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少白被这声“宝贝儿”气得直翻白眼,却还是穿好了鞋,然后,懵懵懂懂地坐着,不知道为什么要跑路?
谁要抓他们,凤凰寨的人么?不能啊,土匪敢光天化日地下山抓人,那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么?
还是,他们已穷到没有自己这张肉票就要卖裤子的地步了?
慕清沣奔到窗边,冲着外面打了几声响亮的呼哨,又折回身把行李简单地归置成个小包袱卷儿。
他一手夹起包袱卷一手夹着还在纠结跑路原因的顾少白,看他那糊涂样儿,真恨不得给他一棒子,想了想,还是算了,这身娇体弱的,万一脑袋也是软的呢!
李至善将他们带到院子后门,“出了巷子左转一直走,就是出镇子的路,就是怕路口也有抓你们的人。”
慕清沣停住正要跨出门的脚,暗自思忖,城门口必定有人盘查,他还好,随随便便就可杀出去,可是顾少白丁点功夫不会,还大病初愈,就算是跑,也跑不快啊!
“老爷子,除了官道,还有别的路么?”
李至善道,“还有条水路也能通到镇外……”
慕清沣领着顾少白按照李至善的描述,很快就到了河边,两山夹一河,这条河河道挺宽,水流却不急。
“啧!风景真不错”,顾大少还有心情赏了赏景。
渡口的树荫里停着一艘破旧的小乌篷船,船上躺着个人,一腿翘在另一腿的膝盖上,一顶斗笠搭在脸上,嘴里哼着曲儿,脚尖还一点一点的。
慕清沣轻飘飘地落到船上,脚尖踢了踢船夫的小腿。
船夫揭开斗笠,翻身坐起,一看来了主顾,立刻眉开眼笑,“爷要摆渡么?”
慕清沣点点头,掏出一张银票轻飘飘地一扔,“麻利些,出镇!”
船夫接了银票挺高兴,俯身去拾长篙。
慕清沣则伸手把顾少白接了下来,与他一起钻进乌篷。
小船儿颤颤悠悠地原地打了半个旋儿出了连绵的树荫,延着河道速度奇快地向前驶去。
慕清沣与顾少白相对而坐。
“我说……阿成,”顾少白咽了口唾沫,觉得这个名字真是怪怪的,“你很有钱么?”
“啊?”慕清沣显然没听懂。
“你的银票可真多啊!”
——栽赃我时用了那么厚一沓子银票,雇个小船也扔一张银票,那天看他付李至善药钱和房钱的时候也是用银票,王爷就是王爷,家财万贯,扔银票跟扔纸似的,想想自己,不由叹口气,还有个季翦尘虎视眈眈地等着打秋风呢!
耳边是哗哗的水声,清盈又安宁,青山白云远近错落,形成了一幅极美的图画。
慕清沣两手放在膝盖上,看上去很轻松的样子。
顾少白却看得出来,那样的轻松,是假象。
他目不转睛地望着船头劈开绿水,貌似在欣赏风景的一双眼睛,微微眯着,黑直的睫毛半掩着凌厉的锋芒。
他一动不动,脊背微微弓起,十指交叉之外,指节搅得很紧,暗暗蓄了力,以致于指尖都泛着青白。
顾少白看他神色紧张如临大敌,不禁思量,他此行到底是背负着什么样任务……
那些人,显然是冲着他来的,自己这张肉票并不那么值钱!终于,他的脑袋不糊涂了……
忽然,慕清沣的手握住他搭在膝上的一只手,非常温柔地说道,“宝贝儿,别怕,我会保护你的。”
顾少白极其嫌恶地撇了下嘴,“你到底作了什么孽,是挖了人家祖坟还是抢了人家媳妇,逼得人家这么追你……我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可得记得答应我的事儿……”
慕清沣微一错愕,“什么事儿?”
顾少白眨眨眼,“放心,我死之前一定会说……如果,你不答应,我就不投胎,就做孤魂野鬼,天天来找你……”
慕清沣突然觉得后脊梁骨阴风恻恻,他抖了个激灵,打断顾少白,“好好好,我一定答应,不过……”
他屁股一挪,改成与他并肩而坐,搂住他肩头,“我可不是怕你变鬼找我,我是……”他低下头来,伏在他耳边,“一会儿保护好自己……”
手心一凉,一件东西塞进他手心里,顾少白低头去看,是一柄朴实无华的连鞘匕首,他不及细看,正想出声询问。
慕清沣握着他的手却突然更用力了一些,舌尖在他耳廓飞快地扫了一下。
方才依依不舍地松开手,眉梢轻轻一挑,不知虛情还是假意地笑了一下,“怎么办呢?我好像,真的有点喜欢上你了!”
耳轮湿漉漉的麻痒触感让顾少白的心忽然就漏跳了一拍,随即一层好不容易织就的硬茧“咔嚓”一声,裂了缝隙,露出了鲜红蹦跳的血肉,像丢了刺儿的刺猬,惶惶然,没活路了!
事情的发展总是出乎意料,这才叫人生,也才叫命运!
正当顾少白被慕清沣突如其来的半癫狂弄得头脑发昏,突然,船身开始剧烈晃动起来,像有一只大手,在拼命地要将这艘小船掀翻。
慕清沣霍地站了起来,一步跨出了乌篷,他站在船尾,脚下使了个千斤坠,勉力维持住平衡,在水面上很快地张望了一下,向顾少白伸出手去。
顾少白知道是发生了变故,毫不犹豫地去抓那只近在咫尺的手,堪堪就差一点,就听破水之声不绝于耳。
十几名黑衣人自河水之中鱼纵而出,居然都使得一身好轻功,带出的水珠四下飞溅,在阳光下闪着耀目的光斑。
只见黑衣人一人手中端着一只弓.弩,“咔咔”之声乱响,是摁动绷簧的声音,十余支驽箭带着凌厉的破风之声,转瞬已至面前。
慕清沣银索在手,轻轻地划了两下,他周身募地被一团光晕包围,那些驽箭在触到光晕时纷纷跌落,“叮叮当当”落在船板之上,漆黑的驽箭上闪着蓝莹莹的幽光,显然是淬了毒.药。
那十余黑影如离弦之箭般转眼即至,长剑寒光欺霜赛雪地逼至近前,慕清沣连眼皮都没眨一下,银索如长蛇吐信,卷上半空似晴天霹雳,电光火石地逼退了十余道白光。
黑衣人一击未得手,齐齐后退,凌波立于河水之上,成半圆形封住了慕清沣的所有退路,居然皆是一身凌波微步的好轻功。
丈余长的银索垂落身侧,慕清沣再不拖延,一把将顾少白拖出船舱。
将他搂在臂膀里,轻轻地说道,“别怕……”
话音未落,他已挟着顾少白拔地而起,矫如游龙般蹿向河岸。黑衣人紧紧跟着他身影,也追上了岸
这些黑衣人进退有度,显然是训练有素的杀手组织。这些都不足为惧,他惧的只是顾少白与这件事全无干系,怕他无端端地当了炮灰!放他上岸,或可有一线生机!
双脚落在岸上,慕清沣微微眯着眸子,目光里绞着肃杀之色,盯着武装到牙齿的黑衣人。
却对顾少白轻声说道,“他们人太多,我怕顾不了你,你找个机会……跑吧!”
顾少白却一点都不领情,此时的他不仅不害怕,相反还有点兴奋。
机会来了!有三种可能:
其一,如果慕清沣运气不好,死了,他即使跟着垫背也无后顾之忧了;
其二,如果他们侥幸都没死,自己也算与之患难与共,不就成了功臣了么;
其三,如果他没死,自己要死,也罢,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他必会答应!
顾少白正盘算,发现慕清沣正用异样的眼光看着他,他立刻意识到自己反常了,只能一派大义凛然地说道,“别说了,我不走,死就死,我不怕!”
慕清沣看他没本事硬充好汉的样儿,恨不得把他当球一脚踢飞,能可是这一脚,他终究没顾上踢出去。
因为,黑衣人发动了猛烈的攻击。
顾少白即便打着小算盘,也不敢上去送死。他还是非常识趣地躲在了慕清沣身后不远的地方,手里紧紧地握着那把匕首,比划了半天,发现那些黑衣人太厉害了,没有人可以让他扎!
这时,那个船老板也水淋淋地爬上了河岸,大概是方才被黑衣人吓得跌进河里去了,这时候才游了上来。
他手脚缩成一团,不停地哆嗦着,像吓傻了一般,一动也动不了。
顾少白只瞟了他一眼,就又目不转睛地盯住了战场。
连他都发现了,黑衣人为首的一个,身材纤细,个头不高,像是个女子,一应进攻皆是由她发号施令。
哇噻,顾少白可算是开了眼了,原来,慕清沣的武功真的是非常高啊!
以一当十,游刃有余。
漫天银光飞舞,如长虹贯日,似碧落九天,让他想起了月满霜河那遍地银尘,将那些黑衣人凌厉的剑芒牢牢得压制着,顺便还能扫落偶尔偷袭来的箭矢。
同时,心里也有些失望,自己这样观战,可以,算是患难与共么?
一盏茶功夫,地上已躺了四具黑衣人的尸体,而慕清沣的身上也或多或少地溅了些刺客的血。
此刻,慕清沣与黑衣人的缠斗的身形看似轻盈,实则,他自己知道,这样战斗力支撑不了多久了。羽十三还没带人赶来,必是也遇到了堵截。
正在暗自焦急之时,就听衣袂翻飞之声,七八个同样是黑衣装束的人影快如闪电,如天外飞鸿,很快就掠至近前,然后一言不发就加入了战团。
为首那个娇小人影,看慕清沣后援已到,知道大势已去,不能恋战。她轻叱一声,带着剩下的黑衣人齐齐倒飞着扎进河水之中,落水之后,连个水泡都没起,就再无人影。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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