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后，舒府内一片安宁，硕大的灯笼挂在檐下，随风摆动，偶尔有秋风卷起落叶的声音传来，述说着秋日的凉意。
柳青烟坐在椅子上，身体忍不住地发抖，虽然这件事已经算是证据确凿，可她依旧不敢相信。
自从上一次撞见舒瑜进了禧云楼，但却没抓到正着后，柳青烟便叫了几个陪嫁过来的家丁，时刻守在这一条街上，若是舒瑜再敢有下次，绝对抓个正着。
过了一年多了，整个舒家几乎都淡忘了这件事，甚至连她自己，也都开始怀疑当时是否看得真切，要不要把家丁叫回来了。看書溂
“他可当真在那儿？”
最先听完家丁的话，柳青烟禁不住叫出声来，一只手撑在桌上，皱着眉头看着来人，若不是有宇文凌悦拦着，指不定她就拿着鸡毛掸子出去，要直接打起来了。
可现在冷静下来后，她已经没了刚刚那愤怒，只是呆呆地坐在椅子上，不知道在思考什么，过了好久，才缓缓问出这句话来。
“是，小的亲眼见着，二爷进了禧云楼，”那家丁不敢抬头看向柳青烟，跪在地上，小声说道，“还跟着一个身着华服的年轻男子。”
一旁坐着的宇文凌悦低着头不做声，自从舒听澜被送进宫里后，她无事可做，几乎日日都和妯娌们待在一起，而此刻也不例外，刚刚家丁进来的时候，她知道情况不对，便留了下来。
而今了听了，更是心里一紧。
那个身着华服的年轻男子想必就是之前柳青烟见到的皇上了，带着皇上一起逛这种地方，那舒瑜可真的是罪加一等。
而且既然皇帝也在，那他们这些臣子，反倒是不好进去了。
之前毕竟是自家的人，可以直接让去婆母房里，带几个家丁过去抓人，再行处置，而今就不得不考量起宇文云策的态度来了。
就算是再怎么着，身为皇帝，他也不会愿意这种事情被撞破吧？
“这个天杀的，他居然，居然……”柳青烟愣了好久，回过神来后，直接把一旁的香炉推在地上，话说了一半，便哭了起来。
‘哐当——’
上等白瓷做成的香炉应声碎裂，里面的香灰洒了一地，还冒着一丝白烟。好在那个家丁眼疾手快，躲开了一些，不然这东西砸身上，大概也得烫起泡来。
一阵秋风吹过，摇晃着外面的枯枝，和柳青烟的哭声混在一起，格外凄凉。
“青烟。”
宇文凌悦见状，赶紧跑过去，掀开她的衣袖，查看她手上的情况。好在是隔着衣服推倒的那个香炉，柳青烟的手上并没有任何烫伤。
“我在家为他生儿育女，照顾公婆，他居然骗我说刑部有事，去了那种地方。”
大概是担心吵着旁边房里睡觉的一双儿女，柳青烟压着声音，一边抽泣，一边诉苦，浑身忍不住地颤抖。
“好了，青烟，”宇文凌悦见到弟妹这个表情，心中万般悲哀，叹息一声安慰道，“现在应该想想要怎么办才是。”
“怎么办？”柳青烟说着，直接站起身来，“当然是直接进去把他抓出来，看他这次还怎么狡辩。”
她眉头紧蹙，双眼含泪，声音虽然不高，但却是咬牙切齿，一字一句从牙缝里挤出来的，看着便让人心疼。
“你先下去吧！”
一年前才进门的三媳妇李然给了那家丁一些碎银子充作赏钱，一直看着他退出门去，关好了门，才走上前，压低了声音说道：
“那华服男子，想必应该就是皇上了吧？”她一边说着，一边轻抚柳青烟的后背，温声细语，“上次嫂嫂也说了，撞见二哥和皇上在一起。”
柳青烟明白李然的意思，心里又气又委屈，晃晃悠悠地，站不稳，再次坐回了椅子上，哭了起来。
“他还真的有脸和皇上一起去，”柳青烟哭哭啼啼，哽咽地说道，“我一直以为他真心疼爱妹妹的，没想到。”
说完，她再次哽咽了起来，伏在膝上哭了好久。
“今天我非得打死他这个于国不忠，于家不义的畜生。”柳青烟说着，拿起一旁的鸡毛掸子，就准备朝着外面冲出去。
“青烟，你冷静一点。”宇文凌悦赶紧上前，一把抱住柳青烟。柳青烟向来性子烈，又学过一些武技，幸亏还有李然和几个伺候的贴身丫鬟，才算是把人拦了下来。
“嫂子，你放开！”
柳青烟使劲挣扎着，但宇文凌悦也不敢放开她来。
“二嫂，你冷静些，”李然叹息一声，开口说道，“你现在过去了又有什么用？难不成禧云楼的人会放你进去吗？”
“就算是进去了，你是女儿身，传出去被骂得最惨的依旧是你。”
李然一向冷静，也看得透彻，舒瑜是男子，禧云楼也有歌姬舞娘，他进去要是听个曲儿什么的，无伤大雅。
但柳青烟是女子，并且已经嫁做人妇，去青楼里抓丈夫又是个什么事？就算是别人不说她善妒，也得说她没有分寸，什么地方都去。
更何况，要是真的撞见了皇上，那该怎么办？舒望晴性子也烈，万一这件事传到她耳朵里，和皇帝闹起来，要是再一个不注意动了手，那轻则杀头，重则全家遭殃。
“对，然然说得没错，”宇文凌悦也回过神来，赶紧劝慰道，“就算是你不担心自己，也得为三个孩子考虑一下吧？”
“这种事传出去，他们在这京城里，算是没法混了。”
听完宇文凌悦的话，柳青烟一下瘫倒在地，无助地哭了起来。
回想起这些年来的点点滴滴，她性子急，惹急了就动手，但舒瑜也是一直捧着，除了上次说起禧云楼的事之外，再没对她发过火。
而平日里，更是对她百般照顾，甚至在泽珩出生时，还主动许诺，以后再不纳妾。
但这一切的温柔，在这一刻，全都成了心里的伤痕，稍稍碰触，便疼得难受。之前越是两情相悦，这一刻，便越是痛彻心扉。
她跪坐在地上，抽泣着，不再说话。
“这种事得抓现行，”李然叹息一声，慢慢蹲下，把外衣披在柳青烟身上，“若是二嫂实在难过，不如现在换身男装。”
“什么？”
不仅宇文凌悦惊讶，就连柳青烟也震惊地看着李然。
“等下带些人，过去守着，”李然低着头，整张脸都藏在阴影里，看不清神色，“皇上总要回宫，等皇上一走，直接拿下。”
而坐在禧云楼里听曲儿的舒望晴却不知道这一切，靠在宇文云策的身上，一边听着曲儿，一边吃着各色水果，好不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