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曦来到了学校。
现在来看, 他脖颈间的红痕总算消退下去不少，只剩下一个小红点……他也没有再去刻意理会。
阮曦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一上午的课阮曦都没什么心思听，那个荒谬的想法始终在他脑海中回荡着。
似乎所有以前没有注意到的细节此时都串联在一起。
通过昨天网页中的内容可以知道, 不管是复制体还是蜂后本体，那个要命的腺体都蕴藏在脖颈内层。这一点是共通的。
所以可以想象，传说中的蜂后最敏感的部位一定在脖颈处。
……准确的说是后颈。
这也是蜂后唯一的软肋，绝对不会允许别人肆意碰触。
阮曦无意识的在草稿本上勾勒着黑线，他的思绪此时也如同黑线一样混乱。
难道他后颈现在之所以敏感的不能让别人碰一下, 就是因为腺体的存在……
还有那个充斥着荒诞又不可理喻的梦境。
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 阮曦对此深以为然。
他必须试验一下昨晚那个恐怖又荒谬的猜想是不是真的。
在传说中每个闻到蜂后腺体附近的气息的后代都会疯狂, 甚至无法克制自己的动作……如果他就是, 那势必有人会对此作出反应。
找谁呢……
午休时间, 一班的大部分人都结伴去食堂吃饭了。
班里还剩下几个高阶学生正在收拾体育用具，他们嬉笑打闹着拿着那堆用具直接下楼去了操场。
此时班中……只剩他的后桌还在淡定的翻阅着一本精装书。
老实说，真的难得见傅斯冕这货来一趟学校。
不过平时即使傅斯冕来学校倒是也跟阮曦一样不听课。
等放学铃一响傅斯冕就把背包往肩上一挎，我行我素的直接迈出班门。
老师在后面喊都不带回头的。
不过与阮曦次次名列前茅的成绩正相反，每次考试时傅斯冕就往桌上一趴。
直到最后阮曦收卷的时候, 傅斯冕才懒懒的撑着下颌, 见是阮曦便朝他笑笑，接着把卷子递给他。
他的名字最后甚至是阮曦帮他写的……整张卷子干干净净像脸似得。
阮曦倒是很难见傅斯冕这么认真的看一本书。
傅斯冕似乎完全投入进去了, 目不转睛看的入神。
不过仔细想想, 他俩品味相似, 还算合得来……自从两人在Voluptatem吃过夜宵后, 阮曦也有意在这个世界结交一个新朋友。
而且傅斯冕平时什么样阮曦都知道, 有什么异样也能马上察觉到。
……就他吧。
阮曦微微解开系的一丝不苟的领带，故意让脖颈最大限度的露出来。
接着他自然的坐在傅斯冕旁边。
“怎么今天还没去吃饭？”
傅斯冕不动声色的合上书页。
“班长不是也没去么？”
风吹过窗帘，也吹来了操场上男生们打篮球的哨音和鞋底板的摩擦声。
同时还隐隐有乐器的演奏声传来。
在空无一人的教室中，阮曦余光注视着傅斯冕的反应。
两人此时距离很近，但是阮曦发现旁边的少年只是在他凑过来时略微惊讶了一下。
除此之外呼吸，神态都和之前没有任何区别……根本不像闻见了什么甜美信息素的样子。
阮曦决定再加一把火。
“你在看什么书？”
他故意侧过身，然后假装好奇的凑过去看那本精装书的名字。
这个姿势得以让他的侧颈全部暴露在傅斯冕眼前，阮曦清楚此时的傅斯冕只要一低头就能碰上他的脖颈。
同时阮曦也在紧张。
万一真如传闻中所说，这个姿势带来的吸引力应该是致命的……
如果他后颈中真的蕴藏着脆弱敏感的腺体，在这个距离下必定会显示出它的作用。
那种勾引着所有后代疯狂的信息素应该此时正由腺体中争先恐后的分泌出来……
即使傅斯冕是一个高阶，此时也很可能会服从本能狠狠咬上他的脖颈。
阮曦手指忍不住握紧。
……
傅斯冕垂下眼眸，左侧的手无声垂落在身侧。
从他的角度恰好能看见阮曦如天鹅般优美弧度的脖颈，而且此时正毫无保留的袒露在他面前，甚至隐约可见其中淡色的血管。
傅斯冕更清楚在脖颈的更深处，有一咬便可汁水四溢的果实正静静的沉睡在其中。
而那果实是什么滋味他再清楚不过了。
……这是一种近似于勾引的姿势。
傅斯冕的舌头轻轻刮蹭过虎牙。
口腔内弥漫着一股铁锈味。
空气正微微躁动，同时一股只有他能闻见的甜美味道弥散开来。
但面前的人显然对此毫无所知。
傅斯冕无声笑笑，此时的眼眸却黑的惊人。
“不是什么出名的书，如果班长喜欢的话，我可以先借给你看。”
他的语气平淡无波，和平时聊天时一样没有任何区别。
傅斯冕单手阖上书页，然后把那本精装硬底封面的书往阮曦的方向推了推。
同时有意无意的，他也蹭到了那处光滑而细嫩的脖颈。
随后，他如愿以偿的看到旁边的人立刻哆嗦了一下。
……
阮曦赶紧缩回了原位。
他下意识接过那本书，但想了一会又还给了傅斯冕。
阮曦此刻手心里全都是汗，如果那本书是平装版的没准他都能在上面留个湿哒哒的手印子。
刚刚把后颈凑上的一刹那阮曦立刻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但很快那种错觉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幸好，幸好。
幸好什么都没有发生！
从头到尾傅斯冕表现的都毫无异样，几乎对答如流。从神态到呼吸没有任何变化……从头到尾，傅斯冕依然是那副优哉游哉的样子。
和平常他们正常聊天的时候没有任何区别。
只是他发现此时傅斯冕一只手此时正翻着书页，另一只手垂在身体侧边好像正准备拿什么东西。
见阮曦看向他，黑眸少年则轻声道。
“我包里好像还有一本书，班长有兴趣看看吗？”
阮曦摇摇头。
同时他也在心里松了口气。
……让他那个恐怖又荒谬的猜想见鬼去吧！
阮曦暂时放下心来。
“要一起去吃饭吗？我请客。”
教室里的少年点了点手中的书。
“不用了……班长先去吧，我想先把这一页看完。”
教室门关上了。
傅斯冕迅速把手中的书丢到一边，紧接着深深吸了一口气。
只见平整的硬皮表面上已经被他深深捏出了一道指印。
“啪嗒……啪嗒。”
此刻垂落在身侧的左手不断向黑色的包里滴着浓稠的液体……傅斯冕任由那血液肆意滴落在地面。
他知道自己左手心处就在刚刚被他硬生生刺出一个血肉模糊的洞。
自从班长靠近时，纯黑色的外骨骼就如流动的液体般逐渐覆上了食指尖。
随着两人的距离越来越靠近，那股甜味便越来越浓郁，尖锐的骨骼尖端也越发的刺入血肉。
直到最后他的班长凑了过来……
伴随着“呲——”的一声，一个血淋淋的洞就这么出现在他手掌间。
就像是被原子笔捅穿了一样。
呈浓稠而发黑的血液流在地上，立刻发出轻微的“刺啦”声，就像是瞬间点燃了地板……所以傅斯冕后来打开了背包。让血液全部流进包内。
此时伤口已经开始肉眼可见的愈合……他把手指尖的血舔干净。
最后傅斯冕看着自己正丑陋蠕动着愈合的掌心。
嘴角扯出一个自嘲的微笑。
“……这他妈谁受得了啊。”
*
阮曦去食堂解决完午餐后径直走到了操场，翻新的操场上弥漫着泥土和油漆的味道。
此时中午阳光正好，微醺的阳光晒在身上只想叫人昏昏欲睡。
看了会那帮高阶男生们打球，阮曦忍不住把手中的气泡饮料一饮而尽。
爽爆了！
自从心中那个荒谬的猜想没有被证实以后，阮曦心里就像是放下了一块大石头。
他此时也难得抛弃以往好好学生的做派。
阮曦此时双脚大刺刺的踏在看台前方的栏杆上，身体放松而慵懒的向后仰倒，正随意摇晃着手中的易拉罐。
风缓缓吹动他的衣摆，倒是有种睥睨四方的意味。
也就在这时，他发现学校门口正有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
那身板和肤色……看着居然还挺熟悉的。
阮曦本来就不近视，此时鼻梁上架着的也是伪装用的透明平光镜。
仔细观察了一会，阮曦感觉有点不对劲。
那人看着好像是……林澄？
自从上次天台的乌龙事件之后，阮曦就再也没有看见过林澄来班里上课。通过几个低阶同学的闲聊，似乎透露出的意思是林澄转学了。
阮曦不由得看向那边。
只见此时林澄似乎正在和校门口的警卫争论着什么，说到兴奋处他甚至神情激动几乎手舞足蹈起来……精神状态看似极不正常。
就在这时，上课铃声响了。
阮曦收回了准备往校门口走的念头，他转身走向教室。
可是下午上课的时候，当阮曦看向窗户外面，林澄那个黑黝黝的身影始终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
阮曦突然感觉身后有点异样。
转过头才发现他的后桌此时又趴在桌子上睡死了。
只见傅斯冕正把左手枕在脑袋下方，看样子睡得深沉又香甜，而右手正放松而自然地向前伸开……
纤细干净的指尖正轻轻捏着阮曦的衣角。
哈，果然还是个小屁孩。
阮曦心中一动，他把自己那一截被捏的皱巴巴的衣角拿开，然后恶作剧般的用食指碰了碰那微微张开的手指。
……然后那漂亮又圆润的指尖就像蜗牛的小触角一样缓缓包裹住了他的手指，
过了一节课后，傅斯冕才揉了揉眼睛。
接着他懒洋洋的坐起身。
“班长，怎么了吗？”
阮曦憋着笑，冲他摆了摆手。
*
放学后，阮曦一个人在街旁的林荫道上走着。
只见他前方有一个低阶正躬身翻找着垃圾桶……这在街上是司空见惯的场景，经过的高阶们从不往这个方向看上一眼。
阮曦却猛地停住脚步。
“你怎么……？”
只见面前那个正在翻找着垃圾的身影……赫然就是中午在校门口远远望见的林澄。
阮曦并没有看错。
只是相比起中午来说，现在的林澄似乎更加疯疯癫癫了。他一边嘴里嘟囔个不停一边踹翻一个又一个垃圾桶。
现在林澄身上穿着已经看不清颜色的制服，下摆处满是灰褐色污渍。
已经很难在找到当初那个坐在阮曦旁边，虽然看上去有点黑但是显得很干净的低阶少年样子了。
阮曦又向前走了两步。
谁曾想林澄看见他的一刹那就像受了惊的兔子一样开始向后逃窜，阮曦下意识跟上。
直到穿过两个街道以后，他才堵到了林澄。
林澄此时鞋掉了一只，身上的制服看不出来多久没洗了……整个人看上去就像一只飞奔逃窜的老鼠，十分滑稽。
阮曦看着林澄，放缓了声音。
“林澄……是我。”
见到来人是阮曦，林澄往后瑟缩了一下，又迅速抬起头。
那眼神中闪动着恨意。
“是你……”
他突然抬高了音量。
“喂，你现在还和傅斯冕在一起吗？”
……怎么又是这个话题。
阮曦不欲与他争辩，却只听林澄狂笑道。
“哈哈哈哈哈哈，他根本就是个魔鬼！你怎么敢和他待在一起！”
阮曦皱眉。
“什么意思？”
此时街道的这个角落中只有他们两个人，远处行人来往的脚步声就像是被隔离在另一个空间之外。
林澄抹了一把脸上的污渍，随后神经质的舔着牙龈。
“你难道没发现在天台上他看你的眼神吗……我们所有人都会被他杀死的！所有在你身边的人都会死的很惨……你就等着瞧吧。”
阮曦敏锐的抓住重点。
“上次在天台上……你们后来难道又发生了什么？”
“而且他们说你已经转学了。”
林澄却咧出一个诡异的微笑，避而不答。
“像他那样的恶鬼，就应该在地狱的岩浆里受刑……他根本就不该出现在这个世界上！”
“他就是最恐怖的魔鬼！你如果看不住他……你就和他一起下地狱吧！”
林澄在那又哭又笑，形似已经疯癫之极。
只是他嘴里一个劲在吐露着最恶毒的诅咒与谩骂……直指向那个人。
……这都是些什么没头没尾的。
入耳的词汇脏的几乎叫人不忍去听，眼见林澄越来越疯狂，阮曦终于没了耐性，他一把拽住了林澄的手腕。
“你似乎一直都误会了什么，不管傅斯冕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他现在是我的朋友，我也不需要去听别人怎么说。”
阮曦一字一句说的无比认真。
“我相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