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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黎维武定居于蒲甘国多年,身为占婆王族, 他的生活奢华却也低调, 他与陈端礼相识, 正因他也涉及海贸, 且两家的航线相同, 两人由此相识。黎维武从不出海,他有家臣代他舶商,

  关于休蛮的消息,便是由这位家臣提供,前段时间,家臣率船前往麻逸岛贸易玳瑁和黄蜡,无意在海港看见休蛮。

  十多年不见,休蛮变化不小, 家臣因为当年与他是熟人,从而将他认出。休蛮显然仍在干着海寇的勾当, 他身边有几个跟班, 他停泊在海港的船,是艘白帆船。

  休蛮在占城担任水军副统领前,是个明目张胆的海寇,他继承老爹的一艘白帆船, 在三佛齐一带从事打劫过往商船的有钱途营生, 白船休蛮的称呼便就这么来。

  人们一般视白帆船为海寇船,其实这种船在麻逸岛一带很常见。

  这里的白帆船都是缝合板船,不用钉子, 纯粹是用绳索连接船板,用粘合物抹平船板间的缝隙。这种船往往配置数量众多的桨手,船速极快,能拦阻其他海船,且缝合船容易拆装,一旦上岸,甚至能将船拆掉,拖上岸藏匿起来,深受广大海寇的喜爱。

  家臣发现休蛮的踪迹,本想通知真腊国的水兵追捕,刚派人送信,休蛮却像似得到了风声,连夜逃出海港,再没有踪迹。

  黎维武和休蛮没有值得惦记十七年的刻骨仇恨,虽说这厮当年打劫过他的海船,但妍娘恨他至深。当年休蛮大肆捕抓鲛人,妍娘的母亲在被他追捕的过程中死亡。

  陈端礼和陈郁乘福礼船前来蒲甘国,到黎维武的家中拜访,时隔多年,陈郁再次见到妍娘。她仍是雍容华贵,只是眼尾有细细的皱纹,她一眼就认出陈郁,从木阶上跑下来,激动地一把将他抱住。

  离开时年仅七岁的陈郁,还是个跟妍娘撒娇的小孩子,回来时,年已十七,个头比妍娘都高,已经是位翩翩少年郎,如何让妍娘不惊喜!

  不只陈郁有明显的改变,黎维武的变化也不小,他的身姿也不再英拔,腰围明显粗大许多,稍显富态。

  陈端礼还是老样子,高大英朗,岁月没在他身上留下多少痕迹。

  黎维武热情招待这对父子,将他们请入屋中。

  陈端礼和黎维武走在前,陈郁和妍娘走在后,妍娘执他的手,欢喜带他在宅院里游览,告诉他这是他当年睡觉的房间,这是他小时候喜欢玩耍的院子。

  旅人蕉依旧翠绿,隆都花正值花时,那些小时候记忆里的事物,依旧还在,而孩童时最想念的妍娘,就在身边。

  妍娘如疼爱幼年的陈郁那般,对长大后的他亦十分喜爱,她和陈郁讲述往昔,眉眼里都是温情,她没有生育子女,陈郁就像是她的儿子。

  妍娘牵陈郁的手走在木廊上,她笑意:“郁儿长得像母亲,小时候觉得眉眼很像,长大后果然。”她抬起戴着金钏的手,去摸陈郁的脸庞,她喃喃道:“孩子,你成家了吗?”

  陈郁笑答:“妍娘,我才十七岁,还不到娶妻的年纪。”

  妍娘知他胡说,她虽然没去过中国,可也听闻过那边的情况,她轻敲陈郁的头,说他:“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又想骗你妍娘。”

  陈郁小时候很聪慧,也调皮,全然不似回国后那样寡言、内向的样子。要是没有回国,或许陈郁会以黎维武和妍娘的养子身份长大,那样也未必不好,他的生活同样优渥。

  不过,那样就不能和爹生活在一起,也不会结识赵由晟,他与由晟将阻隔大洋,一辈子都不会相见。

  陈郁无法想象,如果他人生路走了这一条,又该是怎样的,而阿剩又该是怎样的?

  陈郁和妍娘如同母子般相伴,进入厅室,陈端礼与黎维武已经坐在里边交谈。陈郁过去行跪拜礼,黎维武忙让他起来,仔细端详他模样,心中也是喟然,当年陈郁离开他家时才七岁,一眨眼间十年过去了。

  陈郁在父亲身旁侍坐,听父亲和黎叔的交谈,两人先是叙旧,而后才提起休蛮。从黎叔口中得知这几日有海船在蒲里咾岛见过休蛮,他很可能以蒲里咾岛为根据&地,那里近来已经沦陷为海寇的巢穴。

  “休蛮逃遁西洋多年,会在今年返回南洋,多半和刘家有关。”陈端礼想正是因为刘家壮大了在南洋劫夺的海寇队伍,有靠山有其他海寇掩蔽的情况下,休蛮才敢回到他熟悉的老地方。

  黎维武骂道:“刘恩绍本就是个小人,不想他儿子比老子还不是东西。”他的海船走的航道,正是海寇闹得最凶的航道,近来为稳妥起见,也不敢运输贵重的舶货。

  “端礼,你们什么时候要搞掉蒲里咾岛的海盗头子阿恩,别忘与我说,我助你一臂之力。”他黎维武即便寄居异国,失去手中的权势,可他岂是能被宵小欺凌的人。

  “阿恩恐怕得放在后头,维武,我们另有目标。”陈端礼凑在黎维武耳边小声述说,黎维武家仆从如云,不得不提防隔墙有耳。

  黎维武听后,笑道:“端礼,要真是如此,怎能少我一份。”

  陈端礼多年未来黎维武家,本来打算住一日便就出海前往三佛齐,被黎维武硬是留了三天。

  三天里黎维武设宴邀请以往几名共同老友,和陈端礼一起饮宴,陈郁侍坐,听他们老人家谈往事,有回还从宾客口中听到关于母亲与父亲相遇时的事。

  原来父亲是在昆仑洋的一座岛屿上遇到母亲,那时父亲伤重,而在岛屿上居住的母亲照顾了父亲。

  那年陈端礼的船被风暴刮至一座陌生岛屿,船体受损严重,且食物和水已所剩无几,船员们下船伐木、取水。风暴发生时,陈端礼在主甲板上固定风帆,被飞滚的杂物砸中胸口,伤情恶化,急需治疗。陈端礼被水手们抬下船,抬至岛民家寻找大夫。

  后来陈端礼的海船都会配置船医,但当年那艘只是中型海船,缺乏船医,甚至没有通事。

  绫娘那时到岛上拜访她的族亲,也就是妍娘的家人,她见陈端礼病痛难耐,心生怜悯,便用鲛邑带来的药医治他,也顺便将他照顾。

  酒宴结束,天色已黑,陈郁还在回想宾客讲述的故事,他很想知道后续,他走进父亲房中询问。

  “我与你母亲在东昆岛相识,她救我性命,我念念不忘她的恩情。后来……”陈端礼看着儿子,看他听得全神贯注,还催促他后来呢?

  “一年后,我的船途径昆仑洋,因迷雾失去方向,船身撞击暗礁,船体倾斜,海水灌进三个舱室,正值生死存亡之际。”陈端礼自打出海贸易,有过几次惊险历程,那是他最接近死亡的一次,而且一旦船沉,整船二三百人都可能会没命。

  “爹,我听说过这件事,所以母亲又救了你是吗?”陈郁想原来从小听到大的传闻,果然有些是真的,父亲当年确实被困在昆仑洋,而母亲救了他。

  “绫娘心善,纵使我不在那船上,她亦会相助。”陈端礼言语忧伤,他道:“郁儿,直到休蛮大肆捕捉鲛人之前,但凡有风暴,鲛人都会浮出海面提醒过往海船。”

  “爹,所以现在鲛人都藏起来了吗?”

  “是的,他们不再轻信人,也不愿被人看见。以前的鲛人会化身为人,到陆地住一段时日,他们喜欢人世间的生活,现今再没有这样的事。”

  陈郁听父亲这么说,心里有些失落,鲛人是他母亲的族人,若是能见到他们,就能更了解自己的母亲了。

  夜深,陈郁躺在床上,想着父亲和母亲的往事,他想当年父亲娶母亲肯定遇到不少阻力,他们会相爱也是惊世骇俗的吧。如果母亲没被休蛮所杀,当年父亲能带妻儿归国吗?恐怕不行,鲛人不似半鲛,对海洋有很深的依恋,时常要回海中化出鲛态。

  所以父亲会一直行船,每年与母亲在查南相聚吧,唯有汪洋之外,才有他们自在的生活。

  陈郁觉得自己和阿剩何尝不是这样?恐怕也得在海外,两人才有立足之地。若是阿剩的父亲知晓他们的关系,必定要阻扰,宗正司也会惩治阿剩。

  陈郁明白阿剩要面对的是重大的抉择,一边是他,一边是除去他以外的所有。

  在离开蒲甘国的前夜,陈郁失眠了,他披衣在院中踱步,他闻到隆都花芬芳的香味,见月光如水。当他年少懵懂时,他以为和阿剩好是天经地义的事,当他熟知世事后,他不知道阿剩得做到何种牺牲,才能与他相爱。

  “郁儿,这么晚怎还不睡?”

  是妍娘的声音,陈郁回头,果然看见她,她还是盛装的模样,显然还未准备入睡。

  “妍娘,我睡不着,在院中随便走走。”

  “来和妍娘说说,是因为什么事睡不着觉。”

  手被妍娘拉住,陈郁只得跟她来到木廊下,面对面坐在一张木案前,有侍女当即提着一盏灯过来照明。

  陈郁不语,妍娘端睨他脸上的神情,她看出他的忧郁,这孩子明显为情所困,妍娘一向有很好的直觉,这是她身为半鲛的天赋。妍娘执陈郁的手,小声问他:“郁儿有喜欢的人?”

  得到一个点头。

  “那是好事,有的人终其一生,也没有倾心的人。”

  “妍娘,可是他恐怕不能与我相守一生。”

  “那人要是真心喜欢你,无论是怎样的阻拦都没有用,你就是最珍贵的宝物。那人要是还不够喜欢你,哪怕一时在一起,日后也总要分离。”

  陈郁神色惆怅,低头不语,手中摩挲腰间佩戴的平安扣。他知道阿剩能为他做到哪种程度,他也知晓阿剩将遭受到来自亲友的斥责。

  陈郁的小动作看在妍娘眼里,她伸手轻拍他的背,安抚他,犹如他年幼时那般。

  原先陈端礼想将陈郁留在黎维武家,自己前往三佛齐,后来他还是改变了主意,他会有老去的一天,而陈郁也到需要他担待的年纪。

  陈端礼父子搭乘福礼船前往三佛齐,黎维武的一艘船紧随福礼船的身后,那是艘配置多名桨手的快船,能与海寇的白帆船拼速度。

  抵达三佛齐,陈端礼和陈郁入住当地最大的馆舍,他们在馆舍里遇见郑三官和郑远涯,一番交谈,才知杨焕、范投黎也已抵达三佛齐,唯一需要等待的是尚王家海船的纲首到来。

  虽然还缺人,不过大部分人都已抵达,陈端礼将众人召集在房中,商议如何捕抓刘家的海寇。不是歼灭,是有针对性的捕抓与刘家关系亲密的海寇。

  众人一致认为应该从海寇刘镇保入手,此人是刘河越的族弟,态度最是嚣张,一度还劫掠过尚王家的海船。

  “刘镇保特别狡猾,抢一艘换一个地方,今天船在蒲甘国,明天可能就在宾童龙,后天可能就跑昆仑洋去了。”郑三官坐在地毯上,一直手支在自己的大腿上,一只手叉腰,坐姿相当匪气。

  杨焕轻笑:“那有何难,我们人多势众,每个他常出现的地点都布置我们的人。一但找到他船只的踪迹,就派人通报大伙,一起协力把他给堵住。”

  郑远涯非常积极,笑道:“堵住后一顿痛打,我愿充当先锋!”

  范投黎对他们的交谈大多听不懂,好在他身边跟着一位通事,将每一句都翻译给他听。范投黎让通事代他表态,他很乐意参与对刘镇保的追击。刘镇保的船时常游曵在闍婆国与蒲甘国之间的航道,对范投黎的海贸造成很大得影响,每次为躲避他的海寇船,范投黎都不知道走了多少冤枉路。

  黄昏,众人一起饮宴,围坐在一起,喝得正欢时,突然听见房门被人推开的声响,众人纷纷回头,见到来者是尚王家海船的纲首,此人叫王来全,他其实就是尚王家派出经商的家仆。

  王来全长得肥壮,高大,他那大块头坐下后,众人才发现他身后还有一人,头戴束发冠,身穿蓝袍,他腰间系革带佩长剑,英姿飒爽,不是别人,正是赵由晟。

  “阿剩!”

  “由晟!”

  “呦,居然是赵舍人!”

  上面那两声出自陈郁和陈端礼,后面那声来自郑远涯。

  陈郁深感震惊,他倏然站起身子,扫倒手臂边的酒杯,美酒浇湿他的衣袍。

  “是我。”赵由晟言语平淡,扫视在坐的诸位,他躬身行礼。

  终归赵由晟不放心陈郁和陈端礼,他设计瞒过家人,骗母亲他上京城游学,实则摸进尚王家的海船,跟随出海。

  作者有话要说:由晟:哪怕千万里外,我也会保护你。

  陈郁(脸红):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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