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贵兴冲冲地进了家门,满脸喜色的就进了堂屋,再看见除了他爹娘,何珍也在的时候,神色就敛了几分,“弟弟也在啊?”
“哥哥这般高兴,可是遇到什么好事儿了?”何珍擦了擦脸上的泪水,佯装无事的问他。这些日子,他天天在哭求爹爹原谅,对方始终都对他不假辞色,他若一直被关在家里,又怎么去寻郑公子,等到一月以后他没了药,可就全都完了。
“哦,没什么,就是方才听到几句笑言!”何贵随意找了个借口搪塞他,边不经意地看了他爹一眼。
何天对上他的眼神,心中明了,他不耐烦地冲何珍挥挥手,“这些天别再来烦我了,回你自己的屋待着去。”
既然已经赶他了,若是他再多说,估计也只会惹对方生气,何珍只好红着眼睛出去了。
何贵一直看着他出门,又跟到门口张望了眼,确定他回了屋,才回过身,喜道:“爹,娘,事儿成了!”
“真的?”何天兴奋的站起身,不放心的道:“你确定是成了,没什么纰漏?”
“我确定成了!”何贵从怀里掏出个帖子递给他,“这是我托媒婆把八字和画像送过去以后,人家回的帖子,进门的日子都定下了,十天以后人家就来抬人。”
何天接过去看了看,也看不出什么所以然,他也不识字儿,就问道:“聘礼呢?给多少?”
何贵也不识字,都是媒婆转达给他的,详详细细的他都问过,“二十两银子。”
“ 才二十两?”钱氏不满意的撇撇嘴,“当初祁越娶何凌还给了五十两呢!”
“娘,不少了,这是现银,马老爷还给两箱子的绸缎衣裳和一匣银首饰呢!”何贵压低了声音道:“弟弟只是嫁过去做小,这些算体面了,还不用咱家出嫁妆。”
听到还给衣服首饰,钱氏脸色就好看了些,再想想日后他也能给家里拿银子,她那点儿子不满也就都没有了!
何天也觉得靠谱,能把那个不让人省心的哥儿打发出去,还能给家里得些银子,这事儿简直是两全其美,“我们这些天小心些,别让珍哥儿知道这事儿,日子一到就把人嫁出去。”
“爹你就放心吧,我们会把嘴闭紧的!”即便他不说,何贵也会守住这秘密,被他知道了,一定得出幺蛾子。
何珍站在门外,手紧紧地捂着自己的嘴,瞪大的眼睛里全是不可置信,他们竟然要把他嫁出去做小?!马老爷?那不就是上庄村的地主吗?一个快六十岁的老头子!!
若是当真就这么嫁过去了,那他这辈子还有什么幸福可言,他的相公,是要像祁越和郑越风那样的翩翩公子,才不是什么一只脚踏进了棺材的老头子,那他还不如死了算了!
因为气愤,他的眼睛都充了血,红通通的吓人,即便如此,他也不敢让自己发出声音来,若是让他爹娘和大哥听见,他们一定会将他锁起来!
何珍抬头看看没有人的院子,又侧耳听了听堂屋里的说话声,眼中闪过一丝恼恨,便快速穿过院子,拉开虚掩大门出去了。
他怎么能就这样乖乖地让他们把自己嫁出去,他们是得了银子,却完全没有考虑过他的感受,现在家里的每一个人都把他当成一个拖累,都想方设法地要把他打发出去,他不会让他们如愿的,他要过得比他们都好!让他们都艳羡他!
终于看到熟悉的青砖瓦房,何珍加快了步子,扑在门上大力地拍打,就算拍疼了手他也顾不上了,只求里面的人快些给他开门!
他觉得过了很久,也或许并不久,只是他觉得漫长,眼前的大门被人打开,看到那个令他倾慕至极的人时,何珍眼里的泪就滚落了下来,“祁大哥……”
与他的激动相反,一看见门外站着的人,祁越就皱起了眉头。拍门声那般急促,他还道是林生家又有什么事儿,早知是他,便不理会了,“何珍,我们并没有那般熟络,还是直呼其名的好!”
“祁大哥,你帮帮我,求求你帮帮我!”何珍伸出手想去拽他的衣袖,却被对方躲开,他没有坚持,颤抖着收回手,哭的泣不成声。
“若你是来我门前找晦气的,恕我不能招待了!”祁越抬手就要关门,他可没有心情在这儿看他哭丧!
“不要!”何珍把手抵在门上,满脸的哀求,“我求求你了祁大哥,我爹娘……我爹娘他们,他们要把我嫁给地主做小!”
祁越听到他的话,发出一声嗤笑,“这不是很好吗?如你所愿,终于嫁了有钱人家!”
“可他都快六十岁了!”他的年龄比他爹还大,怎么能做他相公,“祁大哥,我还没满十六岁,若是嫁给他,我这一辈子就完了!”
祁越手负于后,挑眉道:“所以呢?”
“祁大哥,你……”何珍泪眼婆娑的看着他,咬了咬嘴唇,啜泣道:“你娶我做小吧,我会乖乖听话的,绝不会和堂哥争什么,会好好敬重他,会伺候好你,你就收了我吧!”
祁越沉了脸色,漆黑的眸子中闪过冷芒,“你自说自话的本事,可是越来越好了,你要嫁给谁,嫁的哪里去,与我有干系吗?”
何珍哭得更凶,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好似要背过气去,“那是个火坑啊祁大哥,你要眼睁睁地看着我被推到火坑里去吗?!”
“火坑?”祁越唇角露出一抹冷笑,眼神也更为冷冽,“这不是你们曾经给阿凌安排好的吗?如今我的阿凌,有我来守护,这个火坑,总得有另外一个人来跳不是吗?”
“祁,祁大哥……”何珍被他的眼神看得浑身一斗,好像回到了他与何凌成亲的那日一样,对方看他的目光都是这般令他如坠冰窟!
见到他的反应,祁越却突然又笑的温柔,他如同以往,像一个翩翩君子,对着他一颌首,道:“何家小哥儿,你的喜酒我便不去喝了,愿二位,白头偕老。”
大门“砰”的一声在他眼前关上,何珍腿一软坐倒在地,像被抽干了所有力气,到此刻他才明白,即便有那么一天,自己死在祁越面前,他也绝不会多看一眼!
他茫然地看看四周,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才好,就这般乖乖地回去,十天以后被抬进地主家做小吗?不!不行!他不能就这样放弃,祁越这里不行,不是还有郑越风吗?那个人,总不至于如他这般的冷血绝情!
何珍用衣袖擦去脸上的泪水,缓缓地从地上爬起来,最后看了一眼紧闭的门,扭头离开。就这么一扇门,就将他跟何凌的生活彻底隔开,一个美好,一个狼狈,他那么努力的争取,却什么都得不到,可对方呢?靠着一张皮相,轻而易举的有了一切,他不甘心,也不会就这样放弃!
郑氏端着碗面,不情不愿的抬手敲敲何珍的屋门,天天养着这么个吃白饭的,还得给他送过来,要不是十天以后就把人嫁出去了,她才不乐意伺候他呢!
也是没有办法,这个家里现在除了她谁还能干这差事儿,爹娘就不用说了,大哥现在成了疯子,被锁在何凌以前的屋里,大嫂每天要顾着他又要顾着孩子,何贵这个当哥的也不方便,就只能辛苦她这个二嫂。
敲了好几遍里面也没人应声,郑氏翻了个白眼,知道他准是又在闹脾气,就提高声音道:“珍哥儿,我来给你送晌午饭了,我进了啊!”
说完,也不等里面有回话,就推门走了进去,嘴里边念叨着,“我说你也别置气了,等过了这几日,爹娘气消了,你再……”
说话间她一抬头,却发现屋里哪儿来的人影,她心里一跳,放下手里的碗,柜子床底的都仔细看过,确定人真的没了,就慌了神,忙跑了出去。
何天他们正在堂屋里围着桌子吃饭,见她慌里慌张地冲进来,拧了眉头。
何贵放下筷子,问道:“你这是被鬼撵了,跑这么快做什么?”
“哎呦,出事了!”郑氏可没心情跟他贫,“珍哥儿人不见了!”
“啥?!”何贵一下子站起来,拔高了声音。
“你都仔细看过了吗?”何天也停了筷子,没了吃饭的心情。
“当然看过!”郑氏心里着急,这人要是丢了,十天以后他们嫁谁过去,“我连床底下都找了!”
何天沉着脸,起身便出了堂屋,直奔何珍的房间,屋里面空荡荡的没有人,他站在那儿,脸色越来越难看。
“当家的,我们珍儿不会是离家出走了吧?”钱氏这心里是又急又气,这好端端的,人怎么就不见了呢?
何贵把屋里仔仔细细地都看过一遍,道:“爹,他的衣裳啥的一样也没少!”
何天没接话,东西没少的话,那就不是事先想好的离家出走,是突然跑出去。
“爹……”何贵看了看他的脸色,道:“是不是咱上晌说的话被弟弟听见了,他心里都不愿意,就……”
何天心里头也是这么想的,若不是如此,借他十个胆,他也不敢一声不吭的就跑出去,“婚姻大事,自古以来便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还敢不乐意?!”
“爹,你消消气,问题是我们现在去哪寻他?”何贵也是头大,他就知道,这事儿若是被他那个弟弟知道了,准会出乱子,他那自视清高的性子,怎么会嫁给一个年过半百的糟老老头子做小!
“当家的,你说他会不会找祁越去了?”钱氏对自家哥儿还是有几分了解的,知道这种消息,他肯定会求得他那儿去,即便对方再怎么不待见他!
何天觉得有这个可能,但都这么老半天了,也没个动静,说明他肯定被对方给打发了,他们家人现在在人家心里,就跟仇人一样,会理会他就怪了!
“要不我们先在村里找找?”何贵显然也是差不多的想法,其实他现在都怀疑何珍不在村子里了,除了祁越,他可还肖想着一个人呢!
“先去打听打听吧,看看村里边有谁看见过他!”何天长叹了口气,觉得自己简直倒了八辈子霉了,才会摊上这么个就会给他惹事的哥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