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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狂风骤雨(二)

  楚惊抬起胳膊,看了又看, 还是没找到一丝被火烧灼的痕迹。

  “怎么回事?”他一头雾水。

  刺痛的感觉犹在, 皮肤却未受损伤。

  韩枫刚刚分明把他的手臂抓了过去, 然后把偌大的火把放在了他胳膊上。

  他睁开眼睛的时候,还看见胳膊上的火烧的老高。

  现在却只是衣服烧焦了, 肌肤却完好无损。

  韩枫躺在地上没起来,一只手撑着头,饶有兴趣地看他翻来覆去地检查胳膊。

  “哎, 你说是什么回事?”楚惊踢了踢他。

  韩枫笑眯眯地躺着不动, 任他踢, 直到楚惊不耐烦了,才懒洋洋地道, “秘密。”

  楚惊知道他最会捉弄人, 憋了一口气, 骂了声稀罕, 就离了他远远地,自己一个人靠着树坐下。

  韩枫做事情看似荒诞不经, 但惯会藏藏掖掖, 若是不想说的话, 任你怎么套问,都不会说出半句。即便是强行问他,得到的答案也是他东拼西凑, 拉拉扯扯编造出来的。

  所以此时他不说,楚惊索性不问了。

  自己一个人坐着发呆。

  “哎, 你这个大哥不错。”

  沉默间,韩枫忽然瞟了一眼不远处的树,漫不经心地道。

  楚惊懒得理他。

  他大哥当然好了。

  只是他以前倒没发现,原来他大哥是个会随意把他捆起来交给仇人的人。

  也不知道怎么那么放心。

  楚惊揪了根草放在嘴边嚼着玩。

  他不说话,韩枫也不生气,哑着声音道,“现在你大哥走了。”

  楚惊瞥了他一眼,很快转回了目光,心里却有些喜欢。

  就知道大哥不是随随便便把他扔在这里的人。

  韩枫躺了一会儿,觉得两人现在的距离有些远,就站起来,走到楚惊身边,挨着他坐下。

  楚惊碰到火一般想跳走,被韩枫一屁股坐住衣角,跑不掉。他眉头一扬,就要推开他,韩枫却在此刻咳了个惊天动地。

  楚惊伸出去的手就不忍心用力了,犹豫了半天,才把手放在韩枫背上,不耐烦地重重拍了拍。

  “我不咳死,也会被你拍死。”韩枫的抗议声,夹杂在咳嗽中,显得有些可怜。

  楚惊哼了声,放轻了手上的力道。

  过了好一会儿,韩枫止住了咳,拿衣袖胡乱地擦擦嘴角,喘着粗气休息。他的呼吸很沉重,呼啦呼啦的,像是喉咙里卡着什么东西。

  楚惊坐在旁边听着,觉得那声音像是有着实物的重量,让他心里闷闷的抽痛。

  想要说点什么,却不知道怎么开口。

  “你知道为什么我死了之后又活过来吗?”

  韩枫忽然问。

  楚惊当然不知道。

  放火之前,韩枫还在撂狠话,说是逮到他之后要他好看。

  放火之后,以为韩枫烧成了灰,心中虽然不安,却也真的没想到他真的会死而复生。

  就算在之前,韩枫警告过他火烧不死他,他也是半信半疑。后来躲在山上不下山,一是不想回忆起山下的生活,二是害怕韩枫真的未死,会来找他算账。

  不知道韩枫用了什么方法,真的让火伤不到他。

  刚刚自己没有烧受伤,想必也是韩枫用了什么古怪的法子。

  “我可是被你烧的面目全非……你却连话都不愿意跟我说了。”韩枫的声音听起来很惆怅。

  楚惊皱眉,仔细地查看自己的胳膊。

  待再次确定是丝毫未损时,忽地扑过去,伸手去扯韩枫脸上一直围着的破布。

  韩枫坐着不动,在他扑过来的时候张开了手,然后在楚惊的手抓到布的时候,嘿嘿笑了笑,轻轻松松地把人抱了个满怀。

  楚惊抓住布的手顿了顿,微微吸了口气,才一把扯开。

  韩枫疤痕纵横的脸露了出来。

  他呆住了。

  “你把我的脸烧坏了。”韩枫嘟着嘴撒娇。

  已经被烧毁的唇诡异地嘟起来,因为疤痕和缺损,唇是错开的,看着可怖又可笑。

  楚惊直愣愣地看着韩枫,手微微颤抖。

  “现在没人喜欢我啦。”韩枫丝毫不觉得自己的脸有什么是什么模样一般,继续挤眉弄眼地撒娇。

  整个五官都变了形。

  楚惊看着眼前满是肉疤、陌生的脸,在努力地做出各种鬼脸,整个人都在发抖。

  韩枫握住他的手,嘴唇在肌肉的牵引下,歪着一边的唇,勉强做出一个看得出是坏笑的表情,“你还喜欢我吗?”他对着楚惊的脸凑了上去。

  那张形如鬼怪的脸越来越近,楚惊急促地惊叫一声,用力挣开韩枫的手,一跃而起,冲到了树梢上,惊魂甫定地看着下面。

  韩枫一手撑额,无奈地低声笑了起来。

  楚惊站在树上,只看见韩枫耷拉着肩膀,把头低了下去,心里一扯一扯地揪痛。

  韩枫以往最爱做鬼脸。

  说起话来,面部表情很夸张。

  平平常常一句话,都要挤眉弄眼地讲出来。整个人像个唱大戏的江湖混混,眉毛眼睛没一会儿能好好地待在原地的时候。

  现在他被烧成了这样。

  楚惊的指尖不受控制地颤抖。

  脚下的树枝咔呲一声,断了。

  楚惊没反应过来,只觉得身子一沉,整个人向下坠去。

  树下一人陡地跃起,稳稳地接住楚惊,声音宠溺地道,“你看,你又摔了。”

  楚惊看过去,韩枫那张面目全非的脸重新映入眼帘。

  他不忍看地闭上了眼睛。

  韩枫闷声笑了起来,“你在我怀中闭上眼睛,是想让我亲你吗?”

  一边说话,一边还当真亲了过来。

  楚惊感受到他的气息,急忙推开他,骂道,“滚开。”

  韩枫受力不稳,跌在地上滚了两滚才稳住身形。

  楚惊落在一边,神色复杂地看他。

  “你想摔死我啊。”韩枫顶着一张丑脸趴在地上控诉。

  楚惊移过视线,看着另一边的火堆。

  “你不要装了,我知道你站得住。”

  韩枫爬起来,拍拍手上的泥巴,摇摇头,“我都摔成这样了,你还不心疼我。”

  他把手伸到楚惊面前,给他看刚刚摔破的地方,“都流血了。”

  楚惊转过头不去看,冷声道,“自己包扎。”

  韩枫把手转到楚惊眼前,举起另一只手道,“这只也流血了。”

  楚惊被迫看了一眼,发现另一手伤的更厉害,血汇成一股沿着手掌往下流。他皱了皱眉,看刚刚韩枫落地的地方。

  “有石头,擦到啦。”韩枫颠颠地跑过去,拿过来一块棱角颇锋利,还沾染血迹的石头给楚惊看。

  楚惊一把把石头打落,“你还不赶紧把血擦干净。”

  韩枫哎了一声,两只手胡乱地在胸口蹭了蹭,把血蹭干净,然后举到楚惊面前邀功,“擦干净了。”

  楚惊看了一眼重新冒出血的伤口,无语了。

  韩枫眼珠一转,在身上一阵掏,不一会儿掏出个瓷瓶和纱布,“小楚来帮我包扎吧?”

  楚惊不去看他的脸,再三犹豫,才在韩枫的期待中,接过了瓷瓶和纱布。

  韩枫欢呼一声,晃荡着坐到火堆前,拍拍身边的位置招呼楚惊,“小楚,来呀。”

  楚惊看他手上流着血,还不管不顾地在地上乱拍,连忙掠过去,一把扯住韩枫的手,骂道,“真是疯子。”

  韩枫笑了笑,不在意地任他抓着自己的手恶狠狠地抹药。

  “你想不想知道我怎么逃出来的?”

  韩枫看着楚惊,忽然提起了先前的话题。

  楚惊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你想知道的话,我就告诉你。”韩枫接着道。

  楚惊面上不动声色,暗暗地竖起了耳朵。

  韩枫笑了笑,歪着身子靠在了楚惊身上,看着夜空道,“我本来是死了的,被你一烧,我又活过来了。你猜是为什么?”他用胳膊肘顶顶楚惊的腰。

  楚惊躲开,黑着脸,“不知道。”

  “因为火里被我放了药。”

  韩枫压低了声音,凑到楚惊耳边道。

  他的呼吸顺着耳朵吹了进去,麻痒麻痒的,楚惊不自在地躲了躲,“像刚刚那样吗?”

  韩枫坏笑,故意想了半天,才点头道,“是,又不是。”

  他一笑,脸上的疤痕都堆在了一起,整张脸非常恐怖。

  楚惊原本想生气他卖关子,但看见他这张脸,又把话咽了下去,“那你怎么把脸烧成这样?”

  韩枫叹了一口气,咳了两声,“因为我没想到你真的敢烧我。刚开始没放药来着。”

  楚惊僵硬地道,“是你让我烧你,我为什么不敢烧。”

  韩枫笑了起来,“是啊,我自作自受。”

  楚惊沉默了。

  俩人看着火堆半晌,韩枫忽然遗憾地道,“我记得你以前还觉得我的脸长的英武呢。”

  他重新拿起布,一圈一圈地把脸围好。

  楚惊耳朵尖发红,忍不住反驳道,“我没说过。”

  “你说过。”韩枫笃定地道。

  楚惊默默地反思自己什么时候不小心说出这种脑残的话来。

  “我记得刚遇见你的时候你,你还是个小孩子。”韩枫用沙哑苍老的声音回忆两人的初遇,“那个时候的你,美啊,”他感叹。

  那种遗憾回味的语气,听的楚惊想打人。

  “后来哪里知道,你一把火就把我给烧成了现在这幅模样。”韩枫摊开手,放在眼前查看。楚惊忍不住了,“你……”

  韩枫截住他话头,接着道,“幸好我的身体没烧坏,还能看上一看。你若是想像以前那样看我,我也可以满足你。”

  “你!”楚惊气的不行。

  “你不用害羞,”韩枫快速地道,没给楚惊插嘴的机会 ,“我是不会因为你烧死过我,就生你的气,不给你看的。”

  楚惊头发都要竖起来了,“你闭嘴!”

  “我觉得我的身体还可以看,”说着,他一把扯开了自己的衣襟,露出光滑健壮的胸脯来,“小楚,来抱抱。”

  “你去死吧。”楚惊一脚把他踹翻在地。

  那日韩枫喝醉了酒,把楚惊当成了花楼的姑娘,抱起来就上下其手。

  楚惊一怒,就打了韩枫一顿,放话说要烧了他的狗窝,让他无家可归。

  韩枫就一间茅草屋,冬天漏风夏天漏雨,他自己却爱惜的很,觉得全世界就他的茅草屋最好。楚惊生气的时候,经常说要放火烧屋子。

  那时韩枫醉眼朦胧,趴在地上逗楚惊,让他烧个试试,还说最好连他一起烧,他就不信他能烧死他。

  楚惊炸毛,当即就点了一把火。

  韩枫没想到他真的敢烧,上去夺让的火折子,哪知道楚惊在气头上,不辩位置,抡起拳头就对着他的脑袋给了一拳,韩枫当场倒地不起,脉息全无。

  楚惊受到惊吓,连夜逃回留仙山,连火都没帮韩枫灭。

  他在山上日夜难眠,坐立不安,暗自派人去韩枫的木屋查看,那人回禀说是已成灰烬。

  楚惊这才开始相信韩枫可能已经死了。

  可是难过之余,又心存侥幸,想着韩枫是不是又在装死捉弄他,好看他上当难过的样子。

  他这样一会儿想着韩枫死了,一会儿想着韩枫没死,每日心神难安。

  等到最后,才想起来让人去检查有无尸骸。

  得到没有发现尸骸消息的时候,他心里松了一口气,山却是真的不敢出了。

  韩枫要是没死,肯定会找他算账。

  哪知道,他找是找上门了,却以这种面容找了上了门。

  楚惊难言地看着躺在地上乱滚撒泼的韩枫,一时无言。

  “你小时候那么可爱,怎么现在长成了这幅模样!”韩枫见楚惊不理他,自己拍拍屁股站起来,指着楚惊不满地道。

  楚惊有种一言难尽的复杂感,他看着韩枫,认真道,“我当初以为交了个好友,哪知道你慢慢地变成了这个样子。”

  他是第一次下山的时候遇见韩枫,那时的韩枫已经是个弱冠少年,看着沉稳成熟,颇有风度。楚惊一看就心生好感,两人成了至交好友。

  就算韩枫长他十岁,楚惊也不觉两人有沟通上的问题。

  他人生中,很多第一次都是韩枫教会他的。

  比起经常在外游历的父母,还有事务繁忙的哥哥们,韩枫在他的成长过程中,更像不可或缺的亲人。

  有时候像父亲,有时候像哥哥。

  等遇到他受伤的时候,又看起来像母亲一样呵护关爱,温柔异常。

  韩枫是他人生中,不为他人知晓,却十足重要的伙伴、知己和亲人。

  他每次下山,都怀着满怀喜悦地去找韩枫。

  哪知道最近几年,每次见面,韩枫都能有一些变化。

  直到最近,他完完全全变成了混混一般的模样,再也没有先前稳重有礼,谈吐又幽默风趣的韩大哥模样。

  “哪个样子?”韩枫捂着自己的脸,心痛道,“你嫌弃我毁容了?”

  楚惊语塞,他当然不是这个意思。

  “你忘了是谁把我烧成这样的了?”韩枫咄咄逼人地追问。

  楚惊连连摇头,“你知道我不是嫌弃你的脸。”

  “那你嫌弃我的人了。”韩枫露出外边的眼睛溢满了泪水,随时要哭出来的样子。

  “我……”楚惊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

  “你还在生气那个时候我亲你对不对?”韩枫捂住胸口,痛心疾首地问。

  楚惊脸色微红,“谁让你把我当成姑娘了。”

  韩枫睁大了眼睛,欲言又止。

  楚惊提起来那事就生气,“你还对我动手动脚!”

  “小楚,我不是对你动手动脚。”韩枫解释道。

  楚惊一脸不信地看他。

  “我是喜欢你,情不自禁。”韩枫哑着声音,深情地道。

  楚惊愣住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韩府里,楚怜玉和秦歌待在客房里,两人腻腻歪歪地靠在一起聊天。

  秦九看不顺眼,跟着墨鹰出去查看鬼虫的消息。

  白月出去了好几天,不知道去了哪里。

  近日鬼虫肆虐,楚怜玉非常担心留仙山上的众人和白朗。

  他数次说要回去看看,秦歌都不允许。

  “为什么不能回去看?”楚怜玉十分不理解。

  秦歌握住他的手,柔声道,“鬼虫是以韩府为中心,在北方几个州府流传,并没有传到留仙山。”

  楚怜玉不信,秦歌只好拿出一张纸条给他看,“这是玉泽宫传来的消息,你看看。”

  那张纸条上简短的写了几个地方,确实没有留仙山。

  楚怜玉微微放心之余,又对玉泽宫的生意起了好奇之心,“你们是以收集情报为生吗?”

  秦歌摇摇头,笑道,“我们只是消息比较灵敏。”

  楚怜玉愈发好奇,缠着秦歌,打听玉泽宫的事情。

  秦歌被磨不过,告诉他,只要到了玉泽宫,就把玉泽宫的秘密讲给他听。

  楚怜玉原本要追问到底,可是秦歌已经这样说了,到让他无法再问。

  正在这时,门被敲响了。

  楚怜玉跑到门前打开门,发现是韩泽之子,韩林。

  由于还在丧期,韩林身穿孝服未脱。

  楚怜玉看看秦歌,不明白他来这里是为了什么。

  “家父有请秦少宫主前往大厅议事。”韩林看向屋内的秦歌。

  秦歌近几日甚少露面,韩林也没见过几次。

  但是每次看见了,都是直勾勾地盯着人看。

  楚怜玉最不喜欢他这个人了。这时见他又看秦歌,连忙挡在他面前,道,“我们等下就去,你先走吧。”

  韩林还待要说什么,楚怜玉没理他,一把关上了门,把他关在了外面。

  回到屋里,正好看见秦歌对着他笑。

  楚怜玉不高兴,“你笑什么?”

  秦歌抱住他,“你在吃醋?”

  楚怜玉反手抱住他,闷闷不乐地道,“那个韩林,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嗯。”秦歌低声应了一声。

  两人到前厅的时候,韩泽已经等在里面了,看见楚怜玉的时候,还很意外地看了侍立一边的韩林,“楚公子也来了,请坐请坐,”他示意楚怜玉坐在下方的位置上。

  楚怜玉看看他,站在秦歌身边不动。

  秦歌坐好,率先问道,“不知韩盟主有何事?”

  韩泽看看楚怜玉,欲言又止。

  “你要说什么?”楚怜玉问道。

  秦歌拉拉楚怜玉,向韩泽道,“他不是外人。”

  韩泽闻言,想了想,才笑着道,“请楚公子莫怪,实在是韩某接下来说的话,不能外传。”

  楚怜玉与秦歌对视一眼,静待韩泽接着往下讲。

  “日前,我去寻神医谷一方的时候,意外听见一个消息。”韩泽小声道,“少林寺的善德大师,似与鬼虫牵扯至深。”

  他神色紧张,看起来惊魂甫定,颇受惊吓的样子,说到这里,还示意韩林出去守着,韩林一愣,站在了门口,注意是否有人靠近。

  “我从谷一方处出来,恰好遇见少林寺善德大师,因鬼虫之事肆虐,武林之中,不能群龙无首,便与善德大师回到少林寺,欲要商量重新召开武林大会,商量下一任盟主之事。哪知道,当天晚上,我便发现了端倪。”韩泽面上显出痛心之色,“那鬼虫竟是由善德大师传出!”

  “善德大师修为高深,是武林之中公认的最有佛心之人,韩盟主许是看错了罢。”秦歌淡淡地道,并没有为韩泽的话所动。

  韩泽见他不信,连忙道“那日晚上我因鬼虫之事难以入睡,就在院中小坐,哪里知道,刚好看见有人从院中掠过。我本以为是小贼进了少林寺,跟到少林寺后山,却发现是善德大师。”韩泽回忆当时的情景,呼吸急促起来,“后山是少林寺禁地,我原本要撤出,哪知道听见有人在里面呻吟。我发现不对,便藏了起来,等到善德大师离开之后,才进去查看,”他捋了捋胡子,问秦歌,“秦少宫主猜我看见了什么?”

  “鬼虫?”秦歌皱眉。

  “正是!”韩泽强自按捺激动,“当日在我府中,鬼虫已让人心惊不已。哪里知道,少林寺禁地之中,鬼虫直接吞噬血肉!”

  “吃血肉?”楚怜玉吃惊地问。

  韩泽看了他一眼,接着对秦歌道,“正是。那虫巨大无比,有寻常人高。洞中残尸几乎被吞噬殆尽。”他面色发白,“此种惨状,是韩某一生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那韩盟主为何要与我讲此事?”秦歌不动声色地问。

  楚怜玉跟着点点头,也很奇怪。

  这几日他们都是闭门不出,几乎不过问鬼虫之事,按理说,韩泽发现少林寺善德大师不对劲,应该是去找铁鹰堡白月才对,怎么都不该找到秦歌。

  “这种事情,自是应该先与秦少宫主说才对。”韩泽殷勤地笑了起来,“铁鹰堡那边,稍后再与白少侠讲。”

  秦歌沉默不语,楚怜玉非常吃惊,“为什么?”

  韩泽却笑笑不说话了。

  楚怜玉不满,“有话你就说,躲躲藏藏的算什么。”

  他初出江湖,对于什么武林盟主没什么概念,此刻见他卖关子,忍耐不住就问了出来。

  韩泽被一个小辈斥了,面上挂不住,怒色一闪而逝,生生地变作笑脸,道,“自然是因为玉泽宫比铁鹰堡更让人信服。”

  “玉泽宫不管江湖事,江湖上有多少人因鬼虫而死,与我们无关。”秦歌冷冰冰地道。

  韩泽愣住,强笑道,“秦少宫主真爱说笑,玉泽宫的事情,老夫还是有所耳闻的。”

  秦歌坐着没说话。

  楚怜玉看他笑的一脸褶子,缠着秦歌不放,顿时讨厌起他来了,好歹也是一个武林盟主,他怎么这样。

  “秦歌,我们走。”楚怜玉拉秦歌。

  秦歌点点头,随着楚怜玉站起来,俩人一起往外走。

  还没走到门口,就听见韩泽在背后道,“赏善罚恶,不是玉泽宫在做的事情吗?”

  秦歌回头,面无表情地看他。

  楚怜玉一头雾水,不知道韩泽在说什么。

  “江湖上都称铁鹰堡是在野青天,人人尊敬,却不知,掌握着这江湖起伏的,却是玉泽宫。”韩泽高盯着秦歌,高深莫测地道。

  楚怜玉吃惊地看向秦歌,原来玉泽宫这么厉害。

  “韩盟主错了。”秦歌脸色都没变一下,好像韩泽说的话与他无关。

  “没错没错。”韩泽哈哈笑起来,“我也是刚刚知道,不然一定不会怠慢了秦少宫主。”

  秦歌忽然笑了起来,“那韩盟主是从哪里得知这些无稽之谈呢?”

  韩泽笑容凝住,定了定神,神色凝重起来,“秦少宫主,老夫若不确定,定不会胡言乱语。江湖中一直有作恶多端的伪善之徒被人惩治,原以为是铁鹰堡在伸张正义,近日才发现,原来竟是玉泽宫。”

  楚怜玉听得目瞪口呆,想到从韩泽口中了解到的玉泽宫,竟是这样的。

  秦歌摇头道,“玉泽宫甚少理会外事,韩盟主所听一定有误,还请不要再说。”

  说罢,就要带着楚怜玉离开。

  韩泽在背后忽然朗声道,“昔日青城掌门袁天昂死于非命,死后才被人发现此人竟做些奸淫幼女的小人勾当;黄河帮帮主黄道凌被人手刃,大家才知道他惯会欺凌,还有眉山五怪,蜀山酒仙……江湖上一直流传有人清理武林败类,谁也没想到,此事竟是玉泽宫所为。”

  秦歌站住,回头看向韩泽,神色凌厉,“韩盟主这是何意?”

  “鬼虫现世,江湖大乱,还请玉泽宫帮忙平息纷乱,还江湖一个平静。”韩泽郑重地拱手,对秦歌行了个礼。

  秦歌笑了起来,楚怜玉看过去,发现他虽然嘴角上扬,眼中并未带笑意,“韩盟主说的江湖大乱是指……?”

  “善德大师。”韩泽神色凝重。

  “你这个人真奇怪,”楚怜玉看秦歌不高兴,上前一步道,“人家只是进了个山洞,你怎么知道人家是养鬼虫的?”

  韩泽被楚怜玉一顿说,脸上有些挂不住,但还是笑道,“此洞在少林禁地,只有他一人进出,若不是他养鬼虫,还会有其他人吗?”

  楚怜玉狐疑地看他,“你说你进去看了?”

  韩泽肯定地点点头。

  “鬼虫闻人气息而动,你怎么进去却又不被鬼虫发现,又怎么在凶恶异常,又吃人血肉的鬼虫洞穴中逃了出来?”楚怜玉敏锐地发现不对。

  “这个……”韩泽语塞,一时难以回答。

  “你还只听见一句传言,就说玉泽宫在做什么惩恶扬善的事情。别人我不知道,青城山的弟子门可是到处在找杀死自己掌门的凶手,你这样宣扬出来,可是要让玉泽宫成为武林公敌?以后若再有人死,是不是都要扣到玉泽宫身上?”楚怜玉越说越气。

  几日下来,他发现玉泽宫非常低调,秦歌就算来参加韩泽的金盆洗手,也是不显山不露水地过来,这个韩泽一旦把不确定的事情到处宣扬,玉泽宫势必会推到风口浪尖上。

  就算他行走江湖的经验再浅,他也知道这种事绝对不能摊在玉泽宫身上。

  “鬼虫最先现身的就是韩府,江湖上未必就不会传出鬼虫与韩府有莫大传闻的消息。”秦歌意味深长地道。

  “我夫人就因鬼虫而死!我恨不得把始作俑者千刀万剐。”韩泽恶狠狠地道。

  他似乎因为夫人离世伤心过度,近几日看着苍老憔悴了许多。

  楚怜玉又有些不忍。

  “人言可畏。那你也不要说玉泽宫在杀人啊。”楚怜玉正色道。

  “我……”韩泽慢慢地坐了下来,“如今江湖已成散沙,我只是想找个领头人来带领武林正道杀死鬼虫,还江湖一个太平。”

  “节哀。”秦歌点点头,对韩泽道。

  “那善德大师,”韩泽满怀期冀地看着秦歌,“该如何是好?”

  秦歌摇头,“此时还是交给铁鹰堡去办为妙,韩盟主请恕玉泽宫无能为力。告辞。”说完,带着楚怜玉就出去了。

  两人回到房间,楚怜玉一直盯着秦歌看,秦歌被他看了一会儿,搂住他抱在怀中,问道,“看什么呢?”

  楚怜玉犹豫了会儿,问,“他说的是真的吗?”

  秦歌笑容淡去,好看的眉眼没了笑意,显出几分冷淡来,楚怜玉一看他如此,就后悔自己把话问出口。

  “不是。”秦歌肯定地道,“玉泽宫不为赏善罚恶而杀人。江湖上的纷争本就与我们无关。”

  楚怜玉放下心来,可是想到韩泽的话,又忍不住问道,“那个韩泽,说的是真的吗?他是怎么从鬼虫手里逃出来的呢?”

  秦歌点了点他的鼻子,笑道,“好奇心这么重。”

  楚怜玉不好意思地揉揉鼻尖,“你觉得呢?”

  秦歌面色凝重,“应该是真的。”

  “啊?”楚怜玉吃惊不已,“少林寺那里真的有鬼虫啊?”

  秦歌手指轻缓地敲着桌子,一边思索,一边道,“韩泽出去那日,带了十数名侠士,归来时只余他一人。”

  “他用那些人当做诱饵,才从鬼虫手里逃脱?”楚怜玉惊讶地道。

  “未必。”秦歌不确定地道,“善德大师武功了得,若是这么多人一起跟去,他定会察觉。”

  “那韩泽说的是假话?”楚怜玉闹不清楚是怎么回事了。

  “少林寺的事,从长计议。不过韩泽与鬼虫,脱不了干系。”秦歌笃定地道。

  楚怜玉看着秦歌陷入沉思,也跟着看着他的脸发起了呆。

  君子如玉,说的就是秦歌这样的吧。

  美好的仿佛在发光。

  楚怜玉看的入神。

  秦歌转过头,对楚怜玉微微一笑,楚怜玉觉得脑子一片空白,用手捧了秦歌的脸,痴迷道,“秦歌,你长得……”

  秦歌笑容一滞,以为楚怜玉又会说出他像姑娘的话来,连忙止住他,“收拾收拾,咱们搬出韩府。”

  楚怜玉还没回过神,“什么?”

  秦歌笑出声,用手点点楚怜玉的脑袋,“你在想什么?这么入神。”

  楚怜玉随着秦歌的动作往后一仰,问道,“你觉得韩府不安全了吗?”

  秦歌搂着他,神色凝重地对楚怜玉道,“我来洛阳镇,就是因为听说了鬼虫的传闻。来韩府,只是一个由头。”

  楚怜玉想起在路上遇到鬼虫的时候,秦歌非常淡定地看着墨鹰被鬼虫包围,还说墨鹰有办法对付鬼虫的事情来。

  “那韩泽是坏人?他夫人还被鬼虫杀死了呢。”

  楚怜玉问道。

  “不能妄下结论。”秦歌思索道,“焉知韩夫人之死,不是为了遮人耳目。”

  楚怜玉不说话了,若是韩泽为了掩盖自己与鬼虫的关联杀死夫人,那可真的是罪大恶极了。

  “我听府中的下人叫韩林都是大公子大公子的叫,他们韩家还有别的公子吗?”楚怜玉想起来这个事了,“韩林好像不受韩泽喜欢。”

  秦歌点点头,“韩泽还有一子,叫韩枫。他才是韩夫人的亲生儿子。”

  “那韩林……”楚怜玉吃惊地问。

  “是在韩夫人之前,府中妾室所生。”秦歌对韩府的事情一清二楚。

  “正房还没生孩子,妾室就有孩子了?”楚怜玉更加惊讶,很多人有妻有妾,但为了尊重妻子,并不会让妾先生孩子。

  “那个妾,用了手段。”秦歌耐心地对楚怜玉道,“所以一生下韩林,就死去了。”

  楚怜玉听的咂舌,“是韩泽还是韩夫人?”

  秦歌笑了笑,“韩泽还是很喜欢那个妾室的,听说原本是个侠女。韩夫人是个大家闺秀。”

  那就是韩夫人杀了那个妾?

  楚怜玉缩了缩脖子,“女人就是恐怖。”

  “哈哈。”秦歌笑出声,“所以你不要随便惹女人。”

  楚怜玉甚以为然地点点头,抱住秦歌,心想,你自己都比女人还要漂亮了,我再去招惹别的女人干什么呢?

  两人出去,与韩泽道了别,就不顾韩泽一再挽留,一路出府去了。

  韩泽与韩林站在门口,见他二人远去,才回屋。

  “父亲,就这样放他们走吗?”韩林问道。

  韩泽面部阴沉,“不然如何?”

  韩林不敢说话,低头站在一边。

  韩泽在屋内踱了一会儿,挥手叫韩林,“去看看白月回来了没有。”

  韩林应了声,顺从地出去了。

  韩泽一个人坐在屋中,看着桌子上摆的牌位发呆,过了一会儿,忽然恼怒地站起,一把捧起牌位摔了下去,凶狠地骂道,“贱人害我!”

  牌位摔在地上,碎的七零八落。

  从破碎的木屑中,隐隐约约能看见爱妻几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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