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她对自己娘俩儿暂无恶意,离开她那几年也的确过的艰辛,不如放她在亲娘跟前儿顶两年,等自己有了能力,再把人想法子弄出王府,总比一直住在里头,说了不算、算了不说的强。
大不了出来之后,给李奶娘多一些银子,虽然她未必是想要银子,但是好歹是自由身,儿子也不必与人为奴,估计她会更开心一些。
“不回去也好,这些日子府里头的事情又多,听说海大夫人有了身子,阖府都宝贝蛋儿一样的护着,王妃娘娘跟世子妃娘娘连她的请安都免了,也不让她劳累,另外,听闻二房老爷的姑娘,梦大小姐,也在相看人家。”
“哦,除了二房,接下来有女儿的就是我们三房,我大姐也十三四了,及笄之后就该定亲了。”赵仁河摸摸下巴:“十七八就该出嫁了。”
一般大户人家的女孩子,或者官宦之家的小姐,都是十三四相看人家,及笄之后就定亲,走完六礼,也该一二年之后了,再备嫁一年半载的,十七八嫁过去,十八九生孩子,二十几岁就儿女满地跑了,等到过了三十不到四十岁,就该当祖母、婆婆、外祖母了。
他们家的几个堂姐妹,说实话,赵仁河一个都不认识,不是没见过,关键是一年就见那么几次面,他又有点子轻微的脸盲症,并非过目不忘的那种人。
所以他对那些女孩子没什么感情,何况男女是分开养的,女孩子一过了七岁,就要去夏院。
男孩子过了七岁都要上学堂,赵仁河要不是被嫡母算计了,也不会十岁才去学堂,背课文背的昏天暗地,就想着弥补一下自己晚上了两年学堂的时间。
且科举取士,他都打听的清楚,不就是考试吗?应试教育下出来的流水线产品,他虽然不是特别的那一个,但也是名牌大学毕业的本科生。
读的又是文科,考试他不怕的,就怕流程太麻烦,自己没搞清楚,何况他不止自己要考,还有身后一群兄弟们呢。
培养了多年的人才,不能让他们白身不是?
“是,所以王妃娘娘才不要太太冒头,在自家院子里发疯无所谓,出去丢人现眼可就不好了,再说,二房的梦大小姐是王妃娘娘唯一的亲孙女儿,阖府就这么一个嫡亲的女孩儿。”其他房也有女孩儿,却都是庶出:“前些日子其他房的姨娘生产,都是女娃子,没有男孩儿。”
“倒霉催的,我还是最小的那个男丁!”赵仁河嘟嘟囔囔了一句:“家里无事就好,明日我去舅舅府上看看去,这都上学俩月了,都没去过。”
头两个月休沐只有一日,赵仁河一天跟大家伙儿一起出门逛了逛东西两市。
另一日在家写了一天的功课。
等到第三次休沐,他就带着买来的一些小玩意儿,以及自己做的一些小孩子的玩具,去了荡寇将军府,舅舅没见到,只见到了舅母。
原来舅舅前日去了军营。
虽然赵仁河两个月没来,但是两家下人之间也有走动,巧得很,田家的对门邻居家的亲家,就在舅舅家旁边的小巷子里住着,来回传信极为方便。
“前两个月怕你忙,知道你读书辛苦,就没去打扰你,横竖你带来的人都说你过得不错,可我看着怎么像是瘦了呢?”作为舅母,孙兰是合格的,作为亲舅母,她是心疼晚辈的,所以拉着人不撒手,还一叠声的吩咐身边的管家娘子:“去告诉伙房,做点好的来,别竟是肥鸡大鸭子的,做点那个将军带回来的那个燕窝,给表少爷补一补。”
“别,在家就吃这些个,来您这里就想吃点家常的东西,何况我这么小,吃那些作甚?”赵仁河哭笑不得:“只舅母平日里的饭菜即可,清清淡淡的更好。”
“那就听你的,你想吃什么都行!”这舅母可真是亲舅母,赵仁河有些担心表弟妹们会被舅母惯成熊孩子。
谁知他去看大表弟的时候,发现大表弟才几岁啊?就开始站在树荫下背书了。
看着他的是孙应嘉,这个外祖父。
他坐在石桌子旁边,桌子上摆着两个盘子,一个里头装了二十几块小点心,孩子可怜巴巴的看着本属于自己的点心在桌子上,偏偏不能吃,背书也只是背的《三字经》而已。
赵仁河站在一边看着,不出声,结果这孩子看到表哥来了,他还记得这个好看的表哥,表哥来了喂他吃的,跟他玩儿!
可怜孩子三岁多,周围没有跟他一边儿大的,他一个人玩耍,没什么趣儿,又不得出门去,只有一个妹妹还在襁褓里呢。
他又是将军之嫡长子,这身份,周围的孩子也不可能跟他玩一起去,小孩子这么大都是不知道轻重的,万一打闹出来,下了重手可怎么办?
也就赵仁河这个大表哥,肯跟他玩儿。
又大他那么多,又有趣儿的很。
一走神,背错了!
就看孙应嘉拿了盘子里一个点心,放到了另外一个空盘子里,那空盘子里已经有三块点心了。
这是第四块,估计大表弟背错了四处。
赵仁河依然站着不动弹,也不吵闹,更不给他可怜的大表弟打眼色。
大表弟才三四岁的年纪,背完了一小段的《三字经》,又开始数数,数了三十个数,错了俩,又没了两块点心。
背完了,孙应嘉才道:“点心拿去吃吧!”
大表弟欢唿一声,哒哒哒跑过来,拿了一块给孙应嘉:“请外祖父享用一块。”
赵仁河本以为孙应嘉不会吃小孩子的点心,本就不多的点心,个头也不大,背错了书,被扣了五六块,这点心五分之二就没了,再分给外祖父一块,又少了一块。
谁知道孙应嘉,竟然接了这块点心,还放到了嘴里吃了!
“嗯。”
大表弟就眼巴巴的看着他外祖父将点心吃了,咽下了肚子,这才拿起另一块点心,举起来给赵仁河:“大表哥,吃点心吧。”
“乖!”赵仁河赶紧接过来,也吃了,是带着点奶香味儿的鸡蛋小糕饼。
软糯,带着一丝蛋香。
很适合幼儿吃,且也很小,做成小贝壳的样子,煞是可爱。
看大表哥吃了,这孩子才自己拿了一块开吃,旁边有半碗果汁,孙应嘉时不时的喂他喝一口果汁儿,且不许他一口吃两个,一口最多吃一个。
虽然是不跟自己姓氏的外孙子,但是孙应嘉还是照顾的很细致周到,周围有两个仆妇并两个小丫头伺候着,并不敢上前帮忙,一直到孩子吃喝好了,他才道:“去找你母亲玩儿吧,或者去看看你妹妹,不许调皮逗哭妹妹,要是没得玩儿,就去站桩。”
“是,外祖父。”孩子规规矩矩的行了一个不甚规矩的礼,摇摇摆摆的走了两步,转头看了看大表哥:“外祖父,那我能跟大表哥玩儿么?”
“下午可以,上午不行。”孙应嘉道:“中午可以跟大表哥坐在一起用膳。”
“好呀!”这回高兴了,小孩儿摇摇摆摆的带着两个婆子两个丫鬟去找他娘了。
孙应嘉这才抬头看赵仁河:“今天怎么有空过来了?”
“来看看舅舅舅母以及您。”赵仁河行了一礼:“没打扰您的清净吧?”
刚才我可一句话都没说。
“没有,坐。”孙应嘉指了指旁边的石凳。
一个石桌边上围了五个石鼓凳,上面还放着柔软的藤编垫子。
坐下不会硌屁股。
“哎!”赵仁河赶紧坐下,站半天了,也口渴了。
幸好,这个时候啊,一个利索的仆妇过来,送上来一壶果茶,两个新的茶杯,以及两碟点心,一盘普通的灰汁团子,一盘常见的橘红糕。
赵仁河先喝了半杯果茶,才吃了一个灰汁团子,这东西在王府里是看不到的,因为属于平民款,橘红糕的样式也不如王府的精致。
单有一种家常的味道。
足够胜过那些华而不实的点心。
“你说的那些书,我在你们王府里的藏书阁,没找到。”谁知道下一刻,这位就语出惊人。
“您去了我们王府的藏书阁?”赵仁河差点被噎着。
平南王府的藏书阁,赵仁河去过,但是他年纪小,只进去看了看,在藏书阁里找了两本不怎么珍贵的书籍。
一些珍藏,都好好的收着呢,岂能随意给一个庶子看。
赵仁河当初那么说,也是因为王府藏书阁的藏书量很大,光是藏书阁就有三层,且外面围绕着一圈儿人工水渠,是为了防火;另外,藏书阁占地面积广,八角形通风设计,内里用的木料都是香樟木,防书虫。
且看守藏书楼的不是家里的家生子,乃是赵氏一族的四位族老,每年要给四位族老一百两纹银,作为敬老钱。
四个老头儿加上伺候他们的儿孙,十几个人,日夜守着藏书阁。
“你是怎么进去的?那里在王府最深处,周围层叠都是各个院落,还有人十二个时辰的守着。”赵仁河惊讶了:“不是我说,王府那地方,下人们的眼睛都长在头顶上,您虽然……与众不同,但是想进去藏书阁,难了点儿。”
“不难。”孙应嘉却道:“虽然你们家是军功封王,但三代不摸兵权了,府中虽然规矩森严,但是对我来说,如履平地。”
“不能吧?”赵仁河不信:“府里虽然松懈,但是外面方圆百里之内,都是王府的地盘,您老跑得了那么快么?”
“我只是在你们家门口的几个客栈里住了几日,只是说来看个亲戚,可惜,亲戚不在家,带媳妇儿回娘家去了,你们家亲戚太多,随便说一个,他们都不会怀疑,白天在外面吃点喝点,王府的气氛不错,晚上就去藏书阁,你看的是什么书?你们家藏书阁太大,我找了几日都没有找到。”
“我们家藏书那么多,您老找不见很正常。”赵仁河一直好奇:“到底是怎么进去的啊?”
王府的守卫在赵仁河看起来还是很森严的,起码普通人要进去,绝对不会悄无声息,估计会通过重重禀报。
从大门到藏书阁,起码十几道门!
就算是晚上进去,其中也有五六次夜间巡逻,还有各处门上守夜的婆子,这么多人,他怎么进去的?
赵仁河当时十分好奇!
但是孙应嘉他不说,赵仁河抓耳挠腮也没用。
“你家藏书最多的是兵法,其次是四书五经,然后是各色杂记,单独有一个架子上,放满了各色海图。”孙应嘉道:“就是没有你说的那些记载。”
赵仁河噎了一下,也不知道要怎么说,才能过去这道坎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