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迷雾

齐修站起身, 神色复杂, 但终究从石像上收回视线,转而看向一众人。“抱歉。我们继续走吧。”

“等等——”李简出言,先上前一步。他抬眼望向了石像背后。那是一条正是进入桃花溪谷的小道, 小道两边皆是直飞入天的山壁,只有一线天光落下来,勉强照亮道路。

而道路尽头,雾气弥漫, 让人难以窥见谷内的真容。

“这么多年来, 也没有人进入谷内,莫不是里面闹鬼?”李简看向孟挽青,“你今日让我和齐修去采的药材我认得, 有桃木枝、还有菖蒲。这些能管用?”

“对。”孟挽青点头, “多年来,没有普通人赶迈过这石像一步。据说十八年前, 这里死了太多人,有了太多怨气。怨生瘴, 瘴困鬼。谷内村民的魂魄不曾散去, 滞留于此。不知道为什么,这些鬼魂不愿踏出这石像半步。所以有传言, 走过这个石像,就踏进了鬼门关。”

“他们若真是含冤而死,滞留人世、不肯离去……似乎倒也可以理解。”李简蹙眉,“他们可曾害过人?”

“总之, 有人进去过,但从来没有人出来过。”孟挽青看向杜睿,“包括紫夏真人座下的静华……”

“对。此次我们的首要目标,便是救出静华。”杜睿皱眉,看向孟挽青,“你和李简都没有修为。这样,你们先不要进去了。我和齐修进去看看情况再说。”

“无妨。”孟挽青温婉而笑,“我之前来过这里。有一些药材,只有桃花溪谷里有。我硬着头皮来了,是遇到些邪祟,不过靠着菖蒲和桃木,以及一些简单的道家阵法,我也安然无恙。普通老百姓是不懂祛邪祟的方法,至于静华……确实说不定与魔界的事有关。”

“如此,那也没什么好担心的。”李简道。青穹术法,本就是修道成仙,故而虽然没了修为,寻常的一些自保阵法,李简还是会的。

“师父,你走我后面。”齐修上前一步道。

-

随后,四个人也不多做耽误,终究踏过了齐修母亲穆想衣的石像,往那条甬道走过去了。

走过甬道,李简便感到进入一片白茫茫的世界。整个谷内均被雾气环绕,让人根本什么也看不清。

冷不丁,李简的手腕被一只温暖有力的手握住,其后,齐修的声音几乎响在他的耳边,好似他是贴着耳朵对他说的话。“师父,弟子僭越了,但这里深浅难测,你又失了修为,我们莫要走散了。”

李简想了想,他握的是自己手腕,好像确实也没什么,此下情形特殊,自己推辞过多、反而尴尬,也就由他去了。

只是李简觉得有些奇怪,好像自从一进到这里,就没有听到杜睿和孟挽青的声音,便出言问道:“师兄?你们在何处?”

李简这声落下,没有听到杜睿和孟挽青的回答,倒听到了另外一个声音。

“咦,又来了两个哥哥。两个哥哥长得好好看啊。”

这声音似乎是女童发出的。一声落下后,又有另外一个女声传来。“你看,这两个哥哥手牵着手。啊呀,真羞羞。我们女孩子一起走路才手牵手呢。”

李简一听这话,顿觉十分尴尬。可是尴尬过后,他的背脊有些发麻。——这里不该有活人存在,难道发出这些声音的都是女鬼吗?

齐修闻言,却把李简的手腕握得更紧了。他上前一步,已祭出了承影剑。

如此,李简还是出言问了:“你们是人是鬼?”

“鬼?什么是鬼?姐姐,他在说什么呀?”最初说话的那个女童开口。

“我也不知道。”后出声的女童说,“两位哥哥,欢迎来到桃花溪谷。你们要不要去我家坐坐?”

“你家……在桃花溪谷?这里的人不是早都死了吗?”李简蹙眉。

“死?姐姐……他……他为什么说我们死了?”

“他……他一定是胡说的。怎么可能呢?早上我还和阿爸阿妈说了话呢,上午我还去帮王叔遛了狗呢。我们怎么会死?你……你叫什么名字?我们好心招待你!为什么这么说?”

“呜呜呜……姐姐,我不要死不要死……为什么……我觉得好冷。我似乎做了一场梦。我好冷……”

听这两个孩童的声音稚嫩,并且好像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听上去,她们并不像诱惑人上钩、继而把人杀掉的女鬼,她们竟像是真的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

李简上前一步。“好。我跟你们回家。我们去做客。”

“师父——”齐修声音一沉,似有担忧。

“我看她们并无恶意,不妨去看看。”李简道。

“那行。你走我后面。”齐修说,“稍有异动,我们立刻御剑离开这里!”

“嗯。”李简点头,然后对着雾气中不知名的方向说道,“小姑娘,我乱说的,我开玩笑的,你们别哭了。带我去吧。我从外面来的,我带了礼物呀。”

“啊,有礼物?是好吃的吗?我好久没吃过东西了!我好饿的!”年纪稍小的女童说。

“有。”李简道。话到这里,李简有些难过。因为从女童的只言片语里,他似乎已经推测出了些东西。

——那便是,这两个女童跟谷中的其余村民一样,是活活被饿死的。所以,她才会说她好饿、很久没吃过东西了。加上,谷中遭受雪灾,所以她才会对她姐姐说她好冷。最后,她俩甚至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灵魂也不知出于何种原因滞留于此、不得进入轮回。

“你叫什么名字?”李简再问。

“我叫子鹭,我姐姐叫子央。”子鹭开口说,“这里好久没来客人啦。客人还带了食物来,真开心,快跟我来。”

李简眯眼,难以辨认这两个女童的踪迹,倒是齐修用一招“明目”术,双目得以拨开云雾,稍微看见几分这谷内的情形。

“师父,来,跟我来。”齐修说着,握住李简的手腕、带着他朝前走去。

与此同时,齐修另一只手结出法印,造了一只传声蝶去寻杜睿。

最后,齐修和李简真的来到一个房间。走进房间之后,雾气骤然散去。看来,这屋子内是不受雾气的影响的。

这屋子也是吊脚楼,这是这一带地区标志性建筑。屋子也有三层,第一层放着许多罐子缸子,但里面都是空的。可见,里面原本存放的粮食都消耗殆尽了。第二层、第三层则是居室。居室内有四具白骨,李简猜测,它们分别属于这对姐妹,以及她们的父母。

可是,这两姐妹真的就好像什么都不知道,她们请李简和齐修坐在榻上。而这个时候,李简也总算看清了她们的模样,或者说——她们的轮廓。

她们的灵魂呈半透明状,似乎是有一些实体,并非全然为不可触碰的灵体。依稀可见,她们是两个很可爱的孩童。子鹭扎着双马尾,跑起步来,两个马尾一摇一摆的,特别可爱。她的脸还有些婴儿肥,包子脸的模样特别想让人伸出手去戳一戳。

只见子鹭跑到李简面前,握住他的衣袖,摇来晃去地说:“哥哥哥哥,你不是说给我们带吃的了吗?我想吃糖葫芦,有吗?如果没有……那别的也可以呀!”

李简听得叹气,想了想,便从怀里拿出一个瓶子给她。这是他先前炼制的强身健体的丹药。此下,拿去给小孩子做零食,也算是凑合。

-

用丹药略安抚了两个小鬼,李简叹口气,和齐修一起,又被姐妹俩领到了三楼。

子央先开了口:“客人哥哥,你们俩就睡这里吧。这是我们的客房。天要黑了。爸妈说,晚上魔鬼的。不能出去。千万不能出去。”

听罢这话,李简抬头朝窗外望去。只见夜色的确很快沉了下来,更让人难以察觉那浓雾深处藏着什么。

李简想到什么,看向她们俩:“你们不是说,你们爸妈也在吗?他们去哪儿了?”

子鹭拍手说道:“他们早上在的,不过我们没有粮食了。他们早早就和其他大人们出去找吃的了。你们明天早上就能见到他们啦。”

“客人你们好好睡。我们也去睡了。外面有魔鬼,千万不要出去哦。”子央挥挥手,拉着子鹭朝外走去。

“等等。”李简叫住她们,“谷口的石像是谁,你们知道吗?”

“知道呀,是想衣姐姐!想衣姐姐长得很漂亮呀!咦——”子央回头,仔细瞧向了齐修,她推了推身边的子鹭,“子鹭,你看,这个人和想衣姐姐长得有些像啊。”

——原来,那石像确实是代表齐修的母亲。虽然总觉得这两个小孩叫齐修哥哥、叫穆想衣姐姐,这辈分有点错乱,但现在也管不了那么多。李简上前一步。“那她跟这里有什么关系呢?”

“嗯……听阿爹阿妈说,她是个大好人。她给我们带了好多粮食来呢。她好像带着阿爹他们去找粮食了。你们要是想见她,明早让阿爹带你们去!你们一起去找粮食,也许我们就不会饿了。”

听到这里,齐修不由握紧了拳头,眼里滑过隐忍的激动——也就是说,他还能见到她的母亲?就算他母亲死了、成了亡灵,他好歹有个机会……能够真的见到她吗?

李简自然把他此刻的神色尽收眼底,当即对两姐妹道了谢。待她二人离开,李简看向齐修。“阿修,那我们便在这里留一夜吧。”

“师父,这里不知道什么情况,不如我们离开此地,寻找师伯——”齐修皱眉。仿佛是觉得李简又为他的事操心,他有些过意不去。

李简笑了笑,“横竖,我们留下来,才能真正知道这里到底发生过,以及静华到底经历了什么。如此,才可找到他,解决这里的问题,并可能找到你的母亲,无妨。”

“好。但一旦有危险。我们立刻离开。”齐修道。

“自然。不过,我的徒弟怎么可能连区区鬼祟都对付不了?”李简笑道。只是笑过,李简又严肃下来,“可有收到你师伯的回信?”

“不曾。”齐修说到这里,也严肃了神色,“我只记得,我俩走在前面。一踏入浓雾区域,就没见过杜睿师伯和孟前辈了。”

“再联系他。摸三下那个联络玉佩再试试。”李简这般说。

如是,这一晚两人试了诸多方法,也没能跟杜睿取得联系。天快亮的时候,两人就着打座的姿势,各自睡了片刻。

等他们醒来之后,却发现均是站着的。而他们面前,赫然是浓雾的面前。李简诧异地回头一望,发现了那个石像在自己的背后。

——也就是,他和齐修睡了一觉,醒来之后,莫名回到了桃花溪谷的入口。

作者有话要说:  一个真实的鬼故事,十一长假、要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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