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琅却道自己帮城主问了，亓官泓便能省好些力气，疆德子笑骂她说话一套一套的，理由倒是多得很。/p
亓官泓与无名子在正堂说话，姒嬴说了些笑话逗得两人哈哈大笑，见疆德子与萧琅带人进来三人便止住笑声，转脸看向那名阴阳巫。/p
阴阳巫一见无名子在此转身想跑，萧琅一收金丝将他狠狠摔在堂中央，摔得他眼冒金星，半天爬不起来。/p
巨大的响动吓得姒嬴瑟缩了一下，见状，亓官泓赶紧让姒嬴去准备些吃食招待一下萧琅，无名子使眼色让萧琅随姒嬴离开，说不定能吃上些味美的吃食。/p
萧琅看懂了无名子的意思，立刻喜滋滋地收回金丝随姒嬴离开了正堂。/p
“你、你跟着我做什么？”方才一吓，姒嬴至今未缓过神来，眼神中略带几分惶惶不安。/p
萧琅一甩拂尘，斜睨着她笑道，“你怕什么呀，我又不摔你。”/p
“谁、谁怕了？”姒嬴脸一红，赶紧说要去厨房给她找些好吃的，让她先跟侍女回房等着。/p
萧琅非要和姒嬴一起，甩着拂尘像小尾巴一样跟在她身后，没话找话说。/p
姒嬴瞧见萧琅手里拿着的像马尾一样的白色物件便好奇地问她这是何物，萧琅道是拂尘，乃是祖师道陵子创道家时传下来的规矩，虽然阴阳家与道家早已分裂但一些习惯依旧存在，比方说着道服，持拂尘，修红尘世外学，云云。/p
“你这物件儿若是夏天拿着扑打蚊蝇倒是好使，平日里你拿它做什么？”姒嬴拿过来把玩了一会儿便还给了萧琅，这物件儿入手有些重，雪白的丝状物拂在手上丝滑冰凉，十分舒服。/p
“夫子让拿的呀，重大场合都要带这个，平时扫扫地掸掸灰尘倒是好用得很。”萧琅笑嘻嘻的扫了下地面，拂尘依旧雪白如初，不惹丝毫尘埃。/p
姒嬴吓唬她小心被无名子瞧见了要罚她，萧琅不以为意。/p
两人从厨房取了小点心便去了姒嬴的闺房，她的房中不似寻常富贵女子家琳琅满目的陈设，清一色普通木料做的案几床榻，房中摆的皆是些漆器与花草，看上去整洁又安逸。/p
萧琅与姒嬴对面坐着说话，姒嬴打量着她一年未见变化的个头十分担心，问她会不会永远都是这种长不大的样子。/p
“怎么可能，师兄都能长大我当然也可以！”萧琅叉腰，趾高气昂。/p
姒嬴看着她十分可爱，想要捏捏她的脸却不敢，只一个劲儿地往她面前送点心，让她多吃点儿，也好快些长大。/p
萧琅一边往嘴里塞点心一边问她姒庄氏一事结果如何。/p
姒嬴笑道，“你这般直白地提起先妣，就不怕我生气伤心吗？”/p
“姒庄氏又不是你的亲生母亲，平日里对你也不好，我怕什么呀！”萧琅拿起一块太师饼咬了一口，饴糖虽香甜可口但放得太多便有些腻了，她咬过又不能放下，只好三两口吃完，腻得她想吐甜水。/p
“族里人都说她生养有功，其实她根本没有生过子嗣，我乃先少君媵妾所生，姒庄氏嫉妒我的母亲能怀上孩子便假装也怀了身子，趁我母亲生产时将孩子抢了过去，与他人说我的母亲生产而亡。”/p
“此事你从何处得知？”/p
“当然是我的乳母啊！”姒嬴接着说道，“乳母去世很多年了，否则我定要她将实话讲出来！”/p
姒庄氏将姒嬴抢到自己身边抚养却对她十分苛刻，逢人便说她太过严厉使得姒嬴时常忤逆她的意思，实则根本就是虐待，辱骂姒嬴生母的污言秽语不堪入耳，姒嬴一旦和亓官泓告状她便与族里的人说姒嬴并不听话，她不过管得严厉了些就不高兴了。/p
大父大母想将姒嬴带到身边抚育，但姒庄氏威胁二人若是带走姒嬴，她便将姒嬴是媵妾之女的事告诉族里，让姒嬴过去给族里的女孩做陪嫁。/p
少君的女儿可以招婿上门，但媵妾的女儿只能做媵妾，亓官泓只有姒嬴一个女儿自然舍不得让她做媵妾外嫁，只得将姒嬴留在姒庄氏身边，只待寻个机会将姒庄氏休弃了事。/p
只是家主休妻需与族里商议，众人虽然不喜欢姒庄氏却担心休妻会影响亓官氏的名声，因此不允许亓官泓休妻，他可以不理睬姒庄氏，但绝不可以将她赶出家门。/p
“她想借我的手伤害父亲，幸亏你将那碟太师饼打翻了，不然父亲肯定遭她毒手，毒妇其心可诛！”一提起姒庄氏姒嬴便愤愤不已，气得仿佛要吃人似的。/p
“即便我不将它打翻你送到正堂去也会被师兄们发现异样，你的父亲命不该绝，纵然姒庄氏再下毒手他亦能得上天庇佑而幸免于难，你且宽心。”萧琅咬着鲜花饼，含糊不清地宽慰她。/p
“我悄悄和你说，外人都道姒庄氏是暴病而亡，其实不是。父亲遣仵作查了，姒庄氏很久之前就中毒了，应当……”姒嬴掰着指头想了想，不太确定道，“应当是在修建广场之前，姒庄氏曾竭力劝说父亲修建阴阳广场，贤良淑德了好一阵子，父亲惊讶得不得了，你说她会不会是知道自己中毒了所以才想做些好事赎罪？所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是不是这么个道理？”/p
看来她还不知道姒庄氏与阴阳巫有私情的事，也罢，便给姒庄氏多少留个良善印象。/p
萧琅干笑了两声，道“你说得对”。/p
正说着，房外侍女前来禀报说疆德子来接萧琅回山了。/p
姒嬴赶紧问萧琅何时再来，萧琅笑嘻嘻道，“若是岁首祭你父亲还请夫子来主持我就再来。”/p
岁首祭？姒嬴在心里暗暗记下了，只等萧琅走后她便去磨亓官泓，岁首祭也要请无名先生主持才行。/p
待离开城主府，疆德子问萧琅是否又对别人许了什么诺言没有，萧琅急忙否认，只问无名子岁首祭他们还要不要下山与滨海城一起祭祀。无名子剜她一眼，没好气地说自己年纪大了，腿脚不利索，觉多也不想早起，要来她自己来。/p
萧琅撇嘴，“母亲明明说过老人觉少……”/p
“我是一般的老人吗？”无名子怒视。/p
疆德子怕这一老一小掐起来，便岔开话题问萧琅想不想知道那个阴阳巫说了什么，萧琅果然不再理会无名子，眼巴巴地等着他告诉自己，疆德子却说“看你表现如何”，萧琅忍着骂人的冲动剜了他一眼。/p
回到星术殿时夜幕已完全降临，太阴在湖面上投下细长的倒影，光芒微弱，然不过片刻，云层再次堆起，雪花簌簌落下，大地白茫茫一片，甚是干净。/p
萧琅趴在窗边画眼前这一片景色，有模有样的，疆德子勉为其难地夸她了她一句“画功尚可”。/p
窗外有藤鸟飞进来，飞过萧琅的头顶落在疆德子手边，萧琅不疑有他，只当是谁寄给疆德子的信。/p
“咳！”疆德子突然清咳一声，倚着案几高声朗读方才收到的信件，脸上表情妙不可言，“疆景先生雅鉴，别来无恙否？自伊邑一别吾甚念之。前日见先生之信吾自省良多，先生言如雷声贯耳，振聋发聩……”/p
“啊！你别念了！”萧琅咆哮着扑过来欲夺竹简，疆德子高高举起，笑看她气急败坏的跳脚，“你还给我，这是人家写给我的信！”/p
“到了我手上就是我的，你怎知人家不是署错了名号？”疆德子举着信偏不给她，随口教育她说，“夫子说过，勿要过分干涉对方命轨，你怎地还与这人通信？上次我让你说的你可都与他说了？”/p
“只是通信罢了，我又没有与他说些重要之事，你让我说的话我可都说了，你看过的！”萧琅踮着脚也够不着竹简，气得她想打人。/p
“你若是说了他怎地还这般没脸没皮地写信给你？张口闭口便是‘甚念之’，身为男子不思考如何建功立业反倒在这些琐事上浪费心思，当真是矫情！”/p
“容宣回信你说人家矫情，容宣不回信你又说人家不知礼数，你这人怎地如此难伺候？”萧琅叉腰瞪着他，愤愤不平道，“上次你咒容宣横死之事我还未找你算账，师兄你真是越来越过分了！”/p
疆德子瞟她一眼，嫌弃道，“说他死了那是为你好，也是你自己学艺不精，但凡你仔细些便知他有没有死，他若是出现意外岂无天象警示？别人说什么你便信什么，丝毫不予查证，感情用事毫无理智，简直丢人！”/p
“我不跟你吵架，你赶紧将信还我！”/p
疆德子从未有不还之心，只想逗逗萧琅罢了，见她真的要生气了赶紧将竹简丢给她，警示了萧琅一番便离开了，走到门口时他感慨地长叹了一声，“女大不中留啊！”/p
萧琅佯作未闻，翻开竹简大致扫了一眼，这次的信无甚看头，可以称作是容宣的“罪己书”，满篇都在反思自己的过错，言辞之恳切几乎要让人为之感动得涕泪横流。/p
只可惜萧琅不喜欢这个调调，扫了两眼便放到了一旁，但过了一会儿她又拿起来仔细瞧了瞧最后几句话，只见容宣写道，“吾偶闻一事，不知是否当言，只待某日相遇，吾面告之……”/p
何事不能信里说，儒家的人就喜欢欲言又止这一套！/p
萧琅将信扔在一旁，气鼓鼓地回房歇息了，躺在床上将疆德子与容宣翻来覆去骂了一遍。/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