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卧室里传出来的声音透着深深的无力, 郝沐敲门的手一顿, 心里有些滞闷。
房间里张妈安慰道：“夫人做的很好，沐少爷是个懂事的孩子, 他会明白的。”
江栀抬头看了张妈一眼, 突然笑了笑：“是啊, 我又说这些干什么？”
她端着牛奶一口喝完了, 把杯子递给张妈道：“行了，张妈你去休息吧。”
“……诶。”
张妈应了一声, 转身出了房间, 走到门口正撞上等在门外的郝沐，顿时愣了一下：“沐……沐少爷？”
郝沐低低的叫了一声：“张妈。”
“……”
张妈下意识转头去看沙发上的人，江栀听到声音已经抬头看过来了，正微瞪着眼睛表示她的惊讶。
郝沐对身前的人说：“张妈，我和我妈说会儿话。”
张妈迅速反应过来，连声道：“诶，好, 好。”
她出去给两个人带上了门，江栀看着郝沐朝她走过来，定了定神道：“怎么回来了？”
郝沐说：“之前说的那件事，想了想还是觉得应该告诉你。”
“……”
郝沐在她身边坐下来, 看了看被她随意扔在沙发里的手机, 轻声道：“给我爸打电话？”
江栀点头道：“嗯，没接。”
郝沐道：“说我的事？”
“……”江栀又沉默了。
看到郝沐回来，她就知道这孩子差不多都猜到了。
而她的默认, 也让郝沐确定了她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他不觉得江栀偷偷调查他是对的，就算是父母也不能把孩子当犯人一样监控，但他也不怪江栀这么做，因为她是出于好意。
如果要怪就只能怪偷偷领证的“郝沐”。
这么任性的决定，把自己父母当什么了？
搞得他现在想解释都不知道怎么开口。
顿了一会儿，郝沐说：“如果我说领证的事我不是故意瞒着你的，你信吗？”
江栀侧头看他，正要开口，又被郝沐打断了：“好吧我知道你肯定要说你信。”
“……”
江栀失笑道：“你今晚回来是干什么的？”
郝沐支吾道：“也、也不干什么，就是觉得很久没回来了，回来陪陪你。”
江栀一脸复杂，显然不信。
她其实已经调整过来了。
她是商场上行事果决的女强人，虽然也有脆弱的一面，但她习惯了把脆弱隐藏，用坚硬的外壳保护自己。
郝沐知道了他的心结在哪儿，也知道有些话不说开，就会永远是心里的一个疙瘩，他想了半天也想不出怎么解释领证的事，所以果断认错：“悄悄领证的事是我做得不对，我跟你道歉，我们当时是因为一次意外，我怕你们不肯同意，所以想先斩后奏，后来又因为出了车祸还……还流产，我又怕你们迁怒路昭珩，所以一直没敢说。”
他当时好像确实是因为这个才决定隐瞒的，但他当时怕的是江栀误会他和路昭珩的关系，他当时是打算离婚的。
早知道他和路昭珩会走到今天这一步，他当时和盘托出该多好啊？
江栀正色道：“你这么喜欢他？”
喜欢到因为怕迁怒向家里隐瞒这么大的事情？
当时郝沐车祸，她在公司里吓丢了魂，郝天渠也是从国外赶回来，她宠着长大的孩子遭了那么大的罪，她如果知道郝沐是为了去见路昭珩才出的车祸，她肯定是要迁怒的，但她也不会真的做什么，最多责怪几句。
郝沐因为她的反问莫名脸热。
喜欢路昭珩……当时肯定是没那么喜欢的，但现在，他还真有点舍不得路昭珩被当成“出气筒”。
他不由得辩解了一句：“和他没关系，我当时是瞒着他去的。”
因为“郝沐”想给“路昭珩”一个惊喜。
最后只有惊吓没有喜，还奠定了虐恋的基础。
郝沐在心里叹了一声。
江栀看着他，无奈笑了笑：“你不用这么紧张他，你喜欢的人，我还能真把他怎么样吗？”
“我没有紧张。”郝沐说：“我就是……不想让你不开心，我隐瞒是我自己不懂事，和你们都没有关系，妈，你为我付出了多少我知道，你不用觉得自己哪里做的不够好，你是这世上最称职的妈妈，我说真的。”
他直视江栀的眼睛，目光真挚。
江栀被他前所未有的认真的脸逗笑了，“你都听到了？”
郝沐点头：“你又没关门，我刚好就听到了。”
“……”
江栀难得有点不好意思，回来跟佣人发一句牢 骚，还被听到了。
她沉吟道：“你结婚是大事，我做不了主，我给你爸打电话他……”
她话没说完，郝沐打断她说：“你是我妈，你为什么做不了主？”
江栀蓦然一滞。
郝沐看着她，一脸的理所当然。
对视了一会儿，江栀心里的顾虑突然消了不少。
她一直觉得，她的三个孩子中，郝沐是不一样的，因为他们没有血缘关系。
她不是郝沐的亲妈，很多事她不能像对待江寒轶那样能斥能骂，她怕郝沐会觉得她是因为不是亲的而苛责他。
郝沐从小就不怎么依赖她，他做事有主见，也不让人操心，江栀常常因为他太省心而觉得有些挫败。
郝沐他爸经常不在国内，江栀虽然总是对郝沐说“你爸不管你我管”，可事实上，她不敢管得太多，她事事顺着郝沐，只是希望他能按自己的想法过的开心，她从来不反对郝沐的决定，哪怕她和郝天渠有一样的担心，她能做的就是尽可能的保护好郝沐。
她放任郝沐去娱乐圈打拼，然后自己在他背后撑起羽翼。
因为同是omega，她对郝沐甚至比对江寒轶还上心，她是真的把郝沐当自己的亲儿子，也是因为太在乎，所以她才更担心。
之前在酒店，她知道郝沐要跟她说什么，可她不想听，因为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如果郝沐跟她坦白，她要怎么面对？
不生气吗？她当然生气。
可是反对的话，她有资格反对吗？
虽然明知道郝沐的性格不会说什么难听的话，可她还是害怕，她怕两人起争执，郝沐会说出“你又不是我亲妈”这样的话。
她怕自己会不被认可。
可今天晚上郝沐突然回来，短短几句话，又让她觉得，她所有的担心其实都是在庸人自扰。
又或者，她是被郝沐开导了。
她作为一个长辈，还让别人来替她担心。
江栀释然一笑，“你就不怕我做主，不让你们在一起了？”
郝沐立即道：“你不会的。”
见江栀突然挑眉，郝沐又道：“他是真的对我好，虽然我和他相处没多久，但他是个很好很好的人……”
郝沐有些苦恼，明明路昭珩那么多的优点，可他像是脑子突然空了，也词 穷了，什么好听的话都说不出来。
他想江栀既然偷偷查过，就应该了解路昭珩是怎样的一个人，也不需要他再刻意的说什么好话。
但人就是这样，同样是在乎的人，当然是希望他们彼此认可的。
江栀也看得出来，带着点儿调侃道：“好了，知道你有多喜欢他了，我不会反对的。”
“……”
郝沐脸上一热，轻轻咳了一声：“那我爸那边……”
“你爸那边我去说。”江栀干脆道。
郝沐“咦”了一声，问：“你们俩和好了？”
江栀道：“我们又没有吵架。”
“不是说我爸忘了你们的结婚纪念日……”
郝沐越说越小声，心里暗骂：他真是哪壶不该提哪壶！
见江栀突然垂眼，他忙道：“我爸他就是这么一个人，又固执又刻板，除了他的医学研究，生活上的事他一点儿都不注意，他可能连除夕是哪一天他都记不住，但其实他还是很在乎你的，你、你别和他一般见识。”
他紧张兮兮的，江栀好笑的抬头：“你这孩子，夸人的话不会说，说你爸坏话你倒是一套一套的。”
“……”
郝沐心道：你自己说他坏话的时候比我还妙语连珠呢！
江栀笑着笑着又道：“但他记得你妈妈的祭日。”
“……”
“每年都记得。”
“……”
江栀的话里听不出有多失落，但就是很让人心疼。
郝沐道：“妈……”
“算了，不说他了。”江栀道：“今天住家里吗？”
她突然起身，郝沐跟着仰头，点头道：“嗯。”
“那我让张妈给你收拾房间。”
“……好。”
郝沐跟着她一起出了卧室，没再多问多提什么。
他从小是江栀带大的，对自己的亲生母亲没什么印象，也不知道他爸对那人是什么感情，他小时候听亲戚提过，说是他妈妈去世的时候，他爸没来得及见到最后一面，他想他爸记得妈妈的祭日，更多的可能是亏欠吧？
他也明白江栀不是真的在介怀什么，她就是发发牢骚。
毕竟结婚这么多年了，谁还会真的介意那么多年前的事呢？
郝沐久违的在郝家大宅住下了，洗漱过后，他穿着宽松的浴袍，扑到床上给路 昭珩发了视频。
明明分开也没多久，可他就是想那人了。
想他的声音，想他的怀抱，想他的信息素。
视频接通的瞬间，郝沐心跳加速了一下，他看着手机屏幕上路昭珩的脸，低声问：“你什么时候到家的？”
路昭珩道：“到了有一会儿了。”
“哦。”
“……”
突然陷入沉默，两个人隔着屏幕对视着，郝沐没话找话说：“我把结婚的事跟我妈说了。”
路昭珩问：“她怎么说？”
“也、也没怎么说，她一直都支持我的。”郝沐道：“你不用担心，我那么喜欢你，我妈肯定也会喜欢你的。”
他这突然的表白，让屏幕另一边的路昭珩呆了一下，眸色渐渐变暗：“嗯。”
郝沐被他可以称得上赤.裸的视线看得心头火起，不自在的眨了眨眼道：“你……你怎么不说话了？”
路昭珩看着他，嘴角扬了扬道：“沐沐。”
“……嗯？”
“把浴袍脱了好不好？”
“！”
郝沐心尖一颤，蓦然瞪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