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多了的大娘一脸懂得地道：“杀人诛心，就是要让她们有多难堪就多难堪，给人瞧的，不然总有人胆大包天，不长记性。”
新妇摇头：“难堪的只有女眷，可犯罪的是男子，凭什么让女眷去承受男子犯错之后的羞辱？”
有男子叹气，似乎很怜悯的样子，可是话又说的格外冠冕堂皇：“这要怪便只怪她们享受了男子带给她们的荣华富贵之余，却没有好好儿辅佐规劝了。更何况那些个叛臣、贪官手里弄来的银子，她们就没有享受了么？”
留着小胡子的汉子眼睛主管盯着那薄薄中衣下若隐若现的肚兜，听着人说什么男人、女人，立马就摆出一副“我是男人我是爷”的表情，瞥了暼嘴接了口道：“就是！享受了从我们身上刮来的银子，平日里眼乌子都长在头顶上，那就不是罪了？凭什么不能羞辱她们！”
泼辣的婶子瞧不上那小胡子朝满脸的淫样，他啐了一声，撇着眼儿便道：“平日里叫女人不要过问男人的事，但凡问上两句就是各种‘你们懂什么’的摆大爷款儿，现在又把你们这些狗男人犯下的罪怪在我们女人身上。哪来的脸！”
“你也搞搞清楚，人家从前是官宦小姐、大家太太，怎么的，还得跟你这色痞子讲什么情分不成！还凭什么不能羞辱她们？能讲出这种话来的男人，就不算个男人！这么本事，那晚上乱成一团的时候，怎么不见你出门去杀个叛贼？”
“本事！你有个屁的本事！小心你婆姨回头就休了你！”
“我呸！”
小胡子男欺软怕硬，骂不过泼辣婶子，又被人指指点点的，丢下一句“不敢泼妇一般见识”，一溜烟儿就不见了人。
……
街边的百姓议论纷纷，情绪激昂。
“说到底还不是那些当官掌权的，觉得咱们女人好欺负，尽把天下间的错处都归在女人身上，好显得他们多么高贵似的！”
楼上茶肆里的人侧首淡漠地看着，没什么特别的情绪。
当日麒麟殿里乱箭齐发，江以恒所有自保的本事，但是当时一团乱，还得护着旁人，救过就没那么好运了，护了别人，没护好自己，胸口中了两箭。
不过好在当时有知意在，没死成。
不过在床上好好躺个十天半个月是跑不了了。
江于淳胳膊上中了一箭。
用了金疮药，两三日伤口就开始愈合了。
这又是个家里待不住的，就跑出来看热闹了。
看了眼隔壁郑家的方向，曾经的门庭若市，如今却凋零殆尽了。
小声道：“你就真的没想有想过，皇后母子和郑洛会出卖你？”
门口有仙仙、雁云几个守着，旁人靠不近，也偷听不了。
知意慢慢吃着酒：“皇后母子被算计折磨了一辈子，恨不得赵映死无葬身之地。至于郑洛，郑三的骨灰能回到大梁的恩惠，足够他守口如瓶。就算是为了给赵映留点麻烦，他们也不会说露一字半语的。”
江于淳奇怪道：“话说郑三当初被乱刀砍死的，你哪里给他找来的骨灰？”
知意暼了他一眼：“乱刀砍死，又没说丢了悬崖去给秃鹰当饭吃。”
江于淳：“……”
砍头抄家之外，自然也是有封赏的。
那些在关键时候指挥若定，让家中郎君出来与叛贼交锋，甚至还救了旁的府邸的当家主母，有了封诰，男子在六部六科、五成兵马司有了职儿。
在麒麟殿救下数名大员的江于淳节制了巡防营、裴昭升任西郊大营同知加封轻车都尉，爵位可由次子袭承，含庭本就是亲王，便赏了金银。
发现叛乱端倪的知意成了镇国公主，并出具了皇榜，大家赞扬。
瞧着似乎是风光无限，可这样的封诰、这样的赞扬，不就是在告诉司马渊极其党羽，坏他们计划的人就是她么？
司马渊从甘肃回来了。
把那边过于得意的姿态也整顿了一下。
现在的情形，不必从前，万事还是得小心才行。
过来拜见的官员带来了外头榜文，嗤笑着道：“皇帝看来是没什么招儿了，还想着利用裴梨来牵制我们。”
司马渊瞧了眼榜文，不大在意的笑了笑：“既然他想看到这个局面，那就顺他的意。”
司马克皱眉：“那岂不是让皇帝趁了心？”
司马渊起身踱步到了东南角的青铜鼎香炉前，揭开了缠枝纹镂空盖子，将榜文丢了进去。
薄薄的纸业沾了火星，便燃烧了起来。
复又把盖子盖上了，腾升起的淡橘色火光在将青铜香炉照得乌定定的发亮，却只在须臾之后便没有了持续的能力。
空气里弥漫的，依然只是旃檀的香气，仿佛从未有过那一页纸的光影。
司马渊缓缓道：“两虎相斗，有时候伤的未必是对方。也有可能不知死活，想着白捡野味的猎户。”
蔺国公郭康约莫五十出头，如今是北直隶的按察使，正要候补礼部尚书一职。
了然一笑：“野兽，岂是他一介傀儡废物可操控的！”
三公子的眉得意的挑了挑：“郭大人说的是。何况，我们手中还有那张药方。”
司马渊摇了摇头：“以把柄威逼，可一不可再。说到底，咱们除了药方，并无旁的证据，不过是利用了赵映的心虚赢了这一局。把人逼急了，对我们没有好处。”
郭康点头称是：“咱们要做的，是将局面重新板回来，以绝对的权势掌控让赵映继续当他的傀儡。无畏与他再起冲突。”
司马渊颔首，又问道：“宫里调任各处的名单上来了没有？”
朝中的官员且多的是，还有好些个在地方上待着十数年，甚至几十年的，因为今后在那个衙门没有空缺而迟迟声不了职。
年资到了的，有能力的，如今便可直接升任上来。
就比如各省会有左右布政使各一。
虽然一般情况下只会任用一人。
但是左右布政使参政无定员，一旦需要布政使上京任职，便会从参政之中选出一名来顶替布政使的缺儿。
想把几乎空了的六部、五寺都填充上，并不难，只是需要些时间。
毕竟有些省份离京路远。
郭康从袖中取了张折子呈过去：“下来了一部分，先进了内阁。这是我誊抄下来的。瞧那意思，是想瞧瞧咱们对这些个名单有什么反应了。”
司马克凑过去看了，皱眉道：“这里头是有咱们安插进去的人，可大部分都是他的人。”
司马渊拍了拍名单，徐声道：“不用反对。把我们这边的名单真真假假的也递上去。”
郭康懂得地道：“谁也摸不准谁的时候，可不就是瞧着各自的运气么！”
司马渊意味深长地一笑：“你们别忘了，还有个裴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