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居风斟酌了半天，终于还是开了口。
“皇上……的身体不是很好。”卢居风小心地说道，“昨天晚上……”
欲言又止，仿佛不愿说出口。
沈熙看着卢居风的表情，有些痛苦，似乎并不想说。
但卢居风深吸一口气，说：“昨晚，皇上吐血了。”
听到这话，孙墨尧一下子站了起来，紧张又奇怪，“怎么会这样？”
卢居风连忙说，“太医还在看……皇上不准我说……”
站在外面的宫人已经有些等不及，又不知道屋里的人在说什么，只能伸着脑袋在门口探头探脑，不敢进来，又不敢离开。
沈熙见状，连忙说，“岁白你快回宫去，这件事我们知道了，不会说出去的。待你得空了，我们来丞相府找你！”
卢居风听他这么说，点头道，“好，那我先走了！”
目送着丞相离开，沈熙这才转过身去看孙墨尧，他看到王爷眼神中的担忧。还好是这种神情，沈熙心想，幸好不是幸灾乐祸。
可是，皇上怎么会突然变成这个模样？哪日他们在皇宫里觐见皇上的时候，皇上不还是好好的？
沈熙轻轻摇了摇王爷，说：“王爷，别想那么多，吃完了早饭我们就去丞相府等着，而且现在萧大夫都回来了，她一定有办法治好皇上。”
孙墨尧朝他点点头，“你说得对……怎么好端端的……真是奇怪……”
不仅是他们俩，连卢居风自己都觉得奇怪。
皇上回来那日明明看来精神烁烁，为何到了晚上就突然吐了血？
晚上太医们赶紧了进宫，可全都三缄其口不肯直说，现在知道这件事的只有丞相一人，还有被他说漏了嘴的后来知道的王爷和沈熙。
卢居风也想过把萧凤儿给请来，可是皇上却以男女授受不亲给拒绝了。
难道在出巡的时候出了什么事？
借此去问萧凤儿和尤安迦，他们俩却是一脸淡然的模样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可越是这么说，卢居风却越是不信什么事情都没有。
此时，卢居风进到宫中，看到三名太医从皇帝寝宫中走了出来，见到丞相也只是摇了摇头，什么都没说，去偏殿会诊去了。
丞相心里更是七上八下，进去就见皇上靠在床边，脸色难看，胸口一起一伏正在喘着粗气。
“皇上。”卢居风拱手行礼，抬头见皇上朝他招手。
孙慕辰说，“你……没告诉……别人？”
卢居风心中一凛，说：“没、没有透露出去。”
孙慕辰闭了闭眼。
卢居风又问，“皇上？这到底怎么回事？！”
孙慕辰叹气，“萧大夫……说什么了？”
卢居风摇头，“萧大夫什么都没说。”
孙墨尧便说：“跟她没关系……”
卢居风心里气急，这都病煳涂了吧？皇上你这么说我就不会信了？真把我当傻子来耍呢？
“皇上！”卢居风拱手，“是不是皇上在出巡的时候遇到了什么事？导致皇上你受的伤？而且明明计划中是三年，眼下两年就回来了，把事情处理的这么急，也是因为身体的关系？皇上，你不愿意上早朝，一定要太子来打理朝政，是因为这个原因吗？”
一连抛出这么多疑问，卢居风知道皇上肯定不会回答他，但是他还是想问，想要知道，这一切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皇上不仅沉默了下来，而且似乎连喘气都平缓了下来。
卢居风也有耐心，他就站在那里，等着皇上给他的反应。
好半天，皇上才叹了口气，“你都猜中了……还问我干嘛？”
卢居风看着皇上，后者苍白的脸色上还留下一丝不甘，理由不是不想说，只是说出来也无济于事。他往前走了一步，问：“皇上，这到底是什么病？”
皇上沉默了半天，道：“中毒。”
卢居风一愣，“是何毒？！是在出巡的时候染上的？当时不是有萧大夫吗？难道药王谷的人也解不开这类毒？”
孙慕辰又叹气，“我累了……”
卢居风无可奈何，这个时候问一个病人的确问不出什么来，他连忙扶皇上下去休息，一个人退了出去。
刚出寝宫，就看到太子走了过来。
他原本忧愁的脸上突然展露笑容出来，说：“参见丞相，父皇是不是醒了？我是不是能见见他了？”
卢居风心中咯噔了一下，连忙说，“没，皇上睡下了，现在别去打扰你父皇。”
小太子的脸马上垮了下来，“上午就说父皇睡觉，怎么现在还在睡……”
卢居风拍了拍小太子的肩膀，“皇上……皇上他此前出巡时间太久，总要让皇上好好休息，太子是有什么事？不知微臣可否为太子分忧？”
“没、没什么……”太子摇了摇头，他连忙行礼，“我……我就是想见见父皇。父皇还在睡的话就不打扰他……我先回宫……”
卢居风想想也是，太子与皇上分离两年，总想要与皇上亲近亲近，只是现在皇帝这个身体，实在不能让太子知道真相。
“那微臣送太子回宫吧。”
“有劳。”
卢居风从东宫再回丞相府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大半天。
一进门就听下人说王爷和王妃来了，卢居风叹了口气，对下人说，“把萧大夫夫妇俩也叫来。”
下人应了一声。
看到卢居风回来，屋中坐着的沈熙连忙起身迎接。
卢居风脸上露出疲态来，“你们过来了啊。”
沈熙点点头，“岁白你先来坐会儿！一会儿就我说，你先别回答我。”
卢居风叹气，拿着茶杯喝了一口。
他听到沈熙在那儿说，之前他与王爷讨论了一番，他们认为，皇上此前让太子上早朝，可能就是因为身体的缘故，以免他在上早朝时会突然呕血，而使得整个朝廷上下大乱，皇上此前离开京城时身体并未有异状，回来后却突然如此，那定然是在出巡时出了问题。
此前他们来丞相府找到了萧大夫，可萧大夫什么都不肯说，倘若真是什么病，一定会有症状，宫里还有那么多太医，不可能让皇上认为自己无药可治，可现在却早早平息北方一带，赶着回来，还不肯上朝，所以一定是……
沈熙最后说，“一定是中毒了吧？而且还是慢性毒药，毒入肌理五脏，已经无法彻底根治，才会有如此反应？可回来的时候，看起来似乎与平常无异，可能是此前服用了不少药材，压着体内的毒素。只是现在想来，可能真的有些不对劲，我们却谁都没察觉。”
听到沈熙这番话，卢居风苦笑，“如你所想，皇上也算是认了，但是再多的皇上也不肯同我们说，我去叫了萧大夫过来，一会儿你们帮我劝劝萧大夫，让她把这件事跟我们说清楚……”
话音一落，那萧凤儿踩着尾音走了进来。
她看到屋内这阵势，突然说道：“怎的？要严刑拷问我啊？”
沈熙却笑了，“萧大夫你心里若是什么都不知道，又怎么会以为我们要拷问你呢？为何我们就不是来串门子的呢？”
萧凤儿也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她的目光在三人身上扫了扫，然后说：“噢，你们是来串门子的啊？”
这就是揣着明白装煳涂呢。
孙墨尧对萧凤儿说，“话都说到这里了，萧大夫你也别藏了，丞相刚才已经说皇上认了，你知道什么也赶紧说吧。”
萧凤儿啧啧了两声，便说：“我看你们都知道的差不多了，还来问我？皇上还不让我说呢！要是我被皇上追究了怎么办？”
卢居风摇头，“现在皇上没力气来追究。”
萧凤儿一听，叹了口气，她在三人的面前坐下，道：“唉，没辙。是中毒，北黎的残党干的，等发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没解药，后来拿药调理着，可算是撑到回京城，但是这药也不能的多吃。丞相你放心，皇上吐两天血，再喂两回药，还能撑一段时间。”
这话被萧凤儿说得风轻云淡，可听得三个人却心惊胆战。想来萧凤儿也是经历的多了，现在早就习惯了。
“只能这样了？”卢居风连忙问道，“真的没办法？”
“没有，你看你们太医局的有办法吗？”
“那……”
沈熙也紧张了起来，“这怎么办，皇上他……”
萧凤儿却突然说，“这是皇上的命数了，在围剿北黎残党的时候，我提醒过皇上还有那些官兵，北黎据点里肯定会有那些人研究的毒物，不要随便乱碰。皇上他啊！真以为自己真龙天子，好像百毒不侵，非得手贱去摸一摸，没办法了，现在真没办法了。”
看着萧凤儿现在脸上的表情，显然当时就已经把她气的不轻，现在说着眼神中也有气。
这自然是皇帝自己的错，却是没想到出巡一番，竟然会遇到这种事。
皇上可能都后悔不已。
卢居风叹气，“现在怎么办？皇上还能活多久？”
萧凤儿抿着嘴唇，最终说道，“能活多久是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