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季杏棠还不知道若玉那儿发生了事端,推杯换盏酒过三巡又接过湘姐递来的酒杯。湘姐笑着说,“今天趁着几位老哥都在,我有件事一定要说。”

季杏棠看着这个干练的女人,她没有一点儿小女人的娇媚造作,心中除了敬佩她是巾帼英雄般的女人,还有些依恋和怜悯。那个时候他和白啸泓刚进了杜公馆,湘姐一手提拔了他和大哥,除了为他们卖命,过年过节,她会像母亲一样带着他们去做新衣服。她也不搞尊卑有序,他们和杜子豪从来都是以兄弟相称。她不喜欢冠在夫名之下,从来不喜欢别人喊她杜夫人。她从来不搽脂涂粉打扮得花枝招展,可又敌不过变老,从二十岁到四十岁都是让人喊她湘姐。也可能是因为没有年轻的时候漂亮,又不会打扮,没有一点儿女人味,杜金明背着她在外面沾花惹草,这次杜金明就栽在了玉兰春的手里。湘姐知道缘由,却也不和普通女人一样争风吃醋,年轻的时候和杜金明白手起家打天下,稍年长了相夫教子尽人妻之责,没有一点对不起杜金明的地方,她问心无愧。季杏棠为她不值。

湘姐爽朗地说,“杏棠,你师娘我就子豪一个儿子,你和啸泓、肇龄,在我眼里都是我亲儿子。我看着你们个子一点点长高,本事一点点长大,又一个个独立门户。现在也到了该娶妻生子的年龄”,她看了看一旁容光焕发的杜金明,随即扭头笑道,“啸泓和肇龄手下都掌管着赌台,你呢平常就打个副手,我和你师傅就寻思着先给你说一门亲事。”

此言一毕,季杏棠手中的酒水差点儿洒在裤腿上。白啸泓是他的大哥还不曾结婚,他更不会想到要娶妻生子,他下意识扭头看了看一旁的白啸泓,白啸泓正翘着二郎腿倚在椅子上,眼含着笑意盯着手中晃动着的红酒。

“你挽香妹子今年也该出嫁了,她长得不错性子又温婉,师娘看你们两个正般配”,湘姐又笑着说,“我问过她,她说了一切听我安排,那可不就是同意了,我问问你的意思。况且你们都从小一起长大,咱们亲上加亲不更好吗?让老哥几个给晚辈们做个证这事儿就算定下来。”

表面上说的好听,他们心里打的什么主意白啸泓一清二楚。杜挽香的爹是杜金明的亲哥哥,早年在上海滩打天下的时候被仇家害死,一蹬腿撇下了四个闺女一个儿子,五个孩子从小都在湘姐膝下长大。杜挽香是最小的女儿,她的姐姐们,在湘姐的做媒下,嫁进警察厅、军政院、司法院,要么富可敌国要么操控着实权人脉,用侄女们和这些人攀上亲家,这笔交易稳赚不赔。而杜金明年纪大了,很多道上的事情已经力不从心,可白啸泓和严肇龄却是风头正盛,杜子豪又不愿意接手家业,大哥留下的儿子杜子明又是从小体弱多病难堪大业的病痨鬼,怕的就是后继无人。他手下的三个赌台已经分出去两个,虽说现在法租界三大亨的位次他最高,若是苦于经营早晚会垮台。按理来说,季杏棠若是娶了挽香独立门户,白啸泓手下所有公司的股份、赌台、夜总会的红利都得转一半到季杏棠名下,这样既有了一个家底地位显赫的女婿又削弱牵制了白啸泓的势力,使他不能一支独大。

见季杏棠低着头不说话,湘姐笑着问,“杏棠,你是同不同意,别像个娘们似的磨叽,给你挽香妹子一个爽快话。”

季杏棠被这么一说有些尴尬,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他看向白啸泓,嗫嚅着开口,“大哥……”

湘姐又笑着问白啸泓,“啸泓,杏棠从小叫你一声大哥,长兄如父,你替他参谋参谋拿个主意。”

白啸泓感受着苦涩的红酒从喉肠间穿过,放下酒杯笑着说,“湘姐的提议确实不错,不过成家是终身大事,我说了也不算,还是让杏棠自己决定。他要是答应了,我就把赌台一半的经营权和新公司一半的股份送给他,就当是给他的贺礼”,他保持着笑容看向季杏棠,问道,“杏棠,你觉得怎么样?我看挽香妹妹和你也郎才女貌般配的很。”

白啸泓看他的眼神,好似一把淬了毒的刀覆上一层蜜狠狠地剜在他心口,还不如平时直言不讳的消遣自己,可是他的大哥才真的是狐狸变的,笑里藏刀口蜜腹剑,城府极深却从不显山露水。

季杏棠尽力压制住焦躁让自己平静下来,没有急着拒绝或答应,只轻轻笑了笑脱下了西装外套对折搭在自己胳膊上,又觉得有些不自在,想起身把西装搭在身后的椅子上,他刚要起身,“啪嗒”一声,传来木质的牌子掉在光滑琉璃石地板上的声音。

白啸泓和季杏棠同时俯身去看,白啸泓原还有的的骄傲一下烟消云散……他出生在海棠开得最盛的季节,他也曾倚着他的背对他说“唯恐夜深花睡去,故烧高烛照红妆”是苏轼大词人写的《海棠》里的诗句。再大一些,他送给他这块雕着海棠花开最盛的沉香佩环,他说了哪儿有男孩子喜欢这种配饰,不逼着不肯戴。还以为不知道早被他扔哪儿去了,却不想他都随身带着吗?

白啸泓本想一瞥了之,却情不自禁把腰身压到最低,伸手去捡,季杏棠那是下意识的要去捡,却被他抓住了手,他眼睛里好像在说“你肯定是放不下的”,停顿了一刻,季杏棠捡起了佩环抽手出来。

看着季杏棠把佩环塞进兜里,脸上晕满了一层胜利的笑意,白啸泓刚直起身来,忽地头晕眼花,胸口极闷,他急促的大口喘息,却感觉呼吸不到空气。

湘姐见状“哎呀”一声引起了众人的注意,她惊慌地说,“啸泓,这是怎么了?”

季杏棠刚把失态收拢起来藏好,看见白啸泓像缺水的鱼一样歙合着嘴唇喘不过气又失了分寸,他忙拍着白啸泓的胸膛,“大哥,你这是怎么了?”

众人关问起来,杜金明突然高声说,“快!叫人来,送医院!”

白啸泓眼珠猩红,嘴唇都有些发紫,杜金明忙帮衬着扶起白啸泓,他惶急地说,“啸泓这莫不是中毒了。”

季杏棠忙架起白啸泓的肩膀往外走,杜金明原还喜笑颜开,这会子阴沉着脸,敢在自己的洗尘宴上下毒,中毒的还是自己的大徒弟,这明摆着是打自己的脸,他忙吩咐着让人封锁消息,顺便派人送两位老哥回去。季杏棠也来不及管若玉的情况,推脱了众人,说是载着白啸泓去医院,实则两人回了白公馆找私人医生。

季杏棠在房外焦急地踱步,好端端怎么会有人下毒,又为什么只有大哥中了毒。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严肇龄,这次营救老头子,大哥占了头彩,他想扳倒大哥也可能直接动杀心啊,太大意了。不过自己好歹喊他一声严二哥,虽然他和大哥合不来,也算是讲道上规矩的好汉,怎会耍这般龌龊的手段。他让自己想一想最近有没有惹过什么人,法租界里实在想不到,毕竟他们处事的原则决绝而极端,要么斩草除根,要么歃血为盟,实在没什么仇家,他喘了口气,也只能先等大哥好了,再去查漏网之鱼。

等艾森医生从房里出来,季杏棠忙上前问道,“怎么样了?”

艾森摘了口罩,幽蓝的眼睛直视着他,用生涩拗口的中文问道,“季先生,宴会上有没有什么腌制的食物?”

当时只忙着喝酒,也没注意到有什么菜式,更不会注意什么煎炒煮炸。艾森笑着说,“不用担心,白先生是亚硝酸盐中毒,不新鲜的腌制食物里常含这种成分,达到一定的浓度就会中毒,还好送来的及时,不然很可能会窒息休克,我已经给他洗胃催吐,现在已经没事了。”

季杏棠握了握他的手,“谢谢”,还不等艾森回答就跑进了房里。

白啸泓本依在靠枕上休息,季杏棠推门进来的时候他刚要下床。季杏棠说,“大哥,你还是在床上先休息一会。”

白啸泓从他身边擦过,“喝了一肚子水,不去厕所休息不着。”

季杏棠把艾森的话告诉了白啸泓,白啸泓不做声地笑着拿一个梨子递到他面前,季杏棠心照不宣地拿起水果刀削了起来,转眼间已经把一片梨皮成螺旋形削下。

白啸泓接过季杏棠递来的梨子,漫不经心地说,“以前吃腌萝卜榨菜,发了霉不是也没事,怎么今天就出事了?况且隆兴酒店里的吃食也让人不放心?难不成只有我面前的酱牛肉有毒?”他看了看季杏棠一挑眉,“向外面放出消息,就说是食物中毒,除了经理,把隆兴酒楼的人从上到下全换了。”

季杏棠边问道,“要不要多派些保镖跟着,我顺便带人着手去查。”

白啸泓说,“不用,看他还能搞出什么名堂,老头子那边儿专门派人送礼道歉,说扰了他的宴席特去致歉。”

季杏棠点头应下,想起了若玉那茬,还得回去看看,他刚要走,白啸泓捉住了他的手,“你……就没有其他话和我说……”季杏棠想抽出手,却被白啸泓牢牢地攥住,白啸泓见他沉默,又苦笑着说,“难道我们只有是大哥小弟的时候才能有话好说?”

季杏棠语气淡淡的手上的力气却是极大,“大哥,你好好休息。”

白啸泓收回空中无措的手,笑着说,“你没忘了我和你的约定吧。我让若玉宝贝出了香榭小櫊,你说除了出格的事都依我,我现在不想让你出白公馆,不算出格吧”,他又自言自语起来,“我还真要感谢自己中毒了,要是他们真的逼你答应娶了杜挽香,你岂不是要了我的命了?我还真该想些办法,你说,季二爷的未婚妻新婚前暴毙这个消息会不会上了报纸头条?又比如说,杜四小姐身为季夫人和白爷的兔子若玉宝贝偷情通奸,季二爷把奸夫淫妇双双扔到黄浦江里,会不会更让人拍案叫绝。”

季杏棠对他的说辞并不吃惊,苏少九和他闹出些乌龙都挨了一顿打,挽香要真成了自己的未婚妻香消玉殒、一石二鸟扯梓轩下水也不是不可能。季杏棠的后脊背渗出丝丝冷气,他不由得苦笑一声,泓哥儿,你才是要了我的命了……

若玉自己出了隆兴,不想给季哥惹麻烦,也不想回香榭小櫊,自己身上也没有钱,就决定先步行去大世界等着季哥八点钟来接自己。

到了黄昏的时候,那一行小辈到仙乐斯舞厅跳舞,林锦笙找了一个在舞池里翩翩起舞的舞小姐,两个人伴着布鲁斯眉目含笑的踢踏起来。杜子豪差不多酒醒了,看看周围发现自己被载到了歌舞厅,穆柯还眯着眼小憩,杜子豪拍了拍他的肩膀也没有反应。林锦笙左拥右抱带着四五个小洋妞走到沙发这边坐下,笑着说,“去照看照看那两位公子”,说着还不忘耍一番流氓。

穆柯一睁眼,两个打扮妖艳的女人在自己身旁搔首弄姿,他本就喝的晕乎想休息一番,却被这两个女人给摸醒了,他一把抓住还在他胸前摩挲的手,嫌恶地甩手扔开,“我哥呢?”

那只爪子又不安分的扶上了他的肩膀,头也侧了过来在他耳边吹气,“什么哥哥啊?”

林锦笙看见穆柯眼里都要冒火,忙把那软骨头的妮子捞到自己怀里,笑着说,“桦哥怎么会来这种地方,他和我哥他们先走了。”

穆柯刚站起身,另一边的女人拉住了他,咬着火红的嘴唇含羞带喜,“刚来就急着走吗?”

穆柯居高临下的蔑视着她,厉声地说,“松开。”

这妮子被他的眼神的眼神骇住了,忙吓得松了手,小脸上挂满了委屈,林锦笙忙笑着说,“没事没事,他喝多了急着去上厕所。”

杜子豪衔着烟去凑小姐嘴里的火,好不暧昧,他呼出口烟笑着说,“穆柯,你还不知道吗?烟花间里卖弄风情的女人瞧不上,书寓里卖艺不卖身的姑娘嫌碍眼”,他说书先生似的眯着眼绘声绘色地说,“那次去书寓遇着一个二八芳龄会弹琵琶的少女,长的是楚楚动人浑身散发着青春魅力,每次玉指拨动,清音幽咽袅袅不绝,引得周围的人一片赞叹,盯着少女看的人说是垂涎都不为过。你猜我兄弟怎么着?看都不看一眼。”

林锦笙哈哈大笑,随即贴着旁边妮子的耳朵说,“他喜欢兔儿爷。”

妮子一脸吃惊的“哎呀”叫了出来,随即掩着面大笑,“怪不得刚才对人家那种态度。”

杜子豪乜了林竹笙一眼,又神秘的笑了笑对一旁的人说,“小傻瓜,我说到现在还不明白,他那个不行。”

那妮子也捂着嘴笑,“好姐姐刚才看错人了。”

林锦笙为了逗小妮子开心非得说穆柯喜欢兔儿爷 ,杜子豪又重申了一遍穆柯那个不行,一堆人哄闹起来。

“行啊,背后嚼我的舌头根,跟着女人攒弄兄弟的脊梁骨,真有你们俩的”,穆柯上厕所回来了,回来就听到一堆人叽叽咂咂说笑个不停。

杜子豪递根烟给他笑着说,“这么好的姑娘你都不肯多看一眼,你敢说自己没有毛病?”

穆柯哼笑一声,掏打火机点火没有说话。林锦笙又嬉皮笑脸地说,“子豪,你醉倒了不知道。穆柯真是色胆包天,白爷的兔子说亲就亲,你见他亲过哪个姑娘,喝醉了也没有吧?”

穆柯一咂嘴,一脸疑惑,“什么时候,我怎么不知道?”

林锦笙和他都嘻嘻的笑,“欸,你小子这个时候该装糊涂了吧,白啸泓知道了非得找人卸了你。”

“呀嘿!别说你小子诓我,就是真亲了,他白啸泓也动不着我。”

“接着装”,林锦笙接着说,“我还没亲过男人,你同兄弟说说滋味怎么样?”

“呿,边上都是女人,你问我男人什么味,你是想劳烦我动嘴怎么着?”

杜子豪看着两人唇枪舌战,笑得合不拢嘴,“行了,有没有都不好再说,别去招惹白哥的人,脸面上挂不住。”

三个人在仙乐斯的西洋乐里闲扯了一会,又去皇苑开了个小桌打麻将,厮混到天黑,穆柯输了个底朝天。杜子豪直接从皇苑步行回了杜公馆,林锦笙和穆柯稍住的远些,便顺道载着穆柯回家。

此时上海滩的灯红酒绿歌舞升平的正盛,林锦笙还有些不想回家,慢悠悠的开车在霓虹光里闲转,快到大世界的时候,林锦笙开的更慢,他笑着说,“什么时候来这儿玩玩,这不是叫什么‘远东第一俱乐部’?”

“里面是挺热闹的,有些是搭台子的游艺杂耍、南腔北调和曲艺;乾坤大剧场白天放电影晚上演京剧,还有那个小孩玩的高空飞船,中西餐厅都有,还有沪上美女免费在里面献艺,绝对好玩的地方,有空了可以来看看”,穆柯倚在车后座上眯着眼打了个哈哈,“你开快点儿,我困了。”

林锦笙笑话他,“你困了?你还知道困,上一次在皇苑三天三夜都没闭眼,你哪儿是困了,是输光了钱没有乐子了。”

穆柯闭着眼轻笑,“知道我没有乐子还不快点儿开车。”

说乐子,乐子就来了。林锦笙一晃眼瞧见了大世界门口的若玉,回头笑着对穆柯说,“欸,兄弟给你找个乐子”,林锦笙把车停在路边,摇下了车窗玻璃指着若玉坏笑着说,“你下去再亲他一口,保证你今天晚上都睡不着。”

这都快八点半了,季哥怎么还没来接自己?若玉在大世界里逛了一会儿,看了个眼花缭乱,这会子正兴趣索然的在门口的哈哈镜里看着自己变高变瘦变矮变胖。

穆柯往车外看了看,开玩笑说,“他怎么自己在这儿,现在不该在白啸泓床上暖被窝?”

林锦笙还真是看不惯若玉目中无人的脾气,他一边儿用激将法一边儿催着穆柯下车,最后说,穆柯要是敢去,就把他打麻将输给自己的钱全都物归原主。

穆柯大摇大摆走上前去,站在若玉背后。若玉在哈哈镜里看见了一个被拉长的人脸,变了形的样子是看不出,可那一身绿皮加上纨绔不羁的眼神,若玉的脚趾头都知道是谁,他佯装没有看见,故意退后一步使劲踩在穆柯脚上,若无其事地从旁侧离开。

林锦笙坐在车里看笑话。

穆柯哼笑一声,拽住了若玉的胳膊,“踩了我,都不说声对不起,真是不懂事。”

若玉气恼的甩开了他的手,“想让我明于庶事,再怎么说得是对人,你也照照镜子瞧瞧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穆柯是没有想到自己被个兔子给羞辱了 ,看着哈哈镜里扭曲的脸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又拽住了若玉的胳膊把他往一边儿扯,若玉哪儿有他力气大,蹦着步子就被扯了过去。穆柯说,“你少给我装蒜。”

到了人少的地方,穆柯把他抵在拱形石门墙上,看着他有些惊慌失措的表情“啧啧”的笑着,“我从来不吃蒜,我就要原汁原味的”,穆柯又“一亲芳泽”,擦了擦若玉水渍渍的嘴唇笑着说,“回去别忘了告诉白啸泓,我叫穆柯。”

穆柯调戏又挑衅,临走还不忘掐他一下,“手感真好。”

若玉的手腕从头顶滑下来,还没有大闹一番,人就大摇大摆到了闹区上了车。若玉用袖子使劲擦了擦嘴,心想:这算怎么回事,我招他惹他了,真是条疯狗,狗咬了我我也不能咬狗。他心里又怨极了白啸泓,要不是他,自己也不会活的这么乱七八糟,那一刀怎么没捅死他。一阵寒风刮来,若玉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哈欠,冻死人了,他漫无目的的走在街头,不知道现在该去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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