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上次进入研究所不一样，这次我来就是要找出怨魔，最好是把怨魔放出去让它和外面的红衣君王互相消耗，因此我尽可能多地制造噪音，一路释放自己的法力发出很大响声让研究所里的家伙知道有外敌闯入。
走了几分钟还没有见到怨魔，倒是来到一片干涸的地下壕沟，壕沟下怨气沸腾，就算是道尊也会在进入沟底时受到巨大的震动，我的眼泪止不住往下流，一股莫名的愤怒充满心间。
走不出几步我就一脚踩到什么东西，有类似干柴断裂的声音，我低头看向脚下，有一段似乎是小臂骨的人骨被我踩断了。
我不是故意的，这是个意外。
我拿出惊月剑小心翼翼挖出那具骨骸，费了一番力气把断掉的小臂骨拼上，用法力实体化的绷带把骨头缠在一起。做完这件事我突然感觉不对劲于是四下望了一圈，我居然走进一条到处是骨骸的坑道，那些骨骸基本都是掩埋在泥土下，土壤是被某种强大恶意诅咒的类似于封印的东西，把骨骸放在这里会让灵魂被囚禁在骨中，伴随着遗骨一点点腐朽分解，最终灵魂被泥潭缓慢吞噬，完全融入泥潭中成为坑道淤泥的一部分。
蚀骨之河。
张欣欣给我的书籍提到过这种东西，并非天然形成的景观而是后天人为制造的罪恶，蚀骨之河几乎都是作为护城河使用，除了水系君王之外没有阴物能在这条恐怖的护城河保持灵体稳定，躲在河的后面可以说玄界战争已经赢了一半。
我不知道这种邪术是怎么做出来的，张欣欣没有说，但我现在是活人，蚀骨之河对活人几乎没有影响，我……
不，还是有影响的。
河道两侧留有小门，门与河道墙壁本身几乎融为一体，我以为我可以接受地下研究所跑出任何东西，但门打开的时候还是让我很震惊。
一个看起来不是很恐怖的男人走出来。
他看上去五十岁，是个外表平平无奇的人，身穿一件白大褂，带着金边框镜，背后有四条机械手像蛇一样扭动。
“很久没有人来过这里了。你能进入到底下研究所，一定是帝国发起了大反攻吧?”
由于我买了死亡秀场的坑爹最高级宝物语言技能书，这个日本鬼子……日本研究人员的话我可以没有障碍听懂，但他的话让我思考了半分钟才意识到对他来说战争并没有结束，他以为我是上面派来找他的特务，在策划对美军的大举反击。
我点头又摇头:“反攻是反攻，但反攻并不顺利。美国人在帝国本土投下威力巨大的炸弹将广岛长崎夷为平地，又派遣上千轰炸机对东京进行大轰炸，导致本土五分之一军事工业被毁，三十万人直接死亡，情况对帝国越来越不妙。”
白大褂惊讶问:“帝国不是在外岛设下多道防线吗，而且天皇陛下说一旦海上陷入绝境就迁都满洲，如果本土遭到巨大打击，现在天皇陛下应该在来这里的路上才对，你有从陛下那里获得什么旨意吗?”
我摇头，声音沉重:“陛下的旨意确实有，但我冲破封锁线的时候诏书丢了，只记得大致内容是让研究所停止危险的研究，销毁证据，处理掉记录。天皇陛下来不了满洲了，因为苏联对帝国宣战了。”
研究员五官都要扭曲到一起了，他确实不是一个活人，应该是介于生人和僵尸之间的某种东西，绝不会有一个活人脸可以扭曲到这地步。
研究员很生气地大骂苏联背信弃义，骂完了他让我跟他一起去销毁研究资料，绝不能让那些珍贵的材料落入盟军之手。我没有提出任何问题就跟着他在蚀骨之河下面走了百十米，来到水边。
是的，水边。
他手搓光球让水中升起一个小小的台阶，然后那台阶中心出现一个看上去毫不显眼的盒子，研究员打开盒子拿出一个线装笔记本，似乎犹豫了一下，然后又叫我过去。
“特使，真的要把所有的研究资料都销毁吗?这些资料是我们在满洲进行了十几年研究的心血，不只是我们自己的研究结果，还有过去那些前辈们的智慧结晶，就因为战局恶化就要销毁吗?”
我沉声道:“这是天皇陛下的命令，必须执行。只要没有证据，中国也好英美也好都没有办法制裁日本，如果这种东西继续存留于世被发现了，必然会落入英美之手，到时候天皇陛下也一定会受到牵连，你连这个浅显的道理都不懂吗?”
研究员挣扎了一下就拿起线装笔记本，他对着水面沉默了一会儿，我上前两步让他赶紧销毁记录，不料他突然一脚把我踢下了水。
难道我假冒天皇特使被发现了?
“我和我的伙伴们为这个项目已经奋斗了几十年，杀了那么多人，付出那么大的牺牲，眼看就要得到最后的结果了，眼看就要跨过最后一扇门了，却告诉我要结束这个项目吗?我绝不接受这种结果，即便是没有军部的支持我也要独自把研究进行下去!”
我先是一愣，继而摇头苦笑。
以为是忠心的军国主义分子，结果是疯狂科学家吗?旧日本几乎每个公民都是在对天皇绝对忠诚的教育环境下一遍又一遍洗脑洗出来的好斗分子，天皇对他们来说就是神明，是绝对不可以忤逆的存在，他居然会为了一个科研项目对天皇说不。
“那我只好在此将你打倒了。”
我拿出一张紫符，研究员拿着线装本扭头就跑，在跑路之前他把一个奇怪的东西扔进蚀骨之河，阴气不断从河底冒出来，像是有什么庞大的动物正在呼吸。
怨魔……吗?
水中的阴气实体化成为一个扭曲的人影，它和目前为止我所见过的任何敌人都不一样，不是人不是鬼，如果非要找个类似的对象那就只有执念的怪物跟它比较像。
鬼影向我直冲过来，速度很快，但我是超机动炮台法师，要躲开正面的攻击并不困难。这是一个大概有道君实力的鬼影，他的战斗方式与我交过手的癫鬼比较像，都是不计后果的疯狂进攻，以伤换伤疯狗一样缠上去，但由于基础实力碾压，要对付这么一个疯狗阴气聚合物并不算太难。
我和它对了几剑就扔出一张紫符将它炸碎，紫符净化了阴气，但情况并没有好转。
疯狂科学家在一边进行最后的实验，蚀骨之河中出现巨大阴气漩涡，河附近的阴气不断被漩涡吞噬，那漩涡的阴气也越来越强，一看就知道他在制造什么了不得的怪物。这时候最明智的行动就是冲过去杀死他打崩漩涡，但当我闪现到他背后时我又犹豫了。
他和那些侵华日军不一样，他做了很多坏事但并不知道自己在做坏事，这样的人，真的要一剑劈了吗?我觉得还有教化的余地。
很快，我就为自己的心软付出代价。
阴气的尖刺自蚀骨之河中伸出，我分明看到是河水与阴气融为一体，整条河在一瞬间都被同化为阴气。那道阴气尖刺朝我胸口刺出，被我用剑挡住后包裹我的河水也变成阴气，一个漩涡自我脚下生出将我拖入水中。
我只好屏住呼吸避免呛水，但我从来没有尝试过无器具潜水，三十秒就已经很难受，那漩涡牢固缠绕着我让我无法离开水下，惊月剑的剑气也不能对漩涡造成丝毫伤害，我只能向水底越来越深地沉陷。
要死了。
蚀骨之河会分解灵魂，如果我死在这里，即是真的结束了。
我知道一个道士的命运少不了是与阴物作战死去，作为道士来说能够死在和阴物的战斗中是最好的结果，可是我还是不甘心。
救救我。
我不想死。
谁都可以，救救我。
没有人拯救我，要活命还是得靠自己，这样的情况下我怕是束手无策。
道尊又怎样，还不是淹死在河里。
水不断灌进嘴里，我已经是自暴自弃，但令我惊讶的是在我快要死掉的时候漩涡消失了，惊月剑形成结界带我浮出水面，我努力爬到岸边就失去意识。
如果这时候研究员给我一刀，我就真的完了，但他并没有那么做，而是留下一封信，告诉我那个被认为绝对不可能实现的目标被他实现了。
我大概昏迷了十七个小时，靠着惊月的生命保障和寒露的项链苟活，现在我的命保住了，身体还是很沉重，短时间内不能作战，得先照顾好自己。
周围的阴气变得很稀薄，蚀骨之河里的那些恶灵们都去了哪里。
是用他们作为怨魔的养料喂给怨魔了吗?还是有其他的用途?研究员呢?
我用剑支撑地面勉强向前走，走不出五米就摔倒在地上，眼前一片红色，我还以为是怨魔来袭击我让周围的墙上流血，但那血不是墙上的。
那是我自己的血。
我的耳朵里有血滴出，量不大却是严肃的警告。
胃好疼，应该也出血了吧。
虽然很想出去帮忙，但我好像，也做不了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