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当初说好的,百里淳每日都会提早一个时辰关了医馆,回来给无忧讲解那本书。他虽然没学过五行八卦,但多少还是了解一点,以前雷弑给无忧的那本书他也看过,但结合这本再看,他有些也不是很明白。这时候无忧的聪明就体现出来了,只要百里淳给他翻译成大白话,他基本上立刻就能明白是什么意思,不得不说,无忧在这方面确实有天分。
等百里淳将一本书都给他讲明白后,他自己便也能拿着书看了,之前跟书一起的小木匣子,他也早就玩明白了,那算是一个小型机关盒吧,融纳了这本书中大部分的东西,无忧还挺喜欢那个匣子的,里面也可以装东西,关键是他装完东西后别人却看不到,他发现这个功能后,迅速将自己宝贝盒子里的一些东西转移到这个里面去了。
傍晚,无忧靠在木哥哥腿上,手上拿着那个匣子,疑惑道:“既然这个东西这么好用,那个人为什么要留在那呢?他是不是本来想自己再回去拿的?”
“也许吧!”百里淳靠在椅子上,“也有可能是专门留给能通过他所设的那些机关的那个人的,世上总有一些人喜欢在自己死前将自己所得或所会的东西藏起来,等待有缘人去发现他。”
无忧举着盒子高兴地说:“那我不就是那个有缘人了?”
“对!”百里淳拢了拢无忧的头发,凑到对方耳边,“无忧就是有缘人”,
无忧被木哥哥的话弄得耳朵氧,心里也氧,但是嘴上还是忍住傻乐,木哥哥后面这一句是说自己是他的缘人!
“对了”,百里淳正色道,“你以前是不是说过雷弑也让你找一个乾坤门的传人。”
无忧动作停了一瞬,木哥哥不说他都要将这事忘了:“恩,他是这么说的,不过他说在我死掉之前找到传给他就行,不急。”
百里淳突然笑起来:“这么说来,无忧现在其实还是一派的掌门呢!无忧掌门?”
无忧脸红,坐直了对木哥哥道:“不许笑话我!”
谁料说完后百里淳却笑得更厉害了。
无忧羞恼,腿向左一伸,直接坐在木哥哥腿上,然后啊的一口,咬在对方脸上,然后得意的扬起下巴。
百里淳笑声一顿,手在无忧耳后捏了捏。
无忧双脸一红,有点想要立刻跑了的冲动。
不过百里淳却没给他想那么多的时间,直接抱起,回了里屋。
无忧觉得跟木哥哥在一起的时候,日子便过得飞快,不知不觉间他们已经在苏城住了半年时间。医馆的生意越来越好,同样的,木哥哥也越来越忙,陪自己的时间也越来越少,无忧这几天便稍稍有点不太开心,不过并没有对木哥哥说,怕木哥哥觉得自己太……太矫情!
无忧叹口气,从屋里出来往医馆走,刚走到院中就看到医馆内又有不少人,心情瞬间就不好了。
待无忧走进里面,才发现一大半都是留着白花花胡子的老爷爷,少一部分也是四十岁左右的大叔了,而且,他们好像没在看病?
无忧又走近听了听,发现是木哥哥在问他们关于医术上的问题。
嗯?
无忧走百威身边,小声地问他这是在干什么。
百威:“少宫主觉得最近有些忙,所以打算招几个大夫在馆内坐诊。”
无忧开心:“什么时候的事?”
百威:“从前几天就开始了,只是一直没招到少宫主满意的。”
无忧:这次可一定要招到满意的啊,哪怕一个也好啊!
无忧就坐在一旁看着,见木哥哥在点头,他就开心,木哥哥一皱眉头,他便也冲着那个答题的人皱眉头,怎么就不能厉害点呢?
一个半时辰后,木哥哥才算忙完,木哥哥留下了两个人,一个白胡子爷爷,一个大约四十岁的大叔。
无忧忙跑过去问:“木哥哥,是要留下这两个人吗?”
百里淳看着无忧高兴的样子,自己也忍不住笑了:“对,以后就让他们在这里坐诊,我偶尔过来看看就行。”
无忧便走到那两位旁边,上下打量了一下,恩,看着还可以,应该能替木哥哥撑起来。
百里淳也走过去介绍道:“这位是我弟弟,无忧。”又转向无忧指着白胡子那位:“这位是葛大夫,那位是白大夫。”
两位大夫忙向无忧行了一礼,虽然无忧比他们年纪小,但是是木大夫的弟弟,他们现在算是给木大夫工作,自然要给无忧行礼。两人也都很庆幸被留下来了,他们就是冲着木大夫的医术来的,现在全城基本都知道无忧医馆有位木大夫,年纪轻轻医术却非常好,不然这里招大夫也不会有那么多人前来应征,两人都是对医术有追求的人,都希望能在这里跟木大夫多学点东西。
无忧也对这二人还了礼,他毕竟年纪小,可不敢就这样受人家的礼。
百里淳又给这两位大夫介绍了一家医馆的人和各种药材及平时配药的习惯,这才领着无忧回到内院。
“木哥哥以后是不是就不用那么忙了?”无忧开心地走在前面转圈。
百里淳看着无忧现在高兴地样子,也对自己前段时间太忙,没有多陪无忧感到内疚,他上前揽过无忧,柔声道:“不仅不忙了,还可以暂时离开这里了,无忧想去看看师父吗?”
无忧身体一顿,将头靠在木哥哥肩膀上,声音低落:“可是,师父可能不会想见我!”
百里淳一手搂着无忧的腰,一手轻轻抚着无忧的头:“不会的,师叔是嘴硬心软的人,他从小看无忧长大,最喜欢最在意的就是无忧了!”
“那……师父要是还在生气,怎么办?”无忧抬眼看着木哥哥。
百里淳:“如果师叔还在生气,那咱们看看就走,放心吧!师叔心里肯定还是想你的!”
无忧有点期待:“那……咱们去?”
百里淳捧起无忧的脸亲了一口:“去!”
说去就去,第二天他们就收拾东西,百里淳也跟新来的两大夫说好,他们要回一趟家,可能年后才会回来。葛大夫和白大夫虽然有些遗憾但也保证会好好地把无忧医馆经营下去,等着两位回来。
去云中城的路也是回百世宫的必经之路,出来的时候为了去参加晓雀堂堂主的成婚大典,绕过了云中城的路,所以其实现在他们从苏城出发去云中城路途还是比较远的。
回去的路上无忧好像因为要去见师父,心情都有些紧张,也没心思边走边玩了。百里淳尝试安慰他,发现没有什么效果,只能多陪着他说说话,转移一下注意力。
就这样走了将近半个月,他们到了云中城,大明山下。
“今天去吗?还是明天再去?”百里淳问向一直看着大明山上的无忧。
无忧回头,有些害怕:“要不……明天再去?”
百里淳:“好,那先回客栈吧,今天早点休息。”
无忧:“恩”。
第二天,百里淳发现无忧从起床就开始磨蹭,脸上都是紧张与害怕,百里淳也不催他,直到快到正午,无忧才决定出门。
百里淳一边牵着无忧的手往山上走,一边跟他聊天。
百里淳:“以前往无忧寺上香的人多吗?”
无忧:“不多。”
百里淳:“那节日里呢,像新年大家不是都想上头一柱香吗?”
无忧:“新年来的人也不多,因为大家都知道师父总是让我上头一柱香。”无忧声音明显低落了一些。
百里淳摸着无忧的头:“上香的时候会许愿吗,都许什么愿?”
无忧:“当时就希望每顿都能吃肉,但师父说在佛祖面前许这个愿望不好,我就只能换成希望我和师父能有钱一些,这样就可以多买点肉。”
百里淳轻笑:“那现在两个愿望都实现了。”
无忧点头,停下来抱住木哥哥:“可是……可是师父……要是上去了,他还是不认我怎么办?”
百里淳转身抱住他:“别哭,那我们就再许个愿,无忧这么好,佛祖一定会保佑无忧愿望成真的!”
无忧:“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不然前两个愿望怎么会实现的?”
无忧下决心:“那我就再许一个!”
走到寺院门口,门开着,无忧朝里望了望,没看见人。
百里淳拉着无忧进去,两人在四周看了看,确实没人。无忧松一口气的同时,又有点失落。
百里淳:“去后院看看?”
两人刚走到转角,便听到后院传来说话声。
“阿远,你今天喂鸡了没有?”无忧一听,是师父的声音。
“哦,我忘了,我现在去!”,是元伯伯。
“你每天都记着什么了,以后早上起来你要先喂鸡。”师父的声音听上去有点不高兴。
“天天让我喂,好不容易养大了,又不让我杀着吃了,你图什么?”元伯伯抱怨。
“你怎么这么多话,快去喂。”师父催促。
“去去去,你再喂的好,无忧也吃不上了,有什么用?”元伯伯念叨,“要不我写信叫无忧回来看看,就说养的鸡该吃了,他不在他元伯伯也吃不上。”
“不准写!你要写了就不要留在这了。”师父威胁元伯伯。
“唉,真是越老越顽固!”元伯伯拿着饲料去喂鸡。
百里淳将无忧转过来,卷起袖子给他眼泪,低声安慰道:“你看师叔还是很想你的,就是嘴上不说,无忧一会若是听到师叔语气不好,也不能生气转身就走知道吗?”
无忧吸吸鼻子:“知道!”
“走,咱们过去吧!”
百里淳和无忧走到后院,元十喂完鸡转身便看到他们,惊喜地叫了一声:“无忧!你回来啦!”
说着像快步走过来抱了抱无忧。
无忧:“元伯伯!无忧好想你!”
元十也眼角含泪:“元伯伯也很想你。”说完又看了看远处明明已经看到,又装作看不见的师兄一眼,扬声道:“不过呢,有人就不想你了,现在这个院里,也就元伯伯还记得无忧了。”
无忧看了一眼师父,见对方在看见自己的时候又迅速背过身去,眼泪又下来了。
百里淳拍拍无忧的肩膀安慰他。
元十却好似有些生气的抓起无忧道:“走,既然这里有人不欢迎无忧,那无忧跟元伯伯走,元伯伯给你做好吃的去!”
说完拉着无忧往寺外走。
无忧回头看了一眼,见师父还是不打算理自己,只好跟着元伯伯走。
百里淳走慢了几步,等无忧走出去一段距离他才回身对着无法道:“师叔,我不知道您为什么这么反对我和无忧在一起,但是我必须要跟您说,您在无忧心里的分量是别人比不上的,您既是他师父也是他父亲,他最希望得到的就是您的祝福,如果您真的爱无忧,我希望您能理解一个全心期盼着能得到自己父亲祝福的孩子的心情。”
无法转过身:“那你有想过别人会怎么看你们吗?会怎么骂无忧、骂你,你觉得到那时他还能承受得了吗?”
百里淳:“别人怎么看我们对我们来说根本不重要,如果真有人敢骂到无忧跟前,来一个我杀一个,杀到再没人敢来为止。至于您担心无忧能不能承受,您会问这个问题只能说您真的不够了解他。”
百里淳有些自嘲地笑了笑,继续道:“我最开始也在担心您说的这个问题,但到最后,还是无忧给了我这个勇气,他没像您现在和我之前那样想那么多,他只想要去追求自己喜欢的东西,他的心,简单、纯粹、干净,难道您不觉得没有掺杂任何杂质的心才是最坚硬的吗?”
无法低着头,没有说话。
百里淳也没再多说,他知道师叔需要时间,他现在反而更加确定师叔之所以会这么反对,确实是有原因的,恐怕他身边出现过这样的人,却没能得到圆满的结果。
元十把无忧带到他的小屋,虽然现在只有他跟师兄住在山上,但是他却没有搬到寺院住,而是还住原来自己的小屋。
无法让无忧在院里坐里,自己开始洗菜做饭。
无忧在院里做了一会也跟到元十旁边:“木哥哥好像去劝师父了,不知道师父会不会听?”无忧说完突然又想到什么,紧张地问:“师父不会打木哥哥吧?”木哥哥身体不好,可不能挨打,说完转身就要回去看看。
“我很好,没人打我。”百里淳上前摸摸无忧后脑。
“你回来了?师父……师父说什么了吗?”无忧有些期待的问。
百里淳安抚:“师叔可能暂时还想不通,需要多给他一些时间,无忧别急!”
无忧先失望又着急:“师父要是一直想不通,那我……怎么办?”
“放心吧!”元十也过来安慰无忧,“师兄会想通的,他在这里天天惦记着你,就是嘴上不承认,你也别怪他,你师父也是有苦衷的!”
元十叹了口气,又赶紧招呼他俩吃饭。
无忧拿起筷子,顿了顿:“咱们在这里吃饭的话,师父怎么办?”
元十笑了:“我有给他留,一会再给他拿过去,放心吧!”
无忧点点头,开始吃饭。
百里淳看了看师父,问道:“师父,您能跟我们说说为什么师叔这么反对这件事吗?”
无忧也望着元伯伯:“我也想知道,师父他是真的不能接受这样,还是有别的原因?”
“这……”元十犹豫了,一时也不知道该不该说。
“是不是以前他身边的人曾出过这样的事,而且结局并不好?”百里淳直接给出猜想,然后就看到了师父在听到后看他的眼神,他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百里淳:“师父,您告诉我们吧,这样我们也能针对性的劝说师叔。”
“唉!”元十叹气,“都是几十年前的事了,师兄原来有一个亲弟弟,两人自小一起拜入的天微门,在那位弟弟十六岁的时候,外出过一次,认识了一位比他大一岁的年轻公子,那位公子并不是武林中人,其家族在他们所在的城中十分有名望,他还是家族嫡孙,后来”元十看了一眼对面的两人,“他们就像你们两个一样,互生情愫,弟弟还把他带回去介绍给了师兄,师兄开始不太赞同,但见亲弟弟心意已定,对方看着人品性情也都不错,后来也就同意了。但是当时对方家中并不知道,两人当时年纪轻,感情来的也激烈,既然已经决定,那位公子就想立刻带弟弟回家告诉家中长辈,师兄没劝住,弟弟便跟着那位公子回家了。”
“你们应该也想到了,那位公子的家里当然没有同意,而且反对的很激烈,那位公子一气之下与家里断绝关系,毅然带着弟弟离开了。本以为这样就可以摆脱家中桎梏,没想到对方家中竟找到他们,而且在他们所居的村子散布他们两个男人在一起的消息,那些村民便天天在他们门口大骂,说他们脏了他们整个村子,他们后来实在受不了便离开去了另一地方,但是……”
百里淳:“但是还是被那家找到了,然后像上次那样?”
元十无奈的点点头:“是,几次之后,两人的精神状况十分不好,师兄后来找他们,把他们带回师门,但……没过多久,两人……便双双殉情了!”
无忧:“那师父他……他当时……”
元十:“师兄当时受的打击很大,一直责怪自己没有好好照顾弟弟,没有早点找到他把他带回来,师兄也更加后悔当初自己同意了这件事,如果当时没同意,并且直接把弟弟关在天微门,那事情也不会发生了。”
“但是这想法也只是饮鸩止渴,并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百里淳冷静地说出自己的想法,而后抬头问道,“那后来那个家族呢?”那个家族直接把人逼死,其中有一个还是家中嫡孙,难道事情就这样算了?
无忧听完后为这个故事中的两个人感到惋惜,心里也对那个家族的做法十分恼火。
元十笑了:“那个家族当然不会好过,师兄当时可没出家,他直接一人找到那家的家主,将此事说明。才知道那家主原来并不知道这件事,那家主还以为他的嫡孙在外面和过得不想回家了,听到人被逼死了以后,大发雷霆,立刻派人调查。很快事情就查清楚了,是那家二房和三房派人做的,逼死了家主的嫡孙他们的孩子才有机会继承更多的家产,那家主知道后却只是想把二房三房关起来,师兄却不同意,在所有人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他上去直接将那几人杀了,然后回天微门祭奠了弟弟和那位公子。”
元十又看向无忧:“所以师兄并不是生你的气,而是他太害怕这件事会再重演一次。”
无忧:“可是就算有人来骂我,我也不会自杀的。”他又扭头看向木哥哥:“木哥哥也不会。”
百里淳点头:“无忧说的对,我们都不是那么脆弱的人,那两个人的结局并不是我和无忧的结局,我们会过得很好的!”
无忧有些不明白:“而且师父是后悔当时没有反对他弟弟和那个人在一起,但是我和木哥哥已经在一起了呀!”又低头小声被了一句:“师父反对也是没有用的。”
元十摸摸无忧的头笑道:“无忧说的对,既然你们已经在一起了,那师兄再反对也没用了,他只是有心结没有解开,等他想通了自然就没事了。”
百里淳也拍拍无忧的背无声地安慰他。
“好了,你们两个今晚就在这里歇息吧,我去寺院住,顺便给师兄送饭。”元十起身去厨房收拾好饭菜就往寺院去了。
百里淳也拉过无忧的手放在自己掌心里:“顺其自然,别想太多了,嗯?”
无忧:“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