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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归家

两日已过,姜冬蔚如时来接年却清。临行之时,姜冬蔚同姜冬沉讲了几句家事,年却升则对年却清说:“你聪明得很,不用我说,你知道明哲保身就是了。年家现在处于劣势,外面波涛汹涌,切记不要与他们硬碰硬。”

年家的劣势实在是由尉迟宿造成,年却清太过信任他,对他讲过太多年家内部可以称之为机密的重事。他的反叛,势必会给年家雪上加霜。

不过这一切,年家毫不知情。

年却清点头点的心不在焉,年却升拍拍他的肩道:“行了,你不说我也不是不知道,尉迟宿给你带来的打击不小。但是他走了,你还是作为一个年家的人留下。你总归要好好的生活,你和我不一样,你没有尉迟宿,起码还有很多人爱你。别让他们失望。”

年却清到底还是记得那条红璎珞,扬起脸道:“兄长,那条红璎珞,你丢到哪去了。”

“那条红璎珞能定你行踪,阮阮开传送门丢的,我不太清楚。怎么了?”

我想让他知道我平安回去了。年却清道:“无事。”

年却升见他不愿说,便也不多问,只道:“有事你还是可以来这儿找我,不过来的时候要小心,明白?”

年却清点头,年却升便道:“好了,回去吧。”

年却清转身跃上姜冬蔚的折扇,看向站在一起的年却升和姜冬沉。其实很想说他并不想回那个物是人非的年家,但他还是答道:“兄长,告辞。”

那折扇缓缓升空,渐渐与千欢渡远离,在年却清眼里,缩成一个很小很小的点,最终消失不见。

年却清想起,在前日夜里,不知是两更还是三更,年却升以为他已经睡下,便小声对姜冬沉道:“希望他这次回去,能在年家把我缺失的那部分,完完整整地活回来。”

年家当值的守门弟子,又惊又喜地匆忙跑向年风龄与平粥的寝居:“侧主!夫人!姜家的三公子把小公子带回来了!”

平粥先是一怔,望见后面正在走来的安然无恙的年却清,当即跑去一把将他搂在怀里,使劲抱着他颤声道:“你这孩子,真是吓死母亲了。你怎么失踪了这样久,都不想家吗……”

年却清被抱的隐隐有些不自在,但方才见平粥双眼红的不成样子,人也憔悴了好些,心中十分愧疚,轻声道:“好了,母亲,我没事。”

平粥像是生怕他再不见了一样,死死抱着一点不肯放松。年风龄心中高兴,面上不露,见这边插不上话,就转向姜冬蔚道:“多谢你了。”

姜冬蔚显然与姜冬沉不同,他扯谎的技术可比姜冬沉高明的多,听年风龄道谢,神色如常道:“无妨。无须谢我,我本该一早带他回来,只是见他时他身上有伤,状况不稳,怕打草惊蛇,便没有上报。让年侧主和年夫人担心了。”

平粥听见这边的交谈,得知年却清身上有伤,忙将他放开道:“伤到哪了?情况如何?你快回屋里去,我去叫医师来。”

姜冬蔚转向这边,致过礼道:“年夫人。年公子身上的伤已经被医好了,但伤及灵力还需恢复一段时间。这些日子叫他不要受了风寒。受寒会使灵脉阴虚,不利于痊愈。”

平粥日里嚣张无礼惯了,这下突然受人恩遇,一时间不知该如何表示,不住向姜冬蔚道谢。姜冬蔚无功不受禄,听她这样感激涕零,隐隐有些心虚,忙谢绝了她留下用膳的好意,推辞道:“姜家那边还需我回去复命,许多事尚未完结,不便久留,先行告退。”

平粥并没有强留,叫人好生送他回去。姜冬蔚走后,年风龄一针见血地质问道:“是谁伤你,却清,不可作谎。”

年却清也没打算隐瞒:“除了尉迟家,还能有谁?”

年风龄这破脾气再一次全线引燃,怒火中烧,提起剑气急败坏道:“我去端了尉迟家那群卑鄙小人!”

年却清道:“尉迟宿还在他们手里,父亲你前去宣战,他们伤了尉迟宿怎么办。”

“他被伤了就伤了,关年家何事!这口气我若还不出,年家还有何脸面见人!”

“父亲!”年却清喊道,“你能不能不要动不动就打这个打那个?现在年家的情况禁得起那样打下去吗?年家和尉迟家的战事能避就避,若打来打去,打到最后两败俱伤,是要谁来渔翁得利!”

平粥拦道:“好了好了,风龄,却清才回来,你们便不要吵了。”说着又极尽所能地温声向年却清道,“却清,尉迟宿去哪了?”

年却清闻言,似是戳住了什么悲痛欲绝的心事一般,垂下头去,攥紧手道:“许……许是被尉迟家扣住了,我也不太清楚。”

年风龄冷声道:“我让他去护你,他怎么就落到尉迟家手里了?”

年却清仰起脸:“若没有尉迟宿,只怕我现在尸骨都已凉透了。”

年风龄不再讲话,平粥好声好气地拉过年却清:“好了,不要再与你父亲生气了,过两日我叫他和家主去尉迟家要人。你先和我回屋,我找医师给你好好调养。”

入夜,年却清独自坐在自己的房间,望着桌上被风吹的摇曳不定的烛火,忽然体会到了年却升从前形单影只的滋味。

这房间惯是有家仆来打扫的,内内外外干净整洁,不像年却升那个小房子,凡事都是那两人亲力亲为。然而到了最后两天,年却升和姜冬沉的关系被年却清知晓以后,年却升就整日整日指派年却清干这干那,姜冬沉都不忍心了,叫年却升照顾一下伤员,然而年却升一梗脖子:

“我还不能支摆支摆他了?前两天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我才不使唤他,你每天给他煎药把脉调身子,现在他好不容易能跑能跳了,我就不能让他干点活?”

说白了还是吃醋,姜冬沉暗自撇了撇嘴,向年却清道:“听你兄长的吧,我救不了你了。”

其实不过就是洗个碗扫个地,这有什么。年却清看他们吵架看得有趣,娇生惯养的公子哥干起活来倒毫无怨言。不过姜冬沉还是觉得有点过意不去,毕竟年却清是客,又年幼于己,便上前接他手中的扫帚道:“我来吧。”

年却清差点觉得后背让两道目光戳穿了,连忙摆手道:“嫂子您坐着。”

姜冬沉听了这称呼,骤然一愣,转头向年却升道:“你教的?”

年却升不置可否,坐在书案前翻着书装聋,阮阮却喵喵喵叫唤起来,似是说:“就是他这个臭不要脸的!”

之后阮阮就被扔出去大半夜,到最后姜冬沉无可奈何地把弃猫捡回来,趁年却升不注意,小声向阮阮嘱咐道:“你可少点话吧我的小祖宗,一会儿他过来了,你学着乖点。”

阮阮感激涕零地点着头,瞧见年却升从侧屋过来,跑过去有些羞怯又有些讨好地打了个滚,去他怀里“喵喵喵”了半天。年却升冷着脸:“除了喵你还会干什么。”

阮阮:“咪。”

年却升使劲忍住笑,自以为威严十足道:“滚吧。”

阮阮如蒙大赦,兴高采烈地滚了。

其实这样的场景时时会有,不过在最后那两天,年却清偶尔还能看到他那个“疏离冷锐”的兄长,在姜冬沉怀里扮阮阮,不过阮阮是“喵喵喵”,他兄长是“嘤嘤嘤”。每逢此时,年却清听都听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转过去和真阮阮瞪眼,有点心疼那个被拱的没办法了还温柔地好像不知道怎么跟那人生气的姜冬沉。最后觉得自己在这儿十分碍眼,就抱着阮阮一块儿自觉地滚出去了。

年却清差点很想永远不回年家,在他这个和自己有“不共戴天之仇”的兄长家赖一辈子。然而他心知不能,他身上还有很重的担子,他还要找尉迟宿把前因后果问问清楚。

一想到尉迟宿,年却清又不免一阵心疼,似是想放松口气一般地仰起脸,只见那对面黑着灯火的住处,正是尉迟宿从前住的地方。

这房间的灯,只怕是从今往后,再没有尉迟宿亲手点亮了。

年却清看得心中发堵,撤开椅子,走出门去散心。

这偌大的年家早不知被年却清走过多少遍了,年却清暗嘲自己像深宫妇人,将自己宫里的砖缝青苔都数的透彻。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只有鲤鱼池可去。

月光零零散散,影如藻荇交横。

这影子之中只有一人身影,映得年却清越发难过得无地自容。

除了风声掠过草木这一路窸窸窣窣的声响,无人相与陪。

于是年却清走着走着又开始出神,直到再一抬头,才发觉自己走错了路,走得太远,一不留神便远到年却升从前居住的小院。年却清沉默片刻,伸手推开了吱呀作响的小木门。

从前他来这里,心中嘲讽有之,不屑有之,可现如今他却与早已不在这里的人生出了几分无法言说的感同身受。他们都已经走了,而年却清作为一个活生生的人留下。他走入这个破旧不堪的小房子,四周的一切都已落满了灰尘。

年却清不多言语,连心绪也渐渐平静,似乎是在他兄长残留下来的那分与人生以死相争的勇气中汲取了一点力量。而他再一转身,这点力量又瞬时不见了踪影。

年却清面前,俨然站着一个人。

离他不过三步,面上没有任何情绪,只是站在那里,一言不发。

年却清先是心中一跳,可这一跳似乎落入了水中,不轻不重,最后连一点点涟漪都趋于平静。年却清道:“你来做什么。”

尉迟宿不语。

年却清道:“怎么来的。”

尉迟宿道:“你以前给我们两个的剑做过联立,只要我们都配着剑,念个诀我就能见到你。”

年却清不记得何时有过这回事,问道:“什么时候。”

“年却升用怨气伤我那次。”

年却清的剑铸得很早,只是他小时候觉得沉,时常不佩,也是在近日出了一串事之后才佩着剑来去。年却清问道:“那你来干什么,抓我去你们那?”

尉迟宿道:“不是。”

年却清攥着手,良久,抛下一句:“年家不欢迎你,走吧。”

尉迟宿不言也不动,年却清道:“你以为你做了那样的事,年家还容得下你吗?”

尉迟宿低下头:“抱歉。”

年却清反而笑了,反问道:“抱歉?”

你在年家的七年,七年带给我对你无条件的信任和你给我的一切谎言,不是一句抱歉就算得清的。

年却清突然拔剑出鞘,一道雪白剑光直逼尉迟宿的咽喉,尉迟宿避也不避,年却清却吼道:“为什么不躲!今日我若是杀了你,你如何灭了年家来复你曾经的灭族之仇!我怀疑过所有人,可我唯独没有怀疑过你,你凭什么骗我!”

尉迟宿目光清冽,瞥也不瞥那几近切入他咽喉的白刃,只道:“你不会。”

年却清手一松,剑咣当一声掉在地上,他别过头,沉声道:“你走吧。”

尉迟宿不动,年却清顾自接着道:“我视你为兄长,从前的日子我们回不去了,你走吧。”

尉迟宿犹豫了片刻,却道:“十日之后,尉迟家要向年家出兵……我也会来,但我站在人群里并不露面,你不要过来,危险。”

年却清暗暗地自嘲一笑,喃喃道:“你在年家都潜伏了这么些年了,如今年家大难临头,你倒回来帮扶一把,图些什么呢。”

说着,他抬起头来,向尉迟宿道:“我一向以为你是最公平正直的正人君子,现在想来是我看走眼了。年家不知道你已反叛,我也不会说。你没把我兄长作阵镇住白月光的是告诉尉迟家,这个人情我在此还你。我们之间的过往和恩怨,忽略不计。尉迟家要打,就尽管来,我也不会把此战透露给家主半分。年家的底子你再清楚不过,成败不在我,在你。”

尉迟宿无言,年却清又道:“你走吧,回头我告诉家主,叫他不必再去尉迟家要人,他从宴上带回来的那个尉迟宿,已经死了。”

十日之后,尉迟家果然兵临城下,可这一战并没有打起来,因为年家使了一记空城计。

黄埃散漫,萧瑟的东风中,尉迟家人马具备,士气高昂,而年家出来应战的,只有一个年却清。

尉迟宿望见瞭望台上那个一身黑底橙纹年家家袍的年却清,瞬时惊惶无措,可年却清一眼都没望向尉迟宿,只居高临下地望着尉迟家来的领将,笑道:“在下年却清,于此迎战。”

他身后的整个年家府邸安静无比,从容无比,尉迟家的将领以为年家存心挑衅,向年却清叫道:“怎么出来了个小孩儿?你家大人呢,见他们出来迎战。”

年却清不语,家袍在风中猎猎翻飞,他忽地想起自己十一岁见到的那个背对着熊熊烈火的书志楼,神色从容而桀骜的年却升,他也曾以一敌百,狂放不羁地对年家众人道:

“又要把我关到哪去,随你便吧。你大可以再找个人把我打的半死不活,我还是会自己出来的。”

而今年却清觉得自己真是在嫉妒他的过程中越发学的和他像了,冷眼望着尉迟家的人道:“你们来这些人,还轮不到我家大人来迎战。”

最后排的弓箭手已搭上了箭,尉迟宿回头望了一眼,心急如焚。年却清毫不在意,只亮起一点指尖暗橙的灵力,漠然道:“你们腹诽年家偷技,好。今日我不用折扇不用飞花,更不用你们尉迟家的围棋,只让你们了解一下占星术的基本功。在下童子无知,才疏学浅,若是效果不好,还请各位长辈不要笑话了我才是。”

说着,年却清轻轻念了些难以听清的诀术,将赋神术的准备过程刻意放的声势浩大而高深莫测,完毕,举起左手远远地指向弓箭手手里的弓箭,喝道:“赋无神以有神,赐无灵以有灵,起。”

话音刚落,一派弓箭手手中的弓和箭便一个接着一个幻化为一群蹦蹦跳跳的小人,在他们身上跑来跑去,跑了满地。年却清突然笑了,命令道:“去解了他们的盔甲,帮他们搔搔痒。”

那些小人果然照做,在年却清眼里,那群弓箭手实在滑稽无比,于是顾自在瞭望台上笑得灿意融融。尉迟宿是没见过赋神术的,他也没料到年却清还留着这么一手,于是就势向将领传话道:“他们留有底牌,我在年家多年,从未见过这种仙技,不可不防。”

意思就是叫将领退兵,而将领仰起头来,向年却清喝道:“少耍把戏,你这分明就是妖魔邪术!”

年却清正了颜色,可嘴角笑意不减:“邪术?你们无非是没见过我们年家的占星术,无所防备罢了。这样的小把戏我们年家人人能习,只不过不屑于告诉你们罢了。”说着,他一抬眼,望见尉迟家巨大的战鼓,眯了眯眼,无谓道:“嗯——这个不错。”

赋神术着实是最不费灵力的,年却升许也不知自己平日里使唤来使唤去端茶倒水擦桌扫地的小人们竟把尉迟家唬得团团转。年却清赋了战鼓又去赋战旗。一群大人小人满地跑来跑去。年却清手支在栏杆上向下戏谑道:“尉迟将领,我瞧您如今缺个夫人,您看我家哪棵花树中你的意,我给您赋个姑娘出来。”

尉迟将领御剑而起,手中围棋待定,年却清抢着先拍拍手:“战鼓,把你家将领接回去。”

战鼓果然抓住尉迟将领的衣袖,将他扯回地面上了。年却清饶有兴致的看着那群尉迟家的来兵与小人们缠斗,赋神术出的人形是杀不灭的,拦腰斩断随即缝合,只有等一炷香到了才会自动复原。年却清算着时候差不多了,喝道:“弓箭们,可以歇了。”

弓箭人应声而止,片刻,化为原形。年却清道:“尉迟将领,今日是小辈不敬,您见谅,小辈实在不愿与将领大打出手。不如您先撤兵?前几日我被贵府抓去险些丧命,今日我父亲非要我出来自己算账,我瞧着时候也差不多了,再不回去我母亲可能要急。”年却清笑了笑,“毕竟我是小孩儿,做事还得听大人的,将领,您且担待着吧。”

来都来了,哪有说回就回的道理,何况被一个乳臭未干的小毛孩耍的团团转,岂不是要被外人取笑?领将才想拒绝,忽然见得年却清目光一亮,不知是看到了什么新奇玩意儿,指尖的灵力也随着一亮。将领心中猛一咯噔,不再犹豫地咬牙切齿道:“收兵!”

弓箭手们颜面大失,对撤兵是求之不得。尉迟家来的人就只好灰溜溜地回去,年却清站在瞭望塔上,眼看着红尘绝去,嘴角的笑容一点一点收敛起来,最终不见。

最后,他望着已经走的不见踪影的长路,望着尚未落下的尘埃,不知是在对谁讲:

“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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