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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季杏棠来到白公馆门口,照例没人阻拦,他走在两边种满海棠花的石子路上,心乱如麻。

生逢乱世,季杏棠在意的不多,可是一旦在意了就想把在意的都护好,有人和他并肩而行他便努力做他的砥柱,就算有一天单枪匹马也要勇往直前不能害怕别人给他使坏,荒凉世界他必须把自己活成盖世英雄。

季杏棠走进了客厅,原来还有些不速之客——弗朗西斯又来了。

白啸泓身前站了四个保镖,他自己正在把玩着水果刀,好久没人给他削水果了,透过幢幢人影看见季杏棠来了,刀子一晃割了手窝。

弗朗西斯身前的法国人正笑吟吟的从怀中掏出手枪,平放在桌上,有人拿了一只磁盘,拋向半空,磁盘自半空中急速落下,他不慌不忙抄起枪来砰的一响,这只磁盘立被击为两半。

碎磁盘飞旋而下,好似旋风利刃直直的飞射到白啸泓面前,还有一两公分,若碰着脸定是一道骇人的血痕。

弗朗西斯笑里藏刀,白啸泓丝毫也不在意磁盘会不会伤着他,只直直的看着季杏棠。

时间仿佛都凝滞了,恐惧又漫长。

正当法国人面露骄矜之色,将手枪仍旧放回桌上,就在这间不容发的分际,季杏棠走到他身后,弯下腰来,轻轻说一声,“得罪。”

季杏棠站在沙发侧面,迅如鹰隼,一把抄起法国人的手枪,又听见“砰!砰!”两枪,一刹那,要伤着白啸泓的那半块磁盘在他面前被击碎为三块,一小块轻擦过白啸泓的侧脸,留下一个小划痕,一大两小的碎磁盘随即跌落,跌落在紫红色的地毯上,跌落在白啸泓脚边,如刀切豆腐般整齐。

客厅里响起了击掌声,季杏棠看着白啸泓泰然自若的样子缓了口气,把手枪放回了桌上,嘴唇微抿,又拱手说了声,“得罪。”

弗朗西斯连连拍手称赞,用拗口的中文说,“季先生的枪法真是厉害,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

白啸泓站起了身一步一击掌,笑着说,“弗朗西斯先生,白某赢得不光彩,让我兄弟抢了风头”,他拍了拍季杏棠的肩膀,看向弗朗西斯笑着说,“酒也喝了牌也打了枪法也比试过了,来日方长,今天就不招待了。”

弗朗西斯行了个绅士礼,笑着说,“来日方长,那便不叨扰了。”

等人都散了,季杏棠轻车熟路地从抽屉里找出了碘酒和纱布,坐在沙发上默不作声地把白啸泓的伤口用碘酒蘸了蘸,撕了胶贴粘好纱布才说了一句,“法国佬喜欢玩阴的,多少注意些。”

白啸泓伸出手让他帮着包扎一下右手,“你都知道了。”

季杏棠平缓着声音说,“知道了,你迟迟不肯和法国人协商不就是等着我来。”

就是等着你来啊,白啸泓伸手按了按他紧蹙的眉头,“你为什么老是皱着眉头,看的我也揪心。”

季杏棠舒了三分眉,依旧无波无澜地说,“下毒暗杀的人没找到,若玉和挽香委屈的没有法子,豪冠的生意被法国人打压,新公司运作不起来,过不轻省。”

白啸泓眼睫微颤,是自己让他活的这么累。白啸泓揽住他的脖子,抵住了他的额头,“杏棠,我七天没见你,想你想的紧,我心里难受。”

他试探性的凑近了想吻一吻这个人,好像一场没有硝烟的鏖战,每靠近一寸都胆战心惊,就在方寸之间他停了下来,他不配,这辈子都配不上。

只轻声说,“我们是穿一条裤子的亲兄弟,争执斗嘴也难免,好过和严肇龄明里嘻哈是兄弟,暗里恨不得多踩对方一脚,对错都不管了,你什么时候回来?”

季杏棠没有说话,给他包扎好伤口起身离开,“再说吧,他若是来了又要惹你不高兴,这事不怪你,那天我冲动了。”

白啸泓从后面轻轻环住了他,闭上眼嗅了嗅他的短发,从外面进来还带着些冬日晴阳的味道,“杏棠,是我混蛋,说些混账话”,他顿了顿又道,“我有东西给你。”

白啸泓把刚才那把精致的水果刀递给了他。

季杏棠顿时明白为何刚才大哥没有一丝慌乱,他把玩的可不是什么水果刀,而是一把水果刀状的微型手枪。

白啸泓说,“这是我专门让人在瑞士定制的,6.35mm口径的微型枪,刀柄里只可以填装一发子弹,子弹也是定制的,并且是淬了毒的,可以放兜里随身携带,也不会有人怀疑,若是真有危险假装削水果就能出其不意击的至对方于死地,两米内有绝对的杀伤力。”

季杏棠摊开手掌,看着刀柄上那朵雕的栩栩如生的海棠花,明明是银篆刻的,看起来却泛着些血光。

白啸泓的眼神坚定,握住手让他攥紧了手掌,“你不想害别人,难免别人想害你,护着自己周全我才能放心。”

季杏棠点点头,他实在不想再沾了血腥,想起刚才弗朗西斯阴险的嘴脸,也确实如此,保不齐有人要害他们。

白啸泓温柔地挑挑嘴角,“杏棠,在这儿陪我吃顿饭顺便计议一下豪冠的事?”

季杏棠点点头,他本就是为豪冠的事来的。

白啸泓就知道季杏棠吃软不吃硬,你给他使硬的他比你还心硬,你给他使软的他就比你还心软,只要能把季杏棠拖在白公馆一下午,这世上都没有什么让人糟心的白若玉了。

穆柯迷糊地摊在床上,敞着胸膛,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舔弄自己,他脑子有些懵也睁不开眼,手有气无力地往胸脯上一摸,潮湿黏腻的恶心死了。突然有人掐了一把他的屁股,他的意识才渐渐清晰:

我操!你他妈还敢摸老子屁股!

他想起来前几刻钟发生的事,心里怒骂:

这他奶奶的是什么玩意儿,你要是敢这么摸野雀儿,老子弄死你!

穆柯睡饱了以后,肚子有些饿了,起床的时候,野雀儿眼角挂着些残泪睡的还挺香。他下了床看了看桌上的红糖滋粑又黏又腻没法入口,随手捏了个虾匣儿,凉的有些膻腥气,只好自己出去点些吃的。

回来的时候看见两个人鬼鬼祟祟的在走廊里逛荡,一开始还没在意,听见他们说话心中隐隐不安——

“你见过没有,可别弄错了,到时候没法交代。”

“听说被藏的跟个宝贝似的,谁他妈见过,知道地方,长得俊的准差不了。”

白啸泓怕露馅了,以防万一,就找了两个外地来的刚入帮的生面孔,免得遇见了季杏棠不好解释,谁知这两人连要绑的人是谁都没见过。

“戴上罩子,待会儿我去吹迷烟,你把人装麻袋里扛走。”

“知道了,季二爷又不在,收拾他一个兔子绰绰有余,等大专员玩腻了,就是咱兄弟的了。”

“要干 你干,我没干过男人。”

“怂,可劲怂,白爷不要的烂货都不敢碰。”

“去你妈的,赶紧,早弄走早完事。”

穆柯听明白了,这他妈是什么人要把野雀儿算计了,亏得自己来了,挨了这一遭野雀儿八成就活不了了。

穆柯赶紧回了屋,本想着掏枪和他们干,拉开窗帘一看,坏了,这屋子不朝阳,墙后面就是一个阴暗的小巷子,俯身望去,一辆黑色洋车周围七八个黑衣人。

穆柯正准备先把那两个人干掉,走到门口,房门的底缝里开始冒起了白烟,是带着刺鼻味道的迷药。来不及了,穆柯让自己冷静下来,走到床边摇醒了若玉,“诶,醒醒!”

若玉看见穆柯就瞪大了眼珠子,刚想怒斥就被穆柯捂住了口鼻往卫生间里拖,穆柯把毛巾用水沾湿了捂在若玉口鼻上,加重了语气严肃地说,“听我说,有人要算计你,千万别吭气,躲衣柜里藏好了别出来!听到没有!”

若玉瞪着眼掰他的手,哼唧着出声,“除了你想害我……人渣……”

穆柯来不及和他解释了,三拳两脚把他钳制住塞进了柜子里,刚关上柜门,房门一下就被人踹开了,若玉被吓了一跳,穆柯猛地踹了一下柜子门,“别出声!”

穆柯掏出枪把这两个贼眉鼠眼的人吓了一愣,可是穆柯被熏的使不上力气,拉枪栓都拉不上去。

四下瞅了瞅没什么其他人,两个人才舒了口气相视一笑,就是他了。

穆柯占了下风,很容易地被二人按住了,穆柯大吼道,“你们他妈的知道我是谁吗?赶紧放开!”

“知道你是谁,不知道还不来呢。”

“这么烈这么野,也只有白爷治得住。”

“你放心,白爷在汇中酒楼都安排好了,你个贱货你给他戴绿帽子让他丢脸了,你喜欢玩儿,白爷就找人陪着你玩,白爷疼你的很,早晚逮了你的小情人给你陪葬去。”

“那个怂蛋现在躲在娘怀里都不敢出门。”

“别废话了。”

穆柯听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后脑勺就受到沉重一击,被人打懵了,套进了麻袋就被装走了……

现在穆柯只感觉到有一只手在自己身上乱揉乱搓,把他恶心极了,转念又一想,这要是摸的野雀儿,他妈的得把这爪子剁碎,拍成肉泥。

穆柯懵沉沉地睁开眼看见了一个人俯在自己身上,两眼昏花,只能看见他西装革履,人模狗样,不过这人咧嘴一笑,大金牙晃着了穆柯的眼,只听那人说,“你醒了,还真是好模样的小子,和我想的不太一样,白啸泓给的又不好意思不要,你怎么这么壮实,唱武生的?”

穆柯梗着脖子冲张宇鹏大吼,“我唱你妈!识相的赶紧把老子放了!”

张宇鹏绅士地笑了笑,摸了摸他的脸蛋,“还是青春的人最有活力,我和他的审美不同,还是觉得阴柔可人的小戏子漂亮,八成白啸泓就看上你这股子阳刚劲儿。”

一想到这要是野雀儿,穆柯就生气,他全身上下都使不上力气,还在喘着粗气大骂,“喜欢你大爷,再敢乱动老子阉了你!”

张宇鹏不跟他扯淡了,笑模笑样地脱他的衣裳,穆柯根本没有力气反抗,咬牙怒瞪着他,他现在想把这人剁碎了喂狗。穆柯有些恍然,野雀儿是不是也有这样的心,作呕又无助,可真让他说准了,天道好轮回,恶人自有恶人磨。

穆柯上身被扒的只剩一件大敞着胸口的白衬衫,张宇鹏要亲他的嘴,穆柯看见那颗金牙就难受,咬着嘴抿成了一条线,眉头皱的能夹死一只苍蝇,该死的啃他的下巴,吸他的锁骨,还把手伸进他裤裆里揉他的屁股,穆柯拽紧了西裤乱蹬腿,大骂,“你他妈的别乱发情,恶心死你大爷了!”

张宇鹏本来就喜欢温柔漂亮的小美人,白啸泓给他弄了这么一壮汉他都忍了,这怎么还叽喳着聒噪个不停,这算哪门子饯别礼。

正心烦意乱有人敲了门,张宇鹏乜了穆柯一眼走上前去开门,只见一弓腰驼背穿着恶臭肮脏乞丐服的人扑到了他身上,皲皮、指甲缝里都是黯黄泥垢的手一下抓住了他的西装下摆。那人头发乱的粘在一起一股子酸臭味,仰面一看,红肿、长满湿疹的脸上满是瘢痕,死鱼眼睛嘴唇干裂,沙哑着嗓音在说,“大爷,得了风疹了,治不好还传染其他人,给点棺材钱吧。”

张宇鹏彻底恼了,今天撞了太岁了,这都是什么东西就往自己身上扑,晦气的要命,他忙搡开小乞丐,满脸的嫌弃,愤懑离开。

小乞丐径直向穆柯走去,忙攥住了他的手腕要跑,穆柯却被乞丐这个样子吓坏了,急着甩手。

小乞丐挺直了腰杆一抹脸,油彩花了一片。

穆柯又惊又喜,“小亲亲!”

若玉被突然闯进来的人吓了一跳,这才明白穆柯不是在忽悠自己,他原想着恶人有恶报,活该把穆柯这混蛋弄走了。

若玉到底是纠结,他们要是发现抓错了人,直接把穆柯弄死了,自己就背上人命了,虽然他该千刀万剐,但是要真是因为自己死在别人手里,他良心里不安,最爱吃的糯米藕也咽不下去。

若玉想洗把脸让自己冷静下来,看见满脸的红疹子,他忙扣了帽子跑出门。先去胭脂店里弄些唱戏的粉墨,又去路边弄来一身恶臭褴褛的乞丐服,才跑到了汇中酒楼。若玉在厕所隔间里乔装打扮一番,把自己捯饬的不像样子,恶心跑了好几个人,这才找到穆柯。

穆柯高兴坏了,激动地要给若玉一个熊抱,若玉嫌恶地推开了他,“滚!一身唾沫腥子恶心死了。”

穆柯拧了一把他浓墨重彩的脸,笑道,“我都没嫌弃你这一身酸臭味,你还嫌我”,他上下打量着若玉,“你这本事不赖啊,我都没认出来。”

这次他死死的抱住了若玉,低头看着他说,“你是不是看上我了才来救我,我无以为报只能以身相许了。”

穆柯这会儿还没有若玉力气大。若玉挣脱了他的桎梏,甩甩胳膊就要走,“你少自作多情!我都说几遍了,别碰我,我嫌你脏,看见你我得忍着恶心!”

若玉转身,穆柯噗通一跪,一手拉住若玉,一手竖起三指,“我这辈子除了跪天跪地、跪爹跪娘、跪兄跪长、跪关公老爷,就跪你白若玉一个!”

穆柯有些激动,激动的不知道说什么好,喉骨滚来滚去,只说,“你就大发慈悲要了我罢!”

若玉转过头,居高临下地看着穆柯渴求的眼神,对视了一刻,猛甩了手,“没空和你胡闹!混账玩意儿!”

若玉去卫生间洗脸换衣服,准备拾掇干净了再出去,穆柯拿着衣服屁颠屁颠地跟了过去,一边给他打热水一边给他递洋皂,殷勤地说,“我从家里跑出来身无分文,你不要我我就得睡大街了。”

若玉接过穆柯递的热毛巾,敷在脸上木然地说,“我没钱也不唱戏养不起一个端茶递水的。”

穆柯倚着镜台勾了下他的鼻子,“小骗子,你的行头哪儿来的?”

“用你的玉佩换的。”

“什么!”穆柯指着若玉结巴起来,“你……你……一整块玉佩你就换了几盒子油彩?!你、你……败家娘们儿!”

若玉没搭理穆柯,收拾妥帖了准备离开,抬起胳膊放在鼻边嗅了嗅,还是有些恶臭,他准备回去洗澡。

穆柯又嬉皮笑脸的贴了上来,“那什么,你不是「若玉」吗?把你赔给我就行了。”

“呿,值不了那个价。你臭死了,滚!”

“你就不臭?比我丑还比我臭,臭味相投。”

两个人吵着斗着出了汇中酒楼,若玉不常露面又起了一脸的疹子,穆柯不常来这儿也没什么面熟的人,加之两人气味特殊,一糊弄没让人逮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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