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必读小说>古代言情>放开那个受> 29、亢金龙 ...

29、亢金龙 ...

  马车摇摇晃晃,游孟哲冷得浑身直打颤,初时游孤天注入他体内的阴寒真气再度发作,不到三个时辰便玄寒入体,游孟哲难受至极,再没办法装睡。

  那寒意犹如千万根针扎入他的心脉,全身受到游孤天太阴诀的侵蚀,足足一个月,体内阴阳二气严重失调,游孟哲张口呼救,竭尽全力,声音却很小。

  “师父……”游孟哲道:“我冷……”

  赵飞鸿从玉衡山上下来的那天,深锁双眉就一直没舒开过,他在车里摆了个炭炉,给游孟哲裹上厚厚的两层被褥。

  游孟哲不住哆嗦,赵飞鸿把被子裹好,看也不看他,游孟哲的呼吸渐弱下去,嘴唇青紫,缓缓闭上双眼。

  

  再恢复意识时,游孟哲下意识地伸手去抓,摸到赵飞鸿有力,健壮的肩膀,小腹下丹田处一股醇厚的纯阳真气注入,驱散了游孤天留在他体内的阴寒之气,牛芒细针般的寒气一碰上纯阳之力不住消逝,一如烈阳融雪。

  游孟哲趴在赵飞鸿肩头,紧紧抱着他的脖颈,感觉一轮暖日在气海中旋转,化解了全身的阴寒内力,全身暖洋洋的,四肢百骸说不出的舒服。

  赵飞鸿浑身汗水,抱着游孟哲,不敢正视他的双眼,两人赤身裸/体地纠缠在狭榻上,那根粗大□捅在游孟哲身体中,缓缓几个来回,游孟哲终于从生死线上挣扎了回来。

  游孟哲小声地呻吟道:“爹……”

  赵飞鸿正濒临高/潮时被这么一喊,登时射了出来。

  

  三天后,过江州入亭县,一路上赵飞鸿都没有说话,带着游孟哲回了他家。

  游孟哲挺不好意思的,却又不知道该怎么与赵飞鸿相处。

  游孤天不是生父,赵飞鸿才是。游孟哲心里涌起一股欣喜与感动,想起赵飞鸿从前待他的好,只觉人间终有温情。短短的几个月里,在这里学武,吃饭,父子二人上街买菜的琐碎小事还历历在目。

  那天与赵飞鸿上京,一走就是三个月,如今回来,家里已到处都是尘和蜘蛛网。

  

  “爹。”游孟哲站在院子里,惴惴喊了声。

  赵飞鸿背对自己,站在堂屋内,面前桌上供着赵家的祖宗牌位,一声不吭。

  游孟哲看了一会,心想赵飞鸿多半是还放不开,便去取了笤帚,在屋子里四处走动打扫。

  赵飞鸿家境贫寒,没人伺候,游孟哲便自己动手,收拾出一间房,预备晚上和赵飞鸿一起睡。

  “爹。”游孟哲从走廊探出个脑袋问。

  赵飞鸿依旧没有回答,站在牌位前就像个雕塑。

  游孟哲问:“晚上自己做饭吃么?我去买菜?”

  赵飞鸿叹了口气,从怀中摸出点银两,游孟哲上前接了,出去兑成铜钱买菜,回来时见赵飞鸿已将堂屋打扫干净了。

  游孟哲提着只鸡,两条鱼,还有一块肉,一坛酒回来。

  

  赵飞鸿在院子里杀鸡,游孟哲抱着膝盖坐在石桌上看,两人都不说话,游孟哲吃了好几天咸蛋,路上又喝的粥,终于能开次荤了。

  日渐西斜,厨房升起炊烟饭香,游孟哲趴在石桌旁,肚子咕咕作响。

  “回来了!”隔壁老头子过来敲了敲门,游孟哲笑道:“回来啦。”

  赵飞鸿以布擦手,出来礼貌地问过几声,那老头子带过来一篮咸鸭蛋,放下就走了。

  游孟哲道:“晚上能吃这个么。”

  赵飞鸿道:“过来祭祖宗。”

  赵飞鸿数天来终于朝着游孟哲说了句话。

  一只鸡,一大块水煮猪肉,游孟哲饿得前胸贴后背,在神主牌前跪下,上头有赵飞鸿师父的牌位,也有赵飞鸿的爹和祖父的牌位。

  赵飞鸿点了三炷香,插在香炉中,过来与游孟哲一起跪着,沉声道:“飞鸿不孝,犯下大错,幸亏寻回了赵家的骨血,以后定将严厉管教,望我赵家列祖列宗庇佑。”

  赵飞鸿眼眶通红,游孟哲却看着供桌上那只鸡口水直流,食指大动。

  

  “磕头。”赵飞鸿道。

  游孟哲乖乖磕头,九叩首毕,拜过赵家祖宗,赵飞鸿便不再管他,起来摆桌吃饭,端过祭完祖的那只鸡,游孟哲的视线一直跟随着鸡,赵飞鸿切开后调了碟酱,盛饭,二人开吃。

  赵飞鸿不提前事,游孟哲当然也不敢开口,狼吞虎咽地吃了饭,笑道:“可算有荤菜吃了……”

  赵飞鸿道:“那厮给你吃的什么?”

  游孟哲道:“紫石乳,连着吃了一个月。”

  赵飞鸿叹了口气,游孟哲伸手来拉,赵飞鸿却雷亟般避开,游孟哲吓了一跳,说:“爹你……袖子上有饭粒。”

  赵飞鸿自己伸指掸了,每每与游孟哲目光相触,俱十分不自然,避开他的视线。

  

  别别扭扭吃完一顿饭,赵飞鸿又问:“好些了么?”

  “还成。”游孟哲一顿饭下肚,身上又有赵飞鸿纯阳真气,终于彻底舒畅了,赵飞鸿又道:“好些就去睡下。”

  “对了,爹,我娘……”

  “别提她!”赵飞鸿倏然怒道。

  游孟哲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心里忽有点恼火,这家伙十来年前上了自己的娘,接着便不闻不问,又把他扔在玉衡山上十六年,如今重新相见,却一句话不说。和游孤天比起来也好不到哪去,半斤八两,俩自私鬼。

  先前游孟哲只觉得新的生活来了,起码有个嘘寒问暖,把他放在心上的父亲,如今愿望落了空,心里不由得有点失落。

  “去睡下。”赵飞鸿随口道,起身收拾桌子。

  

  游孟哲自己去烧了洗澡水,胡乱抹过身子,夏天蚊子多,嗡嗡嗡的到处都是,拍来拍去没个完。在房里坐了一会,被咬出好几个疙瘩,起身出去找艾草。

  经过堂屋外,又见赵飞鸿跪在那一排神主牌前。

  游孟哲看了一会,没理他,去旁屋里取了艾草,料想赵飞鸿不会再陪他睡了,便在他房内,自己房内各熏了些。

  这种爹,还不如不要呢……游孟哲想起张远山,也不知道他现在怎样了。

  游孟哲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只睡不着,本以为赵飞鸿会吹个笛子什么的,外头却没半点动静,夜半时游孟哲忍不住蹑手蹑脚起身,出外偷看。

  只见月光照得院内满是银光,赵飞鸿手中握着一把剑,架在他自己的脖颈上。

  游孟哲登时就吓傻了,想挥刀自刎?没必要罢!不就骑了几次,有这么严重?

  赵飞鸿闭着眼,一咬牙,手上发力。

  游孟哲:“!”

  赵飞鸿再发力。

  游孟哲:“!!!”

  赵飞鸿几下咬牙抹脖子,却无论如何下不了手。

  

  未几,赵飞鸿长叹一声,落寞地站在月光下,犹如英雄末路。

  游孟哲怔怔看着,叫道:“爹。”

  赵飞鸿虎躯一震,转身注视着游孟哲,游孟哲道:“你怎了?”

  赵飞鸿提起剑,游孟哲吓疯了,顿时道:“爹,你要干什么!”

  “孟哲。”赵飞鸿的声音带着难言的悲痛:“爹与你做出那事,已再无面目留在这世上,你眼睛闭上,来世爹再补偿你……”

  游孟哲:“……”

  他要杀了我!游孟哲刹那感觉到危机,倒退着撞开房门,摔在地上,赵飞鸿武艺卓然,自己根本没有反抗的份,这家伙若一时脑筋钻了死胡同,只怕真会杀了自己!

  “不行!”游孟哲嘶哑着嗓子大叫道:“你怎么能这么做!要死你去死!我又不知道你是我爹!关我什么事!”

  赵飞鸿喘着气凝视游孟哲,持剑之手疯狂发抖,游孟哲刹那就火了,一不做二不休,大骂道:“赵飞鸿你这混账!老子是给你治走火才骑的你!你辜负了我娘还想杀我!你这猪狗不如的畜生!来啊!你下得了手就杀啊!一剑捅死我啊!你那□干完我娘又来干我,滋味怎么样啊!你下辈子也是做那阴沟里的耗子,别想再做人了!”

  赵飞鸿的脸色在月光下显得说不出的可怕,游孟哲停了声音,看着他,心里不住祷祝,快点把剑扔了,捂着脸哭着跑出去罢……快点快点。

  

  过了很久,赵飞鸿终于平静下来,转身出房,游孟哲这才心有余悸地松了口气,爬上床去,心潮起伏久久无法平息,忽然觉得自己十分可悲,又十分愤怒。

  唉。

  

  翌日起来阳光灿烂,四月已有点热了,赵飞鸿在院里石桌上摆开早饭,熬的白米粥,咸蛋榨菜。

  游孟哲洗了脸出来,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赵飞鸿昨夜遭那当头棒喝,想开了不少,招呼道:“吃罢。”

  游孟哲坐下,赵飞鸿拿起个蛋磕了磕,边给儿子剥边说:“爹也想清楚了,从前的事都别放心上。以后好好做人,男子汉大丈夫堂堂正正,也不惧旁的人议论。”

  赵飞鸿一让步,游孟哲反而拧上了,问:“那我娘呢?”

  赵飞鸿蹙眉道:“别再提她。”

  游孟哲:“喂,老畜生,话可不是这么说,你是不是还欠我句话?”

  赵飞鸿刹那色变,脸色变得铁青,游孟哲舔了圈嘴唇,一副讨打的模样说:“你忘了该说点什么?”

  赵飞鸿起身去拿棍,游孟哲翻身一跃,迅速出了院墙,赵飞鸿火冒三丈追出来,游孟哲封住的经脉已被游孤天真气打通,又受赵飞鸿纯阳真气洗了次髓,一身功夫恢复了八成,虽不是赵飞鸿对手,爬个把墙,钻个把小巷,还是半点不含糊的。

  赵飞鸿追了出去,怒吼道:“你这孽障!”

  游孟哲站在巷子角远远嚷道:“来啊,老畜生!”

  赵飞鸿急怒攻心,游孟哲一身魔气发作,出外扯了个不认识的人便道:“你知道么,赵飞鸿嘴上说是我师父,其实他是我爹……你看他要来杀我了!救命啊!”

  游孟哲边叫唤边跑,赵飞鸿疾步追上,周围人不少指指点点在看热闹,游孟哲道:“你再敢动手,我可把那事给捅出来了啊。你试试?嗯?”

  这附近的街坊都认得赵飞鸿,当即爆出一阵大笑,纷纷看戏般地站着,又有人劝道:“你师父是好人,哎,怎这么说话!”

  游孟哲嚣张地喊道:“大家都评评理!他把儿子给扔在仇人窝里十六年,现在寻回来了,连个不是也没赔过,昨天晚上还想杀了我……”

  周围哗然,赵飞鸿忙道:“没有的事!别胡说八道!”

  游孟哲皮里阳秋,眉眼间一副小流氓的模样笑吟吟地看着赵飞鸿,赵飞鸿真是拿他没了办法,收棍道:“快回来吃饭!”

  游孟哲道:“吃你的吧,谁想跟你过。”

  街坊们纷纷开口说没啥没啥,赵飞鸿在这处一住十来年,多了个儿子是喜事,父子俩怎就这么过不去?

  又有人说赵飞鸿脾气倔,你俩父子一个德行,说开了就没事回去回去,游孟哲听了也有点松动,赵飞鸿道:“回来,不揍你就是。”

  游孟哲还有点迟疑,赵飞鸿道:“随你罢。”说毕转身回了巷内。

  游孟哲又有点可怜他了,街坊不住推游孟哲,意思是息事宁人,回去罢。父子吵架常有的事,游孟哲这才回了家去。

  

  赵飞鸿憋着一肚子火,发怒也不知从何发起,游孟哲又回去坐下,提防着赵飞鸿的动作,见他抬手时便自一让。

  “说了不揍你便不揍你。”赵飞鸿随口道:“吃罢。”

  死鸭子嘴硬,游孟哲还是没听他开口,吃了早饭,赵飞鸿便让他练武。

  游孟哲这次可不听他摆布了,说:“干嘛练棍法,都会了。”

  赵飞鸿蹙眉道:“你想做什么?”

  游孟哲道:“我出去走走。”

  赵飞鸿:“去什么地方?”

  游孟哲不答,吃完饭自己出去溜达,亭县生活悠闲,大部分人俱是干半天活儿歇半天,游孟哲蹲在巷子口大梧桐下看人斗蛐蛐。赵飞鸿蹙眉远远看了一会,只得无奈回家去。

  

  游孟哲只想把这些年里在玉衡山上欠的都玩回来,再不想跟着赵飞鸿练武了。奈何身上没多少钱,昨日买菜剩的钱买买吃的,又在茶馆外跟着不务正业的少年郎赌了几把,身上就空了。

  去寻魔教的产业要钱?不成,他已经不是魔教少主了,回家寻赵飞鸿晦气才是正经。

  

  赵飞鸿在桌前写信,游孟哲一进去便说:“老畜生,给点银两花。”

  赵飞鸿起身要打,游孟哲指着他道:“哎,君子言而有信,你敢打我?”

  赵飞鸿:“……”

  “你……”赵飞鸿半晌说不出句话来,游孟哲道:“不给钱我出去嚷嚷了啊。”

  赵飞鸿勃然大怒:“你去就是!给我滚出这个门,再别回来了!”

  游孟哲道:“切,小气鬼。住京师那会要什么给什么,张远山他……”

  赵飞鸿道:“既是如此,你去认张远山当爹就是!”

  游孟哲叫唤道:“妈的!老子我还不想当你儿子呢!”

  赵飞鸿起身,游孟哲早有防备,在书房外骂完便逃了。

  

  游孟哲在家里转了一圈,随便拿了房里个花瓶,摘了几幅字画夹在腋下,看到赵飞鸿在院子外烧信,莫名其妙,不知道他写了信烧是为什么,不敢从他面前过,转身扒着墙,从后院翻了出去。

  赵飞鸿写的是给亡妻俞晴的祭文,深吸一口气,烧完那信后负手站了会,知道游孟哲在报复他。转身去敲儿子房门,打算与他好好谈谈。

  “孟哲?”赵飞鸿推开门,游孟哲不在,又不知去了哪儿,只得关上门,出外买菜。

  游孟哲大摇大摆,带着字画和花瓶到城里当铺典当,估了五两银子,心想这家伙家什还挺值钱,于是拿着银钱去喝茶听说书了。

  

  玩了一下午,听完说书又到桥边去看人斗鸡,一来二去,认识了几个败家子,游孟哲花二两银子买了只斗鸡,在旁边握拳叫好。

  “上啊!上!”游孟哲猛催道。

  傍晚时两只鸡斗得正酣,赢一场,输两场,游孟哲正拿着芦苇管子给那鸡喂水,远处男人声音道:“赵孟哲!”

  游孟哲改了姓,一时半会没回过神来,旁边有人手肘捅他,小声道:“你爹来了,快快!”

  游孟哲意识到了,忙把那鸡塞给下午刚认识的,说:“放你那儿,别声张。”旋即一拍袍襟,

  懒洋洋起身过去。

  赵飞鸿买了酒菜,让他回家去吃,打算好好谈谈,和解了。

  立夏时分,黄昏长得让人慵懒,赵飞鸿就在院里石桌上摆了酒菜,给游孟哲斟酒,随口道:“那年我和你娘,远山就在这儿喝酒。一眨眼就十六年了。”

  “唔。”游孟哲漫不经心地答了。

  赵飞鸿说:“你娘那脾气也是个刁蛮的,现看起来,竟有八分传了给你。”

  游孟哲只应付着,有一茬,没一茬地搭话,赵飞鸿又叹了口气,说:“再过两年又是武举了,你既然过不惯这山林田家日子,就好好练武。到时爹陪你上京,去碰碰运气。”

  游孟哲心想我要去武举用得着托你?张远山都收了我当干儿子,就算是看你面子上的,余长卿可跟你没干系,人家现在都当了驸马。找他还不成么?

  游孟哲心想“妈的”,嘴上说:“好的。”

  赵飞鸿见游孟哲还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也像是收拾住了,于是说了些从前的事,大体是认识俞晴那会,对她的印象,在何处玩,说了些什么。却一句不问游孟哲在山上的日子。游孟哲越听越觉得不舒服,赵飞鸿只要说一句从前是我不对,没去寻你和你娘云云,道个歉,游孟哲也就算了。

  但赵飞鸿一直没这意思,游孟哲吃完就红着眼眶,说:“我困了,回去睡。”抹抹嘴,起身走了。

  赵飞鸿只以为游孟哲听了旧事,想起素未谋面的娘,便点了点头,不再多说。

  

  当夜游孟哲辗转反侧,听到院子里传来温和笛声,疲惫睡下,心里说不出的孤单。

  翌日赵飞鸿起来的时候,游孟哲连早饭都不吃就跑了。

  “孟哲?!”赵飞鸿大声道:“上哪去了?”

  赵飞鸿挨间看过,游孟哲不知跑去何处,只得出门去寻。

  

  此刻游孟哲却已在亭县西边,怀里揣了几本武功秘笈,在卖赵飞鸿的那点家当,一本《经脉论》,一本《暗器拆手》,一本《短打真传》。朝一家武馆兜售,叫道:“武功秘笈要么?全是好东西,来看看罢。”

  那武馆里都是年轻人,一武师认出游孟哲,登时噎得够呛,开口道:“你爹还没死呢!这就在当他的家什了!当心被揍死!”

  游孟哲丝毫不惧,问:“要不要啊,秘笈哦,不要拉倒,我去卖城南那家,别扯这些虚的。”

  赵飞鸿虽是武林盟主,但却只是在江湖间名头大,这些武馆都是少年人学艺用的,练了武或是去京师应举,或是在本地,江州处谋个武职,那武师是以只知赵飞鸿武艺了得,却不知其身份,招手示意游孟哲道:“来来,不贵的话我都收了。”

  游孟哲道:“一本十两,三十两银子,喏,都是残本孤本了。”

  那武师道:“抢钱了你!”

  游孟哲:“被我爹见着了可就不卖了,你看,这儿,这儿……上等的武学……”

  武师翻了几页,见全是精妙武功,当即暗自心惊,好东西!于是和游孟哲讨价还价,《经脉论》看不懂,另两本十五两银子成交。

  游孟哲揣着钱又去玩了。

  

  如此数日,每天游孟哲早上起来就去游手好闲,钱花光了就偷点东西去卖,赵飞鸿也没发现有家贼,几次训斥,游孟哲俱是无所谓地听着。赵飞鸿又不能动手打他,脾气越来越差,训不听,不能打,当真是无可奈何,看又看不住,机灵古怪的,一不留神就跑得没影儿了,追都追不上。

  “你究竟要玩到什么时候!”赵飞鸿训道。

  游孟哲道:“明天,明天一定就不出去了,啊。”

  赵飞鸿:“……”

  同样的承诺已经翻了几十次,游孟哲也不知何处学来的,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就没一次正经的。赵飞鸿简直要气炸了肺,回房坐一会,出来平心静气想说几句道理,过去敲游孟哲房门。

  “赵孟哲!”赵飞鸿道。

  没人,游孟哲又跑了。

  赵飞鸿险些一口血吐出来,罢了,拿他没办法,看了眼日晷,出门去收租。

  赵家本在亭县置了几亩薄田,三代前也是江州大户,否则赵飞鸿怎能知书达礼,有风雅之骨?可惜百年前家门不幸,出了个败家子,把一大家的产业都败光了,剩下族中租田未动。传到赵飞鸿身上时就这么点田地,放给佃户,一年收点微薄租金,聊以度日。否则赵飞鸿也没那条件专心习武。

  临近端午,赵飞鸿便去亭县十里外的田地看看,收了租回来,再买点糯米红枣酱肉,预备包粽子吃。

  收了租回来,途径城南一间武馆,忽听院内传来少年人声音,正是游孟哲。

  

  “《降魔棍法》、《崩山掌十六式》、《追影剑》……喏,你看。”游孟哲道:“城西那家买了我好几本呢,你们不要,以后当心被人上门踢馆,打得满地找牙我可不管。”

  “还有这等功夫!”武师们啧啧称奇。

  开武馆的老教头亲自翻过,端着碗茶喝了口,说:“你开个价,不许再卖别家,我们全要了。”

  游孟哲道:“八十两银子,一口价。上回卖了你们的那几本,都练过了?”

  赵飞鸿:“……”

  赵飞鸿险些肺也被气炸了,铁青着脸站在巷外听了一会,游孟哲卖了武学秘笈出来,赵飞鸿已从巷子内离开。

  

  当天赵飞鸿气得有点哆嗦,在书房里检视一轮,发现空了半个书架,平日竟没发现!天杀的!又去开箱子看,家当也被倒腾掉了不少。游孟哲偶有当着自己的面去拿书,赵飞鸿只以为他带回房去看,也不过问,没想到竟是把武学孤本全拿去卖了!

  

  赵飞鸿脸色黑得像个门神,在院里石椅上坐着,直等到日渐西斜,游孟哲才打着饱嗝回来。

  就说怎么每天晚上回来都吃不下饭,原是在外头山珍海味地吃饱了。

  “咦,没做饭?”游孟哲问完这一句便直直走过去,回房。

  赵飞鸿怒吼道:“给我站住!”

  游孟哲道:“怎么了,哇你要打人吗,我喊了哦。”

  赵飞鸿抬掌要打,双眼通红不住发抖,痛心疾首道:“孟哲,你怎么成了这样的人?”

  游孟哲道:“我怎么了……”

  赵飞鸿咆哮道:“你居然偷爹的东西去卖?!”

  游孟哲说:“你的不就是我的么,我是你儿子啊,大家客气啥……”

  赵飞鸿:“……”

  赵飞鸿转身去取棍,游孟哲不忘叫嚣道:“你打啊打啊,打死我罢,正好我去陪我娘,当年离家出走那会我把我爹那魔血剑都带出来了也没见他说什么……”

  赵飞鸿本只是吓吓他,一听游孟哲口中说爹,竟是还想着游孤天,当即怒不可遏,反手持棍,怒道:“你想认那厮当爹!马上给我滚出去!”

  

  游孟哲心中一惊,乌金棍转瞬已携着劲风到了面前,下意识闭眼侧身躲让。

  

  然而下一刻,叮的一声轻响,一道灰色人影掠来,挡在游孟哲身前,说:“赵飞鸿,不许打他。”

  那人一指弹向乌金棍,将棍风弹得偏离些许,赵飞鸿毫无防备,马上收棍。

  游孟哲睁眼,大叫道:“小舅!”紧接着瞬间扑在宇文弘怀里,喊道:“你怎么回来了!”

  宇文弘一手抱着游孟哲,笑道:“对,提前回来了。”

  赵飞鸿蹙眉道:“放开他!”

  宇文弘放开游孟哲,游孟哲马上躲到宇文弘身后,赵飞鸿冷冷道:“我管教儿子,用不着你插手。”

  “你管教儿子我不插手。”宇文弘道:“但不许打他。”

  赵飞鸿:“……”

  游孟哲的救星终于来了,刹那间幸福得有点眩晕,抓着宇文弘到一边去,又抱又拱,宇文弘左手提着个包袱,随手把包袱放在石桌上,说:“你没事罢。”

  游孟哲:“你怎么这时候回来?不是说八月十五的么?”

  宇文弘:“武功学好了,来带你走的。都答应过了。”

  游孟哲开心得难以形容,心里简直要被喜悦撑爆,一时间问题太多,千头万绪也不知从何说起,抱一会拍一会,最后把宇文弘推在地上,骑在他腰间哈哈地笑。

  宇文弘撑着坐起来,说:“现在我厉害了,能带你走了。”说着又朝赵飞鸿一指,说:“来,再打一次。”

  游孟哲从身后抱着宇文弘的腰,宇文弘双目犹如星辰闪亮,带着笑意看赵飞鸿,双掌比划了个动作。

  赵飞鸿说:“你赢了,不用打也知道,赵某如今不是你对手了。”

  宇文弘点头道:“嗯,那我带他走了。”

  

  游孟哲道:“不会吧,我怎么瞧不出来?”

  赵飞鸿叹了口气,也不回房,就在堂屋外的阶上坐着,远远注视着他们。

  宇文弘又坐了下来,问:“你想去哪?”

  游孟哲朝宇文弘大腿上一骑,开口道:“还没想好,来,把这段时间里的事说说,你回我娘的娘家去了吗?那里怎么样?咱们这就去沧海阁?”

  宇文弘比划了个动作道:“我在接天柱顶练了一百天的功夫,估摸着能打过他了,就赶紧回来接你。现在海水不是走那方向,得等秋天才能回去,大家都给我说了,八月十五,咱们一起回去一趟,老阁主也想见见你。”

  游孟哲道:“现在不能回去?”

  宇文弘摆手道:“得等枯潮,下次枯潮就去。”

  游孟哲点头道:“成,我看看你……怎么和上回不太一样了。”

  宇文弘笑了笑,他英俊的容貌没多大区别,一身灰袍却更破烂了,还打着补丁,仿佛经过不少风吹日晒,可见吃了不少苦。

  游孟哲心痛道:“你怎么练功的?”

  宇文弘说:“就是一个很高很高的柱子……爬上去,在上头呆个一百天,别被风吹下来……嗯,还得静心驱逐杂念,你不能去,太危险了。”

  游孟哲不禁动容,又十分心疼,凑到宇文弘面前,看他深邃的双眸,眸中清澈,内家真气仿佛已臻登峰造极之境。

  赵飞鸿道:“沧海阁真是天下武学正宗,赵某穷一生之力,未能窥见这精妙之境万一。”

  宇文弘客气道:“你也挺厉害的,以前我还打不过你。”

  赵飞鸿不知该如何接口,游孟哲却嫌他在这儿碍事,说:“走,进来里头说,别理他。”

  赵飞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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