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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回:人生无常如意宝引灾星,祸从天降朔雪庵变屠场

连城县距冠豸山极近,不过二三里路程,翻过山后,韩、黄二人没走多久就到了地方。

进入县城,二人往‘北大街’去,本来,韩若壁一边行路,一边还想找个当地人询问一下‘董记车行’是靠近街的东头还是西头,但抬脚往里走了没几步,就瞧见不远处‘董记车行’那硕大的金字招牌正在日光下闪闪发亮,自然不用再费心问人了。

这时候,车行门口停了三辆马车,边上的阴凉处还蹲着几个手捧食碗,缩着脖子,呼啦啦地吃着早中饭的马车夫。

二人走上前,观望了一下。

一个马车夫正好抬头瞧见他们,‘喂’了声,嘴里嚼着吃食,含含糊糊道:“来早了,这会儿不发车,晌午以后再说。”

韩若壁道:“我们不是要坐车。”

马车夫兴致不高地挥挥手,道:“不是坐车就是包车了,掌柜的在里头,你们找他说去。”跟着便不再搭理他们,继续低头吃起碗里的拌面来。

韩、黄二人迈步走了进去。

里面是前堂,地方颇为宽大,中间零乱地放置着五七张桌子,十来副条凳供客人歇息,墙角处堆积了不少从马车上换下来的车轴、轱辘、横梁以及轼、轫、辀等旧部件。柜台后,掌柜的正坐在交椅上,懒散地打着扇子取凉,顺便也好赶一赶苍蝇。

黄芩走到中间的一张桌边坐下歇息,看来已是把这事儿全权丢给韩若壁处理了。

停下手中摇动的芭蕉扇,掌柜的抬眼打量了二人一番。然后,他站起身,绕过柜台,来到韩若壁跟前,面带笑容问道:“客人可是想包车?”

回头扫了眼门外,韩若壁不答反问道:“外面的马匹膘肥体壮,精气十足,不知脚力方面是否和瞧上去一样好?”

以为他怕自家的马外强中干,走不了远路,掌柜的拍着胸脯,道:“客人放心,不是我自夸,我家的马都是长程健马,脚力绝对比瞧上去还要好。”微微一顿,他又捻起手指,嘻嘻笑道:“就是不知客人出的价钱合不合适。”

拍了拍腰间鼓鼓的银包,韩若壁道:“只要马好,价钱不是问题。”

掌柜的听言,连忙叫人端茶上来,客气地招呼韩若壁至黄芩先前自行坐下的桌边坐定,道:“价钱谈得拢,一切都好办。如果客人对外面的三辆车不满意,后面的车棚里还有更好的。”

韩若壁直接从银包内取出一张银票放到了桌子上。

掌柜的拿起一瞧,见居然有六十两之多,不由愣了一愣,道:“哪要得了这许多?客人到底想包多久,走多远?”

韩若壁摇摇头道:“其实,我是想从你这儿买两匹马。”

放下银票,掌柜的顿时变了脸色,反身回到柜台后,坐在交椅上,重又摇起了芭蕉扇,闷闷不已道:“客人好走,恕不远送。”

韩若壁笑道:“如果银子不够,还可以再加。”说着,麻利地又拿出十两银子放到了桌上。

见他行事干脆,出手大方,分明只是不通门道,并非故意胡搅蛮缠,掌柜的也就不好意思再不加说明,直接回绝了,于是复又站起身,面色诚然道:“说实话,我们家的马,买来时没有一匹超过二十两银子的,你出的价钱已是极高了。”

韩若壁道:“既然这样,你为何不肯把马卖与我?”

走到面前,将银票和白银从桌上拾起,塞回给他,又把他拉到门前,拿扇子指着头顶上的招牌,掌柜的道:“你可看清楚了,我们这儿是‘董记车行’,是靠赶马拉车吃饭的行当,怎能做卖马的生意?那不是触自己的霉头吗?”

韩若壁一副不以为然的表情,数落他道:“做买卖,目的是生财,什么行当不是为了赚银钱?你若是应下我这笔买卖,一次足赚二十两,回头两匹马就变成三匹马了。我就弄不明白了,这么简单的道理,你一个当掌柜的如何能想不清楚,怎的如此不懂变通?”

“我不懂变通?”掌柜的嗔笑道:“是你不懂行才对。一来,我们这儿不产马,绝不是只要出得起银子,随便什么时候都能买到好马的。我若是把马卖给你,就不知要等到何时才能买到好马回来填补空缺了。二来,刚买来的新马,不管多好也拉不起车,得费心思训练,还得和其他拉车的马匹放在一起训练,耗时间,费精力,期间种种麻烦事又如何是银子好计算的?三来,缺了马,就少了生意,难免耽误一些客人上路,他们自会转去别家车行。我怎可能为了贪图一笔好赚的买卖,坏了自己的招牌?”

韩若壁摸了摸下巴,苦笑道:“看来,也有银子办不成的事。”

掌柜的叹了声,道:“非是银子办不成事,而是代价太大,你不会愿意出那么高的价,毕竟不过两匹马。”

的确,如果对方真出个二、三百两银子,他一定会卖,但即便是财大气粗之人,也不会愿意为显然只值二十两银子的马,出二、三百两的价钱。

韩若壁点头道:“言之有理,看来是我强人所难了。”

这时,里面的黄芩跟了出来,对韩若壁道:“这下你总该死心了吧。走,买不到马,靠两条腿也一样。”

二人转身待走,掌柜的却又叫住了他们。

韩若壁回头道:“莫非你又愿意把马卖给我们了?”

踌躇了一下,掌柜的道:“我说个地方,如果你们不嫌麻烦,可以去碰碰运气,兴许能买到好马。地方不远,就在城外西郊。”

二人听言回过身来。

韩若壁讶异不已,道:“什么地方?难道是个马场?”

掌柜的道:“我们这里哪来的马场,那地方叫‘朔雪庵’。”

韩若壁失笑道:“听名字怎的像是尼姑的庵堂?”

掌柜的摇头道:“休要胡言,当然不是庵堂。”

韩若壁道:“那莫非是文人的书斋、草屋?”

掌柜的稍显不耐道:“瞎说,人家好大一座庄园,什么书斋、草屋的。”

“原来是庄园啊。”韩若壁道:“好好一座庄园却叫什么‘庵’;明明岭南一带冬短夏长,终年不见霜雪,却替庄园取名‘朔雪’,还真是怪异。”

拿芭蕉扇的把子挠了挠脑袋,掌柜的道:“本来那名字已叫了许多年,不觉有什么怪异,今日听你一说,倒觉怪异起来。”

此刻,在外面吃完了食的车夫们正好要穿过前堂,到里面的灶房送还空碗闲筷。一伙人经过三人身边时,其中一人忍不住插嘴道:“这事儿我知道。早先,那座庄园根本没名字,直到多年前现在的主人买下它,大肆改建后,才给它取了名字。听替‘朔雪庵’做牌匾的那个老孙头说,‘朔雪庵’这个名字是新主人为了纪念死去的婆娘取的。”

韩若壁心道:原来是这般。看来,那位主人对妻子极为衷情,以至于妻子死后还念念不忘,以居所的名字纪念她。

掌柜的显然也是头次听闻,问道:“难道他那婆娘名叫‘朔雪’?”

那个马车夫似乎也不能肯定,只道:“应该是吧。”

掌柜的疑道:“这名字实在怪了点儿,听起来不太像一般人家会给女儿取的名字。”

另有一名三尖八角,猴儿似的马车夫也跟在一边听闲话。这时,他不屑地舔了几下碗底的残渣,道:“什么纪念不纪念的,那种有钱人,嘴巴上说纪念,调过头随便就可再娶三个五个。”

先前的那个马车夫笑他道:“说的是你自个儿吧,年前才死的婆娘,年后就又娶了一个。你要是有钱啊,娶七个八个都不一定知足。”

猴儿似的马车夫得意地笑着气他道:“我就是不知足,你呢?勒紧裤腰带,也攒不到娶媳妇的钱,还是安心守着你那瞎眼的老娘过一辈子吧。”

先前的那个马车夫果然气得不行,举起碗,就要朝另一人兜头盖脸地砸过去,被掌柜的喝止了,掌柜的又骂了另一人几句,之后挥着扇子赶他们进去了。

稍后,韩若壁问掌柜的道:“这么说,你的这些马都是从‘朔雪庵’买来的?”

掌柜的道:“我的马多是派人专门从北方的马场买来的。”转而,他又道:“不过,有一回派去买马的人在路上临时出了事,马运不回来,我实在没法子,就去求‘朔雪庵’的主人,好说歹说,总算从他那里买了几匹回来顶用。“

韩若壁道:“听上去,那位主人不是卖马的吧?”

掌柜的点头道:“他是个商人,因为喜欢马,自己圈养了一些,你若是和他谈得投机,可能不用银钱,他随便也能送你两匹骑走。”

微微沉吟,韩若壁问道:“他就住在西郊?”

他不想白跑,因而问得仔细。

掌柜的道:“其实,他在城里还有一座大宅,但很少过来住,估计是喜欢清静,因而多数时候确是住在西郊的‘朔雪庵’里。”

之后,韩、黄二人谢过掌柜的,就出了城,往西郊而去。

连城县的西郊少有人迹,因此颇为僻静。

时值正午,黄、韩二人身处的这片柳杉林的遮荫效果已算不错了,无奈天顶上那颗火球似的烈日却不肯放过枝叶间任何一处细小的缝隙,不依不饶地将毒辣辣的阳光挤进来,硬是晒得人皮肤发烫,脑袋发晕。

按照‘董记车行’掌柜的所指,二人又往西行了一程,但见绿树掩映间闪出一片黑瓦灰墙来。

韩若壁当即朝那个方向加快了脚步。

行至二十丈开外处,二人已清楚地瞧见了那座孤零零的庄园的全貌。但见敞开的大门左右各立有一头镇宅护院的石狮,门额上挂着黑底白字的匾额,上书‘朔雪庵’三字。

韩若壁笑道:“错不了,就是这儿了。”

说罢,他便疾步往大门去,可黄芩却冷不防一把拉住他的手,硬生生地把他的人给顿住了。

韩若壁诧异不已,回头问道:“怎么?”

黄芩面色沉凝,道:“血腥味。”

对于这种味道,他向来十分敏感。

韩若壁顿时警觉,仔细嗅了嗅,皱眉道:“确实。”

刹时间,二人的目光同时落在‘朔雪庵’敞开的大门处。

耀眼的日光下,门口那两头石狮周身泛着白光,格外狰狞,仿佛下一瞬就会张牙舞爪地扑上来,以利齿咬断人的颈项一般。而那扇从中间往两边打开的朱漆大门,则如同怪兽的血盆巨口般阴森恐怖,仿佛随时准备把来人吞没。

淡淡的血腥味就是从门里传出来的,莫名令人生出一股惊恐的冲动。

“会不会是庄子里在宰杀牲畜?”韩若壁不确定道。

黄芩冷声道:“听动静不像。”

一般宰杀牲畜要人手捆绑,要人手放血,还要人手煮开水等等,总之必须很多人一起忙碌,因此动静必定不小,可这会儿庄园里面分明一点儿声音也没有。

韩若壁低声道:“进去看看。”

黄芩点头,同时道:“行事小心些。”

二人谨慎地慢慢走近,到了门口时又不约而同地停下了脚步。

在门前静听了半晌,并没有听到里面有甚响动,黄芩率先抬脚跨过门槛,进入庄园。

韩若壁恐他有失,紧随其后。

偌大的前院里,除了左边的一株木棉,和右边的一株鸡爪槭,再无其他遮挡,焦金流石的日头直直照射在中间大青石铺成的道路上,即使隔着快靴也能感觉到从地面不停涌上来,炙烤着脚底板的阵阵热浪。

在院子里稍作停留时,黄、韩二人听不见任何声息,也没有瞧见什么值得注意的人或东西。

忽然,“剐!剐!剐!......”几声令人心惊肉跳、毛骨悚然的叫声从他们头顶上传来,吓了他们一跳。二人陡然望去,原来,不知从何处飞来了几只白脖子黑老鸹,扑扑棱棱地在院子上方飞了一圈后,落在了那株鸡爪槭上。

血腥的气味更重了,而且夹杂着一股腐臭。

越过前院,二人又穿过空无一人的宽敞大厅,来到了内宅的花园里。

花园里有一个不大的荷花池。池中,一株株荷花挺出水面,有红有白,开得极为艳丽,并散发出丝丝缕缕的幽香,可黄芩和韩若壁却只能闻到一股浓烈的、令人作呕的气味。

若放在平时,对于贸然闯入内宅的两个陌生人,庄里的庄丁、护院早就该出来阻拦、询问了,可眼下,这里连半分人气都没有,只剩下死亡一般的寂静无声。

不是死亡一般的寂静无声,是寂静无声的‘死亡’。

只有死亡!

这一刻,映入黄芩和韩若壁眼帘的是长廊下、池水边、小径上的一滩滩血泊中躺倒着的尸体。他们或匍匐,或侧倒,或仰卧,或因为骨头断了,呈现出古怪的姿势。尸体中的一些已是残缺不全,有的少了脑袋,有的缺了胳膊、腿,有的没了半截身子。当然,若是仔细辨认,缺少的部分都可以在距离尸体不远的地方找到。看这些尸体的穿着打扮,大多数是庄园里的庄丁、护院、丫环等。此时此刻,他们的身上叮满了蚊蝇,赶也赶不开。那种令人难以忍受的血

腥味和腐臭气正是他们发出的,并且弥漫在空气中久久无法散去,即使有满池的荷花香气也掩盖不了。

见此情形,二人的心头同时泛起了一股寒意。

没有半句言语,黄芩和韩若壁迅速地交换了一下眼色,便很有默契地分头行动起来:韩若壁留在原地寻找有没有幸存下来的活口,黄芩则奔向庄园各处查看行凶之人是否藏匿在某地,未及离开。

眼见黄芩的身影消失在长廊尽头,韩若壁开始一具具地检查起尸体来。

当然,对于那些少了脑袋,缺了半截身子,明显必死无疑的尸体,他只是草草察看一下伤口,便略过了。

如此这般,当他走到荷花池边的一具尸体前,刚要俯□查看,只听得‘哗--’的一声水响。

在这种许久也听不到半点回音的一片死寂中,韩若壁的精神已然处于一种高度紧张的状态,是以,猛然听到这声响动,不由心头一凛。

与此同时,他的脚踝处感觉一凉、一紧。

那里,骤然间多出了一双手!

那是一双在池水里浸泡得肿胀发紫的手!

那双手,像是已死的水鬼抓住了代替自己的新魂一样,紧紧地勒住了韩若壁的双脚!

那双手的主人就是韩若壁准备察看的那具尸体。

那具尸体的背上有一道很整齐的伤口,从肩头直到腰部,深入骨头,显然是被一种非常锐利的利器割破的。尸体身上的衣服已经被鲜血染遍了,但依稀可以瞧出是一件华贵的绸衫,而并非一般仆役的布衣。此时此刻,尸体一如先前般趴在荷花池边,但与先前不同的是,原本伸出去,垂落在近岸的荷花池里的双手,却死命地攥住了韩若壁的脚脖子。

被这样的一双手紧抓住,韩若壁当然感觉到一阵战栗贯穿过脊背,无法抑制地打了个寒颤。

猝然低头间,他瞧见那具满身是血的尸体已轻轻地颤动起来,并且努力地抬起沉甸甸的头,将一张苍老的面庞显露了出来。

那无疑是个年过半百的老人。

那双被血污所蔽的眼睛,满含怨愤地瞪向韩若壁,似乎想以目光把他杀死;那张吞吐着血沫的嘴巴一张一合,断断续续地发出嘶哑而略带哭腔的声音:“你们......我已把......‘如意宝’给了你们!......为何......还要杀......“

因为骤然抬头被烈日晃黑了眼,老人虽是‘瞪着’韩若壁,却什么也瞧不见,所以才想当然地以为面前之人就是在庄园里大肆屠戮的凶手。

挣开紧抓住脚踝的双手,韩若壁赶忙蹲下,一面就近将池水边的老人小心地翻了个身,查看有无其他伤处,一面急急问道:“你是什么人?杀你们的又是什么人?”

老人的神情十分迷糊,似是根本没听到他的问话。

接下来,韩若壁发现老人的心口处还有一处极深的伤口,正在往外冒血,当即伸手点了周围的‘期门’、‘乳根’、‘神封’等大穴,想把血止住,却没甚成效。

据此可知,这位老人的伤势已是积重难返,眼下没死不过是苟延残喘罢了。

当下,韩若壁的的影子正好挡住了直泄而下的阳光,老人的双目也渐渐适应了光亮,终于瞧清楚了韩若壁的脸。虽然眼里的血污令得他没法瞧得很真切,但已可分辨出韩若壁并不是杀人凶手了。

猛然间,不知为何,老人精神一振,如同回光反照般‘呼’的从地上坐直身子,定定地瞧着韩若壁的脸,茫然道:“是你?”

他的语气很是吃惊,眼神有些恍惚。

韩若壁微微一愣,道:“莫非你识得我?”

身体一软,老人重又落回到韩若壁的怀里,头无力地歪向荷花池一边。

看来,他连说话的力气也快要没有了。

这时候,老人微闭的双眼碰巧瞅见了池水里歪歪斜斜地映出的、自己的那张沾满了血污的衰老脸庞。一时间,他面露恍然大悟的表情,扯起嘴角笑了笑,轻轻摇头道:“不是你......”

韩若壁听得云山雾罩,不明所以,道:“老人家,你到底想说什么?”

这时,老人的一口气没提上来,哽在了喉间,顿时两眼凸起,双腿一蹬,整个人挺直了起来,眼见就要气绝身亡了。

韩若壁立即运气于掌,一掌拍向老人颈部的‘水突’穴,想替他理顺这口气,以延长他的时间,令他把什么‘是你’‘不是你’之类的说个明白。

正在这刻,“住手!”

一声清脆、尖厉的斥喝远远传来。

听声音,来者是个女子,而且,在她刚发出声音时,声音似乎还在远处,但瞬息就到了近前,显然来的速度极快!

顿时,一道尖锐的利刃破风之声,伴随着激烈鼓荡的真气,直袭向韩若壁的背心,椎心刺骨,寒气迫人。

知道情势刻不容缓,韩若壁马上一个旋身侧跃,同时眼角余光扫过,但见一条绿色的身影如迅羽驰电般逼近上来,挺在前面的长剑剑气吞吐,寒光闪烁,势态惊人。

来的是个绿衣人。

此种危机时刻,哪能容人细想?

倏而,韩若壁的手已凌空一握,腰间所佩宝剑‘横山’当即如同受到了气机感应一般,‘呛’的一声跃出剑匣,倒像是自行跳到了韩若壁的掌中。

瞧见那绿衣人来得迅猛无匹,韩若壁不敢有丝毫大意,刹时吐气开声,沉喝一声,脚尖用力,抱剑拧身而起,从侧面推挡开了这来势汹汹的一剑,同时口中喝到:“来人且住手,误会了!”

他这一招,是抱剑从侧面推挡,宝剑‘横山’自然离体颇近,因此力道十足。而绿衣人则是飞跃而来,将长剑刺出,招式早已用老,不过,由于凭借着凶猛的前冲之势,长剑的正面穿刺力仍然势不可挡,但侧面却再也经不起韩若壁的这一推之力了。更何况,韩若壁的这一推,看似普普通通,但剑上还带着一股向下的巨大压力。因而,两剑相交之际,绿衣人只觉手腕一重,虎口瞬时一阵发麻,掌中长剑就有些拿捏不住,眼看将要脱手了!

就在手中长剑即将脱手之际,绿衣人猛然顺势一个鹞子翻身,不但借助着腰肢的旋转,化解掉了韩若壁这颇为阴险的一推一压之力,反而剑势一转,划过一个半圆,再次削向韩若壁的双膝。

端的是身手矫健!

眼见这记变招奇诡迅疾,神鬼莫测,韩若壁也有些措手不及了。无奈之下,他只得抖起剑花护住上半身,双足一点地,向后跃开,以躲避绿衣人削来的长剑。

绿衣人显然是得势不饶人,见到韩若壁后退,立马长驱直入,痛下杀手,一剑快过一剑,一剑毒过一剑,一口气接连攻出十余剑,霎时,寒芒点点如繁星闪烁,剑气丛丛若团花簇锦,剑剑不离韩若壁的要害!

惊见来人居然如此扎手,韩若壁暗里叫苦不迭,于是再不敢有半点藏私,连忙施展出平生解数,将手中长剑挥洒开来,刹那间,犹如春蚕吐丝,又若天孙织锦,幻化出千道万道寒光剑影。

这一招,正是韩若壁的师门绝学‘尸居龙见’!

就见流光瞬息间,二人剑气相缠,剑刃相击,只听得‘叮叮当当’一阵乱响,仿佛顽童乱弹琵琶般没有任何节奏可循,二人剑上也明明灭灭地闪现出无数火花。

韩若壁只觉与对手的每一次相击,剑上都会传来一股雄浑绵长的内劲,若不是他身负绝世玄功,恐怕就要伤在这一阵乱剑相接之下了,由此心下不禁一阵骇然。

其实,他的对手更加惊骇不已。

要知道,在和韩若壁的每一次相拼中,绿衣人都能感觉到对方剑上传来的一股难以捉摸的真气。那种真气忽强忽弱,滑不溜手,不但令他无法发力,还带着一股难以形容的阴寒之气,虽则感觉上只是一种凉气,但却能在不知不觉中侵入骨髓,冻僵内息,从而无形中令绿衣人蓬勃而起的剑势被反制,简直可怕之极。

更有甚者,当绿衣人的一轮快剑攻击到最后几式时,手中长剑只要一碰触到韩若壁的剑刃,就会不由自主地被反弹开来。这种反弹正是源于他的内息运转已逐渐被韩若壁剑上的阴寒真气所干扰,无法与之抗衡了!

眼见又是几记快剑被弹开,绿衣人惊恼不定的同时,心头不由自主地生出了几分怯意。因为,这一路快攻已是他剑法中最为精妙的几个套路之一,被称为‘箭如雨下’,自艺成出师以来,只要他施展开这路剑法,鲜有不胜的,可现下已经攻完了一轮,却不但未占上风,还被韩若壁完全压制了下来,叫他如何能不心生怯意?

见状,绿衣人不敢再有逞强,奋力一剑逼开对手,乘隙向后跃开三尺,同时保持着戒备,以便寻机再次发起新的攻势。

借着这缓一缓的机会,韩若壁长长叹了一口气道:“宫姑娘,你误会了,我只是路过这里而已,行凶的另有其人!”

原来,他早已瞧清楚了,这个绿衣人不是别人,正是在扬州时遇上的那个高个儿女子--宫露白。

宫露白却是直到此刻才看清楚韩若壁的脸孔,既惊且怒道:“竟然是你?!”

说罢,她脸色铁青着,一边仗剑防备不远处的韩若壁,一边急速退到那个老人身边,小心地俯□察看他的伤势。

宫露白这么做,一方面是出于忌惮韩若壁的内力精湛,另一方面也是考虑到事有轻重缓急。

很明显,在她心里,与韩若壁拼命远远及不上查看那个老人的状况重要。

可惜,地上的那个老人已然断了气。

见此情形,宫露白猛喘了几下,脸色‘刷’的惨白了下去,身形微微一颤,往后退出一大步才站定。同时,她好像害怕瞧见地上的老人一般,赶紧把闪烁不定的目光移开,但转瞬又不甘心地移了回来,然后,倏的再移开,再转回来......如此这般来来回回着,像是有些懵了。

看来,她应该已经瞧出地上的老人死了,但还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韩若壁哀叹一声,道:“我来时,他就已经没救了。”

这句话仿如一道霹雳打在宫露白的天灵盖上,使得她整个人像一根木头桩子一样钉在那里,一动也动不了。

虽然,她心里明白,即使没有韩若壁的这这句话,自己也终究要接受地上的老人已经是个死人的事实,但还是被这句话刺激到了。

转瞬间,宫露白的心口处好似有几百只木锤一起敲打,令她痛不堪忍,简直要嘶声喊叫,嚎啕大哭起来。但是,她终究还是梗起脖子,绷紧面皮,强忍住了,甚至连握剑的手都不曾比刚才松上一分一毫。因为,尽管心里又慌又急,又痛又愤,又恨又悲,但脑袋里却有个声音一直在不停地对她大声喊叫着:现在还不是时候!现在还不是时候!......。

韩若壁接着解释道:“我和朋友是得‘董记车行’掌柜的建议,来这里买马的,不料刚到这里,就发现了这桩惨案。我察看过庄园里的尸体,看伤痕,行凶者至少有两人,一人用的是刀,另一人用的是棍之类的钝兵器。地上的这位老先生应该是后背中刀,又被那种钝兵器捅穿前胸致死的。姑娘只要一探伤口,便知不假。至于刚才我一掌拍下去,实是为了替老先生续一口气,也好争取时间问出杀人凶手。在下句句属实,绝无虚言......”

“住口!”

宫露白怒喝一声,阻止他继续唠叨下去。

此刻的她已是浓眉倒竖,怒目圆睁,恶狠狠地盯着韩若壁,银牙紧咬,咬得很紧很紧,仿佛已经感觉不到疼一样。

其实,这刻间,她已将那老人尸体上的伤处瞧得清清楚楚,心知韩若壁所言非虚。更何况,刚才交手时,虽然是她抢得先机,占尽攻势,可韩若壁的内力古怪之极,眼见时已逐渐逆转战局,占得上风,倘若再硬拼下去,吃亏的只怕还是她,因此,如果韩若壁真是行凶之人,在那种形势下,自然应该对她痛下杀手,而不是急于在这里解释自己不是凶手。

面对这样的宫露白,韩若壁不禁生出了一股怜惜之情。

他走南闯北,何等人物,自是早已瞧得明白,知道宫露白面上的凶狠以及对别人的怒气,都只是不自觉地平衡方寸大乱的一种方式。在他看来,此刻的宫露白已是心神慌乱,不知所措了。而地上的那位已经断了气的老者想必是与宫露白极为亲密之人。至于他的身份,从之前在扬州与宫露白的接触中,韩若壁猜也猜出了□分。

韩若壁又叹了一声,尽量将语气放柔和些,道:“人死不能复生,还请姑娘节哀。”

宫露白没有说话,只是站在那里,努力令自己冷静下来。

韩若壁也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地陪着她。

良久,宫露白终于控制住了情绪,收了长剑,默默地将老人的尸体抱起,移到长廊内,又找来一床丝被盖好。

转头,她对一直跟在身后的韩若壁道:“这里是我家。”

瞧向盖着丝被的尸体,她的眼中蒙上了一层雾一样

的东西,又道:“他是我爹。”

韩若壁‘嗯’了声。

冲他点点头,宫露白道:“原来你刚才是想延长我爹的性命,问出杀人凶手,我该谢谢你才是。”

韩若壁摇头道:“没帮上什么忙,不值一谢。”

想到之前宫老爷见到自己时古怪的表现,韩若壁不禁暗道:我的相貌倒有七、八分像我爹。难道这个宫老爷以前识得我爹,临死前犯了迷糊,错把我看成我爹了?

疑惑间,他的目光落在了宫露白身上,脑中灵光一闪,又想:露白,露白......‘露白’二字前后颠倒一下不就成了‘白露’了吗......怎么这么巧?

他当然记得‘白露’这一天对他爹而言是多么特别的日子。

想到这里,他故意道:“宫姑娘,一直以来我都觉得你的名字很奇怪。露白,露白......你爹怎会替你取如此奇怪的名字?”

不明白他为何突然问起这个,宫露白愣了一下,道:“我的名字是我娘取的。”

韩若壁追问道:“你娘呢?”

宫露白道:“早死了。”

此种时候也不方便就此事多问,韩若壁只得暂时作罢。

忽然想到了什么,他道:“对了,你爹临死前曾说把什么‘如意宝’给了行凶之人,也许对方就是冲那个‘如意宝’来的。”

“‘如意宝’......难道是我爹收藏的古董?”宫露白摇了摇头,皱眉道:“我爹的确喜好收藏古董,但据我所知,他的藏品中并没有什么‘如意宝’。”继而,她眉头一展,目光闪动了一瞬,似是有了什么新想法,但并没有说出来。

韩若壁道:“原来你爹除了喜好骏马,还喜好古董。”

正在此时,只听得‘嗖’的一声,黄芩整个人如同一只敏捷的豹子般从后墙上跃了进来。

看到宫露白,他不由怔了怔,然后缓步走上前。

韩若壁赶紧道:“你来得正好,原来这座庄园就是宫姑娘的家,”指了指长廊里盖着丝被的那具尸体,又道:“那位老先生便是宫姑娘的父亲,也是这座庄园的主人。”

黄芩惊讶地看了二人半天,才冲宫露白点了点头。

没有说任何节哀顺便的话,他直切主旨,道:“我查到一些踪迹。”

宫露白立即上前一步,等他继续说下去。

韩若壁道:“什么样的踪迹?”

黄芩转头瞧向庄园后门的方向,道:“庄子后门的小路上有不少杂乱的马蹄印,瞧上去颇不寻常,从时间上判断,我推测很可能是凶手留下的。”

韩若壁道:“能瞧出是几匹马吗?”

黄芩道:“两匹。所以,我猜行凶的可能也是两个人。”

韩若壁赞同道:“我从凶器推断也是两个人。”

黄芩继续道:“我跟着马蹄印追出去一段,沿途没有发现任何血迹之类的东西,相信凶手八成没受什么伤,而且凶器应该也被处理过了,所以没有血水滴落在地上。”停顿了一下,他又道:“看凶手如此老辣的行事手段,必定是精于此道的高手,可能是江湖上的杀手也不一定。”

说到这里,他的表情显得有点儿古怪,似是在犹豫该不该说。

停顿了片刻,他终于还是说了出来,道:“从痕迹判断,我们在路上遇到的‘黄膘紫骝’有极大的嫌疑,九成就是他们。”

韩若壁和宫露白一齐脱口而出道:“黄膘紫骝?”

宫露白紧握双拳,咬牙切齿道:“我定要杀了他们报仇!”

韩若壁道:“等等,这种大事如何能够轻信?你该先听听他这么判断的依据。”

黄芩稍稍有些不满,反问道:“你这是怀疑我的判断吗?”

韩若壁忙不迭道:“怎会怎会?我只是好奇你一向谨慎,为何今日却能如此有把握地说那二人嫌疑极大?”

整理了一下思绪,黄芩道:“因为我发现两匹马中,有一匹的蹄印颇为特别。那匹马的一只蹄印比其他三只都要轻一些,步幅也短一些,好像带了点儿小伤的样子。昨天在‘乱云不过山’门外,我们靠近‘黄膘紫骝’的那两匹马时,它们曾经用蹄子蹬了几下地面。当时,我就注意到那匹紫骝马的左前蹄微微偏软,像是有点儿小风湿。你想想,‘黄膘紫骝’本就是江湖上出了名的杀手,二人名下挂着好几宗灭门惨案,偏巧他们昨日才出现在‘乱云不过山’,今日这里就发生了一起灭门惨案,而杀人的凶手也恰好有两匹马,其中一匹恰好一只脚有点小毛病,天下间哪有这么多的巧合?“

韩若壁若有所思道:“如此说来,当真是他们的嫌疑最大了。”

顿时,宫露白双目中射出仇恨的怒火,问黄芩道:“那两个贼子长什么模样?往哪个方向去了,我追他们去!”

黄芩微微皱眉,把那二人带着斗笠的怪模样和两匹马的样子描述了一番,接着道:“如果真是‘黄膘紫骝’,他们的马都是日行千里的宝驹,姑娘只怕是追不上了。”

未等他话音落下,宫露白已经‘嗖’的一声,像兔子一般窜了出去。

很快,墙外响起一声急促的马嘶,紧接着,疾雨般的马蹄声由近及远,朝着凶手离去的方向一路响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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