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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回:归途巧识回女佯作中情,赛场仅凭一技凯歌连奏

二人经过一排人家时,只见门前支起几口大锅,几个回人中年妇女正在锅边搓着面条子,预备做油炸馓子。在她们旁边,另有一群回人少女,或坐在门槛上,或站在院墙下,闲话嘻闹。

估计是在自家门口的缘故,她们的着装都颇为轻松随便,头上没戴出门时常戴的盖头。

本来,韩若壁的目光只是无意间扫过她们,但转瞬,他的眼睛忽的一亮,再次将目光落回她们身上,同时停下脚步,立于原地。

感觉身后之人没有跟上来,黄芩回头瞧了一眼,不明白他因何驻足,但终究没有开口寻问,反而加快步伐,越走越远了。

直待前头的黄芩已瞧不见踪影了,韩若壁才缓步向那群少女走去。

来到近前,他打招呼一般地点了点头,又眯起眼,咧嘴和善一笑,立时齿牙□,明媚盎然,将一班小姑娘迷得心神摇荡,阵阵恍惚起来。

别的不说,似他这等外貌、仪表,绝可称得上光彩照人,而在关外,本就极少能见到如此标致的汉子,这些涉世未深的回人少女更是不曾见过,加上见他举止彬彬有礼,以为定是性情良善、随和亲切之人,如此一来,免不了有几个少女顿觉风雷入怀,砰然间情窦乍开了。

没等韩若壁开口说话,就蹦出一位身着青袄的少女,红着脸,张口唱道:“想你则想你,心儿想成了核桃,肠子想成了皮带,妹妹好比个白牡丹,要折就要折到阿哥的手心里......”

唱完,在黄昏的光晕下,她笑得一脸娇憨,毫不避讳地盯着韩若壁看,心里火辣辣地想:这个阿哥长得可俊了,不知肯不肯对我的歌子。

她的同伴中有人笑着咋呼道:“穆娜,真是好样的!我们都瞧着呢!”

韩若壁一脸茫然地摇了摇头,似是完全听不懂,更不知如何对歌。

其实,他是何等人物,怎会听不懂,不会对?

要知道,除了经营北斗会的‘生意’外,韩若壁以前也是个花间柳下惯了的主儿,可算是个中老手。加上他南下百越,北上天山,游历极丰,东南西北,什么花样不曾见过,江河湖海,什么女人没有会过,别说如此简单的对情歌,就是工整的风月联,对他而言,那也是张口即来的麻利活儿。趟若放在平时,他玩心颇重,保不准即兴对上几句,调侃一番,也好趁机逗弄一下这个胆大的小姑娘,但一想到哈杰说的‘入赘’一事,便不敢随便接她的情歌来对了。

其余少女见那个名叫穆娜的少女吃了瘪,都善意地哄笑了一阵,叹说这个阿哥没瞧上她。

穆娜见状,撅着嘴躲过一边去了。

又一个身穿蓝色皮坎肩的少女从地上站起身,抽出自己座下的羊皮垫子递给韩若壁,羞怯一笑,道:“外乡阿哥,走了很远的路吧?来,给你这个,铺在地上好坐着歇会儿。”

有人笑道:“马丽莎,好贴心啊......哈哈哈......”

韩若壁只道了声谢,并没有伸手接过。

自然,被拒绝的马丽莎也少不得被同伴嘻笑了一阵。

在应付穆娜和马丽莎时,韩若壁的目光一直有意无意地,往被这群少女围在当中的,那名圆圆脸的回人少女身上瞟。

就外貌而言,那名少女并不显特别突出,但她从一开始瞧见韩若壁时,目光就闪烁不定,似乎在刻意回避什么。

韩若壁大大方方地瞧着那名少女,微笑开腔道:“在下姓韩,名若壁。”

那少女左右看了看,模模糊糊地‘嗯’了声。

韩若壁又走前几步,更靠近她,道:“在下冒昧,不知可否请问姑娘姓甚名谁,芳龄几何?”

他这一问,惹得其余少女们都羡慕地瞧向圆圆脸的少女。

那少女压低了嗓音,只回答了名字,道:“我叫哈吉娜。”接着,她有些慌张地又道:“天晚了,我要回去了。”

说罢,她匆匆和那群少女告别,逃也似的奔走了。

韩若壁好奇地瞧着她的背影,喊道:“姑娘何必急着走?我又没安坏心,不过是想多聊几句。”

有人哈哈笑道:“遇上这么俊的阿哥,哈吉娜怕是害羞才逃走的吧。”

韩若壁正想追上去,穆娜突然挡在了他面前,道:“你喜欢她?”

韩若壁笑问道:“这有什么关系?”

穆娜认真道:“你是外乡人,有所不知,哈吉娜是族长的女儿,而且就要嫁去别处联姻了。你要是真对她一见中情,可就应了你们汉人的那句话--‘竹篮打水一场空’喽。”

韩若壁‘哦’了声,若有所思地叹息道:“原来她竟是族长的女儿。”

穆那见他似有所失,傲然道:“你放眼瞧瞧,我们这儿的好姑娘多的是,可不只她一个。”

韩若壁知道她会错了意,却没有说破,只笑了笑。

这时,名叫马丽莎的少女和同伴们也跟了上来,一张张笑脸象朝霞般灿烂,围着韩若壁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有人说道:“你的眉毛好浓啊......”

又有人说道:“我看你笑起来就象天上的启明星。”

还有人说道:“我们几家要合宰一头牛,明日你上我家来,我让大大割一块最大的肉送你。”

......

有人问道:“你打哪儿来的?来做什么啊?”

又有人问道:“你要在我们这儿呆多久?”

还有人问道:“‘宰羊节’你可要和我们一起过?”

......

只瞧得旁边一边下着面条子,一边看着他们热闹的年长妇人们抿嘴暗笑不已。

韩若壁感觉有些应接不暇了。

突然,他歪着头,一边故作欣赏,一边开口赞道:“姑娘们的耳环都美得紧,难怪瞧你们的眼睛,一双赛一双得亮。”

穆娜手抚耳饰,自得道:“那当然,这可是为了过节新买的。”

马丽莎故意晃了晃脑袋,令得耳傍娇小的银铃样耳饰,发出动听的声音,道:“我的还能唱歌呢。”

见到有人欣赏,其余少女们也都不甘示弱,侧过脸颊,刻意展示起自己的耳边风景。

韩若壁皱眉问道:“你们个个都戴耳环,怎么哈吉娜却不愿戴?”

穆娜道:“她不是不愿戴,是不能戴。你没见她和我们一样打了耳洞吗?其实,她心底里比谁都想戴呢。”

韩若壁故意道:“她打了耳洞吗?我倒没瞧得那么仔细。”

马丽莎解释道:“哈吉娜忍不住时也戴的,但只要一戴上耳环,过不了半天,她身上就会起一块块麻疹样的东西,除非把耳环摘下来,否则不但不会消除,而且越来越重,所以,她不能经常戴。”

韩若壁惋惜道:“原来她有这样的怪病,对爱美女子而言,确是苦恼了。”

他又对穆娜道:“刚才你说她要嫁去别处联姻,是怎么回事?”

穆娜道:“有的部族已经派人来求婚了,还有的准备要来。哈吉娜是族长的女儿,对她来说,这样的婚事太正常不过了。所以,......”她直爽地哈哈笑道:“你是没有指望啦。”

韩若壁表面上故意显出些许失神,叹道:“这样看来......难道我真是没指望啦?”心里却打起了小九九,暗道:原来‘长春子’居然是送给哈吉娜的求婚信物,但不知是哪个部族要送来。

想到这里,他哀叹一声,把头垂得极低,道:“是了,求婚想必还要礼物,哈密这些个部族个个财大气粗,送的宝贝哪里是我这样的普通商人比得了的。唉......”

见他一瞬间就颓废了,穆娜和马丽莎对望了一眼,心生怜悯。

马丽莎劝道:“你知道就好,别再打哈吉娜的主意了。”

穆娜自信道:“是啊,你瞧瞧我,我也不比她差啊。”

韩若壁抬头,装出一脸可怜相,瞧向二女道:“二位好妹子,你们可知道求婚的都有哪些人,送了什么礼物?”

马丽莎问道:“你要知道这些做什么?”

韩若壁喏喏道:“实在因为我手里也有几件能撑场面的宝贝,如果不能确定被别人比了下去,总是心有不甘的。”

穆娜摇头道:“这我们可不知道,你若真想知道,只有去问族长或马特儿长老。”

马丽莎点点头道:“其实你知道这些又能怎样?那些部族头领可不光是财大气粗,人家还人强马壮。部族联姻更看重整个部族的实力,才不是几件宝贝能左右的。”

韩若壁苦着脸道:“活了这么大,我还是第一次对女子‘一见钟情’,莫非就此风吹云散了?”

他说这话时,心里直想笑。

接着,他垂头丧气道:“也罢也罢,多谢二位好妹子,我要回去歇着了。”

众家姑娘见他这样,或多或少都有些可怜他了,纷纷挥手与他告别。

一转身,韩若壁立即变了张笑脸。

那张笑脸就好像一只看见了猎物的狡猾的狐狸。

他一面向宿地走去,一边心中默念:哈吉娜......有趣,真是有趣......

韩若壁回到那间民宅后不久,马其就让人送来了一桌丰盛的吃喝,在堂屋内的炕桌上摆得满满的。

左等右等,直到太阳落了山也不见黄芩回来,韩若壁干脆一个人先行吃喝起来。

差不多吃到七八分饱时,听得院门一响,想是黄芩回来了。

韩若壁放开嗓子,冲门口喊了一声“进来吃了。”

黄芩听见了,不声不响地穿过院子,进到堂屋,上了炕,坐在韩若壁对面,大口吃喝起来。

除了吃喝,他仍是一声不吭。

韩若壁见状,也不吃了,一手托住下巴,只专注地瞧着他吃,象是看呆了一般。

任由他这么看着,黄芩既不理睬,也没有丁点儿不自在,啃几口羊肉,喝一口羊汤,自顾自地吃肉喝汤。

半晌,韩若壁忽觉烦了,悠悠捡起根筷子,冷不防一下敲在黄芩的头上。

黄芩嘴里正塞满羊肉,不方便说话,只得抬头,恼怒地拿眼睛瞪了他一下,又凶狠地嚼完口中的肉,才斥道:“做甚招惹我?想打架不成?!”

韩若壁哈哈笑道:“我当你这闷葫芦能憋一晚上,想不到敲一敲,还是会响的。”

伸手越过桌子,黄芩就要去揪他的衣领,韩若壁连忙后仰避开,不停摆手道:“罢了罢了,我告饶还不成吗,别打将起来,糟蹋了这一桌好吃喝。”

见他讨饶,黄芩收了手,道:“你能不能少做此种无聊之事?”

韩若壁一耸肩膀,道:“汝谓之无聊,吾甘之如饴,世间之事多是如此,习惯就好。”

黄芩道:“无聊就是无聊,纵然你甘之如饴,却也不能否认这样的事很无聊。”

韩若壁笑道:“那好,我们就来说说不无聊的事。你又去找族长做什么?”

黄芩道:“找他帮个忙。”

韩若壁道:“帮什么忙?”

这会儿黄芩倒是无意隐瞒了,道:“请他准许我参加后天的摔跤大赛。”

韩若壁愣了一瞬,稍后道:“你莫不是和我开玩笑?”

黄芩丢开碗筷,道:“谁跟你开玩笑?!”

韩若壁纵声而笑道:“你是认真的?刚才还说我无聊,我看你才是真无聊。”

黄芩道:“我没觉得。”

韩若壁不解道:“以你的武功,赢下此种摔跤大赛不过一场儿戏。不是无聊又是什么?”

黄芩缓缓摇头,道:“目前为止,我并没有十分的把握。”

仿佛听见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韩若壁止不住地拍着炕桌,笑得前仰后合。

黄芩冷着脸,隔着桌子,瞧着他笑。

直到他笑声渐歇,黄芩才道:“摔跤大赛上,我不能使用分毫内力,以及摔跤之外的其他任何武功。”

韩若壁‘啊?’了一声,愕然相顾道:“是哈默达要求你这么做的?”

黄芩摇了摇头,道:“不是。我自己决定的。”

韩若壁迷惑道:“你这不是给自己找别扭吗?”

黄芩长长透了口气,道:“既然要比,就要比得光明正大。”

韩若壁嗤笑道:“什么光明正大,能赢才是真的。”顿了顿,他瞧向黄芩道:“千万别告诉我,你的手段一向光明正大,否则我会笑死的。”

黄芩道:“凡事只要认准了,对得起自己的良心,用哪种手段,在我看来没甚区别。可摔跤大赛并非江湖拼斗,而是公平博弈,如果不合规矩,赢来也是假的,对不起自己的良心。我可不想自己骗自己。”

韩若壁沉默了一下,道:“你为何执意参加回人的摔跤大赛?”

黄芩想了想,道:“一时冲动罢了。”

韩若壁扫了他一眼,道:“以我看,并非一时冲动那么简单吧,你是想赢下腰刀,送给哈多的弟弟。”

黄芩道:“目下,对摔跤的手法、技巧、规矩,我可说一窍不通,还不知能不能赢,至于那把

腰刀,暂时就不必去想了。”

韩若壁忽然高兴起来,问道:“轻功也不能使吗?”

黄芩道:“不能。”

韩若壁嘿嘿笑道:“这么说,你很可能被那些回人力士摔得四仰八叉喽?”

黄芩‘哦’了声,道:“也不是没有可能。”

韩若壁频频点头,道:“那我一定要到场观战。”

黄芩笑道:“我既决定参赛,自是不怕你瞧我出丑。”

正说着,外面有人敲响院门,高声问他们吃完晚饭没有。原来是马其吩咐来收拾碗筷,兼送明早吃食之人。韩若壁回说吃完了,让那人进来。那人进来收拾完毕后,又留下了许多糕点,才离去。

稍后,黄芩就要回东厢屋里睡去,韩若壁一旋身挡在他面前,关怀问道:“大赛之时,你真的不用内力和武功?”

黄芩不懂他为何多此一问,答道:“是啊。”

韩若壁伸手,想执起他的手,却被黄芩闪身避过。

黄芩皱眉道:“你又想做甚?”

韩若壁装模作样道:“我在想,万一到了紧要关头,你一个把持不住,不由自主地使出了内力,那不是太遗憾了嘛。”

黄芩道:“那能怎么办?”

韩若壁正经八百道:“不如由我出手,以我的独门手法封住你的奇经八脉,令‘阴脉之海’与‘阳脉之海’无法贯通,再将内息阻碍在腹部,那样一来,即使你迫不得已,想动用内力,也动用不了了。如此才真正保险,不是吗?”

黄芩心道:原来他是动了这般的鬼心思。他点头,口中道:“是了,既然是你的独门手法,我便无法自解,当然是保险之极。只不过,若大赛过后,你不帮我解开封住的奇经八脉,我就一直不能动用内力了,是也不是?”

韩若壁嘿嘿笑道:“我哪有那么无聊?权看你信不信得过我这个朋友。”

黄芩斩钉截铁道:“当然信不过你。而且,我从来没见过比你更无聊之人。”

韩若壁一脸不高兴道:“若换作是我,一定信你。”

黄芩心道:你的话,鬼知道是真是假。

他口中道:“明日一早,我还需找人教习摔跤的技艺和规则,今晚要早些歇下,没空和再你磨嘴皮子。”说完,他调头走了。

韩若壁瞧着他走出去,心道:居然想凭现学现卖的几下招数,去和练了多年的摔跤高手一较高下,他莫不是傻了?

接着,他又想:管他呢,能偶尔瞧他出个糗,不也是乐事嘛。

想毕,他大大地伸了个懒腰,一边出了堂屋往西厢的睡房去,一边决定要睡个好觉,养足精神,明日再和黄芩好好计较。

天刚蒙蒙亮时,韩若壁还在酣睡,黄芩则起床、梳洗,匆匆出门了。

外面的街上,已有不少穿着正式的回人往礼拜寺的方向而去,显然他们起得更早。

黄芩在街上随便找了个人,问道:“这么早,去哪儿?”

那人回他说,要到礼拜寺去参加会礼。

原来,‘宰羊节’开始的这天,回人的头一件事,就是沐浴熏香,严整衣冠,然后到镇上的礼拜寺参加会礼。

黄芩又问那人,见着哈杰没有?

那人回身一指远处,说哈杰没事就喜欢跑到镇内的荒芜之地练刀,如果街上找不着,就该往四下的荒地里找找。

黄芩谢过那人,转身找人去了。

韩若壁起床后没瞧见黄芩的身影,心想,难道他真的一大早出门,找回人学摔跤去了?

他不急不忙地梳洗,又挑了几样看起来十分可口的糕点吃下,这才反身出门,边逛街,边寻起黄芩来。

在集子里逛了一大圈,也没寻到黄芩的人,韩若壁只觉百无聊赖。

正不知要往哪里逛时,他发现自己所处的地方,貌似离昨日,看到黄芩教哈杰练刀的地方不远。

心下一动,韩若壁暗道:他不会找不到人练摔跤,就又跑去教哈杰刀法了吧?

想着,他迈步向那片荒地而去。

果然,才走到墙边,韩若壁就已经听到了哈杰的声音:“脱脱木有五大绝招,‘越顶抱腰背摔’、‘抱腿旋风抛摔’、‘金钩碎颈臂’、‘旋风重锤坐击’、‘单臂过顶背摔’。但是,其中最为厉害的,就是‘单臂过顶背摔’。纵是两百多斤重的壮汉,他也能一只手就掀起来,举过头顶,‘啪’地摔到身后去。这样的摔法,我们族里没有第二个人能够做到。”

紧接着,黄芩的声音传来:“嗯,他的力气倒是不小。”

韩若壁偷眼从墙缝里望去,只见哈多无奈道:“那当然,否则他怎能蝉联四届摔跤大赛之冠。”他又自豪道:“不过,单拼力气,脱脱木还是比不上我二哥的。”

黄芩一边思索,一边说话,所以话语有些断断续续,道:“那......你有没有会摔跤的朋友,可以让我和他练习练习?明日我也要参加摔跤大赛。”

哈杰退后几步,仔仔细细瞧了瞧黄芩的身材,摇头笑道:“你?肯定不行。摔跤可不像舞刀弄剑,虽说你这样的身量、体格,放一般人里已是不错,但摔跤好手大多和脱脱木一样雄壮如狮,似你这样的,还不被他们一扒拉就摔倒了?根本不行的。”

黄芩道:“我记得你二哥比我还要瘦小许多。”

哈杰摇手道:“我二哥是天生神力,你怎能和他比?而且大大说他年纪不大,人没长开,以后还要长的。我想,等二哥长到二十岁时,一定比脱脱木现在还要壮硕。”

黄芩低头静默了一阵,才道:“不管怎样,不试试如何知道。”

哈杰见他心意已决,只当是帮他的忙,道:“那好吧,我带你去找我最好的朋友穆其。他摔跤厉害极了,镇里寻常的成年人都摔不过他,明年就够年纪参加摔跤大赛了。对了,你要是被他摔惨了,可别怪我啊。”

黄芩笑道:“那是自然。”

韩若壁心中偷笑,暗道:原来他真的临时抱佛脚,到处找人学摔跤来了。

接着,他笑嘻嘻地自墙后转出,道:“好你个黄芩,原来藏到这里来了,害我找得好苦。”

一见是他,黄芩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道:“你怎么找来的?”

韩若壁也白了他一眼,跟上哈杰,道:“小兄弟,我随你一起去,等会儿也好瞧瞧他被别人摔得有多惨。”

黄芩阻拦道:“我去摔跤,干你何事?一边去一边去,别妨碍我练习。”

韩若壁‘啊哈哈’地连笑几声,道:“你真的非参加摔跤大赛不可?”

黄芩回道:“你有完没完?我做的决定,几时改变过?”

韩若壁叹了声,道:“关于‘宰羊节’的摔跤大赛,方才我可是打听清楚了。这个大赛的规矩是,参赛之人都要精赤上身,只穿一条半长过膝裤,还要浑身涂满油脂,令得身上滑不留手,比赛时,首先摔倒对方,或者扯下对方裤子的人获胜。依我看,你可别到时连裤子都输给人家了。”

黄芩道一声“晦气!”,斜了他一眼,道:“你怎知我会输?!”

韩若壁滑头一笑,道:“虽然你的功夫好,但既已说好了不准用,仅以纯粹的摔跤术来比赛,那功夫再好,也是白搭了。而你现在根本不懂摔跤,只能现学现卖,只有傻子才会看好你。”

黄芩‘嘿’了一声,一时兴起,道:“那好,有胆子咱们赌一赌。你且开个盘口出来,我押我会赢。哼哼,怕只怕,到时要连裤子也输掉的人是你呢!”

韩若壁拍一拍腰间的百宝囊,扬眉挑目道:“好!就如你所言,我开个一赔十的盘口,赌你输,如何?”

黄芩撇嘴,嘿嘿笑了两声,道:“这可是你说的,别反悔哦?”

韩若壁哈哈大笑道:“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我对你说的话,别说是驷马,多少马都追不上的。你且过来下注吧。”

黄芩二话不说,掏出钱囊,扔了过去,口中道:“留下十两,其余的我全部押上了。”

韩若壁接下钱囊,道:“算盘倒是打得挺精,若是输了,好歹还能留下十两,够你的盘缠花销。”

说着,他打开钱囊左右看了看,歪着嘴,皱眉道:“真是个穷鬼,看起来总共也没有二十两。”

韩若壁爽快地取出十两塞入自己怀中,道:“算你押了十两,你若赢了,我输你一百两;你若输了,这十两就是我的了。”

说罢,他将钱囊扔回给黄芩。

黄芩收起钱囊,道:“好。不过你需记着,今日你若故意影响我练习,令我明日里输了比赛,那可就不作算了。”

韩若壁一时目瞪口呆,道:“还有这种说法?”转瞬,他点头道:“我懂了,你这分明是利用赌约给我下套,不想让我瞧见你被哈杰的朋友摔得鼻青脸肿,才想出这么个法子打发我。”

黄芩微笑道:“那你走是不走?”

韩若壁想了想,转而笑道:“走就走,等明日再到赛场上看你出丑也不迟。”

歇了口气,他又嘻笑告诫道:“今晚就寝前,你最好诚心拜一拜老天,求他保佑你明日莫把裤子和银子一齐输了。”

说罢,不待黄芩反唇相击,他就已摇头晃脑,哼着小曲,扬长而去了。

晚间,月牙儿忽隐忽现时,黄芩和韩若壁才先后回到了他们的临时居所。黄芩是练了一整天摔跤,而韩若壁则神秘兮兮地,不知打哪儿赶回来的。

二人围桌坐下,吃喝着回人送来的丰盛晚宴。

‘宰羊节’这天的吃食格外丰富。

韩若壁一边吃喝,一边即兴说些奇闻轶事、山野笑话什么的,调节气氛,但对白日里去过什么地方,做过什么事,却只字不提。

而黄芩只是埋头吃喝,韩若壁说什么,他就听什么,韩若壁不说,他也一句不问。

等吃喝完了,二人各自回屋休息睡觉去了。

次日是个大睛天,风不大,天很高,阳光充足。

黄芩想利用晌午前的时间,再找个清静的地方,独自一人琢磨、练习一番,因而一吃完早饭就出门了。韩若壁则足足休息了一上午,直到晌午过后,才跟着镇里的回人,一起涌向摔跤场。

等到了地方,韩若壁发现这里说起来是‘摔跤场’,其实不过一片空旷的草地,大家自发的在草地上围成一个大圈,圈子中间就是‘摔跤场’。马特尔阿訇一脸严肃的在场中指指点点着,看起来他就是此次摔跤大赛的裁判。

韩若壁粗略目测了一下人数,发现来此参加大赛的回人壮汉着实不少,而和他一样赶来看热闹的男女老少,就更是多的数不过来了,几乎围了里三层外三层,真可谓济济一堂。

要知,关外经常有部落纷争、马贼出没,人们生活不太平,是以民风彪悍、好勇尚武,每遇此类竞技,大家便趋之若鹜,锋涌而至地前来观看。

韩若壁对摔跤没甚兴趣,因而对没有黄芩在场的摔跤比赛,更是连瞧也不愿瞧上一眼,只一味东张西望,瞻前顾后地等待黄芩出场。

顾盼之间,他发现离人群不远的空地上,正站着一人。那人手里举着一根竹杆,竹杆的顶端挂着块墨迹斑斑的白布。当布被风吹得伸展开来时,便能清楚地瞧见那些墨迹原来是一个大大的铜钱的轮廓。还有零星回人,时不时从人群里离开,来到那人跟前,与他嘀嘀咕咕地私交一番后,再回到观战的人群里。

因为四周无人,所以那人显得十分醒目,韩若壁瞧见他的脸时,一下子就认出来了----他就是‘荣宝当’的掌柜马天祐。

韩若壁顿觉好奇,向身边之人打了个招呼,指着马天祐的方向,问道:“敢问兄台,那位可是荣宝当的马掌柜?”

那人本来一门心思在看场中摔跤,被他这么一打插,心下一阵不爽,可又觉不好失了礼貌,便随便扫了眼,冷冷道:“是他,怎么了?”

韩若壁不顾对方显出厌烦之色,继续问道:“他莫非也来看摔跤?可因何站得那么远,还举着根竹杆?”

那人一面关注着场内,一面顺口答道:“马掌柜是在等比赛的结果,可不和我们一样,一心只为来看摔跤比赛的。”

韩若壁道:“不看比赛,只等结果?他倒是奇怪。”

那人道:“你不知道,他关心的只有结果。每年的摔跤大赛,马掌柜都会在镇上开个大盘口,只要有钱,又想赌一把的,都可以参加。”

他转头又望了眼不远处的马天祐,道:“去年我也参加了,还小赢了几两银子。对了,那根竹杆正被他举着,看来目前还在接受下注,你若也想赌个输赢,就趁现在快去下注。若是过了时候,等他把竹杆撂下了,就不接受下注了。”

韩若壁这才了然,心道:能开盘口当庄家,这姓马的真是好大的财气!

这时,终于轮到黄芩出场了。

只见他依着规矩,□只穿了条黑色的过膝中裤,且裤脚扎紧,光着的上身修长而刚劲,虽然涂抹上了一层油脂,可与其他参赛

的乌黑锃亮的大汉比起来,还是要白了一大截。

韩若壁打起精神,正准备聚目细瞧二人如何相较,黄芩却已极快地用一记寻常的‘跘脚摔’放倒了对手,被宣布晋级下一轮了。

见到只用一两个照面的功夫,黄芩就摔倒了敌手,韩若壁一下子没能反应过来,愣了愣。

而对其他的回人观众而言,黄芩的‘跘脚摔’虽然简练实用,但毫无美感可言,加上黄芩的敌手是回人,他获胜就等于胜利被外人赢了去,观众们难免有些提不起兴致,没甚反应。

只有一个少年见黄芩获胜,又跳又叫,兴奋异常。

这少年正是哈杰。

瞧见哈杰,韩若壁眼睛一亮,从人群里费力地挤到他身后,一拍他的肩膀,道:“嘿,小子,他赢了你高兴什么?”

哈杰转头一见是他,也不答他,只一把捉住了他的衣袖,急切道:“总算找到你了!你的盘口还作不作数?”

韩若壁愣了一愣,半晌才想起昨日自己开过赌黄芩一赔十的盘口,于是呵呵笑道:“当然作数,莫非你也要下注?”

哈杰小心地从怀里掏出一个小钱袋,倒光了里面五、六块碎银到手心里,递过去,道:“这是我的所有家当,我要全部下注。”

韩若壁接过来,数了数,摇头道:“嗯,加起来大概有一两左右。你和我一起做庄,最多也只能赢上一吊钱,又何必呢?”

哈杰冲他一翻白眼,道:“胡说什么?我压的是他赢!我若押中了,你可是要输我十两的!十两哦!”

十两银子,对于一个十多岁的少年而言,的确是一笔很大的财富了。

韩若壁不可置信地瞧着哈杰,道:“你莫不是吃错药了?要知道,若是输了,你的全部家当可就归我了。”

哈杰紧闭着嘴不答韩若壁,但主意显然极为坚决,他就是要押黄芩赢。

韩若壁皱了皱眉毛,眼珠转了又转,问道:“我听说镇上的马掌柜也开了盘口,你为何不到他那儿去下注?”

哈杰道:“我去问过了,马掌柜那里,黄芩的赔率是一赔四,没有你的一赔十高。反正是赌全部家当,输了就没有了,若是赢了,在马掌柜那儿只能得四两,在你这儿却可以得十两,当然要在你这儿下注。”

韩若壁呵呵笑道:“年纪不小,还挺贪心的嘛。这样吧,你若是告诉我,为何相信黄芩能赢,我就接受你的下注。如果不然,我决计不和你赌。”

哈杰莫名其妙,一时想不明白,心道:如果我告诉他为什么觉得黄芩能赢,那么他就知道自己很可能会输,也就不应该接受我的下注才对,为何他却说,如果我告诉他原因,他就接受我的下注呢?

挠了挠脑袋,哈杰疑问道:“你可是说话算数?”

韩若壁点头道:“说话算数。”

哈杰道:“那好,我就告诉你吧。昨日,我的好朋友穆其教黄芩练摔跤,一开始,把他摔得一塌糊涂。可是,没过两个时辰,他就把我的朋友摔得爬也爬不起来了。说真的,我从没见过一个不会摔跤的人可以学得那么快的,我想他前世一定是个顶尖的摔跤手,所以才能这么棒。这样看来,他应该有赢的机会,至少不会一点希望也没有。”

韩若壁心里一转,‘哈’了一声,轻笑道:“只是这样啊。你以为你押一赔十的注,亏本的机会就不大了吗?”

哈杰抿了抿嘴。

韩若壁拍了拍哈杰的肩,道:“仔细想想,你的风险也不小哦。你当真要下注?”

哈杰咧开嘴,露出一口白牙,道:“不冒点险,怎能赚得多呢?”

韩若壁歪头看着哈杰,道:“看不出你小小年纪,居然明白这个道理。我觉得你不该练什么劳什子刀法,而该好好地去学做生意才是。”未待哈杰答腔,他已把那几块碎银揣入百宝囊中,又笑道:“好,我就接下你的押注。可若是你输了,到时别怪我打你屁股。”

这话,哈杰又没听明白,皱着眉,口中小声嘀咕道:“我若是输了,便输了全部家当,已经很是惨了,你为什么还要打我屁股?”

同时,他在心里又想:这个汉人看起来眉清目秀,一副聪明相,可怎么说起话来总是疯疯癫癫的,别是脑子不太好使吧?要是到后来,我明明赢了,他却犯了疯病,忘了我下注的事,岂非等于扔银子到水里?

突然,哈杰开始有点后悔把自己的全部家当,都下注给了这个韩若壁了。

正在他胡思乱想间,韩若壁向他做了个鬼脸,道:“你先在这儿看着,我还有点事,一会儿就回来。”

说罢,他从人丛中挤开一条路,去了。

摔跤大赛进行的如火如荼,哈杰看的却好像心里有十五个水桶打水--七上八下的。除了黄芩出场获胜时,他开心了一会儿,其他时候都在惦记放在韩若壁那儿的一两赌注,只觉一会儿火热,一会儿冰冷。‘一会儿火热’是因为,一旦赌赢了,他就可以拿回十两银子,对他来说,那可是一笔巨大的财富;‘一会儿冰冷’则是既害怕赌输,又担心就算赌赢了,韩若壁脑子不正常,赖起帐来,自己却要如何是好?还有,万一他要是就这么拿着银钱跑了,自己又该怎么办?

就他陷入这样的烦恼时,场中的黄芩又摔倒了一个敌手,晋级四强了。

哈杰见状,暂且抛开烦心事,连声叫好。

正在叫好的兴头上,忽觉肩膀被人重重拍了一下,哈杰回头看去,见是韩若壁又转回来了。

韩若壁手指场中,笑眯眯的说道:“你们昨天都练了什么摔跤技法呀,怎的我见他每场比赛,一成不变的都是那么一记‘跘脚摔’,分明是小孩子打架时就会使的招数嘛。这样赢是赢了,不过也太不好看了吧。”

见到他回来,心知他无心携银钱逃跑,哈杰稍稍舒了口气,刚刚一肚子的纠结顿时缓和了不少。

若是给韩若壁知道哈杰肚子里的弯弯绕,以为他会为了十两银子而跑路,必定要笑破肚皮了。

哈杰道:“其实,昨日我们就练了这一招。”

韩若壁讶道:“就一招?”

哈杰点头道:“他说时间太短,学太多摔法也学不精,不如就着最简单的一手练熟、练精了反而管用。不过,你别说,还真是这样,昨日到了后来,他只依着这一手摔法,穆其就完全摔不过他了。你看,他现在已经进入四强了,厉害吧?”临了,他特别强调地加了句:“对了,你若赌输了,可千万不许赖我的账哦!”

韩若壁轻轻一笑,自言自语道:“一招鲜,吃遍天。黄芩呀黄芩,真有你的。”

实际上,他自是明白无论是摔跤也好,武功也罢,其实都属于格斗技艺,虽然起源、特点各有不同,但归根到底,不过是力量、速度和运用技巧这三点的综合而已。黄芩的武功几乎已达返璞归真之境,无论力量、速度,还是运用技巧,都是登峰造极,正所谓一通百通,只要明白了摔跤的一些必要特点之后,便可基本达到融会贯通,而想要达到高深境界,则还需更多的时间去磨练。跘脚摔,本身不过是摔跤中最为初级的一种摔法,或者说招式,但正因为它初级、简单,是以也容易精深,今日在黄芩的手中施展开来,速度、时机都无以伦比,尽管没有惊人的内力辅助,目前也足以克敌制胜了。

韩若壁的自言自语,说得很轻,淹在人声里,哈杰没能听得清楚。

就在他想要追问时,忽然,周围的人群发出了一阵欢呼声。

欢呼声中,一名摔跤手大步流星走入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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