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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策服

    儒名和纵横三家一向以论辩著称,儒家擅理辨,名家擅诡辩,然皆不及纵横思辨。众生但见论者自称纵横门下便知此局大致稳了,倘若论者再以国政辩论,那名儒家弟子恐怕不是对手。

    不等纵横论者张口说话,其人只一亮相萧琅便觉得甚是熟悉,于是忙问沉曦那人名字。

    “其名策服,本名商服。此人有弑君杀父之嫌,尝为先帝通缉,新帝许是顾念亲情,登基后便撤销通缉,只虢夺姓氏贬为奴隶。那年秦王废奴,策服冠师姓氏,去殷商为楚策。”

    原来是王子服,怪道如此眼熟。

    萧琅望着那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容思忖良久,忽而低声吩咐沉曦,“找人盯住他的动向。”

    “师叔可是担心策服会刺杀秦王为东原惠王报仇?”

    “是啊。”

    萧琅有些后悔当年那番多余的举动,早知会如此还不如听师兄疆德子的话,直接让容宣去救商服小命,如此便不会有今日之忧。

    可她当时为了求稳,多走了一步辅佐姜妲的棋,试图通过巩固姜妲的太女之位,使暂藏于太女府的容宣处境更稳当,同时拖住容宣激进莽撞的脚步。

    那时的容宣和姜妲算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权势地位息息相关,所以她才一而再、再而三地为姜妲和东原创造机会。

    萧琅自认为姜妲和东原做的一切都在使容宣和秦国往更好的方向发展,唯独商服这一件,实在多余!

    “师叔不必担忧。”沉曦好心宽慰道,“策服已经刺杀过秦王三次,结果都失败了,后来秦王和他又单独见了一面,所言不详,但策服似乎已经打消了刺杀秦王的念头。”

    “我怎不知此事?”萧琅万分惊诧,容宣从未向她提起过。

    沉曦不以为意,“不过私人恩怨,师叔管他们作甚。”

    “容宣是我……借居之所的主人,我总不好白吃白住。”

    “说得也是……但这种事师叔没必要插手,秦王心里有数,他扛不住的时候自会找师叔帮忙,师叔莫管他们。”

    萧琅“哦”了声,在心里撇了下嘴。容宣的事她哪能不管,万一疏忽之下有所差池,且不说她二十余载心血皆付之东流,单说君子死了她便要变寡妇人——堂堂阴阳家方士竟死了丈夫,这脸她可丢不起,气都气死了!

    眼下策服正于场中发言,其身份如此特殊,萧琅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关注他的一言一行,恨不得将他说的每个字都记下来。

    容恒的想法与萧琅不谋而合,他也在关注着策服,自那人入场始他手下便没有停过。

    和“天真”的容宣不同,容恒永远不会相信对容宣心存龃龉之人会有幡然悔悟的一天,譬如赵韦和策服。赵韦与容宣不对付只是因为利益立场不同,隰服对容宣那可是实打实的杀友夺权之仇,他可不信凭容宣的几番言语便能打消那人因报恩而报仇的心思,他宁愿相信萧琅会因为容宣自愿退出阴阳家。

    尽管对策服心怀不满和警惕,但容恒不得不承认这人的嘴皮子功夫着实厉害,当下亦是十分佩服。

    “……国以民为本,民以食为天。农乃国本之本,既为万本之本,何敢不成学!农生人,人立国,后有天下,失农则失民心,失民心则水覆舟倾,鄙农桑而贵君臣,岂非舍本而逐末?秦王出身儒家,亦知以农为本,废奴奋耕,奖励桑织,着治粟内史与太学令编纂《耕》《桑》广为传治。足下饱读诗书,却以农为耻,可见心胸狭隘,墨守成规。”

    策服言罢,一礼回席。

    沉曦频频点头,“麓野山庄一派不愧为论政大家,策服所言以政进学,字字切中肯綮,想来论者此次应是略胜一筹。”

    策服的表现出乎萧琅意料,“他比我想象的要中庸许多,我本以为他最后这几句会苛责那名儒生有颠覆政权之嫌。”

    “这倒是纵横家的一贯作风,用于朝堂之上尤其好用。”

    毕竟谁都戴不起谋反的帽子,一旦有人质疑对方谋逆,被质疑者一般都会偃旗息鼓,除非那人同龙非一般头铁不在乎体面,才会当堂刚个明明白白。

    策服之言果然引来一片叫好声,亦掺杂着更多激烈的反对论调。

    诸学派之间的关系网络本就复杂如织,利益纠葛说不清道不明,同一学派有赞同者便有反驳者,很难判定有谁家是彻头彻尾的论者,又有谁家是坚定不移的辩者,除了墨家和儒家。

    儒墨两派自诞生以来所代表的身份便大相径庭,一个为贵族士大夫服务,一个为黎庶竭力争取,观点几乎可以称得上是极端对立。

    按理说,依农墨两家一贯寡言少语、只知埋头苦干的作风,今日想要辩过儒家多半是难上加难,即便有医兵两家帮忙。

    但好就好在这里是秦国,秦国国君容宣虽出身儒家和法家,却是十分支持农家,而秦国唯一的公子秦俭又出身墨家,这两人直接影响了儒家发力,使得儒生的辩辞时常缺乏说服力,从而不会对农家形成压倒性优势,为农家留有回寰的余地,也许这便是农家弟子胆敢形成自我反思的底气。

    接下来的辩论越发热闹,但萧琅有些心不在焉。她一会儿惦记着容宣走到哪儿了,一会儿琢磨着今天的晚食吃什么,一会儿又寻思着伏且师兄会不会来看她,若是师姊也来就更好了。夫子和疆德子大概是指望不上了,这俩人能记着还有她这个弟子和师妹便算是她疆景子的胜利。

    关于“农可为学乎”的辩会大有持续数日的势头,今日之辩于申时四刻结束,萧琅在学宫待得穷极无聊,学生一散她便想着和容恒回宫去。

    沉曦不解,他还想带师叔在学宫转转,“师叔着急回宫作甚,术主叮嘱说……”师叔不能太累了。

    “睡觉啊!”

    “……噢。”沉曦话到嘴边一噎,看这情况他家师叔也累不着。

    不过有人并不想让萧琅就此离开,众人走后他们依旧坐在原位纹丝不动,貌似有话要说。

    萧琅隔帘撇了席上那二人一眼,嬴涓等着她尚可理解,策服也不走意欲何为?

    那二人似乎没有察觉到这道目光,依旧固执地坐在那里,不走也不说话。

    萧琅也不说话,她低头翻着容恒的笔录,不时和容恒言语两句,嬴涓也沉默地翻着自己面前的几卷竹简,只有策服端坐笔直、目不斜视,不知在思考什么。

    三人就此僵持住。

    约摸过了半个时辰,萧琅终于看罢笔录,她放下竹简,示意容恒和沉曦带书离场。两人离去后,嬴涓紧接着放下简,抬头看向她。

    萧琅见嬴涓看过来便朝他微微扬了下脸,暗示他也离开。

    嬴涓了然,明白萧琅和策服可能有话要说,于是离席跟在恒曦后面离开了辩场。

    等场内众人走尽,策服终于动了。

    他一言不发地走到萧琅面前撩衣跪拜,而后直起身体仰视着萧琅,请她解惑。“卅载以前,无名先生曾在汤邑留有谶言,认为殷商气数未尽,有帝子可挽倾颓之势。可如今礼崩乐坏群雄逐鹿,帝祚几近颠覆,疆景先生可否屈尊教诲,那力挽狂澜之子究竟身在何处,何时复兴家族,求先生明示!”

    策服果然只是刀子嘴,嘴上说着再也不管肮脏的商王室,如今却又为了那些扶不上墙的烂泥卑躬屈膝。

    萧琅太息,“王子可还记得,多年之前你曾身患重病,卧床不起?”

    “记得,那病来得甚是离奇,父皇请了无数名医为服诊治,服缠绵病榻许多年才大好。”

    “那王子还记得曾到滨海城督建广场和城主府吗?”

    “记得,正是从滨海城回去之后服才开始身体不适。”策服说着,神态忽然失色,他惊诧地看着萧琅,有些难以置信,“先生的意思是,滨海城坏了汤邑龙脉,服才因此承受天罚?”

    “非也。滨海城下的阵法坏的是那名帝子的气运,即便后来夫子扭转乾坤,帝子也早已运衰人毁,由此被逐出宗族,流浪在外。”

    萧琅说得清楚,策服自然听得明白,愤恨与懊悔瞬间挤满他的脑海。他低头嗫嚅良久,从牙缝里艰难地挤出几个字,“都怪我……”

    “错不在你。只是你心地坚韧正直,却是敏感多思,如此于你学业有碍。”想太多可不是什么好事。

    萧琅并不打算安慰策服,也不打算告诉他罪魁祸首是谁,她收拾好书案,撩开帘幕便要离开。

    策服压低脊背叩拜,任由萧琅从他身边路过,不敢多望一眼。

    黑白层叠的衣摆在地上擦出细微的断断续续的声响,渐行渐远。

    微末响动传入策服耳中,他鬼使神差地回头看了一眼,看到了肃穆的黑白袍服,和夕阳倾泻在银亮发冠与如瀑银丝上闪烁的莹光。

    就着西沉的光亮,他大着胆子问了一个问题,“先生,阴阳家是找到新的帝星了吗?”

    萧琅想了想,觉得没有隐瞒的必要,“王子认为,朽木可雕否?”

    “朽木……不可雕也。”

    “不思进取,理当弃之。”

    “多谢先生,服明白了。”

    “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先生,新帝星是秦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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