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室内顾元青已经跟顾志恒调换了位置, 他站主位，顾志恒站辅位。
其他医生虽然不解为何如此重要的手术, 顾志恒要让一个陌生的年轻医生来主刀, 不过他们都是被提前打过招呼的，很默契地没有多问。
“麻醉剂打了吗？”
手术室内的气温低得让人发寒，顾元青一边做着准备工作, 一边向周围的助医问道。
此刻护工已经将打好麻醉剂的蒋国武推了进来, 助医检查一番后小声地向顾元青报备。
“嗯。”
顾元青拿着手术报表, 一边对，一边听, 一边勾, 在经过反复复杂的确定后, 手术才敢正式开始。
这个时代的手术室已经出具规模, 但比起后事来差得不是一星半点, 就算顾元青医术精湛, 也不敢百分百确定手术中不出任何差错。
在场的其他医生不比顾元青轻松, 他们说是来打下手, 其实也就是近距离来观摩的。
国内现在的技术还不足以做这样的大型颅内手术, 遇上一次那都是值得他们去学习的, 如果这次真的能学习到一点，回去他们就可以以此展开技术研讨, 从而更加完善这项手术。
因此他们可是比顾元青这个主治医生还要紧张得多。
顾元青深吸一口气后，渐渐平复下来，眼神也变得无比专注, 手上的手术刀握得十分稳，不见半分抖动。
手术正式开始，手术室内所有医生都开始屏息，一边关注着顾元青的动作，一边聆听着他的教诲与吩咐。
顾元青也知道这次不光是做手术，还要负责教会其他专攻这方面的医生，因此他边动刀，那些早就刻复在他脑中的专业知识就脱口而出。
当然那些后世的专业名词顾元青也没有刻意隐瞒，反正最后套入进的都差不多是这个意思就没有再改的必要，一趟实践课听得这些在医术上颇有造诣的医生们如痴如醉，不自觉的就代入了进去。
要说手术中没有发生一点意外是不可能的，看着那些学习的医生心脏高低起伏，就像在坐过山车一样，好在问题都不大，让顾元青给轻描淡写地解决过去。
顺便再传授一波手术中遇到这种突发情况该怎么解决的方法。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手术室外的蒋家人都等得有些不耐烦了，手术室内的温度虽然低，但是包括顾元青在内的所有医生此刻身上都已经沁满汗水。
手术已经进行到最关键时刻，是生是死就看顾元青手中这一刀。
好在顾元青进行到这一步心中已经多多少少有数，心中也不慌，稳稳一刀下去，蒋国文脑中的肿瘤就已经切除掉，没有发生任何意外。
众人的目光都是一松，眼中爆发出欣喜之色，但都默契地没有呼出声来，怕打扰到顾元青。
顾元青的神色还是照常专注，只不过额头上的汗水明显少了几分。
顾志恒一直跟在儿子身旁替儿子打着下手，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掉以轻心，此刻见手术已经成功了一半，内心也生出一股自豪感来。
他为有这样一个儿子而骄傲！
终于，手术外的灯灭了，意味着手术已经结束，蒋家人全部都跑到还未打开的手术门口，想第一时间获知消息。
但其实他们坐在等待椅上得知的消息也是一样的。
蒋家人都在翘首以盼，唯独蒋茂君脸色惨白，脚下发虚，甚至都有一种想要逃跑的冲动。
手术动了四个小时，这四个小时内蒋茂君的心可谓是复杂至极，若不是手术室里躺着的是一直对他疼爱有加的大伯，他都想立马买一张火车票逃到天涯海角去。
“求神佛保佑大伯这些能都平安度过啊！”
“千万不能有事啊！”
“大伯，对不起，我以后再也不鲁莽行事了。”
诸如此类在蒋茂君的心里一遍又一遍闪过，内心煎熬无比。
手术完顾志恒带着一众医生轻松地走了出来，脸上都洋溢着一股微笑，眉宇间还带有几分骄傲之色。
蒋国文夫妇此时哪里还有闲心注意这些，一看见顾志恒就急急忙忙冲上去焦急地询问，“医生，手术成功了吗？”
顾志恒摘下口罩用，尽量淡定地说道，“手术非常成功，但病人还需静养一段时间，家属请耐心等待。”
顾志恒的话音刚落，蒋国文就激动地抓住他的手，疲惫的眼睛里落下滚滚泪珠来，因等待太久而干渴不已的嘴唇不停地蠕动着，“谢谢，谢谢，谢谢，谢谢医生……”
“不用感谢，救死扶伤是我们的本职工作，能够从鬼门关外拉出一条性命来，我们也与有荣焉。”
顾志恒当了多年的医生对处理这种事情早就游刃有余，几句话就把蒋国文给安抚下来。
蒋茂君在听见大伯的手术成功后，发软的双腿再也坚持不住，顺势就滑了下去瘫软在地上，额角的汗水也敛去不少，惨白的脸色好看了两分。
还好，还好，他这个坑爹的，没有把大伯给坑死！
万幸，万幸！
蒋国文安定下来后，朝顾志恒的身后瞧了瞧，一脸感激之色，小声问道，“不知哪位是主刀医生啊，救了我大哥，我们应道尽尽地主之谊，好好感谢一番，我在酒店定了包厢还请大家去赏个光？”
顾志恒听了微微一笑，“主刀医生已经从手术室里的专用通道离开了，感谢就不必了，他那个人喜欢低调，不喜欢被人打搅。”
“哦，这样啊。”蒋茂君不禁有些失落，旋即又打起精神来，“既然如此还请几位医生赏个面。”
顾志恒瞥了眼其他医生，笑道，“盛情难却，那大家就都走一趟吧。”
蒋茂君只着耳朵听见顾元青已经离开了，这才惊起，他当初还想收人家为小弟来着……
就凭借顾元青这手医术都能在京城横着走了，还给他做小弟，他给人家做小弟还差不多……
蒋茂君的脸色又重新难看起来。
在脑子里把遇见顾元青的场景一幕幕地扒了出来，这才大松一口气。
万幸，他当初想要收顾元青为小弟的时候并没有把话挑开说得那么直白，只是说给他做个朋友，后来又陆陆续续给顾元青送了不少好东西。
应该是他送的那些东西起了作用，才让顾元青如此尽心尽力的替大伯做手术。
如此看来这事他还歪打正着了？
蒋茂君想着脸色不禁露出一分得意，看来他也并不是一无是处嘛，这看人的眼光还是挺不错的。
就是以后可不能再拿顾元青当小弟看了。
蒋茂君正想着屁股后面就被蒋国文给狠狠地揣了一脚。
“干什么呢，还哭丧着一张脸，是不是你大伯没有死在手术台上你不开心啊！”
蒋国文跟众位医生说完话，转头就看见儿子脸色的表情阴晴不定，顿时火冒三丈，不客气地揣了脚。
蒋茂君一个趔趄，重新摔倒在地上，屁股上一股火辣辣的疼痛，身上的衣服早就糊上了不少灰尘，看上去十分狼狈。
“爹，我真的没有这个想法，我刚才在替大伯高兴呢。”
蒋茂君，从地上爬起来，满脸悲怆，他爹咋这样不分青红皂白，明明是他历经千辛万苦找到医生救治好大伯，却被这样误会，他不服！
“就你？”蒋国文对这个不成器的儿子失望透顶，“刚才你大伯动手术的时候别以为我没有听见你的碎碎念，是不是又在打什么坏主意。”
“没有！”蒋茂君心中别提多愤怒了，为什么他做什么都得不到认可。
蒋国文还想再说点什么，被妻子伍琴拉住，“国文，这次大哥的事，都多亏小君出力，你就别骂孩子了。”
“不打不骂不成器啊。”蒋国文一贯的教育作风就是如此。
伍琴秀眉微蹙，“你忘了大哥之前说的话吗，不能一味的打骂，也要给点鼓励，再说了，如果小君真有要害他大伯的意思，他大伯现在的手术能成功吗？”
蒋茂君听了母亲的话，眼泪都要下来了，使劲点头。
蒋国文顿时张口结舌，看着蒋茂君说不出话来，难道刚才他真误会了儿子？
蒋国文，“……”
“给他拿点钱让他出去耍一耍。”
即使蒋国文知道自己误会了儿子，也不会认错，天底下哪有父亲给儿子认错的道理，给钱是他最大的让步。
伍琴当然清楚这一点，从包里掏出几张大团结赛给儿子，“我们下午还要宴请医生们就顾不上你，这次救治你大伯有功，你爸都记在心里头，拿着钱出去玩耍吧，”
蒋茂君握着钱，心有不甘地看了眼蒋国文，这是把他当小孩子哄啊！
但见着蒋国文那余怒未消的双眼，蒋国文最终还是没有再跟父亲呛声，拿了钱拍拍屁股走人。
好汉不吃眼前亏，先黑一波在说。
顾元青从医院离开时，肚中早已饥肠辘辘，四个小时的高度集中手术早就把他的体力给榨干了，此刻恨不得能够吃下一头牛。
抬头看了看天色，这会子早就已经过了饭点，再回家麻烦又要带孩子的李英不好，舔了舔干涩的唇角，莫名的有些不想一个人吃饭。
在心里用意识问道，“叭叭叭，季晓淳在哪儿。”
叭叭叭忽然听见宿主的传唤很是开心，忙报了一个地址。
顾元青叫了一辆三轮车飞奔而去。
见到季晓淳的时候，他正在学校后院的工地上干得正卖力，身上没有任何的防护装备，露着精瘦的手臂，用力的搬着十几块砖，太阳照射在他脸色不见半点疲惫之色，反而嘟囔着嘴在计算着什么。
顾元青走近，这孩子都还没发现，一心念叨着，“一百匹砖一毛钱，一千匹砖一块钱，一天搬一万匹就是十块钱，加油！”
“噗……”
顾元青直接没忍住笑出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