那个！”
他稍稍提高音量，有些惊喜的说道：“你们能看见吗？那个东西。”
然而除了他和白洁，依然没有其他任何人能够看到他们所说的这个长得奇怪的怪物。
有了之前的那次经历，得知其他人都看不见，维拉德倒是没有显得多惊讶。反而是白洁同样能看到它，让维拉德忍不住有些诧异地睁大眼睛。
“她为什么能看到？”
维拉德奇怪，附在褚胤耳朵边，小声问他：“她不就是普通的人吗？”
闻言，褚胤沉默半晌。他并没有立即回答维拉德的问题，反而是眼带探究地盯着白洁看了许久，才缓慢地低声说道：“我之前是那么认为的……现在却不一定了。”
维拉德也沉默了。
又有哪个普通的、没有任何法力的人，能够看到这些东西？若是之前频频独自遭遇危险还能说是她运气不好，现在能够看到这些普通人本不该看见的东西，白洁的身份就很值得思考了。
然而，即使如此，维拉德仍然不能从白洁身上感受到什么其他的特殊的气息。
他仔仔细细将白洁上上下下都打量了个遍，依然是略有些迟疑地说道：“我看她……分明，也就只是个普通人啊。”
白洁身上的气息，实在是太过普通，不管从哪一方面来看，她都不像是一个有着特殊能力的人。
他们之间的对话没能被另外四个人听到，见维拉德也能看到那个东西，沈叶浓犹豫半晌，还是上前来问维拉德：“那，那白洁能够看到的那个东西，我们该怎么办才好？”
这个怪物的出现虽然有些莫名，却没有对他们表现出任何的敌意。维拉德稍一思考便回答：“先不用管吧。”
这时候，褚胤也终于开口，解答了维拉德的疑惑。
“她的不普通……不一定是要在魔法上的。”褚胤深深地看了维拉德一眼，说道：“或许是在灵魂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