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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陪你,师父

“可不是吗?”从枕幽幽接话道,“打从地底塌陷那会儿起,他便再没出现过,也不晓得一人去了什么地方,但总归是躲在这一处的,至于究竟在背地里谋划些什么,实在不好说。”

“聆台一剑派那几个人,心思一向深沉。谷鹤白此番下地入谷,怕也是想争那一张人皮,硬要猜个大概的话,我倒觉得有可能是莫复丘的意思。”晏欺有些吃力地扶稳石壁站直腰身,借着涯泠剑传递而来的幽幽一点微光,薛岚因才瞧清他一身白衣早已染成刺目的殷红,一时也分不清是谁身上的血,模样却着实狼狈得让人心疼。

薛岚因没有半点踌躇,他踱步回去,想要像往常一样将晏欺轻轻拉住,半途却被他刻意躲闪开来,摇摇晃晃地,缓慢移至任岁迁身前道:“别的不说,这老狐狸几刀砍死了元惊盏,试图一人将劫龙印独占。而眼下人皮就在面前,有时间干站着说闲话,还不赶紧拿起来看看么?”

从枕应声弯腰道:“晏先生说的是……”言罢,正要探出一手去拈起地上那张鲜血淋漓的人皮,却在伸长臂膀的同一时间里,无意对上任岁迁那双陡然睁大的眼眸。

此刻他肩臂惨遭双刀压制,刃口埋入骨血少有数寸之深,而背部更由云遮欢一脚狠狠架住,几乎是僵硬得全然动弹不得。

饶是到了这般地步,任岁迁也并未开口说上只言片语。他就那么安安静静地半跪在地上,昂起头颅,那一双看似深邃宽阔的眼睛里,仔细观望进去,却早已是空洞得别无他物。

——就仿佛全身上下都被人刨干净了似的,连魂都没能剩下半截。

比起说他是昔日那个假装正义,油腔滑调的老江湖人任岁迁,如今满身血污跪坐在眼前的,反更像是一只被人拿捏在手里任意操纵的提线木偶。

众人一度怀疑,这只是个披着“任岁迁”为外皮的人形怪物,而里面真正装着什么,必定是另有玄机。然而还不等他们有任何机会将答案破解,眼前的任岁迁却微微佝偻下腰身,开始露出极端痛苦扭曲的表情,云遮欢好奇凑近瞧了几分,便正好撞见他口齿大张,喉咙一哽,埋头呕出一连串腥臭浓黑的污/秽之物。

他吐出来的不知是什么东西,黏作一团,又湿又稠地一路滴落下来,偏在与地面相触的短短一刹凝固成形,悉数分散为一阵沙尘大小的诡秘乌烟,随后便顺风消失得无影无踪。

而与此同时,他周身一圈硬朗的皮肤亦在剧烈抽搐中不断发青发乌,不过须臾片刻,竟连带着四肢百骸都在随一地秽/物不断升腾消散,活像漏了气似的,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融化摊开,很快便碎为一地散沙,风一吹,便登时没了半点人影儿。

从枕大为惊讶,横手于半空中蛮力一捞,最终握回掌心的,却只剩一片散发恶臭的粗黑沙砾。倒是晏欺率先反应过来,猛一回头,见那方才还深深嵌入石墙的厉鬼刀也化为了一缕难以抓握的烟尘,不由沉下眼眸,凝声下了定论道:“是诛风门的幻术,方才那个任岁迁,怕也是被人夺了人皮在暗中操纵,不然以他那点功夫,怎可能将厉鬼刀运用至炉火纯青的地步?”

“诛风门?”薛岚因拧眉道,“可元惊盏不是已经死了吗?哪来多余的力气去差使第二张人皮?”

晏欺道:“诛风门又不止他一个活人,这地底挖得这样深,谁知道埋了多少混账东西躲在暗处吃茶听戏?”

薛岚因道:“嗯,也是有道理……”说罢小心翼翼的,伸手欲将晏欺拉往身边站稳,然胳膊方抬到一半,又是听得云遮欢在身后猛地一声惊叫道:“哎!”

众人同时回头,便瞧着她“噗通”一声双膝跪地,一丝不苟地,将那张印有丝状纹路的女子人皮捧了起来,轻轻端放在掌心,仿佛生怕让它沾染半点尘埃——那副万分珍视的模样,竟与方才一脸虔诚的“任岁迁”无二。

究竟是要怎样的执念,才会使得这些人奉区区一张人皮为神?

薛岚因看不明白,只将不解的目光木然朝从枕投了过去,却见一向淡定如他,都难免颤巍巍地半跪下身子,匍匐在渗满血污的硬石地上,面朝劫龙印的方向,庄重而又不失动容地实实磕下一个响头。

薛岚因心下正道,这俩白乌族人莫不是中邪了不成?

然没过一会儿,但闻晏欺在他耳边淡淡说道:“劫龙印起始于白乌族先祖,流传至今也有百年之久,眼下失而复得,也算得上是意义非凡吧。”

“是了。”从枕点头应道,“这回赶得凑巧,才将它从狼蹄子手下解救出来,否则让诛风门的人偷去胡乱摸索一通,指不定能折腾出个什么东西。”

云遮欢将那人皮仔仔细细揣回怀里,尤是惊魂未定道:“别说诛风门那几个贼眉鼠眼的混蛋东西,聆台一剑派的人不也掺和进来大半?谷鹤白算是一个,他背后还有一个莫复丘,这会子东西放在我手上,实在是难以心安。”

从枕道:“我看他们迟早要过来夺,不如我们抄近路走,连夜将劫龙印运送回族,也好给族长和长老们一个交代。

“办法是个好办法,但我们走了,岚因该怎么办?”云遮欢眉目一瞟,斜斜盯向薛岚因道,“他血脉特殊,乃是破解劫龙印的一处关键……你确定此行不带上他一起?”

从枕眸光一冷,语气亦是徒生古怪道:“是你想带,还原本必须要带?”

云遮欢不经撩拨,一点就着:“你这话阴阳怪气的,什么意思?”

眼看从枕那厮又要口无遮拦开启痛斥模式,和事佬薛岚因主动站了出来,一座山似的,横在他二人中间,连连摆手道:“哎哎哎,说一两句就够了,可别没完没了的!你们俩在这干扯带还是不带的,怎没问问我的意见?”

云遮欢气还没消,恨不得拿鼻孔说话,挺漂亮一姑娘,发起火来跟含了满嘴炮弹似的,猛抬音量怒喝出声道:“那你说说,我方才的话,听起来像是为了一己私利吗?”

她话刚说完,从枕亦是紧接着冷言冷语道:“我有说你是为了一己私利吗?何必急着给自己扣帽子?”

薛岚因听他二人吵得难舍难分,心里却磨得快要炸成一堆碎渣——他哪知道云遮欢此举究竟意义何在?回白乌族也好,就埋在这地底下生根发芽也好,都跟他薛岚因没有半点关系。但若真如谷鹤白所言,他的血液与劫龙印的破解有一定关联的话,他倒愿意专门去往北域白乌族走上一遭。

只不过……

薛岚因咽了咽口水,偏过脑袋,拿余光偷偷觑向一旁沉默已久的晏欺。

许是早就力竭了,他将一双眼睛微微闭着,一头白丝也无精打采地披散在肩头,像是春末待融的雪——唯独面上的表情冷淡而又不耐,明摆着写满了七个大字:

“要滚就别再回来。”

再狠一点,说不定还能翻译成:

“只当没你这徒弟。”

——该的啊!

薛岚因一捶脑袋,赶忙冲上前去,腆着脸托起晏欺手腕道:“哎,师父您老人家优先,您说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晏欺不吃他那套,正巧也没多余的力气说话,故而脸色清清淡淡的,看起来尤为冷漠疏离。

薛岚因心想,这阵子可算是将晏欺惹得恼了,再隔火浇层油上去,怕是一辈子都别想得他原谅。

所以这小王八羔子别的不敢想,万一要想,那也只能一人偷偷摸摸地琢磨,首先要做的事情,是把自家师父哄高兴了,那才算得上是万事大吉。

“我哪都不去。”他吸了口气,格外笃定道,“……哪都不去了,我师父这会儿还伤着呢,且先陪他回竹林里修养一阵,往后的事情再作打算。”

云遮欢一听,脸就变了。似是不甘,又似是不解地反问他道:“你刚开始不还一心想要探知身份的真相么?怎的都到这一步了,又不愿继续往前了?”

不是不愿,而是不能。

晏欺豁出半条性命,几次将他自己置于险境当中奋不顾身,为的,也不过是保薛岚因一时平安罢了。倘若这时的薛岚因还要一意孤行地朝外开拓视野,那就当真是一条恩将仇报的白眼狼。

况且——

薛岚因默默瞥了晏欺一眼。

依照现在的形式来看的话,他好像……发现了自家师父一些不可告人的小秘密。

“云姑娘,咱们本是半路结盟,同行至此……也算是一段缘分。但如今,你和从兄持了劫龙印在手,其凶险程度不言而喻,回族路上若还要拖带我一个外人,怕是不太合适吧……?”薛岚因眯了眼睛,半是敷衍,半是诚心地回应云遮欢道,“眼下你们最要紧的事情,还是将那张人皮完好无损地运回族中去——至于有关我身世的那一串线索,大可留到日后再谈,毕竟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嘛?你们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岚因兄弟分析的是。”从枕抱拳道,“族长本意就是先将劫龙印带回族中,而究竟破解与否,也是奠定在此基础之上。倒不如我和遮欢先走一步,如果事后当真发展到需要岚因兄弟出面的这一步,我们再作邀请也不迟。”

云遮欢面色一顿,火气没消下多少,声音倒是难得冷静了下来,扬起下巴一字一句道:“薛岚因,你当真不同我们一起走?”

这回,她没叫岚因了。

薛岚因心里有了落差,还怪遗憾的,但除此之外,他也没什么别的想法。

“先不了。”他道,“往后有需要的话,也不是联系不到——芳山古城敛水竹林,随时恭候,随时欢迎。”

云遮欢并不甘心,仍是道:“你那些乱七八糟的血脉和族史,都不想知道了?”

谁说不想知道呢?但问,与不问,始终要讲究一个过程。

薛岚因摊了摊手,有些吊儿郎当的样子,再偏头时,目光却是定定望向了身旁晏欺。后者明显没什么力气搭理他,手腕虚虚由他扣着,没再挣,也没再躲,看在云遮欢的眼里,便以为薛岚因已经铁了颗心要当乖个徒弟,不打算再过问那些有始无终的前尘往事。

云遮欢有些泄了气,好一阵子,没能憋出一句话来,倒是从枕言犹未尽,迟疑一阵,方走上前去,略带试探性地凝向晏欺道:“晏先生,如今劫龙印已然到手,但事态紧急,我和遮欢……终不能再任它意外丢失。当前权宜之计,先送它回族中安置完备,待一切处理妥当之后,约莫还是会涉及解印这一方面的事情,届时如果需要先生帮忙……”

“我没法保证一定有能力将劫龙印破解。”晏欺淡声打断他道,“我只能提供过往的一些线索和实例,具体该怎么做,还是得靠你们自己。”

从枕眸色偏了偏,有意无意地扫向一旁的薛岚因道:“晏先生做不到的事情,也许别人能够做得到呢?”

晏欺骤然睁大了那双凉薄的眼睛,连带着周身护体的寒气也一并渲染开来,瞬间在黑暗的石壁之间凝上一层白霜。

从枕一个躲避不及,竟被那气流生生卡住了脖颈,身侧的云遮欢见势大惊,慌忙开口要喊,偏又被晏欺冷冷出声抢先道:“我之所以帮你,恰是因为我们之间各取所需,又互不干扰——但,这不是你拿我徒弟当靶子的理由。”

从枕面色通红,英挺俊俏的容颜因短暂的窒息而扭曲得不像样子。而薛岚因更是骇得不知所措,好几次欲上前加以阻止,但看了看晏欺那副隐隐含怒的表情,终究忍着没掺和进去。

“你们白乌族需要解印,我自然会出手相助。”

晏欺容色虽苍白,眼角眉梢却皆为化不尽的凌然刃光。

他从不是什么极善之人。

生杀予夺,刀山火海——都是他不可避免的宿命。

他就是个恶鬼,也确实有恶鬼该有的样子。

“……可你若是耍小聪明想骗薛岚因过去作试验品,我手里的涯泠剑,不介意再赐你们一个灭族。 ”

字字诛心,如染霜雪。

好似他横手一剑下去,当真会将整个北域白乌族夷为平地。

从枕知他向来说一不二,因而极度痛苦的压制之下,他只得强硬点头道:“我……知道了……不,不会伤害到岚因兄弟的。”

晏欺脸色尤是冰冷,周遭萦绕不断的寒凉气流却渐渐撤了下来,一点一滴地,自从枕的脖颈要害处缓缓褪却离开。

云遮欢反应够快,连忙飞扑过去将他扶住,再看向晏欺的那份眼神里,又多了几分难以置信的鄙夷和恐慌。

“希望你能记住你今天所说的。”

这是临别之前,晏欺留下的最后一句警示。双方心知肚明,也不便直接扯开说白,倒是可怜了薛岚因一个蒙在鼓里的局内人,兀自一人思忖许久,都没能明白其中含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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