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行回以一笑,道:“皇后娘娘谬赞,臣不过尽了职责。倒是太子殿下一片赤诚之心,在娘娘昏迷这段时间里可谓是寝食难安。”
皇后好不容易醒来一次,温行三两下就把她的注意力送回谢衣身上。
闻言,皇后视线转向谢衣,果然见他一副憔悴的模样。她的眉头微微拢起,不甚赞同地看了他一眼,道:“本宫只是昏迷一阵,衣儿怎可这般不注意身体?”
谢衣无奈地瞥向温行,把锅推回到他身上:“母后净听阿行瞎说,再者儿臣不也是担心你嘛。”
温行摸摸鼻子,转了个话题:“皇后娘娘可曾记得青兰宫中那香料是何处而来的?”
“本宫宫中?”
皇后能在后宫中立足,必然不是个糊涂人,听到温行的问话就知道一定是出了什么问题。她摇摇头,如实地说:“本宫从不用香料。”
温行和谢衣双双一怔。
他们本来是猜测有人将药物混入了皇后常用的熏香中,令其放松警惕,悄无声息地吸入,未曾想皇后平时竟是从不用这些。
假若不用的话,宫内一旦出现了什么奇异的气味,都应该会被警觉才对。
恰好此时太医赶到,谢衣又和皇后随意聊了几句便同温行拉着谢卿暂行退下。
三人沉默地走在回东宫的路上,各自怀揣着不同的心事。
皇宫内所藏医书不能说是最多,但绝对是最全的,北朝以及前朝所有有过记录的药材几乎都能找得到,可是太医们分头翻阅数日依然一无所获。
未曾见过的药材,难以嗅出的气味,探查不出的症状……
莫非……?
温行和谢衣同时顿在了原地。
云乌族。
同样的三个字同时浮现在两人的脑海中。
云乌族擅毒,其内更是有不少北朝历代来从未有过记录的毒草药。而三年前,那云乌族的清阳公主可是在后宫内足足待了好几日的!
可是倘若真是清阳公主所为,前世为什么没有这一遭?
“太子哥哥,客梦,既然你们还忙,我就先回去了。”
谢卿贴心的一句话唤回了温行的神思。
他对谢卿歉意一笑,道:“抱歉殿下,不能陪您了。”
“孤同阿行确实有要事处理。”谢衣浅笑着揉了揉谢卿柔顺的发梢,补充道,“难为小卿先自己回去了。”
谢卿乖巧地笑笑,充分表达出自己的理解,随后挥了挥手自行离开。
等谢卿走后,温行和谢衣有一搭没一搭地逐渐开始讨论。
“阿行可还记得那清阳公主?”
谢衣此言一出,温行就知道他们俩又想到一块去了。
他点点头,说:“记得。臣其实也在怀疑是否是清阳公主所为,只是不管怎么想,都总有一环扣不上。”
温行刻意含糊了关于前世记忆的说法,面露难色。
谢衣知道他指什么,没有明说,沉吟道:“但还是可以肯定她脱不了干系。或许……她在后宫之中埋伏了什么人?”
这是目前看来最大的可能性。
前世皇后没有经历过这一遭,说不定也是因着那埋伏之人。
就在这时,温行忽然又想起一个细节,连忙道:“说起来,那香是直接在青兰宫中点燃的,然而青兰宫中日夜服侍的下人也不少,缘何只有皇后娘娘出了事?”
“你是说……”谢衣蓦地瞪大了眼睛。
“或许正是青兰宫内的下人。”
温行低低地接上了谢衣的后半句。
谢衣当机立断扭头就要往回走,却在刚迈开脚步时堪堪停住。即便是护母心切,占据谢衣感情主导更多的依然是理智。
“不,不对,不一定是青兰宫的下人。”
温行本就只是猜测,听到谢衣的这句话后,问道:“殿下此话何意?”
“这几年来陆陆续续的,孤也调查过不少关于云乌族的资料。”谢衣一面整理起目前如一团乱麻的思绪,一面向温行解释。
“孤曾注意到他们云乌族有一点很狡诈,就是喜欢使用障眼法。不论是在战场上还是在一些日常、朝堂斗争中。”
“整个青兰宫只有母后出事这点很快就会被我们意识到,而这时候我们第一时间肯定会对母后身边的人持以怀疑的态度。假若真的并不是下人所为,那岂不是正好中了他们的障眼法?”
谢衣的分析有理有据,温行也仔仔细细在脑子里过了一圈。
倘若并不是下人所为的话,那么就还有另一种可能性——
皇后身边有什么独特的物件,可以诱发香料里增添的那味药物的毒性。
温行和谢衣两人对视一眼,各自有了决断。
今日皇后刚刚苏醒过来,暂时还是不要太过扰乱她的心神为好,所以他们一致决定等明日再去寻一趟皇后。
只是今夜,恐怕注定是两个人的不眠之夜。
次日巳时,等候在每日朝会举办地点——明远宫前的温行不稍片刻就瞧见了随同百官一齐下朝的谢衣。
昨日太医已经向谢衣汇报过,皇后近日除了身子乏力些,暂时并无大碍,所以他们便决定等谢衣下朝后就一起前往青兰宫。
青兰宫内,浑身乏力的皇后斜斜地依靠在床头,手中捧着一本不知名的书卷。
传言当年皇后除却第一美人称号以外,也堪称北朝一大才女,文采飞扬、落笔有神,是位难得的人物。
只可惜入了皇宫以后便逐渐消失在文坛、画坛之上。
虽说北朝向来崇尚女子无才便是德,然皇后乃是前任丞相之女,地位显赫,无人敢说三道四,竟是成就了她的一身美名。
或许也正是因此,皇后才得以在这三千佳丽中站稳脚跟,在当年顺顺利利地诞下了第一位皇女和皇子,同时也能在谢衣的幼年期放任他跟随长公主随便长长。
“儿臣见过母后,给母后请安。”
“微臣参见皇后娘娘,给皇后娘娘请安。”
谢衣和温行二人一前一后恭敬地行礼。
皇后这时才留意到两人,放下手中的书卷,噙着笑意说:“起来吧。”
“儿臣(微臣)谢过母后(皇后娘娘)。”
温行等谢衣起身入座后才紧跟着起来,站在他的身侧,垂眸静静地听谢衣和皇后的对话。
谢衣并不着急进入正题,和皇后聊了好一会儿的家常后才状似不经意地问:“说起来,母后身上可佩戴有什么特殊的物件?”
他的话音刚落下,温行就瞥见皇后秀眉轻蹙。
知子莫若母,便是谢衣特意绕了那么远的话题,还是不可避免地被皇后给察觉到了。
“衣儿是怀疑本宫这病症同身上所佩戴之物有关?”
谢衣像是料到了还是瞒不过皇后,抿笑一声后将他们两人的猜测和盘托出。
闻言,皇后也开始细细思索起身上称得上是“特殊”的物件,只不过翻来覆去也就翻出了一个小小的香囊。
温行盯着那绣着几枝红梅的香囊,总觉得在何处见过。
几枝红梅、香囊、云乌族……
看似毫无关联的三样事物摆在一起,反倒是撬出了某个被温行遗忘的小细节。
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
而这时候的谢衣从皇后手上接过香囊,前后翻看了一下都找不出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他回眸唤回了温行的神智,道:“阿行,你看一下能不能闻出什么问题来。”
温行伸手拿过谢衣递过来的香囊,无奈地笑道:“殿下这可真当臣是狗鼻子呢?”
嘴上虽然这么说,他还是顺从地将香囊凑近了鼻尖。
都是很普通的香料味,不过其间也掺杂了星星点点梅花的冷香。
梅香!
温行倏地瞪大了眼睛。
当初皇后寿辰时,许云宁曾让温行以自己的名义赠予皇后娘娘一个香囊,温行虽不记得那香囊长什么样子,却对那不经意间嗅到的梅香印象深刻。
他的手微微一颤,险些让这香囊跌落在地。
本就与温行面对面的皇后率先留意到他的不对劲,轻声问:“怎么了,可是这香囊中有问题?”
温行藏在袖中的左手紧了紧,失礼地没有回答皇后的问题,反而问道:“皇后娘娘可记得这香囊从何处得来?”
经温行的这么一提醒,皇后才发觉自己竟完全不记得香囊的来历,皱眉思索半晌后还是摇摇头。
“不记得了。”
一抹苦涩打心底滑过。
温行也说不出他现在是什么滋味,暮冬的冷意破开炭火,直直钻入他的五脏六腑。
又是因为他的母亲,又是被母亲刻意将锅甩到自己身上。
一旁的谢衣见温行久久不回答,关切地出声道:“阿行?怎么脸色这么难看?”
温行不动声色地掐掉刚冒出来一点儿的猜测,轻舒了一口气,垂眸道:“这香囊当初是以臣的名义赠予皇后娘娘的。”
温行说的是“以臣的名义”而非“是臣”,谢衣只顿了一会儿就反应过来多半是同上一次的事情类似。
碍于皇后在场,谢衣没有当场点破,保持着沉默。
皇后不知道这一内情,以为温行是害怕自己对他生疑,正要出声宽慰,一个宫女在这时匆匆忙忙地赶了进来。
“皇后娘娘,大事不好了,梅妃那边出事了!”
梅妃,即谢卿母妃许氏的封号。
作者有话要说:星期一学校嘉年华,前期准备工作有点点忙,所以下一更是大后天也就是星期二
感谢各位小可爱的阅读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