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之将死,这最後的日子,是不是就能蒙上天垂怜,事事顺心?
对公良飞郇而言,这答案是──没可能!
整整一个早晨,在卧房内公良飞郇和隋行谦交接了将印,和其它所有的相关事务,沅西至此转给了隋行谦来治理。
眼下虽说仍旧未能完全平定沅西,但只要能够坐镇邡宁,拿出耐心和濮阳历渊拉锯坚持到底,相信以他们的实力来对抗,也定再耗不过两三年。
可惜的是,公良飞郇知道自己看不到这一天了。
戎马一生的豪情与荣光,点点记忆,只在午夜梦回的泪中依稀璀璨,峥嵘岁月去而不返。
交接完毕,送走了隋行谦,公良飞郇深深的舒了口气,闭上了眼睛。
下身不止的剧痛和康复的渺茫希冀,都在残忍的一步步将公良飞郇推向生命的高崖,纵身一跃便粉身碎骨,再没还有回转的余地。
那麽这一刻,一个人所能渴求的,也只是最後的尊严和宁静了。
“公良将军,夜里睡的可好……?”
可谁知,就在公良飞郇徜徉在这独处的宁静里,耳旁忽然响起了那个温文尔雅的声音。
怎麽又是他?是谁允许他任意出入这卧室?!
公良飞郇猛睁开眼睛,不问缘由,就狠狠瞪向了这张出现的不合时宜的清秀脸庞。
“啧!目光清亮有神,看来昨夜将军睡的不错。”
薛承远盯著他的眸子看了看,微微一笑,说道。
“薛承远,我说过我不想再见到你。”公良飞郇直视著他,声音沙哑低沈,一字一字的道。
薛承远气定神闲的在床榻旁坐下,打开药箱,准备为公良飞郇检查伤口,一边回道:“说实话,我也不想见到你。不过,圣命难违,既然是皇上下旨让我为你诊治,我自然……”
“看著我!”
公良飞郇突然一把拽住了薛承远的衣襟,将他拉到了自己的面前,狠狠的道:“我不需要什麽诊治,只需要一个痛痛快快的了断!更不想看著你这副假惺惺的面孔,能看到我今天的下场,你很是幸灾乐祸,不是麽?!”
“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如此狭隘麽?”薛承远瞥了他一眼,不屑的哼道。
这猛的动弹让伤口剧痛又一次侵袭而来,公良飞郇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恨声说道:“我们上辈子是冤家麽?!”
真是岂有此理!走到人生的尽头居然还要受这样的折磨和侮辱!
“那就要问老天了”薛承远说著拨开了公良飞郇的被褥,细心的为他检查著伤口。
公良飞郇微微仰了仰身子,实在没什麽体力支撑,倒在了床榻上。
这伤口相比昨日已经好转了不少,尤其是那原本溃烂发出的气味,都已经差不多挥散殆尽。
“很疼,是麽?”
薛承远轻按了按断肢的一侧,想著手检查断骨的详细部位。
这不是明知故问麽?!公良飞郇牙咬的咯咯响,现在任何碰触带来的都是锥心刺骨的疼痛。
“别碰我──”公良飞郇疼痛而烦躁,怒声喝道。
薛承远见他的反应极其猛烈,立即收手。但当下最重要的,是为公良飞郇接骨,他这般抵触自己的帮助,该如何是好。
就在薛承远略微犹豫辗转的这一刻,公良飞郇发问了。
“你是沅西世子,你的心不可能向著我天云,又为何要来这?!”
想到这些年的经历,薛承远心中也是甚为复杂,回道:“人的出身不能选择,只能选择自己的道路,不对麽,将军?”
“这样的选择注定你没有对天云的忠诚!”
公良飞郇最不能容忍的就是想到收复沅西的进程,会因为这样一个身份微妙的人到来而有所改变。那麽他和所有部下所受苦难和付出,都会在顷刻之间化为乌有。
“我只忠诚於自己的心。”薛承远并不回避这气势凛然的发问,确凿坦然的回应道。
只听公良飞郇深叹了口气,道:“薛承远,听说你医术超群,是否名副其实?!”
薛承远望著他,淡淡一笑道:“怕是徒有虚名。”
“你!”公良飞郇气结,这人真是处处和他作对!
“薛承远,就算你真有回天之力,我公良飞郇这一辈子,也不会欠你如此的人情!”
说的如此义正严词,昨夜已经必定想了很久。薛承远打量著他,倒也没有反驳,只是淡淡的道:“既然承远奉皇上的旨意来了,总要帮上将军什麽才对。”
“呵呵”公良飞郇冷冷一笑,道:“也好,那我只有一样所求,希望你不要拒绝。”
薛承远心中已经猜出几分,却还是耐著性子,等公良飞郇亲口说来。
“承远一定有求必应。”
公良飞郇不再看他,回望向床榻上方,目光决绝的道:“给我一副天下至毒的药剂,这是我的意愿,他日皇上绝不会怪罪於你。”
“好!”
没有想到,薛承远竟冰冷干脆的一口答应了下来。
月华如炽 40 (美强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