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圈下来, 瞿亮和他的小弟靠在窗口, 吐得昏天黑地，反观季晓淳因为先前已经吐过一次，这会看着还好。
“没事吧。”顾元青没有管后面休息仓的两位，看向季晓淳问道。
季晓淳小脸煞白, 但眼神还精神奕奕地, 摇摇头，“没事, 就是胸口有些闷闷的。”
“我……”给你揉揉。
顾元青差一点就脱口而出，但是眼角看见两个超大号的电灯泡, 只得咬舌把剩下的话，进数吞进肚。
“喝点水, 压一压会舒服一点。”还好来的时候, 顾元青带了水壶, 这会正好排上用场。
季晓淳大口大口吞咽下水, 果然胸口苏畅不少, 小小的打了嗝，脸色都好看不少。
顾元青仔细用手绢把季晓淳嘴唇触碰过的壶嘴擦拭干净，这才把水递给瞿亮。
刚吐完后的瞿亮被顾元青的这一幕感动得无以复加, 想不到顾元青这人还挺不错的, 居然还给他把壶口擦拭干净, 他这个大老粗在外何时被人这样细心对待过。
待到瞿亮和他小弟收拾干净，顾元青才正式跟他们说道，“既然车买了, 接下来，你们就得尽快把车学会，把驾照考了。”
“考那玩意做啥。”瞿亮对刚才坐车体验糟糕透了，以至于他现在听见车字就有一点想吐。
“当然是用来跑运输。”顾元青对瞿亮这种憨憨是彻底无语了。
瞿亮奇怪地看了眼顾元青，“跑运输我们坐火车不就行了，现在有了公司的证明，拉再多货，也不怕别人查，开这个大家伙没必要，还费油。”
顾元青抿了抿嘴，“你算算你们跑一趟能运多少东西。”
瞿亮还真算了算，“我们六个人，跑一趟能运一千斤东西，这都能挣不少了。”
“来回运费，路上伙食，还有从农场拉出来的运费和火车站拉到县城的运费这些你算过没。”顾元青继续问向瞿亮。
瞿亮露了一口大白牙，笑得有些腼腆，“以前没有放在心上过，后来我媳妇知道后，要求我每一笔账都要落实，她就给我记在了小本本上，我都有数哩，你刚才说得那些前前后后加起来得花二百块钱，但即使这样一千斤货我们抛去本金和这二百块钱，也能挣一千块上下。”
瞿亮一提起扈小梅，整个人都是精神抖擞的，能够娶到这样一位年轻美貌又贤惠的娇妻，是他祖上八辈子修来的福分。
瞿亮他小弟在一旁看得羡慕惨了，“老大，你命真好。”
说完又眼睛亮晶晶地看向顾元青，“顾知青，我也出五百块，你能不能也给我找个媳妇。”
顾元青抑郁不已，“以后再说。”
季晓淳见顾元青铁青着脸吃瘪的样子，忍住笑，抖了抖肩膀。
“一次上千块就把你的眼界给困住了。”顾元青见他们话题越说越偏，不得不把话题拉回正道上来。
“还能挣更多？”瞿亮反问。
顾元青指着身后的大货车，缓慢地说道，“我们这个货车的承重量是1.8吨，按照你刚才一千斤赚一千块来算，那也有三千六百块钱，抛去杂七杂八的六百块钱，一趟净利润也能有三千。”
顾元青前面说得什么承重量和吨数瞿亮根本就没听懂，他就只听见顾元青说一车的净利率能有三千块钱！
“这么一算好像是挺挣得多的。”瞿亮忍不住搓了搓手。
“不止。”顾元青点点头，又道，“你过去的时候，总不能空车，得拉一车货过去吧。”
“一来一回，六千利润！”瞿亮眼睛直接充血，“跑两趟，我们的车钱就回本了，乖乖，这可比我们来来回回跑挣钱多了。”
看着瞿亮渐渐疯狂，顾元青这才浇下冷水来，“不是你这样算的，首先你的那个小黑市肯定是吃不下这么多货物的，也没有这么多货，所以你得找县城里的大老板谈生意。”
“啥？”瞿亮有些不乐意了，“找他们还不得被扒下一层皮来，到时候就挣不到多少了。”
“所以才需要谈，不仅要去找县城里的大老板们谈，还要找农场里的人谈，把我们的价格始终维持在三千块这个利润。”华夏大地经过十年的沉寂，一切都还处于百业待新的状态，这个时候只要能够抓住机会，挣大钱指日可待。
瞿亮蹲着地上琢磨了一下，“你这个主意也不是不行，我这已经小半年没去农场了，那边的负责人急得不行，已经给我降了好几次价，如果我们有心压的话，估摸还能压一压。”
“我现在就是担心农场能不能凑得出这么多货，毕竟我们一次就要拉他们三次的货物，还有那些大老板也不是吃素的，我这也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回，肯定搞不定。”
瞿亮憨是憨，但是他不傻，顾元青让他忽悠下小孩子能行，但让他去面对那些常年在商场里摸爬滚打的大老板们他就有些捉襟见肘。
“农场那边你不用愁，你只要放出风去，相信附近农场的人都会给你抛橄榄枝，至于谈生意，你去一队找蒋茂君，你们两个一起。”
顾元青很快就给瞿亮提出了解答方案。
“蒋茂君他能行吗？”一提起蒋茂君，瞿亮就想起上次在京城的时候，他被自己忽悠得跟个二傻子似的的场景。
别到时候生意没谈进去，蒋茂君还把自己搭上吧。
“能成。”顾元青语气笃定，“只要你不让他喝酒就成。”
选蒋茂君的理由是因为蒋茂君气场够足，记得在火车上的时候，蒋茂君跟他说过，如果把他的房子交给他去谈，他跟给他砍下好几百块钱来。
面对京城那些吃人不吐骨头的人，蒋茂君都能咬下一块肉来，南城小县城的大老板他还搞不定？
再加上一个给他使眼色，打掩护，挡酒的瞿亮，双重保险。
瞿亮想了想，就算生意谈不成，就凭蒋茂君家里的家世他们也不吃亏，“行吧，那就这样定下，学车的事怎么办，现在师傅不好找。”
“我辛苦一点，以后每天晚上来县城教你们。”实在找不到师傅顾元青准备亲自上阵，“不过你们得想办法买两本驾驶技术书来。”
这个年代的驾车技术与道路交通法肯定跟后市的不一样，顾元青可不想在这点小事上功亏一篑。
“行。”瞿亮一口应下。
“我也要学！”季晓淳等顾元青他们商量完才插话道。
“你……还太小。”顾元青有些不确定这个时代的未成年到底能不能够学车。
“已经满十六了！”季晓淳满脸不服气，“你肯定也是十六学的吧。”
顾元青，“……”
顾元青被季晓淳说得哑口无言，只得答应下，反正教一个也是教，教一群也是教，没区别。
得到顾元青肯教的回答，季晓淳才心满意足。
“天色不早了，我得回去了。”夕阳下落，顾元青出门的时候没有带手电筒，见没有事了，准备早早回去。
“等等。”瞿亮却把顾元青拉住，从怀里掏出一塌钱来交给他，“这是上次你让我买的玩具钱，十个带包装的卖了五十，十个没有包装的卖了三十，一共八十。”
顾元青数了数果真有八十，不禁有些好奇，“你们弄得什么包装，怎么多卖了两块。”
瞿亮憨憨一笑，“我们哪里会搞什么包装，是之间我们去废品站找硬纸板弄包装盒的时候碰上一个臭老九，他看我们在裁包装盒，主动过来帮忙，还帮我们画了包装，只要了两斤鸡蛋糕，别说那包装画得还挺像那么一回事的，拿到有钱人住的那片偷着卖，一下就被抢光了。”
“臭老九？”顾元青听见这个词忍不住皱了皱眉。
“对，应该是最近发配来的，看着挺年轻，听说还是个高中老师。”瞿亮见顾元青感兴趣，忍不住多说了两句。
“这世道造孽哟，也不知道啥时候是个头，以前像这种有文化的老爷，我们见了都得低头哈腰恭维着，现在就因为什么左-派，右-派，走资派，只能发配去做苦力，捡破烂，活得还不如我们这个些大老粗。”
瞿亮抬头看了看斜落下的夕阳，忍不住叹息一声。
顾元青微微有些诧异，没有想到瞿亮也有悲天悯人的时刻，“所以我们才要更好管束好自己，尤其是你这种走钢丝的，一不注意就会以投机倒把罪名抓起来。”
“如果这次生意谈拢了，我就准备跟上面老大说不干了，有了正经生意，谁还做这阴沟里的老鼠。”瞿亮现在有了家室，想法跟以前完全不一样了。
“这样最好。”顾元青满意地点了点头。
瞿亮小弟却傻了眼，“大哥，你不干了，我们咋办。”
“咋啦，我不在黑市干了，你就不认我这个老大了，到时候老大挣大钱了，一样雇你们做小弟，只不过咱们由暗转明了，以后也能出去跟亲戚炫耀，咱也是有正经工作的人。”瞿亮可舍不得把使唤得得心应手的小弟换了，留着他们还有大用处呢。
不然开个三万块的大公司，就只有他跟顾元青还有蒋茂君三个光杆司令有什么意思。
瞿亮小弟见老大不会抛弃他，这才放心了，“老大让我们做啥，我们就做啥。”
回去的路上季晓淳抱着剩下的七十块钱嘴都笑咧了，除却给瞿亮的十块钱幸苦费，这是他第一次堂堂正正不靠顾元青，不坑蒋茂君赚来的一笔大钱。
“小财迷。”顾元青见季晓淳对着七十块钱数了又数，忍不住笑话他。
“财迷挺好。”季晓淳再一次数过钱后，笑眯了眼，把所有的钱都塞到顾元青兜里，“以后我的钱都给你管，你就是大财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