检查了周围的环境，但这里是芦苇荡，没有车辙痕迹，人和珠宝早从水中消失了。
储长青抿了抿唇，面容渐渐凝重。
江于淳不敢置信：“得是什么样的身手，六人被杀，连一点反抗和声响都没有？”侧首看向知意，“你做得到吗？”
知意摇头：“可以轻易解决掉，但如果是我一个人的话，做不到让他们连反应的机会都没有。”
含庭道：“未必没有声响，芦苇摇晃相撞的声音和落水声太大，可能只是我们没有听到。”
把尸体打捞上岸，知意大略检查了下六个人的致命伤：“颈部割痕是致命伤，或腰部、或胸口各有中刀，几乎都是直中内脏的。应该是凶手顶翻了小舟，禁军落水，在水中捅伤他们，致使他们没有反抗之力，再割颈放血。”
储时蕴肯定道：“人一定不少，方才整片芦苇荡都在晃荡！”
含庭警惕地四下看了看：“先离开这里，芦苇荡里藏了多少危机，咱们谁也料不准。”
储长青望了眼比人高的芦苇荡。
此刻的他们，像是井底蛙，什么都看不穿。
回去的一路上，一言不发。
裴仙仙跟在知意身侧，就是想不通，出了芦苇荡便忍不住奇怪道：“为什么不是被杀了，而是消失了一个？”
知意手中把玩一枝芦苇，却问了储长青：“大人以为呢？”
储长青叹气：“说不好。不过，只有活人才有价值。”
含庭笑了笑：“也只有活人才能享受价值。”
几个人相视了一眼，又是一阵沉默。
裴仙仙想了好一会子，又道：“我觉得这马二公子回来的可太巧了。”看書溂
知意一笑，得趣地拿芦苇在她饱满的额头上扫了扫：“无巧不成书，不巧难成戏，且看着吧！这家人，可比常家有意思多了。”
一片漆黑的林子里。
马知蔚好不容易从绑匪的手里逃脱，又累又饿。
借着茂密枝叶间隙里投下的薄弱月色摸索着，每走一步都能清晰地听到枝丫在脚底断裂的声音，而鼻间，是厚厚树叶堆积下发出的刺鼻的腐烂气息。
走了很久，终于看到了一束微弱的光，仿佛是一大堆柴火燃起的火光。
他努力抬起脚步跑过去，在筋疲力尽之时终于走进了火光的包围里。
在森林深处，这样的光就仿佛干涸的土壤里顷刻注入了清冽的甘泉，让他紧绷的神经缓缓放松了些许。
他看了一男一女站在火堆旁。
大约是听到了他疲累的喘息声，那男子转首看过来了。
马知蔚一愣，竟是自己的儿子！
一丝怀疑在心头闪过，他停住了脚步。
女子从他儿子身后绕了出来。
他尚不及看清对方的面容，就先看到了对方腰间别着的长笛。
奔跑之下带着血腥气的呼吸顿时又哽在了心口。
这一抹光，给他指出了通往阴间的路！
他转身就跑。
可是无论他怎么跑，最终都会回到这里。
他看到对方转过了头来，慢慢走了过来。
被风拂动的光影里，那张年轻的面容有些摇曳不定，他有些看不清。
只是觉得熟悉，可是一时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这张脸。
然后，他看到她从身后拿了只面具戴上了，愉快的语调就仿佛见到多年不见至亲：“马叔叔，多年不见，可还、记得我啊？”
这个、面具！
他记得！
是他多年前送给孙谦小孙女的！
就在那一日，他举刀砍了孙家数十颗人头！
马知蔚仿若被惊雷辟中，尝到了绝望的滋味：“是你……”
小姑娘的笑声从面具后沥沥传出，天真且明媚：“我没死，你是不是特别高兴？这些年，晚上可有梦见我家人的惨叫？可梦见你是怎么把我倒竖进井里的么？”
小姑娘忽然又不高兴了。
她放下了面具，露出了美丽的面容，摸了摸额角上一抹不怎么明显的伤痕：“我的头啊，伤得很重，现在一到阴雨天就会痛得厉害！你说，我是不是该来跟你讨回点什么呢？”
马知蔚站不住地得做在地上，想后退，却怎么也动弹不得。
小姑娘道：“别怕，我不是乐惠，不会像她一样把仇人的儿女杀了、废了、逼疯了，我不会的。”轻吟了一声，似乎有些苦恼，“不过你的好儿子似乎并不愿意轻易放过他们哦~”
马知蔚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大口大口喘着气：“你、你们想干什么……”
她的笑色渐渐变得有些恶意，像是顽劣孩儿对旁人的作弄成功了：“你猜！”
第二日，马家又出事了。
马大公子长子出门去私塾，也被人劫走了。
这一次更狠，小孩的指头给人砍断了放在匣子里，血淋淋的，悄悄放在了马大公子的屋子里。
马家就这么一个男孙，大家都很着急。
包括那个把马大公子恨进骨子里的马太太。
还十分聪慧的第一时间分析出这一次绑匪是冲着他一个人来的：“老爷被绑走，信是我带回来的。为什么这一次却只放在你的屋子里？摆明是冲着你来的！”
又叫他不要乱来：“一旦惊动了官府万一逼得绑匪杀人灭口怎么办？咱们马家可就这么一个男孙！老爷回来见不着孩子，你拿什么交代？”
嫡母与庶子之间是天生的仇敌。
马大公子一下子就听明白了嫡母话中深意。
表面上比以往更恭敬，说知道该怎么做了。
他被马太太身边的人盯住了，出不了门，也不能随意与人说话，但他还是想办法把消息送出了马家，送到了监视马家的禁军手里。
一群人坐在芷兰轩里说话。
那是皇帝辟出来专门给他们研究案子的，闲杂人等一缕不得靠近。
今日皇帝无事，想知道案子查到了什么程度，便过来了。
刚坐下，禁军的字条正巧送了进来：“马大公子悄悄使人送出来的。”
储时蕴去接了递给皇帝。
皇帝摆了摆手，叫了各自落座：“你们看吧，朕听着就是了。”
时韫拿了字条念了，皱眉道：“他怀疑是马太太绑走了他的儿子，被逼着承认绑架马知蔚和马二，杀马三的人是他。”
储长青细思了须臾：“马大公子若是成了计划的主谋，那……”看向了裴仙仙，“倒是依了仙仙姑娘的猜测，这对母子，心思当真不简单了！”
皇帝顺着储时蕴的目光看过去，见着仙仙容貌，眼眸中闪过惊艳之色，却并未停留。
沉沉道：“你们的意思，马家母子在借案子铲除对手，争夺家产？”
裴仙仙到底是上过战场的姑娘，在皇帝面前奏对并无半点怯场之色：“那马二到家当日，马知蔚被绑走。听说吵着要去上香的就是马太太！而且就算是要留个嘴报信，就不能是家丁，或者禁军，偏偏是马太太？马二押送财宝去赎人，结果他自己失踪了，陪他进芦苇荡的人却全死了。”
“他回来的巧合，失踪的也没莫名其妙。而且他只是失踪，也没证据证明他已经死了。谁知道他会不会在马大被下狱判刑之后，马知蔚的尸体就出现了，而马二却‘靠自己的本事’跑出狼窝呢？到时候马家可就是马二母子说了算了呀！”
郡守衙门的同知坐在门口的位置，听着他们分析的头头是道，想着自己是不是也该说些什么。
站了起来，拱手小心道：“卢州一向少有江湖人走动，近十年来所有的案件也都与江湖人无关，绑架的人身手那么厉害，有没有可能，是马二母子和摄魂术背后的人联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