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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第38章 云波诡谲

  拓跋颜似乎铁了心要等,端木尧不明白他在等什么,或许……是在等自己生下孩子之后才会来谈进一步的条件?还是说,他在等各国皇帝到来才会表明动机?

  不过,据自己收到的情报,秋水国的国君根本没有来,只让秋沐雪全权代理。而秋沐雪,似乎是拓跋睿那边的人。谁知道呢,反正上一次是轩告诉自己,离国的军机图是他故意让秋沐雪偷走的……所以,这一次,他也卖一个破绽给秋沐雪。

  没错,给离斩轩的那封信函里装着的就是他根据自己的印象画出的军机图,表面有八分相像,但实际上,却是暗藏玄机,算准了也只有两三分为真。

  要想囊括天下,自然是要从最弱的国家出手了!

  不过,想起军机图端木尧又黯淡了眼神,他与离斩轩之间就这么不咸不淡地耗着,今后会怎样他也不清楚,而且此刻最担心的是羽儿。

  云之澈还没给自己发羽儿安全的信号,而且,这宫里,新来了一个伺候自己的,说是云之澈派来的,可当初云之澈留在天邪的影卫自己都认识,唯独现在这个近身伺候的冰炎,自己不认识。

  可他的眼神又不像是骗自己。

  呵……端木尧轻笑一声,一个冰炎,一个赤焰;那两个人,倒是会派人。

  正胡思乱想着,忽然一声通传:“陛下驾到——”

  终于来了!端木尧眼神一凛,神态自若地坐在桌旁,慢慢品茶。

  拓跋颜是一个人走进来的,只是走起来有些吃力,或许,他的腿伤并未完全康复……

  “倒是会享受!”拓跋颜静静走近他,目光依旧如狼似虎,带着阴袅和寒冷,隐藏了原本热切的爱恋。没错,只有对着端木尧,他才会如此的疯狂。

  “多谢你的招待!”端木尧不冷不热地回了句,静候下文。

  拓跋颜果然直接切入正题:“你的条件。”

  “帮我除掉蓝亦馨和她的魔教!”端木尧也不客气,爽快开价。

  拓跋颜眉峰微蹙,但也只是一瞬,他笑道:“好!那你肯做我的皇后了?”

  “要等我把孩子生下来才可以。”端木尧目光沉寂,却冷静得让人心头一颤。

  拓跋颜目光中幽幽闪着一簇暗火,他凝视着端木尧,似乎想要用这簇燃烧的目光将他融化,又似在斟酌他话里的真假。

  “反正我在你的地盘,想逃也逃不掉。”端木尧补充道,“如果你不同意,就放我离开吧。”

  “不,我同意!”拓跋颜目光掠过他隆起的腹部,不怀好意道,“这么多年我都忍了,更何况这三、四个月?我忍。”

  端木尧紧绷的神经松了下来,其实他也是在赌,赌拓跋颜暂时不敢乱来。可还没放松多久,拓跋颜又凑近他缓缓开口:“但是为了保证你说的是真的,也为了显示你的诚意,我要先取点利息。”

  呼出的气息扑在耳后,端木尧不舒服地往后躲去,眉心轻皱。

  “怎么?不肯?那我何必等到三个月后?虽然你现在怀了孩子,但我一样可以要了你!你别忘了,我跟离斩轩是同门师兄弟!我的医术不在他之下!我想怎么玩就怎么玩,只要不伤到你肚子里的孩子,你也没理由寻死,是不是?”拓跋颜恶狠狠地盯着他,似乎想看穿他的心。

  端木尧心头一震,没错,就算现在让他寻死,他也是舍不得的,更何况,肚子里的孩子是那么地无辜,他怎么会轻易舍弃?拓跋颜做到如此让步,也算不易了,利息就利息,没必要撕破脸皮,弄得玉石俱焚。

  想到这里,他点了点头:“好,我答应你。”

  拓跋颜鬼魅地笑了笑,指尖挑起端木尧的下巴,仿佛一头终于得到猎物的黑豹,微眯的眸子迸射出兴奋得意的光:“很好,这才是我想要的。”

  端木尧目光冰冷,微微敛眸,在他以为拓跋颜将要吻上的时候,拓跋颜却突然退开了,闲闲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对他邪邪一笑:“过来,坐在我腿上。”

  端木尧眉梢一颤,斜睨着他,不为所动。

  拓跋颜修长的手指敲击着桌面,有一下没一下的,声音也不见一丝波澜:“刚答应给我利息,现在就反悔了?”

  端木尧深吸一口气,起身朝他走去,拓跋颜满意地眯着眼,张开双臂,一副欢迎的样子。

  端木尧毫不犹豫地坐在拓跋颜腿上,还无师自通地勾住他的脖子,魅惑的眼神透着讥讽,然后主动吻了上去,拓跋颜也环住他的腰身,一只手若有似无地在他凸起的肚子上游移,享受着端木尧的主动献吻。

  如果,这肚子里没有这个孩子,就更加完美了……

  阴狠的光在瞳眸中一闪而过,端木尧敏锐地抓住那一抹亮光,环着拓跋颜的手稍稍用力,花影戒也已抵上他脖颈处的动脉。尖锐的刺痛令拓跋颜微微皱了皱眉。两人同样算计的眸光相撞,只能看见彻骨的寒冷。

  最终拓跋颜妥协了,抚着端木尧腹部的手慢慢规矩下来,唇角微扬,原来,他也是不怀好意的啊……那么,决不轻饶!

  纠缠的唇舌更加激烈,不同于云之澈的轻柔,也不同于离斩轩的霸道,拓跋颜是冲入云霄般的疯狂!让人记住的,也只有他疯狂的动作和疯狂的眼神!

  意犹未尽的时候,端木尧突然退了出去,然后离了他的怀抱,抬袖擦去唇角的痕迹,简短地两个字:“够了!”

  拓跋颜耸耸肩,来日方长,够了就够了吧,今日暂且绕过他……

  临走时,拓跋颜状若不经意般开口:“听说,你想对我西夏开战?”

  端木尧抿着唇没有说话。

  拓跋颜仰头大笑,仿佛刚刚听了一个很好笑的笑话:“我等着!等你跟我开战的那一天!”不过……前提是,等你在我手掌心里玩够了再说!

  拓跋颜最后回头一笑,笑容诡异:“啊,忘了告诉你,佛一山很危险哦!那里有很多野狼出没,所以我已经通知秋水国公主了,让她改道而行……”

  直到脚步声和爽朗得意的笑声远去,端木尧才回过神,咬牙切齿地叫道:“来人!”

  乔装过的赤焰跨进殿门,静候吩咐。

  端木尧四下看了看,确定只有他们两个人,这才放下心来,他靠近赤焰,并压低声音:“你现在马上出宫去找你的主子,告诉他,计划有变,让他赶紧以皇帝的身份来西夏。”

  赤焰见他如此紧张离斩轩,心中一喜,看来,这俩主子有和好的希望啊!当下连忙点头:“那您……”

  “我这里还有冰炎,你放心吧!”端木尧安慰道。

  说起来,冰炎既然是云之澈的人,应该没什么事吧?

  可他万万没想到,就是这一决定,让他陷入万丈深渊,精神和身体都受到了极大的伤害,从此冷情寡淡,再无心软可言!

  赤焰被打发出去后,就再也没回来,而他仿佛被隔绝般,除了每隔一段时间见上拓跋颜一面,完成两人约定的‘利息’。

  云之澈和离斩轩都杳无音讯。

  端木尧第一次感到了渺茫无措。

  尽管他遇到这些事不是一次两次了,孤身一人独自承受痛苦也是常有之事,但是这次,总觉得不一样。拓跋颜仿佛下定了决心要从精神上打击他,除了冰炎,这宫殿里再无他人。

  端木尧渐渐察觉到了危险,只能更加小心地应付,如履薄冰。

  一晃两个月的时间就过去了。

  可端木尧仍然是孤身一人,外面究竟发生什么事,他竟然无从得知!冰炎从来只会服侍他的日常起居,其他一问均是摇头。而且,总是传唤半天才出现,也不知道他究竟在忙些什么。果然,还是自己的人用着方便,就算是云之澈的,也不如离斩轩那边的人,毕竟那些人曾经经过自己训练……

  又这样胆战心惊地过了几日,终于等来了离斩轩!

  连端木尧自己都没想到,自己竟是如此地想念他,不顾冰炎在场,他毫不犹豫地搂住离斩轩,紧紧地搂着,侧脸紧紧贴在他的胸膛,贪婪地呼吸着他周身的气息。

  离斩轩并未以真实面容出现,他还是易容成了那个贴身太医,回搂着端木尧诉说这两月来发生的事。

  原来拓跋颜早已设防,佛一山之行落空,后来赤焰送信给他,他又去了另一个地方,那地方是秋水国的要塞,想到,反正迟早要开战,倒不如趁此机会拿下秋水国!于是让赤焰赶回来继续帮他照顾端木尧,离斩轩则带了兵和秋水国开战!

  拓跋颜所谓的邀请也只是幌子,没错,自从把端木尧骗进西夏皇宫,他就加强了防范,一方面防着离国,一方面防着祁国。

  察觉到端木尧的意图,他先稳住端木尧,让他以为胜券在握,然后急速地反击!

  这两个月,他在这里安心养胎,外面却已是战火连天。

  端木尧听得胆战心惊,不过后来得知离斩轩将秋水国吞并,心中一颤,想要问些什么,却不知从何问起。

  离斩轩轻轻蹭蹭他的脸颊,柔声道:“先别想这么多,目前最重要的是你好好养胎,等我安排好一切,马上来接你!”

  “你还要走?”端木尧有些不舍,不过也看出离斩轩脸上的疲态,他知道,他肯定也是不好过。

  离斩轩瞄了一眼旁边的冰炎,揽着端木尧朝内室走去:“我好不容易才混进来,拓跋颜没有对你怎么样吧?”

  “没有。”端木尧心不在焉地摇头,却没发现离斩轩的视线已经盯着他脖颈上的红痕渐渐收紧。

  “真的没有?”离斩斩想起这事就火大,虽然已经让赤焰回来,但赤焰却是混不进来了,两个月一直没有端木尧的消息,如今看到红痕,他当然知道那代表什么。他也知道,端木尧无论怎么做,都是为了保护他和肚子里的孩子,即便真的……真的和拓跋颜发生什么,那也要怪自己,怪自己临时改变主意,害他陷在这里,没办法脱身!

  离斩轩极力克制着心中的幽幽怒火,目光灼热。

  端木尧轻轻一笑:“你不信?”

  这笑容已经带了疏离。

  离斩轩摇头:“无论发生过什么,我都不会怪你。”

  端木尧眸色沉寂,没有再说什么。离斩轩知道自己又触怒了他,连忙转移话题:“明日子时,我在西侧的宫墙等你。”

  “好。”端木尧点头,挺着硕大的肚子回身边向床边走去,内心一阵无力。

  想不到,算来算去,终究算不过天命。

  他这一辈子,恐怕也做不成什么大事了。

  被拓跋颜耍的团团转,离斩轩又虎视眈眈,云之澈被自己安排在了其他地方,以为胜券在握,实际上却是惨败收场。

  果然,自己的能力是不如离斩轩的,他可以借由很多机会改变计划,让自己苦等两个月……

  “尧,明天我接到你,就不会放手了,我要带你回离国!”

  端木尧抬头,对上离斩轩坚定不移的目光,心中的不安焦躁烦闷统统不见了,或许,就这样吧,再给他一次机会,毕竟,他们曾经那么相爱过……

  “好。”回离国,便回离国吧!

  只是,明天,他们能那么顺利地离开吗?

  事实证明,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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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婴:魅眼迷唇 [039] 彻骨的寒冷

事实证明,不能。

第二天晚上子时端木尧在西墙徘徊良久,甚至还不惜冒着动胎气的危险,强提内力跃到高墙上向外查看,结果却发现外面黑漆漆的一片寂静。方圆十几米,目力所及之处,没有半个人影。

——离斩轩没有来。

是否自己记错了时间?不,不会,离斩轩说的明明是今晚的子时。那是遇到麻烦了吗?可周围这么安静,就算遇到麻烦也该是有嘈杂声,或者让人给自己捎个口信以便改变作战方案啊,怎么会悄无声息?

端木尧压下心中的烦躁,在宫墙上等啊等,一直等到将近丑时,离斩轩还是没有来。

原本希翼的心情逐渐变得烦闷、到了现在又变作失望、自嘲,呵......人都说吃一堑长一智,可自己怎么就是学不乖呢?每次都把心掏出来给别人,可每次都弄得伤痕累累。

端木尧苦笑一声,从宫墙上跃下来,腹中有些不适,或许方才动用内力牵动了内息。他靠着墙休息片刻,却没有得到缓解,腹痛越来越厉害,端木尧捂着肚子,隐隐有些害怕。

异样的痛楚让他站立不稳,仿佛无数利刃在搅动他的腹腔一般,又仿佛有一双手在扯着腹中的孩子往外拉拽,痛得他整个身体都在颤抖。他勉强扶住宫墙,让自己不至于倒下。

怎么会这样?!明明已经很小心了啊......这种难受,似乎不是动了胎气,倒像是要生产一般......不会吧?现在才八个多月啊!

“唔!”端木尧咬破了舌尖令自己保持清醒的神智,极具艰难地回了悠然殿。

双-腿间能够感受到一片隐匿的湿热,端木尧虚弱的声音响起:“冰炎,去帮我找个大夫来!”

冰炎却是冷眼看着他痛苦的表情,声音不带任何感情:“云大人说了,不能留下这个孩子!更不能让你跟离斩轩走!”

什么?!端木尧怔住,捂着肚子的手颤抖得不成样子。云大人?云之澈吗?不......不可能......

“看来药效终于发作了......”冰炎冷冷盯着他,叹息一声,“这些天我没有白等。”

端木尧俊美的脸痛苦地扭曲着,艰难开口:“你在我的食物里放了药?!”

“是,我也是逼不得已,请陛下不要怪罪......”冰炎说完,转身离开,留他自生自灭。

端木尧物理的抬了抬手,最终又被腹内的绞痛折磨得一阵眩晕,他好不容易才挪到床边,颓然躺下。一种彻骨的寒冷席卷全身,由心到身,再由身到心。

他好不容易才保住的这个孩子,今夜却要离开他了吗?不——他不要!

凭借脑中残存的意识,端木尧费力地撑起身子,斜靠着床柱,咬牙推拿着隆起的腹部,试图通过自己的努力将腹中的孩子生下来。

虽然还不足月,但是也已经八个多月了,如果能够生下来,或许就不会因为药的关系而夭折在他腹中了吧?

但是理想和现实总是有一定的差距,他不是大夫,也没有什么经验,胡乱的推拿非但没有起作用,反而让他更加难受。

“啊——”凄厉的痛呼自他苍白的双唇间发出,端木尧痛苦地在床-上滚来滚去,声音却是低沉的,虚弱无力的,端木尧踢翻了暖炉,希望这种声响可以传出去,然后期待有人能够发现他。

冰炎那个混蛋,竟然将这里的人都调配走了,只留下自己孤零零的一个人在这里听天由命。

端木尧痛晕过几次,求生的欲-望又让他几番辗转醒来,屋内有烟雾缭绕,呛人的烟气令他咳嗽起来。在端木尧模糊的视线中,发现由于方才踢翻了暖炉,里面的炭滚了出来,不小心燃起了地面的宣纸,然后慢慢烧着了窗幔,还有越来越大的趋势。

端木尧呆呆地望着跳跃的火苗,脑海中仿佛有什么在在钻来钻去,绞得他脑汁乱作一团,痛楚异常。

可是,却有什么场景清晰地冒了出来。

仿佛慢动作回放......

想起来了!什么都想起来了!离斩轩费劲心思让他忘记的事,他都想起来了!!!

后妈狰狞的面孔,狠狠刺进腹部的匕首,时空的旋涡,穿越前后的白光,醒来时彻骨的寒冷,策马而来的男子,紧追而至的将军,互相猜疑的争吵,口不对心的成亲仪式,霸道的抢亲,温柔的求婚,定情的桃木牌......

画面一闪,转而变成了凄厉的火光,决绝的话语,崩溃的自己,有心无力的云之澈,夭折的骨肉,坍塌的横木,砸在身上却疼在心上的伤......

怪不得后来还会发生这么多的事,原来,离斩轩真正想要的,只是血婴。一切,与自己无关。

端木尧苦涩地笑起来,笑得嗓音沙哑,眼睛都笑出了泪,手指摩-裟着握住腰畔的桃木牌,紧紧地握紧。

烧死在这里吧......或许就可以回到现代了......不,招惹了他之后还怎能让他忘记?回到现代就在也见不到那个人了......即便转世也会见不到......还是死了吧,死了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无论悲欢离合、无论喜怒哀乐、无论刻骨铭心的爱、无论势若疯狂的恨都将会烟消云散......

腹内一阵抽搐,似乎那个濒临死亡的小生命在无声地抗议着什么,弄得端木尧又是眼前发黑。

视线轻转,慢慢对准了尖锐的桌角......端木尧咧嘴一笑,宝宝,无论怎样,爹爹读不会让你枉死的。只要还有一线生机......端木尧竭尽全力地起身,艰难地下了床,每迈出一步,就有鲜血滴下,而他也仿佛踩在刀尖上,痛得颤抖不已。

可他还是走到了。

端木尧低头狠心按住桌面,用桌角的尖锐抵在上腹,然后借着外力一点点压迫,试图让孩子从他肚子里下滑......

比方才更加煎熬的痛流窜全身,端木尧一口血喷出来,溅在桌面上,点点惺红,甚是碍眼,可是他能感觉到,这样的方法有效,孩子真的已经开始动了......

尽量将双腿分开的大一些,再大一些......端木尧泪滴带了血红,受尽屈辱和痛楚像个女人一样生下这个孩子,究竟是对是错呢?

直到感觉全身都麻木,端木尧才缓缓跪趴在地上,用尽剩余的最后力量,将孩子挤压了出来......

“哇——”一声不算嘹亮但却真实存在的哭声在腿边响起,端木尧再次呕出一口血,虚脱地翻倒在旁边,低垂的眸子看向身侧的小家伙,他挥舞着小手小脚,一声声哭着,昭示着他的到来。

或许是因为那药的助长,他并没有难产,剧烈痛楚是必须的。所以,孩子只是瘦小虚弱,但总算是平安的......

端木尧用力扯断连接着他跟孩子的脐带,将那小小的人小心翼翼地接在怀里,半侧着身,将他圈在自己的保护范围之内,已经开始发黑的眼睛掠过最后一丝神采,他喃喃:“离斩轩......从此你我,再无相干......我们的孩子,就叫端木离......”

小家伙渐渐止了哭,蜷缩在端木尧的怀中,满足的哼哼了两声,似乎想睡觉。只是火越来越大,浓烟越来越多,连端木尧都咳嗽起来,小婴孩更是受不了,半晌,扯了嗓子使劲地哭,恨不得将内脏都哭出来。

不过,也正是这孩子没命的大哭引来了他们的救星......

相较与端木离越来越嘹亮的哭声,端木尧的气息却是越来越弱,弱得仿佛下一刻便要死去。他竭尽所能地将孩子围起来,一点点向外爬,不管怎么样,死也要死在离门哭近的地方......

只是,为什么过了这么久,还没有人发现这里失火了呢?

他不知道的是,此刻外面已经乱作一团,事情再次出现变故。

离斩轩只得带了人出其不意地出现,拓跋颜部署的防御悉数被毁,而且,现在皇宫各处都是凄厉的大火,仿佛要将整个西夏烧红一般......

离斩轩总是那么得惊才绝艳,谋略出众,习惯了掌控全局,只是这一次,他还能掌控端木尧失控的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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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宫天听到孩子哭声的时候,恰好要了西夏皇宫附近,他循着哭声找我来,整个悠然殿已经烧着,通天的火映照在自己脸上,灼热无比。

当下,顾不得其他,浇了一身水便冲了进去!

好在地板并未烧着,而且,那孩子被一个人紧紧地抱在怀中,成弓字形护着,大概呼吸不畅,所以才大哭,幸好被他听到......

小心翼翼地将孩子抱出来,却在看到那人手中的桃木牌时愣了一下,这东西,不是轩送给阿尧的吗?怎么会......

南宫天蓦然伸手将气息奄奄的人翻过来,憔悴却熟悉的面容映入眼帘,仿佛被雷劈中一般震撼无比!

端木尧?!

“啊尧!”南宫天连忙俯身探他的鼻息,顿时松了口气,幸好,除了有些冰冷,还算有一丝呼吸......

正当他想抱着小端木离然后再架起端木尧离开时,一个人影窜出来,一掌拍在他后背,将他逼得吐血。南宫天前冲几步,臂弯不由一松,孩子被抛了出去,然后那人掠起抓在怀里,转瞬逃离......

血婴:魅眼迷唇 [040] 荒芜了的,心

那个背影,竟是那样熟悉!正是他那个不的二徒弟——拓跋颜!

原来拓跋颜经此一战,残败收场,他没想到激怒的离斩轩竟是如此厉害!自己布下的所有防御设施都被破坏!而且,皇宫四处起火,他没理由跟离斩轩那个疯子玉石俱焚,于是便慌不择路地逃走。

说是慌不择路,其实也是有目的地奔逃,方向是端木尧所在的悠然殿。

结果悠然殿也着火了!这是他没有料到的!

掠过去恰好看见师父抱着一个小孩子,心中一惊,没想到,端木尧竟然已经生下了那个孽种!顿时火冒三丈,拓跋颜顾不得什么欺师灭祖的罪名,对着曾经救过自己医术的师父一掌拍下,将婴孩抢到手,急速地逃离。

没错,他早就已经沦为魔道,还怎么会在乎多做一件!

南宫天忍住翻涌的气血,扑到门口,想要拦住他,结果却因气息不稳落了下风,在抬眸时稍微松了口气,一道修长的身影掠过,紧迫不舍。

正是南宫天来时偶遇的北冥翼。他说不放心结义金兰的弟弟,所以安置好小羽儿便急匆匆赶来西夏。

南宫天俯身将端木尧抱起来,已经虚脱的端木尧神智涣散,似乎又看到了那束白光,那束带自己来到这里的白光......握着桃木牌的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最终,从指尖滑落,掉在地上,发出轻轻断裂的声音,一如他的心。

就这样了吧......就这样断了吧......

端木尧颓然靠在南宫天臂弯,昏死过去。南宫天专注地带着他掠出火海,所以并未发现他方才的举动。

待到离斩轩赶来的时候,火势已经弱了下去,但是悠然殿一片狼籍。

离斩轩止了脚步,全身颤抖,呼吸都是痛的,拜托,千万不要再让他经历一次心痛......尧......

不顾一切地往里冲,暗香都没来得及拉住,只得紧随其后进了断壁残垣的大殿。空无一人。

只有满地的鲜血,触目惊心。

离斩轩踉跄跪倒,手掌覆上地板上的血,已经冷掉了......这是......他的血吗?

床的位置有一滩,桌子的位置又一滩,长长的一道蜿蜒至门边,却在两米远的地方停住,再也没有踪迹。而那里......静静躺着一枚断裂的桃木牌。

那是......他送给他的定情信物......

伤心欲绝也无法形容离斩轩的心情,他瘫软在地,几乎无力动弹。

他又晚了,他竟然又来晚了!

为什么?!为什么每次都这样对他?!他明明已经竭尽全力了啊!只不过比约定的时间晚了三个时辰,却注定错过一生吗?

不!不——

离斩轩疯狂地大喊,飞扬的白发衬得他的面容憔悴无比。一口血蓦然喷了出来。离斩轩呆呆地盯着那块桃木牌,然后一点点挪过去,小心翼翼地捧在手里,紧紧地贴在胸口,泪水此刻才落下:“尧——尧——为什么——”

为什么要离开我?为什么要留下断裂的桃木牌?这是我们的定情信物不是吗?当日,你中箭落崖都没有遗弃的桃木牌,为什么今日却单单丢下了?还弄成两半?你对我失望了吗?我知道你现在一定恨透了我,没错,是我的错,我不该奢求什么,我不该言而无信,没有在约定的时间来接你......我活该,我自作自受......

离斩轩又哭又笑地躺在端木尧的血泊里,一下一下地用后脑撞击着地板,声音嘶哑难听,仿佛被困在陷阱的小兽,受伤了没办法逃走,却有努力假装坚强一般,让人听了难受。

暗香不忍再看,冲上前试图拉起他,声音带了哭腔:“陛下,您别这样......端木主子不一定会出事......我们这就去找他好不好?”

“他不会理我了,他一定恨死我了,我做了这么多,却还是辜负了他......我该死......我该死!”离斩轩自顾自地看着虚空,自嘲地笑着,泪水渗进雪白的发丝,片刻间,只觉得他又苍老了许多,“我害怕了我们的孩子......那么多血......那么多血......他当时会多么害怕啊......我没有陪在他身边......为什么我没有陪在他身边?!”离斩轩愤怒地吼着,“为什么我非要先拿下西夏的 要塞?为什么我不先来这里找他?为什么他不等我?为什么这里会着火?为什么——?!”

“陛下!”暗香见他疯癫的模样吓了一跳,强迫着想把他扶起来。

离斩轩却是摸着身下即将凝固的血,喃喃:“没有了他,我要这天下何用啊......何用啊......”

暗香看着他也心痛如绞,当下一狠心,骂道:“离斩轩,你醒醒!这里只有血,并没有端木主子,他还不一定有事啊!或许这块桃木牌只是不慎掉落的,你现在不去找他,在这里自暴自弃算什么男子汉!你给我起来!你给我起来!”说着在度去拉他。

离斩轩被他一席话骂醒,极度悲伤的眼神渐渐有了神采,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茫然道:“是啊,他还活着,他一定还活着,这里没有他......我太糊涂了......来人,我们赶快去找!赶快去找!”

暗香见他的精神状态实在不怎么好,于是咬了咬牙,一个手刀砍晕他,然后将他背起来向外走。

火已经扑灭的差不多了,只是,荒芜了的,不只是这座悠然殿,更有两个人的真心。

连他都忍不住问天,为什么要这么折磨这样相爱的两个人?!他们上辈子,究竟是谁欠了谁?!

——————————————

痛。

头痛、胸口痛、肚子痛,痛得仿佛让人给拆骨抽筋,大卸八块。

压抑的大石头仿佛压在他全身,对,好像孙悟空被压在五指山下一般,痛得没有丝毫力气,连翻身都是不能。

好难受。

是死了吗?冥府地狱就是这样的感觉吗?

唔......摇头,躲开搅动双唇的勺子,端木尧极其痛苦地呼吸,为什么死了还无法解脱?为什么还是无边的痛?

尤其是心,仿佛被人撕扯成好多片,每一片都承载着他不切实际的爱恋。

是谁在叹息?阎王爷见他这副惨样也同情了吗?呵......混到这份上,真是惭愧啊......

手指摩挲着想要握住桃木牌,结果却握了个空,端木尧一怔,随即苦笑,对了,自己已经将那个东西给扔了,还断成了两截。断了,就断了吧......

在他神智继续飘散的时候,下颚猛地一痛,有人在强灌他喝药?!

认知到这一点,端木尧拼命地挣扎,不,他不要喝药,他不要再受苦!所以,他宁愿死!

可是药还是顺着食道灌了进去,苦涩流遍全身,端木尧一阵反胃,‘哇’地吐出,夹杂浓浓的血腥味,刺激得鼻孔发酸。

他真的好累了啊,为什么还要让他醒来,为什么还要让他面对......他不想啊,他好想好好睡一觉。

“端木尧!”南宫天气急败坏地吼道,“你真的不要命了吗?!”他把旁边的第二碗药端起来,再次强硬灌下,“你的孩子还在等着你来照顾,你怎么能这么自私?丢下他一个人孤零零的在这个世界?”

自私?他自私?不,他费劲千辛万苦才将那孩子生下来,怎么能说他自私?他是多么伟大啊,终于体会到母爱了啊,可惜,妈妈早就死了,丢下他一个人,爸爸另外娶了一个妖冶的女人,就是那个女人,绑架自己,杀害自己......

“还有羽儿啊!羽儿天天喊着爹爹抱抱,爹爹抱抱,你不想见他吗?”南宫天继续灌药,无视他吐出来的药和血丝,只要他有求生欲-望才有效,否则,就算灌进了药,也是徒劳。

他的伤,太重了。不只是身体上的伤,精神上,心上的伤,更是深不见底。

就连他这个老头子,看一眼他沉睡昏迷的模样,都忍不住要落泪。

对啊,还有羽儿,还有离儿,他不能丢下他们,他们的爹爹已经不要他们了。哦,不,是费劲心思想要他们才是。他才不会让他得道,他要自己抚养他们长大,告诉他们,千万不能懂情,更不能动心。

这个世界上,只有自己,才是最可靠的。

他还要让他们去报仇......亲手杀了那个人,才能解他心头之恨!

“呕——”端木尧又呕出一口血来,神智却是慢慢清醒,他伸手,似乎想要触碰什么。

南宫天见他终于有反应,心中一喜,连忙伸手握住他,可端木尧却在挣扎,似乎还想我别的东西。

“离......啊离......离儿......”断断续续的几个音节自他口中发出,因为声音极低,南宫天并未听得清楚,只听见那个重复率最高的离,以为他在找离斩轩,心中稍稍宽慰一些,觉得他们两个应该没事。于是安慰道,“他马上就来,别急,别急。”

端木尧眉头皱得很深,他费力睁开眼睛,茫然地看着虚空,然后一点点将视线转到南宫天身上,声音颓废:“孩子呢?”

“孩子?”南宫天一愣,怕他起疑心,忙道,“北冥翼在照顾他,别担心。”

“抱来我这里......”端木尧闭上眼睛,“我要守着他......”

南宫天犯难了,北冥翼去追那孩子至今还未回来,要怎么解释呢?

好在端木尧呢喃着‘阿离阿离’又昏昏沉沉睡了过去,南宫天叹息一声,继续帮他疗伤。

这年轻人的伤,实在令人堪忧。

不足月产下孩子,还是因为堕-胎-药的迫害所致,胸口的旧伤伤到过心脉,所以,心脏也不是很好,而他的精神力,更是受到严重的打击。

阿尧怎么就弄成了这个样子,倘若北冥翼追不回那孩子,恐怕......阿尧也活不成了......

第四卷 恨为谁生 第四十一章 血债血偿

  初春的林间,有点点盎然的绿叶正在伸展,可还是夹杂着冬日的冷意。

  高松入云的树下,静静立着两个对峙的人。

  拓跋颜和北冥翼。

  银色面具遮挡了左脸可怖的伤痕,北冥翼目光如电,紧锁拓跋颜。

  拓跋颜唇角微扬,轻笑:“翼,你对小妖,还真是够深情的!他怎么就没发现呢?”

  北冥翼神色冷峻,似乎根本没有听到他的讽刺,自己一心一意爱恋着的人,此刻就在眼前,可他已经变得太过陌生,陌生到仅仅一个眼神都令人战栗。

  拓跋颜深邃的眸子闪过一丝受伤:“你们都是这样!以一副救世主的姿态出现,可分明你们的内心比表面还邪恶!”

  “阿颜,你为何总是钻牛角尖呢?阿尧对你不薄啊!”

  “不——你错了!他最对不起的人就是我!”拓跋颜歇斯底里地吼着,也只有面对北冥翼的时候,他才能如此的沉不住气,徜若这次追来的是云之澈亦或是离斩轩,他都能站在有利的一方,可偏偏,是北冥翼。那个他曾经心软想要忘记前尘旧梦与之厮守的人,虽然那时候已经晚了,他被狠狠地推开了。可是,心还是会痛,所以,他放纵自己,一次又一次地做出令人唾骂的事,心已死,还会在乎那些虚名吗?

  北冥翼皱眉,小婴孩哭得已经快背过气去,拓跋颜却还在控诉:“云之澈得到他的身,离斩轩得到他的心,我什么都没有得到!凭什么!明明我与他才是最相配的!”

  “爱一个人,并不一定要得到他。”北冥翼叹息。

  拓跋颜猛地抬眸,狠厉盯着他:“所以你才推开我吗?你还爱我吗?”

  北冥翼一愣,没有回答。

  拓跋颜哈哈大笑,狂妄道:“不要,我才不会像你一样,唯唯诺诺,犹豫不决。我爱的,就一定要得到,如若得不到,我就要毁了!”

  大笑声中,利剑出鞘。

  “你疯了。”北冥翼看他抽出长剑,心中一惊,连忙凝神戒备。

  拓跋颜却是一步步走近他:“你说的没错,我疯了,我早就疯了!拔出你的剑,我让你见识一下,什么是得不到,必毁之!”

  北冥翼眉心微蹙,试探开口:“阿颜,我答应你,你上次的要求,我都答应,我们隐居山林,再不问世事,好不好?”

  “你当我是傻子吗?”拓跋颜固执道,“都被拒绝了,还会不顾颜面来求你要我?你也少来骗我,你根本就是想趁机夺回这个孩子!我偏不如你的意!”

  剑锋陡转,朝着怀中的孩子刺去。

  北冥翼飞身冲上去,格开了他的剑,转而去抢孩子。

  两人都下了狠心,所以,飘忽的身影快如闪电,每一招每一式都带着致命的危险。

  北冥翼更胜一筹,他毕竟是江湖中人,所习武功也比拓跋颜高上许多,之前只是一直下不了手所以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放过他。这次下了狠手,拓跋颜渐渐有些招架不住。

  在北冥翼一剑刺来的时候,拓跋颜突然放弃了防守,直直地盯着北冥翼,目光一片幽暗。

  北冥翼剑尖抵着他的心口,稍稍一顿,不明白他为何会放弃反击。

  但是,下一刻他明白了,拓跋颜似乎在赌气,赌他会不会杀他。

  在北冥翼怔愣的瞬间,拓跋颜毫不犹豫地用剑刺穿了怀里的小婴孩,目光挑衅。

  走到这份上,他也只有死路一条了。那么,死,也要死在这个人手里。

  刺痛蔓延,拓跋颜却刷开了嘴,笑得解脱。

  北冥翼目眦欲裂,狠狠将剑刺入拓跋颜的胸膛,恨火烧灼着他的心,用力一绞,恨不能将拓跋颜碎尸万段。那么小的孩子,他竟然真的下得了手!

  飞起一脚踢向拓跋颜的手肘,他怀里的孩子被抛上半空。北冥翼唰唰几剑,将拓跋颜的手筋脚筋挑断,踩在他胸腹飞身掠向落下来的孩子。

  血液已经染红了胡乱包裹着那小小身子的襁褓。北冥翼心痛如绞,都怪自己一念之差,才让拓跋颜钻了空子,伤害了这无辜的孩子。

  端木离小小的眉皱着,哭叫都没有,直接晕迷过去。呼吸也仿若游丝,似乎随时都会断掉。

  北冥翼的手不住地发抖,落在自己手臂上的血灼烫无比,烫得他几乎站立不住。

  猛然侧头狠狠盯着罪魁祸首,手里的剑再度刺了过去。

  拓跋颜唇角带笑,笑得邪异。终于,结束了啊……就这样死去吧……再也不会受到谴责了……

  同一处伤口,同一把剑,同一个人,将他刺穿。

  北冥翼呼吸哽住,死死德盯着拓跋颜。拓跋颜也看着他,唇角不断滴落血丝,胸口和手腕脚腕处也是血流如注,但是那双眼睛,却慢慢沉寂了下来,很好,没有了心,没有了手脚,他终于死得其所了……

  北冥翼抽出剑,拓跋颜合上眼睛,躺倒在地,悄无声息。

  怀里的小婴孩还在流血,北冥翼俯身揪起拓跋颜,恕道:“救他!”

  拓跋颜只是呆呆地看着他,什么也不说,也没其他的动作。那目光,颓废而无奈。

  “救他!!!”北冥翼掐住拓跋颜的脖子,疯狂喊道,“你满意了?你高兴了?杀了这个无辜的孩子你很开心吗?那你倒是笑啊?你露出这副表情是什么意思!拓跋颜!你这个人渣!我要你陪葬!”

  拓跋颜依旧无声无息,仿佛木偶一般任由北冥翼掐他。

  没错,他做了这么多事,甚至成功将这个孩子刺杀,可是心里反而更空更疼了。就像没有实体的灵魂,飘来荡去,只是虚度罢了。

  北冥翼松开他,从他身上摸索救人的药瓶,都翻出来后,问道:“是哪个?”

  拓跋颜眸子转了转,对准那个红色的药瓶。

  下意识地,他选择了救赎。或许,人之将死,什么都是虚无的了吧?更何况,还不一定能救活……

北冥翼自己先试了试药,确定无毒,然后飞快地塞到小家伙口中,可惜他咽不下去,北冥翼心急如焚,捏开他的小嘴试图让他咽下,可还是不行。当下顾不得其他,抱起端木离就将唇压了上去,灵活的舌尖抵着那颗药,送了进去。然后帮端木离包扎止血,决定赶紧去跟南宫天约定的地点找他帮端木离疗伤。否则,仅凭一颗药丸和止血药,是无法救回这个脆弱的生命的。

  回头看看躺在那里奄奄一息的拓跋颜,心中的恕火已经熄灭了一半。不管怎样,不能让拓跋颜就这样死掉。他所犯的错,要用一生来偿还。没错,他要让他受尽良心的谴责!

  北冥翼将接近昏迷的拓跋颜拽起来负在背上,另一只手紧紧抱着端木离,施展轻功,转瞬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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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看到北冥翼的时候,南宫天手里的药碗差点掉落。

  浑身上下血迹斑斑,手上抱着的孩子,背上背着的青年,也都是满身的血。

  “这——”

  北冥翼将端木离递过去,声音嘶哑:“前辈,请你一定要救活他!”

  南宫天看着端木离那张惨白的小脸,脸色也变了,解开已经染得血红的襁褓,枯瘦的手指忍不住颤抖,怎么会……怎么会伤到这个小家伙的?!还这么严重?!

  北冥翼眼泪差点掉出来,他艰难道:“他有好几次都没有呼吸了,我费尽力气才维持住他的心脉,请前辈一定要救活他!否则……否则……阿尧他……”

  终于爆发出一声啜泣,北冥翼别过头:“我实在是不配做他的大哥,一直让他受到伤害……现在连他的孩子都保护不周……我真该死!”

  南宫天没有理会他,他现在忙着救治那可怜的孩子,目光虽然掠过北冥翼放到一旁昏迷不醒的拓跋颜,可还是没有问什么。

  真不知道这个徒弟,该怎么处置……

  “请前辈恕罪,我挑断了阿颜的手筋脚筋,还废了他的武功,伤了他的心……”北冥翼跪在一旁,目光低垂,可他不后悔。只有这样,拓跋颜才不会再伤害任何人。

  南宫天摆了摆手,叹息:“罢了,这是他的报应。老夫会将他带回天山,你放心吧,老夫会好好开导他的。”

  “多谢前辈!”北冥翼将拓跋颜安置在另一个房间,返身回到南宫天的房间,他还在帮端木离疗伤,目光忧虑。

  “前辈,这孩子……”

  “情况不太妙啊……那一剑如此霸道,老夫也只能先帮他吊着命。如果能取到魔教的碧色踯躅花,或许还能活下来……”南宫天叹息。

  “我去找!”北冥翼拿起剑就要走,南宫天拦住他,反问,“你走了,他们怎么办?上次欧阳瑾不是说要帮忙驱逐魔教吗?或许找他帮忙,可以事半功倍。”

  “欧阳瑾?”北冥翼沉默了片刻,咬牙道,“可他是离斩轩的朋友!”

  “那老夫还是离斩轩的师父呢!”南宫天郁闷道,“怎么都把我那徒弟当敌人?他对阿尧的爱,可掺不得半点假,老夫实实在在看在眼里……”

  北冥翼没有说话,只是烦躁地走来走去,忽然想起并未看到端木尧,忙问道:“阿尧呢?他还好吗?”

  南宫天脸色一僵,摇头:“也不太好,他受的打击太大了,无论身心,都是疲惫不堪。昏迷中一直叫离斩轩的名字,唉!”实际上,端木尧叫的是儿子的名字,南宫天并不知道他正在治疗的孩子叫端木离。

  正说着,隔壁传来‘砰——’的一声响,两人对视一眼,北冥翼朝隔壁奔去……

第四卷 恨为谁生 第四十一章 精神逃避

  寂静的时空,仿佛什么都是静止的。端木尧费力地睁开眼睛,强撑着起身,却发现屋里空无一人,没有南宫天,没有北冥翼,也没有阿离。

  “阿离……”嘶哑的声音艰难地从干裂的双唇中溢出,端木尧颤颤巍巍下了床,整个身体还是撕裂般的疼,尤其是肚子,不知道为什么,已经生下了阿离,还是很难受。

  或许是因为那霸道药物的关系,令腑脏受到极大的冲击,之前生产的痛压过一切并不觉得难受,直到现在才显现出来。

  脚下的步子十分不稳,端木尧一点点挪到桌旁,按了个空,重重摔了下去,碰翻了桌凳,发出沉闷的响声。

  为什么没有人?是不是、是不是阿离出事了?

  “阿尧!”北冥翼推门便看见端木尧蜷缩在地上,眼神茫然,顿时一惊。他掠过去,扶起端木尧。

  看着如此憔悴虚弱的人,北冥翼心中的愧疚更盛。

  端木尧静静凝视了北冥翼一会儿,似乎好半天才辨认出来,他猛然揪着北冥翼的衣领,急切地问道:“阿离呢?阿离呢?我要见他!我要见他!”

  “阿尧!你冷静点!”北冥翼按住端木尧的双肩,沉声道,“阿离没事,我带你去看他。”

  这个时候,已经隐瞒不下去了。如果不让端木尧见到那个孩子,他肯定会崩溃的。

  小心搀扶着步履还不是很稳的端木尧,两人来到了南宫天的房间。

  浓重的血腥味还未散去,南宫天皱了皱眉,不悦地看着北冥翼,他怎么把端木尧带来了?若是被他看到这小家伙受伤,岂不是……要发飙?

  “阿离……爹爹来看你了……”端木尧不顾旁边两人的阻拦一把抱起端木离,语气轻柔,生怕吓到他似的。

  好半天都没有反应,端木离脸色一片死寂,端木尧有些迷茫,他转头看着北冥翼:“他怎么不理我?他怎么不睁眼看我?”

  “阿尧,他累了,已经睡着了,我们改天再来看他好不好?你现在身体还未复原,先回去休息好不好?”北冥翼也将声音放得极低。因为他发现了,端木尧的精神状态实在是不怎么好。

  “不,我不回去。我要在这里守着他,不然会有坏人来抓他,他也会害怕的。”端木尧将孩子搂得更紧,无神的大眼睛此刻带了深深的戒备。

  “阿尧?”北冥翼与南宫天对视一眼,强行将孩子抢过来,南宫天搭上了端木尧的手腕,却引来更剧烈的挣扎。

  端木尧尖声叫着:“不要抢我的孩子!还给我!”他冲上前,死命地抢着被北冥翼举高过顶的端木离。

  只可惜,体力有限,而且肚子还很疼,端木尧捂着脑子瘫软下去,跪地哀求:“把孩子还给我……把孩子还给我……”身体也忍不住痉挛起来,仿佛受不住疼似的。

  “阿尧!”南宫天强硬地握住他的手腕,神色严肃起来。

  “他怎么了?”北冥翼紧张问道。

  “他强行产下这个孩子以至腑脏受到的伤害极大,所以腹痛残留在体内并未散去。现在精神有些许崩溃,而且认知里除了这个孩子,再无其他的人或事。”南宫天眉目染满忧愁。

  端木尧痛苦扭曲的俊颜深深刺痛了北冥翼的心,他抱着孩子跪在他身边,低声道:“阿尧,他受了伤,还得让旁边的大夫帮他疗伤,你乖乖的,等他治好伤,我就还给你怎么样?”

  “受伤了?”端木尧眸子动了动,看向包裹着端木离的小小锦被上果然有点点血迹,顿时一把抢过来,扯开覆盖的被子,小小胸膛上果然有一道霸道的剑伤,贯穿了自己心头肉的心口。

  杀意在一瞬间蔓延,端木尧抬起一掌袭向北冥翼,声音冷凝:“我要杀了你!”

  北冥翼连忙躲闪,神色慌乱:“阿尧,对不起,都是我没照顾好他,你冷静点,再不疗伤,他会死的。”

  端木尧的动作渐渐慢下来,他抱起孩子紧紧贴在脸颊,感受到他冰冷的肌肤,心中更加空落:“是谁!是谁害了我的孩子?!我要将他碎尸万段!”

  南宫天也谨慎地看着端木尧,发现他的神智时而清醒时而迷糊,似乎并未完全崩溃,只是在边缘打转,心中有些明了,或许,这个年轻人只是在下意识地逃避着什么,精神上,逃避一些让他感觉难过或看崩溃的事……如果是这样的话,倒不难办,只要悉心开导,还可以痊愈。

  “他已经得到应有的处罚了,阿尧,现在让前辈给他疗伤好吗?”

  端木尧迟疑着将孩子递给南宫天,忽而又抽出旁边桌上的剑直指北冥翼:“到底是谁害了我的孩子?!”

  北冥翼叹息一声,不知该怎样开口。

  “别逼我对你动手!”端木尧剑尖已经抵上北冥翼的咽喉,眼神冷漠,不带任何一丝情感。

  “是我。”一声低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端木尧闻言浑身一震,下一刻已经掠过去,看着艰难爬在地上望着自己的拓跋颜,心头恕火直窜,一脚踢开拓跋颜,将他踢翻过去,然后重重踩在他的胸口,剑尖狠狠刺穿了他的肩胛骨,将他钉在了地上。

  拓跋颜苦笑着看着端木尧,冒血的嘴里喃喃说着:“是我,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为而起,杀了我吧!”

  端木尧将剑拔出,又刺向他的另一个肩臂,同样的穿骨而过,他冷冷道:“你以为我不敢么?我要让你生不如死!”

  南宫天和北冥翼惊愣地看着疯狂的端木尧,等反应过来时,端木尧已经接连将拓跋颜的手臂大腿刺了个遍,最后一下,正对他的心窝……

  北冥翼掠过去,捏住他的手腕:“够了!阿尧,够了!他已经付出如此惨的代价了!”

  端木尧甩开他的手,继续方才的动作,北冥翼不依不饶地阻拦:“阿尧,我已经废了他的武功,挑断他的手筋脚筋,你方才又接连刺穿他的手臂和腿骨,已经够了!”

  “滚开!”端木尧充耳不闻,转过身一剑划向北冥翼,北冥翼连忙侧头,面具被削落,露出狰狞伤痕的左脸,和俊逸无双的右脸,显得十分诡异,也十分凄凉。

  端木尧愣了愣,似乎想起自己刀剑相向的人是结义金兰的大哥,眸中的恕火渐渐平息下来,手腕一松,长剑掉落,而他,也晕了过去。

  北冥翼接住他瘫软的身躯,看着睡着时候仍没有放下戒备的端木尧,鼻翼泛酸。当年第一眼遇见他时,他还那么小,也那么神气,清冷的眸子闪过得更多的是调皮,可现在,已然失了太多的神采,变得忧郁,令人心疼。

  南宫天帮端木离看好伤之后,又帮端木尧看了看,最后将躺在地上几乎失去气息的不肖徒弟抱起来去了隔壁。

  不管怎么说,他还是自己的徒弟,只是他那颗心太过敏感,才容易走极端。当年收了他当徒弟,本以为能够改变他的极端性格,没想到,还是走到了今日这步。

  北冥翼安置好端木尧父子,也去了拓跋颜那边,拓跋颜的伤势其实比谁的都重。而且他也是一心求死,情况并不乐观。

  南宫天花白的头发仿佛更加苍老几分。怎么一个个的都不让他这个老头子省心呢?

  疗伤的日子一晃而过。端木尧精神稳定了许多,天天守着儿子,旁人都无法入他的眼。而欧阳瑾也来过一次,带了碧色踯躅花前来,端木离的命总算救了下来,只是偶尔会停止呼吸,只要救治及时也不算特别危险。

  唯有拓跋颜情况一直不容乐观。他还是一心求死,药物根本起不了任何作用。

  不过,南宫天并未放弃,一如既往地寻找医治方法,找到新奇的也会试试。

  拓跋颜偶有清醒的时候,模糊的视线里看见那个几近花甲之年的老人,夜深人静的时候还在点着如豆的灯仔细翻检药材和医书,他的白发更多了,皱纹也更深了。

  还记得当年自己刚被师父救下,脾气倔得要命,可师父还是纵容他,即便师兄告诉师父自己个性极端,脾气暴戾,师父也没有赶走他,而是固执地将他留在天山,试图将他的性格软化。

  自己走到今日这步,早就该下十八层地狱,无论亲人、朋友还是爱人……所有的人都唾弃他,辱骂他,所有的人都恨不得他死,只有师父,还蹒跚着身子,不眠不休地寻找救他的办法……哪怕他已经是个生不如死的废人,这次,是彻彻底底的成了废人了……

  只有师父,从来不曾将他抛弃过啊……

师父……

  拓跋颜哽咽着叫了一声,可惜声音太过微弱,灯下眯着眼睛费尽心思找药材翻医书的老人并未听到,所以也就没有看见,那个平日暴戾无常、心狠手辣的小徒弟,咬着被角,哭得像个孩子……

第五卷 爱为谁留 第一章 放手

  春景盎然,鸟语花香。

  简单的茅舍栅拦外,驻守了一队队铁甲着身的士兵,而最前面高头大马的旁边立着一脸忐忑的云之澈。

  当他得到消息的时候,他正带领军队杀得尽兴。没错,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云之澈毕竟是一国的大将军,更有帝王之才,所以,他明白这个道理。即便与他一起瓜分西夏国的,是离国的军队。

  虽然离斩轩并未御驾亲征,但是那个雷诺,着实不好对讨。更何况,灵祈国的军机图还在离斩轩手里……云之澈不敢轻举妄动,只在收了西夏三分之一的地方停了下来。另外的三分之二悉数归入离国版图。

  云之澈收回思绪,视线轻转,紧锁那个令他魂牵梦案的人。

  他变了好多,周身的气息比上次落崖救起之后更加阴冷嚣狂,多了一抹霸气,少了一分温和。而且,那双眸子,扫过你时会令你如坠冰窖。

  他已经摒弃了七情六欲吗?

  云之澈不由握紧了手指。

  茅舍内的庭院里,端木尧将手上的花影戒摘下,递给北冥翼:“交给羽儿防身,先让他继续跟大哥留在鬼岛,等我报完仇,自会去接他。”

  北冥翼知道现在的端木尧与以前的端木尧有很大的差别,自己不好随便拒绝什么,只要安心照顾好羽儿便是最能赎罪的了。

  “对不起……关于阿离……”北冥翼接过花影戒,看了一眼被南宫天搂在怀里即将递给端木尧的小婴孩,满舍愧疚。

  端木尧仿佛没有听见,他只是专注地看着怀里的小家伙,低语:“宝贝儿,我们回家了。”

  说完也不再多留,抱着端木离朝栅栏走来。早有士兵恭敬地打开让他通过,端木尧若有似无地瞄他一眼,那人只觉浑身一凉,似乎被蛇盯上,这种压迫的感觉,着实令人冷汗直流。

  “尧儿,我为你备了马车。”云之澈殷切上前,一如既往地温和如水。

  端木尧止了脚步,躲开他要来抱过端木离的手,面无表情地纠正:“朕的名讳是你可以随便叫的吗?”

  云之澈一愣,伸出来的手停在半空,惊愣的表情久久不能散去。

  端木尧轻瞥他一眼,继续迈步,只是冷漠的声音飘入了云之澈的耳中:“待回去再跟你算账!”

  云之澈只觉遍体生寒,僵硬着收回手,他呆呆地看着端木尧扯过旁边人恭敬呈上的狐裘,小心包裹住怀里的婴孩,然后翻身上马,淡淡吩咐:“出发吧!”

  “是,陛下!”士兵们也都折服在他强大的气场下,恭敬地遵命。

  云之澈不知所措地看了一眼庭院内立着的南宫天和北冥翼,目光诧然,那两人同样回给他无奈的眼神。

  躺在角落那个房间里的拓跋颜听着马蹄渐远的声音,慢慢侧头,盯着洒下斑驳光影的窗户,许久许久,才合上了眼,眼角落下一滴晶莹的泪珠。

  再往前走,就到了灵祈国的地界,端木尧只有面对怀里的小婴儿时才会有点温和的笑意,旁人无论是谁,都只能看见他冷峻如霜的面庞。

  云之澈几次想跟他交谈,都被他淡漠拒人千里之外的眼神所震慑,于是放弃。

  直到一行人进了灵州,遇到快马加鞭追来的离斩轩一队人。

  端木尧眸中的恨爆发开来,没等他们靠近,便冷冷下令:“放箭!如有靠近看,杀——无——赦!”

  此话一出,云之澈更加震惊,他策马上前,企目劝寻:“尧儿,离斩轩他是有苦衷的,你何苦下次毒手?”

  端木尧冷冽的眸子一转,直盯云之澈,唇角微扬,笑容讽刺:“不要让我说第二次,如果再叫我的名字,就治你的罪!”

  “尧……陛下,微臣只是不想见到陛下日后伤心难过,所以斗胆,请——”云之澈放低了姿态,说实话,他也不想说这些话,他本来还想再次挽留,只不过,那两人的恋情发展到现在这步,他也已经不忍心再分开,尤其是离斩轩。

  前些天,雷诺有意无意地透露,离斩轩那些不顾安危、抛弃天下的疯狂举动,希望云之澈能告知端木尧的所在。

  端木尧却是冷冷地打断他的话:“住口!云之澈,朕才是灵祈国的皇帝!你没资格教我怎么做事!你只要做好你自己的分内之事就好了!还有,有闲工夫管别人,倒不如管管你们云家的人!”

  云之澈的话硬生生停下,梗在喉间,眼神黯然,是啊,云家的事……爹爹不顾自己阻拦派了人到尧儿身边,还对他下药,害他早产,幸好孩子无事,否则,只怕等不到现在,云家就已经被伏法了!

  端木尧成功将他的话拦住,再次抬眸,看向被围在中间的离斩轩,他殷切地盯着自己,双唇翕合,似子在说着什么,可自己脑中一片空白,什么都听不见,也什么都看不见,只有满心的怨情无处发泄,到了眸中,便是燃烧成烈焰的愤恕和轻蔑。

  “我们走!”端木尧掉转马头,朝另一条路行去。云之澈留下人殿后,也跟了上去。

  可怜离斩轩与他再次失之交臂。

  “陛下,我们再往那边去就是灵祈国境内了,恐怕守卫的不会让我们通过的。还是先回去吧!以后再想办法。”离庭劝道,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灵祈与离国也即将开战,陛下若不主持大局,只怕更无机会与端木主子见面了。”

  这话虽然有激将的成分,但也是实话。离斩轩失魂落魄的眸子黯淡下去,疲惫地点了点头:“好,我们先回去。”

  话虽容易,但做起来难。每策马离开一分,心就会裂开一分,疼得他面色苍白。

  而,已经远离的端木尧眼神也黯了黯,怀中的小婴孩骤然哭泣起来,他将孩子抱紧,紧贴在胸口,轻轻呢喃:“宝贝儿,你舍不得吗?看来,父皇得教会你如何去恨一个人……别怪父皇……”

  回到灵祈国皇宫,端木尧病倒,产后虚弱的症状再次发作,腑脏的痛令他整日昏睡。

  云之澈依旧如往常那般帮他处理军务,偶尔去皇宫看看他。

  这天,正好端木尧醒来,他看着守在床边的云之澈,轻轻开口:“云之澈,我只问你一个问题。”

  云之澈连忙起身,单膝跪地,神色恭敬而疏离:“陛下请问。”

  端木尧苦笑一声,强撑着坐起,斜睨着云之澈:“冰炎是不是你派来的?”

  云之澈多聪明,端木尧一提到冰炎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可是,一方是自己的爹爹,一方是自己的挚爱,他还能怎么办?

  “是,是我派去你身边的。”云之澈低头。

  端木尧垂下眼帘,似乎叹息了一声,他揉着隐隐作痛的腹部,再次重复:“冰炎是不是你派来的?”

  云之澈继续答:“是!”

  端木尧咬牙切齿地直起身子,恕道:“那你可知你犯的是什么罪?!”

  “死罪。”云之澈双膝都跪下,伏地不起,“臣犯的是死罪,请陛下依法处置。”

  端木尧瘫软回去,哀伤地看着云之澈,半晌才道:“你抬起头来看着我。”

  云之澈浑身一颤,似乎酝酿了许久,这才慢慢抬头,硬着头皮对上端木尧的眸子。

  “冰炎真是你派来的?”

  “……是。”云之澈仍然是这个回答,只不过比方才多了一分犹豫。因为他看到了端木尧眼中浓浓的哀伤。

  端木尧愣愣地看他半晌,忽然捂着肚子呕出一口血来。

  云之澈吓了一跳,忙上前扶住他,端木尧无力地伏在床边,唇角带血,悲伤地揪住云之澈的袖子,低低道:“如果你说不是,我会信你的。”

  云之澈呼吸急促,好半天,启口道:“请陛下降罪!”

  端木尧一把推开他,猛咳几声,恨恨道:“云之澈,你真的认罪?”

  “是!”云之澈被推倒在地,他伏地哀求,“微臣自愿奔赶边疆,永不回京!请陛下成全!”

  “奔赶边疆?永不回京?”端木尧气急反笑,他眸子闪着决裂的光,“好!朕成全你!”

  “多谢陛下!”云之澈重重地叩头,那声音听在耳中,疼在心上。

  “云之澈大逆不道,谋害皇帝皇子,即日起,全家发配边疆,永不回京!”端木尧低吼,“你满意了吗?云之澈!”

  “求陛下放过臣的家人,臣愿一力承担!”云之澈惊慌失色,不住叩头哀求。

  端木尧躺在床上,不予理会。

  直到叩头的声渐渐弱下去,端木尧才懒懒开口:“云之澈,你赢了。从此之后,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多谢陛下!多谢陛下!”云之澈又叩首谢恩,“请陛下保重龙体,微臣自当保证灵祈国的江山万里无虞!”

  说完这才颤颤巍巍地站起来,眼前有些发黑,额角痛到麻木,流徜的血落在眼睫,模糊了双眼。

  端木尧却是躺在鲜艳的锦被中,俊美无瑕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

  “尧儿!”云之澈快步上前,挪开他捂着肚子的手,伤心地帮他以真气抵御疼痛,轻轻呢喃,“原谅我,不得不走这条路。尧儿,我舍不得你,可我不能自私。我会守护好你的江山,我要你看见这万里河山,便想起我云之澈!”

第五卷 爱为谁留 第二章 重逢

  月光稀,是谁捣寒衣?望天涯,想君思故里。

  一夜落雪未满,北风急,千里迢迢,一心相系。

  荣华梦,塞上吹羌笛。战非罪,烽火烧几季?

  今夜关山雪满,北风急,千里迢迢兮心相系。

  是今生相伴,或来世再惜,为何你总不懂这谜题?

  知卿心,千里寄寒衣,若功成,冠翎归故里。到蓦然回首,才默然长记,天涯路,只影向谁依?

  今夜边声迢递,频传急。血染黄沙,魂归止兮。

  月光斜,今夕似何夕?雪花飞,问归未有期。

  今夜更漏迢递,无泪戚,青丝成雪兮钗委地。

  生若求不得,死如爱别离,终有一日会懂这谜题。

  黄泉碧落去,从今分两地。千山雪,月下长相忆。

  是今生相件,或来世再惜,为何你总不懂这谜题?

  到蓦然回首,才默默长记,天涯路,只影向谁依?

  黄泉碧落去,从今分两地。千山雪,月下长相忆。

  月光稀,是谁捣寒衣?天涯路,魂自归故里。

  今夜无雪无晴,无悲喜,两相对望兮风细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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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分离之后,是化不尽的相思。

  接下来的六年里,云之澈在边关全身心地保家卫国,偶尔登高望远,紧紧凝望灵祈国帝都的方向,鬓边已有风霜。

  而离斩轩亦是将目标锁定为灵祈国帝都,沧桑的面容夹杂了许多无奈。

  他找到了当日怀疑被端木尧带走的军机图。被老鼠咬坏一块,然后要拖走做窝的时候不慎从房梁掉落,砸在他摊开的书卷之上。

  离斩轩颤抖的双手捧起残缺不全的两份军机图,忍不住落泪,俊颜上满是悔意。

  端木尧也励精图治,重新训练出三支年轻有为的军队。暗杀、窃取情报、作战,无一不是上上之选!虎视眈眈地紧盯住离国最肥的一个郡县。

  没错,昔日四国鼎立的疆土也只剩下离国和灵祈国两个大国。

  在两个皇帝的治理下,民风淳朴,百姓安居乐业。以至于长达六年没有再发生战乱。

  甚至,两国之间的边境相连的地方,百姓做起了小买卖,我卖你点羊皮,你卖我点豆腐,相互贸易,货币流通,语言也逐渐统一。

  这是离斩轩和端木尧没有料到的。

  同样身居高位,同样想让百姓过上安慰日子的两位王者,内心深处究竟如何想的,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离斩轩埋头批完最后一叠奏章,起身舒展筋骨。今日特意换了一袭紫衣,高贵典雅,天生的王者气息袒露无疑。

  六年了……时光倥惚,如白驹过隙。岁月在他心上刻下的,唯有深深的爱。

  离斩轩轻轻闭眼,总感觉仿佛还在昨天,自己揽着那个闯入生命中取代一切的人谈笑自若,可转眼便天各一方形同陌路!

  他们,明明是相爱的啊……

  尧……我对国家的责任已经履行完毕,如今百姓安居乐业,再也没有什么能够阻抱我与你在一起了!

  离斩轩小心地收好那两块断掉的桃木牌,一拂衣袖,修长俊朗的身形很快离开了御书房。

  最贴心的几个护卫早就候在外面,见他出来,全都心照不宣地立在一侧,牵马备鞍。

  早就向雷诺、雷翔两兄弟交待好一切,宫里又都有离庭照应,他可以安枕无忧了。

  这一次,哪怕死缠烂打也要把他抢回来!

——————————

  端木尧轻手轻脚地走向书房,端坐于桌案之前的是那个古灵精怪的小家伙,正捉了一只毛笔有模有样地一笔一划描摹自己给他的字帖。神态邪狂中透着稚气,灵动的双眸闪着算计的光,似乎随时会给人出难题。

  小魔头之称,已经在皇宫流传开来。

  整个皇宫内院,没有一个人敢惹他。不过,这也正是端木尧所希望的。

  听见脚步声,端木离抬起头,脸中的邪魅隐匿,露出亲切可爱的表情,扔下笔,跳下椅子,‘蹬蹬蹬’地跑过去,投入端木尧俯身张开的怀抱:“父皇!”

  声音清脆动听,如淙淙流水,浸润心田。

  端木尧抱起他,捏捏他的小鼻子,笑问:“离儿今日可有乖乖练字?”

  “当然!”端木离仰着小脸,撒娇道,“父皇,父皇过去看嘛,离儿有进步,要讨赏!”

  端木尧宠溺地点头:“好,离儿想要什么?”

  “想出宫去玩!”端木离搂住端木尧的脖颈,飞快道,“父皇陪离儿一起去嘛!”

  “那好吧,这么久没出去,你一定憋坏了。”端木尧妥协,抱着他先回寝宫换了平常百姓的衣衫,然后自己也换了明黄的龙袍,改为一袭纯白的长杉,帝王冠冕也被取下,长发简单地束起,留几缕发丝拂过鬓边,看起来倒像是个翩翩佳公子。

  端木离在一旁拍手笑道:“父皇好帅气!”

  端木尧淡然一笑,牵着他的小手,一同出了宫门,在帝都的街道上闲逛。

  端木离很是好奇,拎起人家的玉坠儿歪头看半天,然后去下又跑到地摊上的小玩意儿前驻足凝望。有时候会踮着脚跟卖糖葫芦的叔叔要一只糖葫芦,咬了一颗便被端木尧举在手里。

  端木尧只有面对儿子的时候才会如此宠溺而纵容。

  只是下一刻,脚步宛如生根一般,无法动弹,对面缓步行来的,竟然是那个人!那个被他遗忘到心底的人!那个被他恨到骨子里的人!

  “父——爹爹!”端木离扯扯他的衣襟,捧着两个小丑面具漾着欢乐地笑,“爹爹,离儿要买这个!”

  端木尧心中一松,点头付了银子,接过一个面具戴在脸上,然后低头强迫自己不去看那个紫衣白发的人。

  都已经过了这么久,为什么在遇见的那一剂,心还是会起波澜呢?

  端木离则兴奋地双手捧着吐舌头的笑脸娃娃面具,一会儿放在小脸之前遮挡,一会儿又拿开,冲端木尧做个鬼脸,如此反复,倒也玩得乐此不疲。他蹦蹦跳跳地倒退,时而发出咯咯地笑声,显然很是开心。

  而这一刻端木尧有些心不在焉,所以没有注意自家儿子倒退的后面是一座架起来烧烤的火炉,上面还烤着几只烤鸭。火炉不远处有一条长长的矮凳,端木离粹不及防被凳子绊到,小小身子倾斜着倒向火炉。

  这一变故让端木尧的心捉到了嗓子眼,听得端木离那一声急切的‘爹爹’,心中更是颤抖不已,他双足点地,飞速掠向那小小的身影。

  比他更快的是一道紫色身影。

  离斩轩刚到灵祈国帝都,尚未安排好落脚之地,便想四处走走,也好平复一下狂乱的心。

  在大街上走着,心不在焉,忽然发现一个小不点蹦蹦跳跳没个安稳劲儿,心已然提到嗓子眼。

  或许是因为羽儿一直不曾受他照顾,或许是从未与次子谋面,离斩轩一直对孩童充满了不一样的关注之意。以此来弥补享受不来的天伦之乐。

  于是,见端木离摔倒,而身后又是灼烫的火炉,想也不想,直接冲了过去,将小家伙抄在怀里,身躯一拧想要离开。哪知又冒出来一个戴着夜叉面具的白衣男子,身形瘦削,气质冷漠,只不过此时满脸担忧,两人撞在一起,离斩轩下意识地将自己置于火炉那边,落地时,不可避免地被挤在角落,碰到火炉,手背被烫红了一片。

  端木离害怕地从离斩轩臂弯里跳出来,搂紧了端木尧的脖子,心有余悸地喊着:“爹爹……”

  “别怕,没事了。”端木尧安抚着儿子,看向一脸淡然的离斩轩,“多谢。”

  当然,声音是略微压低了的,听不出他原本的音色。

  离斩轩呆呆地看着他,那一瞬间,忽然心痛如绞。说不上来的感觉,他甚至没有听到端木尧的道谢,只是在端木尧转身欲走的时候猛然伸手握住他的手腕,却得到更快地甩开。

  端木尧不着痕迹地将因方才动作露出的手臂挡住,周身气场冷凝:“莫非阁下是想要救命的赏金吗?”

  离斩轩回过神来,才讷讷道:“不、公子见笑了,只是,只是公子给人的感觉持别熟悉。让在下不由自主地想起了一个人,一个令在下牵挂万分的人。”

  哼!端木尧冷哼一声:“这跟我何干!”说完抱着端木离转身离开。

  离斩轩眉梢一跳,忽而笑了笑,快步跟上……

第五卷 爱为谁留 第三章 逃离

  被端木尧抱在怀里的小家伙好奇地透过端木尧的肩膀往后看,跟着他们的紫衣男子对他微微一笑:“你叫什么名字?”

  端木离斜睨了他一眼,哼道:“干嘛要告诉你!”

  离斩轩却是不在意,胸有成竹地开口:“我来猜一猜,要么有‘端木’二字,要么有‘离’之一字,对吗?”端木离惊愣地瞪大眼睛,没料到这人竟然能猜出来,不过还是嘴硬反驳:“才不对呢!”

  他的表情怎能逃过离斩轩的眼睛?

  离斩轩只觉心头狂跳,这一大一小的确是自己要找的人了。

  “尧——”离斩轩一个字还未说完,一柄长剑拦在胸前,夜叉面具的白衣男子目光冷冽,“不要再跟着我!否则,刀剑无眼,别怪我没提醒你!”

  离斩轩仿佛没听到,自顾自说道:“我没有跟着你啊,我也是往这边走的。难不成这路是你家的?”

“这路就是我们家的!”端木离翘着小嘴插了一句,骄傲的表情天经地义,却透着一股孩子气,惹人怜爱。

  离斩轩愣了愣,目光深邃:“你们家的?”

  很明显,他在套话。

  端木尧搂紧儿子,制止他被那个狡猾的狐狸套出话来,身躯一拧,施展轻功飞快离去。

  离斩轩想也不想,直接飞扑而上,紧追他们。

  端木离也察觉出不对了,这人真讨厌,总是惹父皇生气,还老是跟着他们,一定是坏人!他偷偷从怀里摸出随身攘带的毒药,小心翼翼地打开,在离斩轩倏忽而近的时候猛然扬了出去,还顺手捂住了自己和端木尧的口鼻,目光狠厉阴枭,全然不似一个六岁幼童该有的表情。

  离斩轩哪能料到端木离会突然发难,躲闪不及,被毒粉扬了个正着,顿时洋身酥软,迫不得已落地自行疗毒。

  端木尧的身影微微一滞,不过也只是停顿一瞬,很快就抱着端木离消失在离斩轩的视野之外。

  离斩轩屏息立定,向前距跑两步,望着两人消失的方向不可置信地盯了一会儿,忽然觉得,这六年,或许是个巨大的鸿沟,他再也无法跨越。

  不过沮丧只是瞬间,离斩轩盘膝疗毒,唇角莫名勾起,露出欣慰的笑。没错,他离斩轩的儿子哪能太过柔弱?像方才那样狠厉果断才刚刚好嘛!

  端木尧直接逃过了三条街才慢慢停下来,靠着墙喘息,心中狂跳不已,本来以为,所有的爱恨情仇都在六年的时间里,慢慢沉淀,谁知,偶然相遇还是会激起涟漪。

  “爹爹别怕,离儿会保护你!那个坏蛋不敢来的!”端木离摘下端木尧脸上的面具,小手抚上他苍白的脸,体贴道。

  端木尧拍拍他的小脑袋,勉强笑笑:“离儿乖。”

  逛街的心情已经没有了,端木尧随便买了些小玩意儿拎在手里,带着端木离回宫。

  宫门口伫立的高头大马以及马背上巍黑高大的男子让两人的脚步停顿。

  端木离挣开端木尧的手,小小的身子扑过去:“云叔叔!”

  云之澈翻身下马,一把抄起端木离,将他举过头顶转了几个圈,惹来小家伙清脆的笑声,然后才转向端木尧,目光压抑隐念深情。

  端木尧几步走到他身前,将端木离接过来,淡然道:“回来了?”

  “嗯,军防一直不错,那边没什么事,就想回来看看你……们。”云之澈说话有些不自在,他接过端木尧手上拎着的东西,“我送你们进去。”

  端木尧也没反对,径自抱着端木离迈步走在前面,云之澈深吸一口气,跟在后面。

  气氛十分压抑。

  端木离不安分地打破沉寂,有一搭没一搭地跟云之澈说话:“云叔叔,你有没有带礼物给阿离啊?”

  云之澈点头:“嗯,当然带了,已经命人送到你的寝宫了。待会回去就能看到。”

  “啊?是什么是什么?”端木离兴奋问道。

  “你见了就知道了。”云之澈宠溺地笑了笑,却没有告诉他,留着一丝神秘感。

  小家伙忍不住了,从端木尧怀里挣扎着:“父皇,放我下来,我要去看看云叔叔带给我的礼物!”

  端木尧无法,只得放下他,小家伙一溜烟地跑远了。只留下两个各自沉默的人大眼瞪小眼。

  “你——”

“你——”

同时开口,同时打住。

  云之澈注视着他,关切问道:“你近来身体怎样?旧疾有没有发作?”

  端木尧别过头:“还好吧。偶尔发作,不必担心。”顿了顿,他岔开话题,“对了,你去看过他们没有?”

  他们,自然是指云之澈的父母家人。当年端木尧在气头上,本来要将他们发配边疆,只是碍于云之澈自动揽下所有罪责,才网开一面,但也剥去了云若风的官爵,赐给他一套府邸,在边远的小镇安度晚年。

  云若风也自知犯下滔天大罪,那时候大殿上冷漠如冰的端木尧仿佛换了一个人似的,令他遍体生寒,再加上自家的儿子也被贬去边关,他不敢奢求什么,说起来本以为自己会被杀头的,端木尧让他安享晚年已经很不错了。

  想起很多年前自己做过的一件事,云若风认命了。也没再兴风作浪,领着一家子老小去了端木尧赐给他的府邸,乖乖过最后的生活。

  云之澈愣了愣,点头:“嗯,来的时候顺路去看了看,他们一切都好。爹爹还让我向你道歉,他说,他不该强迫你做我云家的人……”

  端木尧瞪了他一眼,云之澈笑笑:“你现在还生气吗?”

  “都六年了,早就气过了。”端木尧也笑。

  云之澈将今年的大事告诉他:“听说江湖上最新崛起一个组织,名叫洛羽山庄【你才对了,是桃花里面帅帅的攻君——离洛寒!他是被蓝亦馨带出来然后扔到路旁不管不顾的可怜娃,当然要报仇啦】,那庄主小小年纪却很有手段,不知道与魔教有什么仇怨,在九月初一举歼灭魔教余党,并将蓝亦馨擒住,终身囚禁。”端木尧一震,半晌,才淡淡问出一句:“是么……”

  有人捷足先登了呢,不过,前三年,北冥大哥也曾联络过离斩轩那个朋友,听说是江湖上鼎鼎有名的明月楼搂主,没错,就是给阿离带来魔教踯躅花的欧阳瑾【米错,这个家伙就是桃花里离洛寒的死党欧阳默的老爹】,再加上救命恩师南宫天的斡旋,已经将魔教铲除得差不多了。后来渐渐就淡忘了这件事,时隔三年,又有人找魔教报仇了吗?看来,人的确不能作恶啊,善恶到头终有报,老天都在看着呢!

  这下子,魔教恐怕已经被连根拔起了吧?

  “要不要我派人去杀掉蓝亦馨?”云之澈见他神色有异,还以为是不甘心那个女人被别人抓到,于是提议。

  端木尧摇摇头:“不必了,与其杀掉她,倒不如让她一辈子得不到自由,孤独终老。”

  “嗯,听你的。”云之澈也不反驳,温柔附和。

  前面是端木离的寝宫,刚踏进殿门便听见清脆的笑声,进到内室看见小家伙半趴在矮几上,摆列开一排套娃,由大到小列队,然后还用小手指头去推,好像有点不倒翁的材质吧,推也推不倒,摇摇晃晃又立直了,引来他惊奇而可爱的笑。

  玩够了这个,又翻出一个陀螺,不过摆弄一会儿因为不知道怎么玩就扔到了一旁。

  再度翻了翻,九连环、泥叫叫各式各样的小玩意儿摆满了桌。

  端木离咬着唇,歪着小脑袋一一摆弄,听到脚步声才抬头:“父皇!”

  端木尧微微一笑,示意他继续玩,然后侧头看向云之澈:“怎么买这么多东西?”

  “觉得小孩子肯定会喜欢,你小时候也很喜欢的。”云之澈后面那句说得比较轻,“他开心就好。”

端木尧不知该怎么接话,有些窘迫。云之澈却并未等待他说什么,他对两个侍从点头示意,搬出来一个木马,然后对端木离道:“阿离,过来!”

  端木离迟疑的过去,被云之澈一把抱起来放在木马上,让他抓好手柄,然后轻轻一推,木马摇摇晃晃,端木离笑弯了眼,脆生生道:“这个好玩!这个好玩!”

  端木尧斜倚着桌子,静静看他们两个在那边玩耍,思绪却飘到了今日在宫外看见的紫衣人身上。

  离斩轩,你还来干什么?都六年了,你才想到要来找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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