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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好、好一个国策啊。”

  关隽臣颤声道:“言太师,我为大周戎马一生,险些将命也送在域外——没有功劳,也该有苦劳,如今落得个如此下场,原来竟早已是命中注定?削藩削藩,我兄长襄王是否也是这么被削成了逆犯关贞阳?”

  ……

  ……

  关隽臣此时情绪激动,自知此言出口已经甚是不妥,可一时却竟然险些无法自控。

  “宁亲王,襄王殿下野心勃勃,麟庆末年与太子的争斗已是日渐激烈,更有很多年权势气焰更压了太子一头,先帝都看在眼里。你是襄王的嫡亲兄弟,许多事你并非不知道,只是你无心渉入党争,先帝其实心里也明白。”

  言弘此时前一句“看在眼里”、后一句“心里也明白”,竟突然之间点醒了关隽臣。

  他忍不住沙哑着嗓音问道:“言太师,当年太子忌惮仇恨襄王至深,父皇更不会不知道,太子心性如何,父皇也是明了的,对不对?”

  言弘看着关隽臣,满是皱纹的脸上看不出什么神情,只有眼里隐约划过了一丝不忍。

  霎时间,关隽臣颈后汗毛都竖了起来。他此时才想起来方才言弘与他说,先帝临终前忧心忡忡要赐他免死金剑,这一层原委,终于叫他隐约串联了起来。

  “是了。”关隽臣喃喃地道:“父皇将免死金剑赐予我,却未赐给襄王。他早已料到太子登基后,前有削藩国策,后有当初夺嫡宿怨,定是要趁势狠狠清算了襄王。父皇他、父皇他什么都料到了……他……”

  他说到这儿,双目之中竟隐约感觉有热泪要滚落,只能在袍袖下暗自握紧了拳头,将指甲都攥进掌心的血肉,才勉强压抑住。

  权力倾轧下,他尊严尽失、在夹缝间求个生存,他本以为这已是最大的苦处,却不曾想,年近中年,那些过去的皇室密辛一层一层揭开,竟还是能惨遭重击。他本以为只在记忆中拥有的,原来竟也仍能被生生夺走。

  曾经心中的父慈子孝,如今才掀开面具,露出底下冷漠的凝视。

  他像个学步孩童跌坐在无尽的寒冬,一片茫茫白雪中,再也找不到回家的路。

  父皇保住了他,可却也同时毫不留情地丢弃了他的三哥。

  骨肉之亲,父子之情,全然如同泡影。

  “宁亲王,”言弘叹了口气,轻声道:“先帝既然选了太子继位,襄王的命在那时就已是注定保不住了,先帝并非草木,怎会当真忘情,只是哪怕心中再是不忍,此事已是注定,他生时看透,过身后更是护佑不得。况且当年若是他选择了襄王,太子的命也是一模一样。一旦登上皇位,许多事便不得不做,许多人也不得不杀。夺嫡是何等凶险之事,史书上笔笔皆是,皇子的命数便是如此,生来重重险阻,一步踏错都是万劫不复。帝王将相,人人生时显赫无比,却也无人不有无奈之处,走到尽头……不过殊途同归。”

  “好一个殊途同归。”关隽臣冷笑一声,道:“言太师今日与我说这些又是所为何来?叫我明白,皇上诛杀襄王、拘押平南王,又处处打压我,不过皆是无奈所为?太师未免太看中我了,我如今乃一介虚衔太保、闲职王爷,更是对皇上处处恭顺拜服,不敢生有逆反之心,皇上的无奈,我自当好生揣摩体悟,只是不知言太师究竟为何要与我说这些?”

  他如今句句都只称言太师,却不称老师,显然言谈之间,已是将所有都看在眼中,却听之任之的言弘也疏远上了。

  关隽臣本是心机深沉之人,只是今日一日之内,打击连连。

  对自身命运的不忿、对父子亲情的失望接踵而来,实在叫他应接不暇,这才按捺不住,将悲愤的心绪外露了一些。

  “宁亲王,我与你说这些,是因着我担忧皇上。”

  言弘一双眼中,此时终于流露出了忧心的神色,低声道:“皇上早年在东宫做太子时,心性便可见一斑,他心思深沉,于逆境之中仍能一步步忍辱负重,登上皇位之后,更是勤勉有加、无半点奢靡享乐之恶习,发奋新政、藏富于民,如只看着这些,皇上将是大周罕见的明君英主。但是无论是先帝,还是老臣都万万没料到的是,当今圣上的心性,竟也藏着会使大周江山不稳的缺陷。”

  “先帝曾言,若是承平之世,许是襄王略胜一筹,可是若顾及到削藩新政,皆是需意志大卓绝、摒弃一切私情之人才能胜任,太子擅隐忍、意志坚定,既有明慧一面,亦有帝王无情狠绝的一面,理应是最适宜的新帝。隐忍本是强处,只是当今圣上兴许是隐忍太久,甫一继位,根基尚未稳固,便已冒进将襄王一脉连根拔起,彼时我已看出一丝隐患。”

  关隽臣面无表情地听着,他其实隐约猜得到言弘所说的隐患究竟为何。

  他并不知道言弘是否知晓周英帝阳事不举之事,先前他本还不那么懂,可是如今这几日,他身子虚空、也有了那难言之隐时,才霍然之间体悟到了一丝周英帝的疯狂和阴郁。

  一位太子,腿间那物事颓靡十数年,便一如那些在东宫隐忍蛰伏的耻辱岁月。

  两相叠加,床事无能、权事也是无能,怎能不叫人疯魔。

  人心中的恶鬼饲养已久,一朝放出,岂是旁人可以预料得到的?

  “皇上亦有软肋、有他所不能掌控的心绪和癫狂。当今圣上削藩,除却为公为的是先帝定下的国策,更多的却是为了中饱私欲。先帝所设想的削藩,绝不是这般的削法。灭襄王便也罢了,既是去除宿敌、稳固皇位,更是杀鸡儆猴,可交其他宗亲藩王战战兢兢,为削藩大业筑基。但雷霆一击之后,便该徐徐图之,先缩减用度、再慢慢割除兵权,如此削藩,才能有所成效,不至冒进动荡。”

  “我这两年曾数次进谏,只是皇上早已听不进去了,第一步灭襄王,第二步便是迫不及待地对平南王出手,只是如今名不正言不顺地押在乌衣巷,却叫满朝文武敢怒不敢言。如此成德年间两桩削藩要事,皆是皇上直接对皇室血脉最中央的亲兄弟下手,这绝非智者所为,只是当今圣上在此事上竟是如此刚愎自用、不容违逆。我看似退隐,实则真正是无奈之举,不得不退避锋芒,居于梅园。”

  “父皇和言太师料事如神,却不曾想也有算错的一天。”

  关隽臣冷声道。

  “人心如深潭,不敢言参透。”

  言弘喃喃道:“有一桩事,我始终挂在心上。如此削藩下去,我只怕今朝金剑一还,若有一日皇上无所顾忌、再将你无由拿下,届时大周宗亲贵族势必人人自危。历来王朝,帝王必然要行制衡之术,宗亲独大,则削藩,重宰相六部;若相权过大,则以宗亲之势替换宰相。如此两相制衡,才是长久之道。如今皇上对自己血脉兄弟如此之狠,不为自己今后留条后路,浑然失却往日的英明才情,长此以往,大周江山必将动荡不安,我心难安。”

  “我出自儒门,正所谓君子弘毅,当为万民立言、为万民承担,数十年兢兢业业地辅佐三代帝王,只盼不负这门先贤代代相传的治世之学,如今到了风烛残年,却不曾想大周竟会让我忧思至此。”

  老者本是颇为精神,可是此时说到这里时,枯瘦的手指却不由自主微微颤抖了起来,他佝偻着身子站了起来,低声道:“宁亲王,今日请你将金剑收回,不为别的,为的是叫皇上心中存一丝忌惮,更是要叫你安心,言弘命不久矣,但临死之前,即便是死谏,也会对皇上阐明厉害。你乃是大周唯一的冠军侯,万民心中的镇国柱石,这根柱石仍是要为大周、为皇上立着的。你我即便不为师生,也为同朝之臣,大周数百年基业,万万不能毁于本朝。纵是心中有所不忿,但是为臣之道,终究是忠字为先、江山社稷为先——宁亲王,此中要害,你务必要细细思量。老臣死后,你还有大周宗亲,仍是要与大周同心、与皇上同心啊。”

  说到这儿,言弘双手执礼,深深地躬身对着关隽臣行了一个大礼。

  关隽臣沉默地看着面前这垂垂老者,一时之间,心中竟觉得一片空茫。

  当世大儒,至死亦是要守住这“忠”字的。

  他缓缓地站起身,与言弘相对行了一模一样的大礼。

  一礼完毕,他既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而是转身向梅园的木门走去。

  吱呀一声推开木门后,他忽然回过头,看着言弘平静地道:“老师,您曾说,儒学乃治世之学,非帝王之学,当年我总是不明白其中分别,只是今日一叙,我竟有了些明悟。”

  他不待言弘回答,就一字一顿地道:“我乃大周子民,为大周流尽血汗、拼下冠军侯的声名,却成了一生的枷锁,被皇上猜忌至此,仍要叫我尽一个忠字。”

  “削藩,口口声声说的是为民,可是当真如此吗?国库虚空、民心不稳,龙位亦不稳,为民是名,帝位永固是真。”

  “我仍称您一声老师,只是少时学的学问,如今想来却总有些不通之处,想来这一生都不能思量分明了。——儒学既为治世之学,三纲五常管束的是谁?拱卫的又是谁?治世之学,为的是万民;帝王之学,为的是皇上!

  “鞠躬尽瘁七十年,老师——如今,您还分得清这一生伏案而作,究竟为的是民还是皇上吗?”

  关隽臣声音很轻,他问完最后一句话,悄然离开了梅园。

  而言弘呆呆站在红梅树下,须发皆白,身形佝偻如虾米。

  在他背后的门廊上方,仍还悬着一块古朴的牌匾,书着四个方正大气的楷书——

  三代帝师。

  ……

  ……

  关隽臣手中捧着沉重的金剑,一步步自梅林之中走了出来。

  上车辇前,他仰起头看向如今这寒冬时节罕见的万里晴空。

  只见和煦暖阳穿过重重云层,明晃晃地洒在他的锦袍上,竟使他有那么一刻感到内心很是平和安定。

  他又忍不住想到了晏春熙——

  即便如今脚下的路已行到了此处紧要万分的关头,他站在这一片白雪红梅之间,却仍有那么一会儿,他的脑中想不起半点权谋纷争,他只想着晏春熙。

  想着晏春熙扑在他怀中的感觉,轻轻的、软软的。那少年是上天恩赐,带着桂花糖的香气。

  有件事他从未和晏春熙说过,其实多年前宫中巨变,他迁居金陵后,性子渐渐便也变得阴沉寡言,但自打他们相好之后,他的脸上便比往常多了许多笑容,许多先前只觉得无用之话,也愿意耐着性子和那少年说。他这一生,有极为困苦之时,亦有风光之时,但唯有和晏春熙在一起之后,他方才渐渐觉得人生百种滋味,恰如轻舟过千山,须得慢赏浅酌,方能见真正天地。

  情爱实在是件俗物,可也是世间最好的东西。

  叫人哪怕历经万险,仍觉此生值得。

  ……

  关隽臣正要踏上车辇时,却见梅树枝桠错落间,不远处又有一金顶车辇向着梅林缓缓而行。

  “可看清了是谁?”关隽臣问道。

  骑着马的侍从忙俯下身低声道:“禀王爷,看清了,是太子殿下。”

  关隽臣转头看向一旁相送的青衣小童,“太子殿下常来?”

  “是了。”小童躬身答道:“冬日皇上身子不爽,不能似先前一般能时常来梅园,太子殿下仁孝,便常常代父前来尽一份学生的心意。”

  关隽臣微微一笑,并未多言,他转身踏上车辇,着意与太子一行走了较不同的路径。

  周英帝子嗣极是稀少,太子为嫡长子,多年来亦是谨小慎微,未出过什么大的差错,这般下去,可说是帝位在握。

  先皇福寿隆昌,在位近四十年,是以周英帝登基时已是四十多岁,如今太子也是近二十的岁数了。

  自古以来,储君难为。无为平庸自然是难当大任,可若对朝政插足过多,又有觊觎龙位之嫌。

  当今天子又是个多疑贪权之人,太子心思细腻,然则代皇上频频探望太师,只怕并非智举。

  关隽臣一念至此,不由暗暗叹了口气,将织锦帘子放了下来。

  皇家是天下最尊崇仁孝纲常的地方,只是天家父子,人伦之情都未必剩下几分。他先前还抱着几分侥幸,午夜梦醒时,常常思念父皇在他年少时教他骑射、温声教导他时的模样。只是如今再想起,终究是惘然之感胜过了孺慕之情。

  ……

  ……

  关隽臣在宫中安置的耳目并非周英帝的亲信,但是终究也算是近身伺候的下人,因此大事虽然不知,琐碎的小事却能报上来不少。

  关隽臣倒并不嫌如此一来诸事繁琐,他深知,周英帝便如一汪深潭,只能从一丝丝微乎其微的涟漪之中揣摩其真实的动向。

  因此按着耳目报来的信儿,关隽臣才能依稀拼凑出些这段时日周英帝的状况。

  按着夏白眉的说法,他将刺杀之人擒住折磨之后,终于使那刺杀之人传回“夏白眉已死”的信儿。关隽臣估摸着,皇家惯用速度最迅捷的西域鹞鸽,如此一来,只怕一两日间就能将这封信递回来。

  他将这些时日的时间细细捋了一遍,发现周英帝忽然宣称身体不适八成便是得知了夏白眉的死讯之后。

  自那以后,周英帝便再没上过朝。

  关隽臣本寻思周英帝称病许是有别的打算,可是根据耳目传来的线报,周英帝这些时日几乎是日日卧病在床,夜里更是梦魇不止,时常挂着一身冷汗突然惊醒,更可怕的是,竟还有呕血之症。

  寝宫之中十数位太医焦急地来回出入,下人更是人人惊慌不安,这般的惊人阵仗,绝不似伪饰。

  各宫娘娘本也都想要前来日夜侍疾,然而周英帝人在病中,心性却更为乖戾,竟将皇后和其它嫔妃一道都赶了出来。

  林林总总报来许多琐事,其中一桩叫关隽臣看了尤为讶异。

  耳目本不是近侍,只是有一夜替换旁人,夜里伺候了周英帝一次。但是只那一夜,他便瞧见了极为古怪之事。

  周英帝高烧不退,人都烧得已有些迷糊,可是却整夜都死死抱着一柄皇极剑不撒手。

  耳目后来悄悄与旁人打探过,据说周英帝自从生病后,每夜都抱着这柄剑才能勉强入睡。

  皇帝病重到呕血卧床不起,却兀自不倦地思念着夏白眉。

  这并非不是爱。

  可他却仍要杀了他。

  关隽臣一念至此不禁怵然。

  周英帝念着夏白眉至此,关隽臣也不知是喜是忧。

  皇帝越在意夏白眉,便越能佐证夏白眉所言非虚,今年夏白眉生辰之时,该当会亲去梅坞。

  可若是周英帝当真因情切而加重病势,关隽臣又实在怕他身子不能支撑得住梅坞之行。

  但事已至此,无论前路如何他都是不能回头的了。

  关隽臣这几日来与京郊北百里外的虎骠营叶统领通了数封密信,终于夜半在城郊密会了一次。

  事关重大,叶舒叶统领虽身居高位,却仍是孤身前来。

  他一身漆黑的夜行衣,一张面上盖着黑面纱,只露出一双眼睛,一见到关隽臣,便双膝跪地,恭敬地:“叶舒参见宁亲王。”

  要知他乃堂堂京郊八营的统领,哪怕面对着当朝亲王,本也是不需行此大礼的,然而关隽臣却也不惊讶,只是平静地看着叶舒。

  叶统领当年不过是关隽臣麾下一名微不足道的小小卫兵,后经关隽臣赏识提拔,这才从此平步青云,一路擢升至边疆军中的副统领,立下了赫赫战功,到了麟庆末年,更是被先帝提调至京郊八营的副统领一职。

  要知长安的数只军队,周星卫自是最內围、最近天子的精锐,然而京郊八营之中,英才辈出、更是拱卫大周权力中枢的强大武力,能任一营统领之人,不仅要有大才,要有军中说得上的功绩,更要在朝中有靠山。

  关隽臣正是叶舒的靠山。

  “叶统领,深夜能赶来与我在此相会,有心了。”关隽臣负手在后道。

  他不说路途辛苦,只说有心二字,显然是意有所指。

  叶舒沉默了片刻,跪着一抱拳,低声道:“王爷重托,叶舒定当万死不辞。”

  关隽臣狭长的丹凤眼淡淡盯了叶舒一霎,他眸色偏淡,因此也比常人显得更为疏离,更有天家贵胄的威仪。

  “叶统领,本王此番,是承你的情了。”

  关隽臣说着微微俯身,这才伸出手将叶舒扶了起来。

  他这句话说得很轻,可是其中的含义却深重。

  ——他果然是没看错人的。

  ……

  当年关隽臣是诸位皇子之中,在军中威望最盛、人脉最广之人。

  要知当年边疆大捷,关隽臣受封冠军侯,他一脉下的多位军中英才都得以高升,十余年经营下来,鼎盛之时在大周军中的势力更是盘根交错,哪怕他亲哥哥襄王都颇看重这份威望。

  只是后来襄王一倒,许多曾依附关隽臣之人倒也能够一叶知秋,一夕之间都纷纷与他也生分开来,以免遭受无妄之灾。

  关隽臣深谙官场,对这些倒也算是习以为常,因此也不以为意,只是这一遭大浪淘沙,却也显出了许多极为难得之人。

  叶舒便是其中之一。

  他不仅未曾疏远,反而一连书了数封信笺劝慰关隽臣,襄王出事那一年,奉给关隽臣的年节贺礼,倒比往年还要丰厚些。

  关隽臣善用兵天下皆知,却极少有人想过他也极擅识人。

  其实这两桩事看似无关,实则紧密相连。

  要知沙场上情势千变万化,稍有不虞便是性命之忧,知人善用这桩本事,不仅眼光要准、决断亦要快。

  提携之恩不比其他恩情,若是骨子里凉薄之人,发达了也一切只当自个儿好运道,那也是无奈得很。

  但是叶舒却不,当年关隽臣那一份慧眼提携之情,他没齿不忘。

  这份忠义,关隽臣看在眼里,也记在心中。

  他终究是盘踞朝中多年的亲王,手里握着的底牌极多。

  之后那几年,虽然在位的已是周英帝,可是关隽臣的派系仍能保得叶舒稳坐京城八大营,甚至高升至虎骠营统领一职。

  但即便有诸多恩情在前,涉及谋逆这等大事,稍有差池,便是全家掉脑袋的事,关隽臣自问也无法确保叶舒会愿意追随。

  但是若没有叶舒,旁人更是不行。

  京郊八营,唯有虎骠营与梅坞相隔不到三十里。

  于关隽臣来说,这便是天命所归——天命叫梅坞最近虎骠营,叫叶舒为虎骠营统领,天命叫他冥冥之中握住了一线生机。

  “叶统领,届时出兵,定要以圣上被围困、前去救驾为由。事关重大,务必切记此点。”

  叶舒站在关隽臣身畔,低声道:“王爷,此事没有回头路——您若是定了,便只有两条路走,您自己心中也明白。要么称帝,要么扶持皇子为傀儡,两条路虽然看似不同,可又实际殊途同归。前者迅捷却名不正,后者为长久计,但更漫长费力。但无论如何,叶舒今日追随的,只能是一位帝王。”

  叶舒黑布蒙面,可是一双眼中神情深沉,好似一匹蛰伏在夜色中的狼。

  关隽臣转头看他,内心却是一凛。

  他忽然想起枯林中一别,晏春熙自背后紧紧抱着他的腰,哽咽着求他——“我不想你做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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