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云策是真的和那个舒望晴闹开了？”
见福泽殿的其他人都走得差不多了，临安大长公主才开口问道。如今到了这个地步，也已经算不上什么君臣有别了，所以她连一句‘皇上’都不愿意称呼。
“应该是的。”朱妙怡从床上坐起身来，表情严肃地看着自己的养母，“母亲，我听说舒家也被禁军围住，可是真的？”
“是。”临安大长公主凝眉，低着头，叹息一声。纵使谋划了这么久，纵使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当这一天到来的时候，她还是觉得惴惴不安。
那是她的亲侄子，皇兄和皇嫂都待她不薄，而今，她却要亲手逼死这个侄子。
更何况她的这一举动，很可能会造成大俞的动乱，自己的先祖一代代积累下来的产业，或许就会因为她谋划的这件事，付之一炬。
临安大长公主叹息一声，她也不愿意走到这一步，可说到底，还是这个侄子亲手杀害了自己的女儿，才使得姑侄关系到了这不可挽回的地步。
“只是之前舒家的老三也是禁军的，”临安大长公主心里隐约有些不安，可又说不出来到底是哪里有问题，“这次派禁军过去。”
“殿下不必担心，属下去探查过了，宇文云策早已经解除了舒瑾的职务，让他待在家里。”
一直守在门口的黑衣人忽然开口说道，眼神凌厉，一双剑眉更是增加他的几分气势。
他双手环抱胸前，戴着一个面具，只留下了眼睛及以上的位置。中等身高，身体强健，双臂上的肌肉隔着衣服都能看得清楚。
从朱妙怡被临安大长公主收养后一年的样子，她便时常能见到这个黑衣人，但她不知道这人的来历，更不知道他的身份，只知道临安大长公主信任他远远超过信任自己。
而即便见过这么多次，让朱妙怡形容他的样貌，她也只能说出一句‘左眼睛上有颗痣’。
随后，殿内便又重回宁静。朱妙怡低着头，心里堵得慌，她说不上来希望母亲成功还是失败，也正是因此，她才会如此绝望。
若是临安大长公主的计谋成功，那舒望晴只有一条死路，甚至连带整个舒家，都会被牵连处死。
之前朱妙怡前去打探舒望晴情况的时候，舒听澜还安慰她不用担心，若有人欺负她，也可以告诉他们。
朱妙怡握紧了自己的被褥。
若是临安大长公主的计划失败，那便意味着整个临安大长公主府都会被处死，朱妙怡自己算是十几年前捡了一条命，她并不心疼自己。
但无论怎么说，这些年来，临安大长公主都待她极好，特别是这黑衣人回来之前，对她简直就和亲生女儿一样。
她终究无法割舍掉这么多年来的母女情，眼睁睁看着临安大长公主去死，她也做不到。
“妙怡，你不用担心，”临安大长公主似乎看见了她的悲哀，轻声叹息，“我们会成功的。”
“到时候，你便是新帝的皇后，母亲也会竭尽所能，辅助你们的。”
朱妙怡没有吭声，任由临安大长公主将她搂在怀里，显然临安大长公主是不会认可她觉得舒家无辜这件事的。
而那个黑衣人，则只是站在一旁，冷眼旁观。
“朱小姐，”过了许久，他才走上前来，缓缓开口，“属下还是有一点不放心，舒皇后，是真的病了吗？”
齐安这一生唯一在乎过的便是朱绾绾，至于临安大长公主，不过是他为朱绾绾报仇的同盟，至于朱妙怡，那则只是一颗棋子。
一颗用来监视皇室，监视宇文云策，监视舒望晴的棋子。在必要的时候，还能替他弄来他需要的东西。
“是，”朱妙怡抬起头来，看着那双阴鸷的眼睛，“我专门去问过舒听澜他们，舒听澜是舒皇后长兄的独子，若是其中有什么猫腻，他应该知道。”
话音刚落，朱妙怡的心底便又仿佛被剑刃刺痛了一般。现在舒望晴被软禁在凤仪宫里，舒家被禁军所包围，舒听澜他们堂兄弟两人在宫里的日子怕是不好过。
“你和舒听澜他们关系很好？”
黑衣人冷冷地问道，声音中没有半点温度。
“之前舒丞相生日，云辉带我去舒府玩过，所以认识。”
朱妙怡老实交代道。
黑衣人没有接话，在房间里走了几步，然后找了另一把椅子坐下，目光从始至终，都没有离开过朱妙怡。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缓开口。
“你不会，心疼他们吧？”
房间里的空气再次凝固，就连刚刚还对她温柔以待的临安大长公主，也露出了不悦的神色。
“事已至此，心疼不心疼又有什么用？”朱妙怡笑了笑，抬起头来，正眼看着那个黑衣人，“不是我们死，就是他们亡。我难道还牺牲自己，保全他们不成？”
朱妙怡语气平缓，带着一丝这个年纪的孩子不该有的果决与淡漠。临安大长公主听了，也是心疼不已，将朱妙怡搂在了怀里。
黑衣人还想开口，却被临安大长公主拦住。
“好了，齐安。”临安大长公主回过头去，神色中明显有些不悦，她对朱妙怡的感情虽然比不上朱绾绾，但好歹都是她亲自抚养长大的女儿，“妙怡该做的都做了，这些事，就不要逼她了。”
直到此刻，朱妙怡才知道他叫齐安。
齐安还想说些什么，但又看到了临安大长公主坚毅的眼神，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我在外面守着，看有没有机会是，潜到凤仪宫附近去瞧瞧。”
齐安站起身来，准备出去，但出去之前，他再一次回过头，看向朱妙怡。
“希望你确实如你所说。”
说完，还没等临安大长公主回答，他便一个翻身，上了房顶。
“妙怡，你也别担心了。”
临安大长公主怀抱着这个养了十多年的女儿，眼神中也带着些许心疼。
一开始她收养朱妙怡，也没有想过利用她做些什么。只是自己长女亡故，幼女夭折，又和丈夫离心，再加上皇兄病重，自己和侄子的关系又不好，根本没办法和离。为了以后的生活有些寄托，才收养了这个被遗弃在自己的陪嫁庄子外的小女孩。
而今这个孩子，已经从当时的瘦骨嶙峋，浑身长满冻疮出落得亭亭玉立了。
“妙怡，这件事原本和你无关，你为母亲做了这么多，已经够了，”临安大长公主将她搂在怀里，小声安抚，“若是此事不成，母亲会找个机会，跟皇上说清楚你的事。”
“舒皇后是个和善的人，你又是孤女，她应该不会为难你。大概会把你送去白鹭寺，了却一生吧！”
说完，几滴眼泪滴在了朱妙怡的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