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人尝得欢愉,正食髓知味,有的人却情窦初开,满心的烦恼忧思,不知该如何诉说。
“少爷,少爷!”康元加大了音量,叫喊明显在发呆的人回神。
郑越风被他惊醒,不满的用手里的账本拍在他脑袋上,斥道:“叫什么叫,烦死了!”
康元委屈的捂住被打的头,指指他手中的凶器,“这账对不对啊?掌柜的还等着呢!”
闻言,郑越风才瞅见掌柜的正躬着身子站在他跟前,等着他问话,他干咳了声,挥挥手,“你先去忙吧,有问题我再叫你!”
掌柜的松了口气,对他躬躬身,退了下去。
康元看他们家少爷的目光又开始呆滞,就往他身边凑了凑,道:“少爷,你自前几日从古水村回来,就有些魂不守舍的,是不是在那儿吃坏了东西?”
“你才吃坏了东西!”郑越风又拍了他一下,那天他跟春秀在灶房用饭,吃的可是比他更多,要吃坏也是他吃坏!
“没吃坏东西,你怎么就跟丢了魂一样?”康元揉揉脑袋,嘴里小声地嘟囔。
郑越风又发了会儿呆,突然指着柜子上精致漂亮的瓷瓶对他道:“这瓶子好看吗?”
“当然好看了,不好看咱铺子能摆那儿卖吗!”康元觉得自家少爷这问题问得有些多余。
“那你觉得这个好看吗?”郑越风手里的折扇转了个弯,指向放在地上的一个灰扑扑的陶瓦罐。
康元摇摇头,理所当然地道:“一个破罐子有什么好看的!”
郑越风拧了拧眉,转头问他,“若是在这两个里面选,你会喜欢哪一个?”
康元无言的看着他,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少爷,您是在逗我玩儿吗?这还用选,谁都会选瓷瓶子啊!”
“是啊,都会选那个……”郑越风的目光盯在陶瓦罐上,慢慢的又变的涣散,显然思绪是又跑远了!
康元有些担心,他是不是得去请个大夫过来给他们家少爷瞧瞧?还是要找位道士过来给叫叫魂?这样子看着着实有些不正常!
“康元!”郑越风又悠悠的开口,问了他一个更加愚蠢的问题,“如果是你,凌哥儿和那日来寻他的华哥儿,你会喜欢谁?”
完了完了完了!他家少爷这是真傻了啊!速来喜欢美人的少爷,怎么会问他这种问题?!康元都要哭了,“少爷,你可别吓我,我怎么跟老爷交代啊?!”
“怎么就交代了?!我还没死呢!”郑越风又一扇子敲在他脑门上,打散他的那些胡思乱想。
“可是少爷,依你的喜好,肯定喜欢凌小哥儿那般的美人啊,怎么还问我这些?”康元垂着头撇撇嘴,他都要被少爷给打笨了!
郑越风沉默了,连他身边的小厮都知道,他会喜欢的定是何凌那般的人,可他怎么就偏偏对……
“哦~少爷,我知道了!”康元突然大叫一声,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
郑越风呼吸一窒,有些慌乱,该死,果然问的太多,被看出来了!他强装镇定地道:“知……知道什么了?”
康元皱巴着一张脸,纠结的看着他,“您不会还没对凌小哥儿死心吧?我知道,人家长的好看!可是,人家已经是祁公子的夫郎了,朋友妻不可欺,再说了,祁公子看着可不是好惹的,他又那么疼爱凌小哥儿,少爷你这心思要是被发现……嗷奥!!少爷你干嘛又打我?!”
听他啰里八嗦那么一大串儿,郑越风掐死他的心都有了,“朋友妻不可欺这个道理你都明白,少爷我会不懂吗?!”
“那你怎么会问……”康元揉脑袋的手突然一顿,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难道少爷你对……你对……”
郑越风狠狠的瞪他一眼,“不准说出来!”
康元急忙用手捂住嘴巴,连连点头。
郑越风泄气的瘫在椅子上,“莫说你不敢相信,便是我自己都不敢相信!”
康元还是头一回见他们少爷这副模样,也不知道该如何宽慰,只好问道:“那您……打算如何做?”
郑越风沉默了,他也不知道,他该如何做。从前遇上了顺眼的美人,便会上前调戏两句,认识一番,可对许华,他却用不出那般轻浮的手段。
他站在那儿,穿的虽破旧,但从不觉得低人一等,若说何凌像娇艳的红梅,那许华,便像是挺拔的松柏,纵然穷苦,也不向任何人弯腰,只自己挺立在那儿,迎风挡雪,从不服输。
“那少爷,不妨请教请教祁公子?”看他良久也答不上来,康元就给他出主意。
郑越风猛地坐直了身体,“对啊,祁越!”
祁越那日的种种表现,定是已经看穿了他,若是问他的话,或许自己能有一个答案,“我现在就去寻他!”
“少爷!”康元一把拽住他,“您忘了老爷这几日让您查帐的,也不急于一时,过两日忙完再说吧!”
郑越风只好停了脚步,是他心急了,不管怎么样,得先把他爹交代的事儿办好,姑且就再忍几日吧!
“这便是你扰我午休的理由?”祁越站在门口后,一脸不悦地看着他,“让我告诉你,该拿许华如何?”
郑越风有点尴尬,他这几日一直处理铺子的事儿,今儿用了晌午饭就一个人骑着马来了古水村,没想着这个点对方是不是会睡午觉。
祁越的心情可谓十分不好,昨夜他又好好的疼爱了他的小夫郎,害得对方没有休息好,今日吃了饭就抱着人陪他休息,顺便吃吃豆腐,全被这人给扰了,“郑越风,你喜欢许华吗?”
“我,我不知道!”他心里总是会想起他,他的笑容,伸向自己的手,和近在咫尺的那双眼睛,他不知道这是不是喜欢!
“那你想娶他做夫郎吗?”祁越负手于后,目光平淡的看着他。
郑越风垂下眸子,避开他的目光,“我不清楚……”
“你连这些都弄不明白,又有何好问的?”祁越勾起唇角,觉得他实在太过蠢笨,“我可是从第一眼开始,就想把阿凌牢牢地抓住了。”
郑越风抬头看他,从第一眼?他为什么那么肯定,何凌就是他想要的?“因为容颜?”
祁越唇边的笑意渐浓,他沉静的眼神下似乎翻涌着什么,“他的一切。”
郑越风怔住,想拥有一个人的一切,是种什么感觉?若是他身上,有他不想要的呢?有他不喜欢的呢?
“祁越!”
还没等郑越风想明白,就远远的传来声惊慌地喊叫,两人回过头,看见林生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
“林大哥?什么事这么慌张?”祁越诧异的看着他,早晌送虎子的时候,林生还说要多借用牛车一段时间,得跟吴玉兰回她娘家喝她侄儿的满月酒。
“我媳妇儿,我媳妇儿……”林生气都有些喘不匀,好半晌才道:“我媳妇儿肚子疼,你快去给看看吧!!”
听罢他的话,祁越的表情也严肃了些,他让人在这儿等着,自己回家拿了药箱出来,把大门从外锁上,就让郑越风跟着一道过去了。
他的夫郎一个人在屋里睡觉,他自然不会把大门开着,至于让郑越风留下相陪?先不论他同不同意,让一个汉子跟他夫郎单独在家,传出去阿凌的名声就不用要了!
即便这种时候不怎么方便,祁越也得把郑越风给一起带过去,最起码那边人多,不会传闲话!
跟着林生到了林家,就看见林山焦急的在院子里来回踱步,看见他,跟看见救命稻草一样,着急忙慌的就迎了上来,“祁小子,你可过来了!”
“人在哪?”知道他们心里急,祁越也就不说什么废话了。
“屋里呢,他娘在那儿陪着!”林山嘴里答着,脚上也没停,带着人就往屋里去。
到了屋门口,林山就停了步子没进去,只让林生把祁越带进去了。
郑越风也很识相的没有进屋,也没有多说话,这种时候没人注意他这个外人,所有的心思都系在吴玉兰身上。
祁越进去的时候,她正苍白着一张脸靠躺在床上,额上起了一层细密的冷汗,方氏坐在床边凳子上,干着急啥都做不了,眼泪都快急出来了!
“娘,您让个位儿,让祁越给看看!”林生拽着祁越的胳膊把人拉过去。
方氏听见他的声音就起了身,回头看见祁越,赶紧往旁边让了让。
祁越一撩衣摆就坐了下来,伸手捏住吴玉兰的腕子,一句多余的废话也没有。
林生站在一边看着,一个人高马大的汉子,急的红了眼圈。
片刻,祁越放开手,回头对林生道:“倒碗水来!”
林生赶紧应了,扭头走到木桌子边儿,从桌上的壶里倒了一小碗的温水,两只手捧着给拿过去。
祁越正从药箱里拿出一瓶药,倒出一粒来递给吴玉兰,“嫂子将这药给吃了吧!”
吴玉兰抬手将药接过去放进嘴里,又就着林生的手喝了两口水。
祁越又对方氏道:“婶婶帮忙把被子掀开,将嫂子的外衫也解开!”
方氏听了他的话,一点也不敢耽搁,立刻就照着做了。
祁越拿出针包摊开,隔着內衫在吴玉兰肚腹处施了几针,这期间,屋里的另外两个人连大气儿都不敢喘,唯恐扰到他,把针扎错。
几针下去,没过多久,吴玉兰的脸色就好看了很多,她也没来得及多说什么,就眼皮一沉,睡了过去。
“我媳妇儿这是咋了?!”她一闭眼把林生骇了一跳,嗓门都吓得拔高了。
祁越不紧不慢的收了针,有些好笑的看了他一眼,“嫂子只是睡着了!”
林生这才松了口气,他感激地看着祁越,“祁兄弟,真是谢谢你!”
“是啊祁小子,你真的是帮了大忙了!”方氏一放松下来,眼睛里的泪水就流了出来,她拿衣袖擦擦,声音都有些哑。
“大哥与婶婶也曾助我良多,无需言谢!”祁越不在意的笑了笑,又叮嘱道:“此次只是动了胎气,尚没有什么大问题,日后可要当心,头三月胎儿不稳,需得好好看护,我此时手中没有滋养安胎的药物,待我随后配来,再拿于你们!”
方氏都点头应下,“辛苦祁小子还得帮着配药!”
祁越摇摇头,让她无需介怀。
林生站在床边,看着已经熟睡的自家媳妇儿,想想发生的事儿,脸上的表情变得很愤怒,他两只手紧紧的捏成拳头,克制自己。
祁越看了他一眼,没有开口多问,能让他知道的事儿,他早晚都会知道,也不急于这一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