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魂落魄的张大树出了关宅，站在关宅门口，明明不热的天气却硬生生的立刻出了一身冷汗。
“我是跟你签的契，你家以后的银钱我也只给到你手里，关家只跟你一个人交接。”
“现如今，宿舍里也快住满了，如果你家太闹腾，扰了其他人，就不能再继续住了。家里的事理理清楚，要是实在理不清，会做陶的人到处都有。”
临出来前李冬儿说的一番话，他每一句都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
李冬儿话里的意思简单明了。
能干好好干，不能干也就别吃关家这碗饭。
只是他夹在老爹跟弟弟之间，左右为难。
深一脚浅一脚飘回了宿舍，正好遇到了给他家送东西的顾工头。
顾工头见他神色不对，拉了他到边上就问道：
“怎么了！你爹说夫人有新的活计给你家，做不了还是怎么滴？”
“顾大哥，我该怎么办？”
张大树抱着脑袋蹲到了地上。絮絮叨叨的把家里最近发生的事一件件的数给顾工头听。
他们家现在就是李冬儿发月钱，加上做陶出来品质好，李冬儿格外给的一些赏银。
张老爹把家里几个人的月钱通通给了张大山媳妇娘家。
张大树的小儿子去河边掏了几个野鸭蛋回来，煮熟了，张老爹直接就给了大山家的两个一人一个，剩下的再家里几口人分。
林林总总的都是些小事，但渐渐的刚刚搬过来的大家的那点子高兴劲都没了。
“你爹糊涂了。”张家的事，在这么小的木石村里，顾工头不聋不瞎，即使张大树不说，他也大略知道一些。“你得有个决断！”
“可他是我爹，我能说什么？”
“想想你哥，你不立起来，你就永远做不了主，当不了这个家！”
顾工头心里实觉得，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他作为张大山的把兄弟，拉张家一把没问题，这张家现在也算是有了安身立命的地方，靠着关家这颗大树，怎么也比原来强。
可挺好的事，被张大树办得拖泥带水的不说，家里还不消停。
“夫人怎么说？”他忍不住还是问了一句。
“夫人说再闹腾，会做陶的有的是人，夫人还说掌权必得掌钱。”张大树的脑袋埋在膝盖里，闷闷的声音传了出来。
“路给你指出来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顾工头都想象得出来李冬儿说出这些话的情景。
主家想要招人，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人，那可多了去了，不合意换到合意为止。
而主家更不会去帮下人操心家务事。除非你不能取代。
一切端看张大树怎么做。
“顾大哥，你教教我，教教我好吗！”
张大树抱住了顾工头的腿，泣不成声，家里闹成这样，他原来觉得就是钱的问题。
可眼见着日子好过起来了，怎么还是没有人高兴，连他自己的媳妇现在都不愿意搭理他了。
顾工头咬咬牙，就当他为了张大山，最后，再多一次事。
如果还是烂泥扶不上墙，自己也过去心里的坎了。
“你掌家，你掌钱，明白没！家里该怎么分怎么分，侄子侄女你自家的儿女一碗水端平了！！你四弟那还是顾念着一家人才跟着你们卖身了，要不然他自己去跑个单帮不好么！你三弟三弟妹一言不吭的，你就当他们是软柿子么！”
“话尽于此，你回去好好想想。”顾工头拍了拍张大树的肩膀，大步流星的往工地去了。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以前张大山在的时候，家里是他在掌，贴补媳妇娘家成了常事。
那一家就像吸血虫一样的吸张家的血，吸成习惯了，张大山去了，也扒拉不下来。
张老爹为了大孙子，为了留住大儿媳妇在家，把这群吸血虫的心养得越来越大，吃喝嫖赌都要张家贴补。
这张大树要是没那个魄力把这势头扭回来，就是填不完的坑。
他都有点后悔把张大树介绍给了关家。
“顾叔好。你干嘛呢，脸皱的得像干巴的老黄瓜？”七郎八郎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八郎瞅着顾工头的脸就好奇的问。
“顾叔好！”七郎问完好也看着顾工头等他回答。
“小公子好，你们怎么这会在外面啊！”
“嘉姐姐这会要午休，我跟七哥不想睡，就跑出来玩儿啊！”
“呵呵，你们玩啥了？”
关家小郎君们都长得好，就是胖瘦各异，这七郎跟八郎就是明显的对比。
但无论哪个，见人就称呼，爷爷，叔叔，伯伯的，有礼得紧，不像他以前做过活的一些主家的小郎君，趾高气扬，骄横跋扈。
去工地里玩也会搭把手干活，永远都是乐呵呵的，也不知道关夫人是怎么教的，每次看到他们就觉得心情好许多。
“还没想到玩什么呢，我七哥都觉得不干净！”八郎笑着回答顾工头又问，“顾叔为什么皱眉，是因为张二叔么，我们刚刚看张二叔抱着你哭。”
“张叔家里有点难事，处理好了就行了。”
顾工头一时也想不出来怎么回答，草草应付了两句，两个小小孩，这也不是他们该操心的事。
“唉，我娘说的，哭一点也不解决问题啊！张叔经常哭，上回他家吵架我看到他一个人蹲在宿舍外面流眼泪来着！”
顾工头一愣，这张大树还没有八郎这么小的娃有见地。
“小公子说的极是！”
“多嘴，娘还说让你少说话呢！”
七郎制止了被认同了还想往下说的八郎，拉着八郎就往山脚边走：
“顾叔，我们玩儿去了，八弟，我们去摘野果子吧。祖母爱吃！五哥也喜欢！”
“哦，好吧，那我们走啦，顾叔，回见！”
八郎说归说，也不怎么往心里去，被七郎打断也没有继续说张家。
九寿哭他给哄，莫大哭他也勉强哄哄，人家腿都没了，哭几声也正常。
张大树那样的没病没痛的，他理解不了。
“顾叔，有鼻涕在你裤子上，你去换了吧，看着难受！”
临走，七郎一脸纠结的还是甩了一句话给顾工头。
顾工头莞尔，又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