益景烨抬手往空中一招手，就有一个人飞身来到身侧。他向其耳语了一阵后，那人便飞身离开。
看了看一直等在旁边的蒋瑞，益景烨向他招了招手，两人朝灶房里去，这里晚间吃饭的小木桌还在。
制止了蒋瑞倒水，益景烨示意他坐，看着始终保持恭敬的蒋瑞道，“这些年，辛苦你了！”
蒋瑞全身一僵，慌忙又站起身来郑重行礼，“主子，这话从何说起？”
益景烨挥手让他不要多礼，他有些失笑，和婉儿在一起久了，自己也变得平易近人了些。
要是以前，他怕是不会多说一句话。
他都快忘了以前自己是什么样子了？是冷冰冰的吗？是婉儿说的千年寒冰脸？
示意蒋瑞坐下，益景烨才开口道：“和婉儿走这一趟，我才知道，只要你想，就可以把人弄回去，才不管什么皇命圣旨。”
蒋瑞心下明了，忙道：“属下不敢有那些心思，属下甘愿留在交州，替主子看住南蛮。这里已经很好了，主子每年都送来粮食，免了我们年年的徭役，我这基本也就是自由之身，倒也活得很是自在。”
这话不假，他穷是稍微穷了点，但身强力壮，糊口是没问题的。
反正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益景烨点点头，“在交州，我的人不多。三年，最多五年。你再等上三、五年即可。这是我给你的承诺。”
蒋瑞也是边关将士，原是郝老将军的属下，十年前他们就相识。
当年家族被流放，连正在边关服兵役的蒋瑞也没能逃脱，被带到了这流放之地。
他的家人在流放的路上死的死，伤的伤，为数不多的人好不容易到了这里。
可惜北方人也实在忍受不了这烟瘴之地，不堪毒虫鼠蚁烟瘴湿热侵扰，也都陆陆续续去世了。
益景烨第一次来到这里的时候，是蒋瑞到了此地后的两个月后。益景烨那年八岁，是在祖父卓天益的带领下来的。也是在那时候蒋瑞认他为主的。
“十年都过去了，三五年不算啥！主子不用费心在小的身上。”蒋瑞觉得不对，心中一惊，“主子是要参与夺……”
益景烨摇摇头，眉目越发冷凝，“不是。”
“是属下逾越了！”蒋瑞垂下视线，他倒真希望主子能坐上那个位子。主子是面冷心热之人，看似冷酷无情，杀伐果断，实则他从不滥杀无辜，对属下也是真的好。可是，坐上那个位置怕也没那么好。
“无妨。”一想到那个昏庸猜疑的皇帝，残暴好色的太子，城府极深的齐王，益景烨就不敢去想亭国的未来。
蒋瑞祖父不过是直言劝诫，就落得一个满门流放的地步，也亏得是蒋瑞常年在边关，身体好，不然蒋家怕是一个子嗣都不剩。
想到这里，益景烨心中一阵厌烦，可再厌烦他也得等。要等他强大起来，要等他把触角伸到大亭国的边边角角，伸到各个官员的府里才能动。
杀那几个人很容易，若是因此亭国内乱不止，又有外敌入侵，这就违背了他的初衷，更不是他想看到的局面。
“南蛮你多加留意一些。我此行的目的是救人，暂时不方便露面。之后你要把周良骥争取过来，不用表明你的身份，之后有利益挂钩，他会自然而然同我们站在一起。除此之外，这些流放之人能拉拢的，你都拉拢过来成为我们的人。”益景烨手指轻轻敲着桌面，“后面我会派人来帮你一把。”
“是。”见主子没有其他吩咐，蒋瑞将主子领到另一间屋子歇息，行礼退了出去。
苏家。
一夜无眠，实在睡不着，苏同天不亮就起床了，端了个破旧的矮凳放在床榻面前，坐在矮凳上由坐在床榻上的老伴儿给他束发。这里除了一个屈二，没有仆人，这也是他们二十年如一日的相处方式。
老夫人拢着他花白的头发，笑道：“没想到还有离开这里的一日。”
“是啊！”苏同环顾了一下这个生活了二十年的地方，这破旧的房子都是一点一点盖起来的，才有了如今这般模样。他都有些习惯住在这里了，甚至对这里都生出了些许眷恋，不过也只是些许。
这个地方的父母官再好，他们那也是人生无望。
“你和儿媳说一下，看有什么东西要带走，都收拾好。婉儿说，她会派人来拿。”
已经梳完头的老夫人淡淡一笑：“不必，本就没有什么贵重东西。只要人能活着走出这个地方，其他都舍得的。”
苏同回过头看着这个陪他吃苦受累的老伴，拍了拍她的手，“放心吧！婉儿那丫头会把我们带出去的。”
“这个时候你倒是不担心了。”
“不担心！透过婉儿的眼眸，能看到她坚定不移的信念。我相信她。”想起他的外孙女，苏同心里一晚上的忐忑担忧到了此刻后反倒平静了好多。
老夫人笑着看他一眼，挥手道：“去吧！办你的事去。”
走出屋外，家里的其他人都齐齐站在门外。
“远儿，宁儿你们俩照常上工，平时是怎样还是怎样，心稳着些，午时告个假回来。”
“是！祖父。”
“是！父亲。”
“江氏，你今日卧病在床，有婆子来邀你去做活，你推了去。”
“是，媳妇明白。”江氏福了福身，应声应诺。
苏同点点头，从怀中取出一粒药丸递给屈二，“屈二，这粒药丸你服下。婉儿说吃了会面色苍白，像生了重病一样，但身体不痛苦，不会遭罪。”
屈二不接，跪下请示，“老太爷，我去找织纹螺，这个东西你不识。”
苏同笑，双手扶起了屈二，“正是我不识才应该我去，也只能由我去。”
看着屈二疑惑的眼神，苏同继续道：“二十年了，苏家的食物大都是你弄来的，难道你还分不清哪些东西有毒，哪些东西无毒？你要真的把这织纹螺端上了桌，可就是图谋不轨，谋害主家了。”
“啊！”屈二心中一惊，连连摇头。他没想这么深远，真没想到这里去。
苏同拉过屈二的手，将药丸放在他手心，“所以，这家里只有我去正合适。这二十年来我都没出去寻过食物，理应分不清才对。仆人生病无法做饭，我做出来的东西就算吃死了人也不奇怪，谁叫我不认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