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必读小说>古代言情>捕快春秋> ☆、第20回:犹可记火刀冰剑天地动,更须叹滚滚后浪推前浪

☆、第20回:犹可记火刀冰剑天地动,更须叹滚滚后浪推前浪

那老者微微点了一下头,双目中精光一闪,旋即消失不见。他叹了口气,道:“其实,我想黄捕头的造诣,恐怕早已不在乎兵刃的长短轻重,否则又怎会自信若此,不将随身兵刃带出来?这玉尺在你手中必定威力无穷,真不知我这把老骨头,能不能经受得住呀。”

黄芩眼中光芒闪烁,淡笑言道:“前辈的话好生奇特,若是我的造诣已完全超越了兵刃的限制,又为何还要寄望于这根玉尺带来的无穷威力?”

老者道:“将军既说是宝物,自有无穷威力。”

黄芩摇头道:“前辈此言差矣,凡事不可枉言,须得试过才知道。

老者仰天一笑,道:“得失是非,见仁见智,对于我一个小老儿,黄捕头何必这般句句不让。”

黄芩也笑道:“如果不过萍水相逢,无关利害,自可大而化之,那些小歧微异之处也不必多言。只不过,目前你我两厢对阵,我想不计较也不成。这一点,前辈只怕比我更清楚。”

一旁观战的众多高手瞧这二人废话不断,仍是罗罗嗦嗦地不肯动手,不明其中道理,早已等得心焦难耐。但是,如江彬一般见识高明的人物,却俱觉心下暗惊。

他们知道,这二人的较量已经开始了。

玄衣老者先以言语试探黄芩,不过是在大战之前寻找黄芩心理上的破绽。而黄芩自是明白,想要立于不败之地,就必然要精、气、神结成一体,精神方面也不能被对手找到破绽。是以,刚才他二人那些貌似啰嗦的废话,都是在比拼各自对武学道理的领悟,并希望在精神上压倒对手。纵然不能压倒对手,也不能被对手压到,令自己的气势变弱。

高手相搏,胜负只在一线。

这不明身份的玄衣老者无疑是江府中武功最为高明的人物,江彬对他也一直相当客气。而眼前,如果不是他把黄芩也当作了旗鼓相当的对手,又怎会未曾交手,就如此这般欲在心理上占得优势?

那些本来还对黄芩颇为不服的人,此刻也不得不重新审视起这个来自外地的捕快来。

黄芩的话,玄衣老者表面上根本不为所动,而是哈哈笑道:“黄捕头多心了,老夫只是不想让接下来的切磋伤了和气,才先与你闲话几句,亲近亲近,并非另有用心。话说,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有些道理一目了然,并非需要尝试过后才知道,就如同黄捕头驾驭这根玉尺。所谓,超出了兵器的限制,不代表就不会利用兵器的力量。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纵然是可以御剑飞行的剑仙,不也需要一把剑嘛。”

黄芩愁眉苦脸道:“前辈所言极是,可按照你这个道理,就算这玉尺是宝贝,如果在下并不熟悉,就以此迎战前辈的宝刀,不但赚不到什么便宜,反而糟糕至极。”

玄衣老者目光炯炯,道:“常理正是如此。但黄捕头既然没有随身携带铁尺,可见已经超出了常理。因此老夫料定,你若不是有超出老夫想象的能力,就是另有老夫不知道的奥秘了。”

黄芩的心神为之一震,心道:这老者厉害得有点过头了。

心中虽动,表面上却神色如故,没有露出丝毫变化。

他确实有不愿被人知晓的秘密,又必须应对玄衣老者的言辞攻击,尽量不要被他察觉出任何破绽才好。

转念,黄芩哈哈笑道:“我却有不同的看法。世间万物,都遵循着中庸之道,过犹不及。选择什么样的武器也一样。全身上下若能武装到牙齿,虽然更利于格斗,但在其他方面却又太受限制。身上披挂盔甲,手持长枪、硬弩,格斗起来虽好,可也不现实不是?人,不可能只为了格斗而活着,所以选择的武器,必定会有所侧重。前辈选择刀,想是认为刀同时具备了合理的攻击性和便利性,在下却觉得一切随机应变更好,所以带不带用惯的铁尺,也并不是什么大问题。尺有所短,寸有所长,用心来战斗,才是‘万妙之门’,又岂在一根玉尺。前辈,你说是也不是?”

江彬听到这里,心中暗暗微叹。他知道这一番交锋,铁定是黄芩占了上风。玄衣老者旁敲侧击,口中虽是对黄芩推崇备至,实则在努力夸大兵刃的重要性,不停地提醒黄芩所用的并非趁手的兵刃,企图在对手的精神上留下无法于比斗中发挥最高水准的心理暗示。同时,他又暗里试探黄芩是否有什么隐藏的其他杀招,以便防备。但黄芩这番话一出,则是把武学最精奥的道理,用最浅显的话语说出,连消带打,无懈可击。江彬心知自己若是玄衣老者,下面必然无法回应。

果然玄衣老者哈哈笑道:“好一个‘万妙之门’!”

说着,他手一伸,向腰间的刀柄移去。

黄芩顿时目瞪口呆。

原来,那玄衣老者伸手握刀的速度不但不快,反而慢得出奇。他的整个手掌以极慢的速度伸了出去,可是,即使在黄芩那如炬的目光之下,也看不出他的手指有一丝一毫的颤抖。

须知,每个人伸出手时,手指总会有极细微的颤抖,无法保持绝对的静止,而且伸手的速度越慢,颤抖的就越厉害,若是静止在空中,这种颤抖常人也可感知。可这位玄衣老者显然手稳无比,已经不受此种人力限制了。

这样细微到不易被人察觉的、却匪夷所思的场景落在黄芩的眼中,只觉有种说不出的妖异。

就在玄衣老者的手指即将触及刀柄之时,一眨眼间,又急如闪电般快速握紧。

这一慢一快之间,产生了一种奇妙的,令人眩目的视觉反差。

霎时间,玄衣老者好像变成了另一个人一样。

从黄芩的角度看去,在这一瞬间,他好像已经从一个再普通不过的老者,变成了一把刚才出鞘,锋利无比,光芒四射的钢刀。

他的人和刀已结合成了一体,再也分不出哪里是人,哪里是刀。

这是,

每一个学武之人,在学武的第一天就听过的‘人刀合一’。

这也是,

大多数学武之人一辈子都不曾见过的‘人刀合一’!

就在众人一怔神间,只听‘嗤’的一声轻响,黄芩手中的白玉尺,猛然间发生了不可思议的变化,仿佛被什么点亮了一般,光华四射了起来。

那根两尺长的玉尺前段,出现了约莫尺半长短,伸缩不定的白色光芒。

原来,这是黄芩自身已经蓄满了迎敌的真气,受到玄衣老者人刀合一的刺激感应后,竟在无意之间,激活了这件沉睡已久的宝贝玉尺。

包括江彬在内,每一个人都瞠目结舌,在这之前,没有人知道这根白玉尺还有如此妙用。

江彬先愣了愣,而后大笑起来,道:“果然是仙家的宝贝,今日亏得借与黄捕头,这才令我们有幸大开了眼界。”

玄衣老者淡淡一笑,道:“好宝贝,吃我这一刀试试!”

说话间,他两眼中的光芒陡然强烈了许多,使得那张年老而又饱经风霜的脸庞,看上去竟变得年轻了不少,立显生机勃勃,豪情四溢。

话一说完,刀便出鞘。

一刀挥出。

顿时,黄芩只觉这比武场中充满了森冷的杀气,天地为之失色,四周的人物、景致也消失不见了,连玄衣老者都不见了。

宇宙之间,好像只剩下了那柄刀。

火红色的刀!

那老者的刀,竟然是火红色的!

黄芩心中猛然想起一人,不过此刻形势紧迫,不容他再有多想。

刹时间,玄衣老者人刀合一,带着无以伦比的气势,压顶而来。

这一刀,看似直白,实际却是笼罩四方,逼他出招硬拼。

刀,是冲锋陷阵的利器,和剑走的路数完全不同。正所谓刀似猛虎,剑若游龙。高手若是出剑,必定让对手无法预料剑锋要攻击向身体何处,而高手如果出刀,则是逼对手必须以刃对刃,以硬拼硬。所以,刀的气势,要比剑猛烈十倍,百倍。

黄芩的铁尺,切割水贼如入腐土,也是气势狂野绝伦的攻击型招法,但此刻和这玄衣老者刀上的气势相比,竟也相形见拙起来!

见此情形,黄芩大喝一声,抖擞精神,施展出毕生所学。

只见他掌中那根玉尺上吞吐的白芒光华暴涨,忽长忽短,闪耀不定。人和尺虽已全力冲出,却又变化莫测,似快非快,似慢非慢,其疾如风,其徐如林。那变幻不定的速度,让人无法琢磨。

此时,玄衣老者再也瞧不见黄芩的人了,能瞧见的,只有那根白色的玉尺。

如果说玄衣老者的刀,可以‘人刀合一’,那么黄芩的尺,无疑就是‘人尺合一’了。

“砰”的一声怪响,两人硬接一记,伴随着呼啸激荡的气漩,四射的火花,二人各自与兵器合二为一的状态便再无法保持。

黄芩借着这下兵器相交之力,连续在空中翻着跟头,如鹰隼般从玄衣老者的头顶飞过,身法美妙轻盈,之后,落于对手身后丈外处。

而玄衣老者前冲之势不减,仅仅是身形略微下挫,差不多在黄芩原来站立的位置处,定住了脚跟。

脚跟刚一落定,玄衣老者手中那把火红的宝刀,便闪烁着妖异的光芒,好像长形的红灯笼般,挽起一个半圆弧,直砍向黄芩的后腰。

他这一连串的动作,一气呵成,快得让人窒息,完全没有一般人硬拼之后,必须暗里调息所带来的略微停顿。

快!

真快!

玄衣老者的刀快得黄芩来不及回身,甚至都来不及看一眼手中的玉尺是否有所损伤,就立刻马步半蹲,稳住下盘,头也不回地将玉尺从肋下刺出,不偏不倚,正对着玄衣老者的刀锋来路而去。

他这次接招竟好似后背心长了眼睛一般精准。

玄衣老者凭借着旋身挥刀之力,发力状况要大大好于黄芩从肋下反刺出的玉尺,所以,他见对手出招相抗,也不变招。

眼看又是一次刀尺两厢硬拼。

就在刀、尺即将相触的一刹那间,黄芩的尺稍稍抬高了一分,恰好贴住了玄衣老者宝刀的侧面。这一手,只要有丝毫偏差,就会令他血溅当场。可黄芩的出手之准确,以及连头也不曾回,全凭感觉来把握玄衣老者出刀的位置的用招之精妙,简直令人拍案叫绝。

下一瞬,黄芩借力一个侧空翻,人凌空而起,借着身体的重量,将玄衣老者的刀微微压得一沉。

这一下,他已是人在半空中,头朝下,脚朝上,掌中玉尺不仅充满力道,还附上了体重,紧压住玄衣老者火红的宝刀。

紧接着,黄芩手腕一抹,玉尺前端的白芒突然间射出三尺有余,直奔玄衣老者的面门而去!

玄衣老者的刀势已老,眼见黄芩玉尺上的白芒来速极快,气势极盛,凶狠至极。无奈之下,他只得一个大弯腰,斜插柳,侧向避让。

又一招平手,二人重新回到了对峙的状态。

黄芩脸色铁青,鼻息声有些沉重,可见刚才那如电光石火般的两下交手,时间虽短,却令他的精神、真气都消耗极大。

他又郑重看了一眼玄衣老者手中那把火红的宝刀,口中念道:“‘紫电金针八面风,火刀冰剑天地动’!没想到我今日居然碰上了传说中的五大高人之一。阁下可是‘火刀冰剑’中的火焰刀,管老前辈?”

玄衣老者虽然面无表情,但胸口依然可以看到有些起伏不定,想来刚才那两招交手,也令他消耗掉了不少真力。他闻得此言,面皮微微一颤,叹道:“想不到江湖中还有人没忘记我们这些老骨头。长江后浪推前浪,所谓的五大高手,老得老,死得死,现在的江湖,已经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了。”

他正是火焰刀管天泰!

火焰刀管天泰,名列上一代最顶尖的五大高人之一,在当时,那真是名动四海,如雷贯耳的人物。当黄芩还是幼儿时,就对他们崇拜有加,没想到今日居然能和儿时的偶像同场较量,可想而知,黄芩的心中又是激动,又是欢喜,简直无法以语言来形容。

此时此刻,他突然生出了一种没能以自己最趁手的兵器,和这样的一代大家交手的遗憾。如此看来,火焰刀管天泰那一而再,再而三的心理暗示,毕竟还是在他留下了不良的印记。

管天泰哈哈一笑,再度出刀。人随刀至,丈许的距离,瞬间即至。

炽热的红焰吞吐,热风扑面,令得黄芩的衣带也随之飘扬。

周围众人见刀上竟有如斯威力,如非亲见,实难相信这是人力所为。

黄芩见他来势凶狠之极,立刻脚尖点地,身形向后滑翔而起,手中玉尺洒开一片乳白色的光幕罩住身形,就这样在炙热如烧的火焰刀的攻击之下,依靠着后退之法,化解了部分力道,还算不落下风。

下一刻,只听“叮叮咚咚”的刀尺交击之声如同奏乐一般,不绝于耳,那速度

快得旁观众人完全瞧不出二人拼斗了多少招。

黄芩一边后退,一边不断的左右拐弯,试图摆脱管天泰的刀势,可是管天泰的刀却仿佛有了灵性一般,无论黄芩的转向是多么隐蔽、突然,他的刀总能及时感应到,尾随追击。

他二人一个急进,一个急退,始终保持着相对不变的距离,一个无论怎么努力也不能再逼近半分,一个即使竭尽全力也不能再拉开半分,可算速度相当。不过,‘进’实容易,‘退’则难,难易程度相去甚远。

从兵器上看,应该是火焰刀管天泰占了上风,不过轻功上比,却显然是黄芩大大胜出了。

二人一攻一守,绕了一大圈,管天泰攻不破黄芩的玉尺,黄芩也摆脱不了管天泰的追击,还是谁也不能奈何得了谁。

功夫练得再深,一口真气也有用尽的时候。刹那间,二人似乎心有灵犀一般,又一次刀尺交击之后,同时罢手,各自退开丈许落定,俱是大汗淋漓,气喘吁吁。

看起来双方精力都消耗过半了。

高手过招,极看重‘控制’二字,一旦有了控制,便不是全力拼杀,是以,开始时都以揣摩对手招式为主,精力尚存的话,那是谁也奈何不了谁的,往往要等到精力消耗大半,力量、速度也大大减弱,各自都感觉不得不失去控制时,杀招才会出现。那种时刻一到,任交手的哪一方稍有闪失,后果都不堪设想。

就在此刻,管天泰施展杀招了。

只听他一声长啸,将刀提起,左手托住刀背,横端于胸前。火红的刀变得比刚才更红更亮,而且正在变得越来越亮,热度也在不断上升,整个校练场居然变得温暖起来。

看来,下面随之而来的一击,必定是威猛无俦,石破天惊。

黄芩满脸肃穆,双手握住玉尺,尺上白芒依旧伸缩不定,宛如蛇信。

这一刻,二人相隔超过两丈之遥,管天泰在原地猛一挥刀。虽然他的刀不过两尺多长,从距离上讲,这一刀根本无法威胁到黄芩。但是,随着这一刀的挥出,空气中噼啪一阵爆响,霎时间火焰飞腾,仿若金蛇狂舞,一团烈火凭空而起,照胆惊心。

这一团自刀尖上出现的火焰,一靠近黄芩,立刻好像受到了巨大的无形力量的阻挡似的,左右分开呈合抱状,形成一个环形火链,把黄芩包围在中间。黄芩玉尺上的白芒,受此一逼,立刻变短了许多,好像被火焰逐渐萎缩融化了一般。

江府众高手看得无不目瞪口呆,傻在当场。

江紫台脱口惊道:“这是什么?......变戏法吗?”

其实很多人都有此疑问,只不过江紫台是唯一一个敢说出口的人而已。

这场景着实令人无法想象,似乎已经超越了武功的范畴,也不怪别人会有此一想。

江彬脸色沉重,道:“这应该就是管先生的‘魔火焚心神功’了。‘魔火焚心神功’本是催用自身无以伦比的三昧真火,进而诱发敌手体内的真火自焚,瞬间就可以摧毁敌手的全身经脉,霸道无比。当世唯有寒冰剑的‘六阴真水神功’方能抵挡。没想到管先生的三昧真火,已修炼到了可以离体伤人的境界。”江彬由衷赞叹道:“那火链,就是离体而出的三昧真火!”

众人只听了个似懂非懂,一时难以明白其中的奥妙。

在火链之中,黄芩只觉一股无形的巨大力量正从四面八方向自己压挤而来,令得身上的衣物都紧紧贴在了皮肤上,不过那火链一旦进至他身侧三尺距离后,便再也无法接近。

另一边的管天泰看起来也并不轻松,火焰源源不断地从他的刀尖射出,维持着困住黄芩的火链,而他的衣襟、裤脚,也好像顶着大风一样,全部向后垂直立了起来。

管天泰目光如炬,厉声道:“你已被我的三昧真火所困,在‘魔火焚心神功’面前,越是抵抗,受伤反而越重。就算你是大罗金仙,最终也逃不过灰飞烟灭之劫!”

黄芩神色沉重,虽然完全处于被动挨打的局面,可口气丝毫不软,反驳道:“就算你的三昧真火,比得了太上老君的炼丹炉,我也要学学那齐天大圣。想炼化我,没那么容易!”

二人不再多言,各自施展毕生修为,苦苦拼斗。

管天泰明显处于上风,却越斗越是心惊。他本已归隐多年,潜心研习武学,直到最近,才终于把‘魔火焚心’练到了第九重境界,真火可以离体伤人,本以为这一下终于能压倒和自己多年来难分胜负的宿敌‘寒冰剑’,这才再次出山,投至江彬门下。可令他没有想到的是,第一次以‘魔火焚心’出手,对付这个无名的小捕快,竟然会如此艰难,不由得有些心灰意冷。

黄芩也是暗呼侥幸,以管天泰的武功来看,已经不在自己之下,如果自己前日头脑一热,夜闯江府,只需管天泰一人缠住自己,再有一两个高手相助,就会陷入打也打不过,逃也逃不掉的局面,真正危险至极。

慢慢地,黄芩只觉四周压力越来越大,火焰的高温也让他的精力迅速消耗,体内的阳刚之气,受到管天泰三昧真火的感应,已有些灼烧发烫,不受控制的迹象,他暗呼不妙,心道:罢了罢了,没料到居然会遇上火焰刀这样的绝世高手,这样下去,恐怕真的抵挡不住,被他烧死。管不了那许多了,与其等死,不如放手一搏,用绝招拼个鱼死网破,也算痛快!

正在此时,江彬突然朗声道:“管先生的奇功绝学,实在堪称不可思议,天下已不做第二人之想,如果先生此时还能够收回三昧真火的话,此战便到此为止吧。黄捕头虽然籍籍无名,但一身绝学,也可傲视群雄,得之不易。此时两方罢斗,点到为止,不伤和气,岂不美哉?”

管天泰眼光闪烁,捉摸不定,迟疑了片刻后,一收刀,火焰立即消失不见了。黄芩身上的衣服随即松弛了下来,而管天泰本来向后立起的衣襟裤脚,也都软软的垂了下来,恢复原状。

黄芩神色有些萎顿,脸庞被火烤得有点发红,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管天泰脸色阴沉,道:“黄捕头的先天真气堪称水火交融,刚柔并济。阳气沉稳,竟能不受我三昧真火所激而至经脉自焚;阴气绵长,竟可抵御我的火焰高温而全然无碍,内力之深厚,招式之精妙,远胜老夫似你这般年纪之时。果然是丈夫未可轻年少,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呀!”他口中说着这些,心里却生出一丝后悔未能将这青年毙于刀下的念头,毕竟是黄芩令得他的信心受到了打击。

黄芩抱了抱拳,道:“三昧真火居然可以离体而出,实在令人大开眼界,佩服佩服!”说着,他面向江彬,单手呈上玉尺道:“其实,能撑到将军开口,这宝贝上的至寒之气功不可没,多谢将军借用。目下已无比斗,也好还给将军了。”

江彬笑道:“也要谢谢你,是你让我瞧见了它的妙用。”

他向身侧的罗先生使了个眼色,罗先生便上前接下了玉尺,又回到江彬身边。

江彬发话道:“虽然意犹未尽,但再精彩的场面也有结束的时候,各位客卿都散去吧。”

大部分人拱手施礼后,三三两两地离开了校练场。

随后江彬来到黄芩面前,以嘉许的目光端详了他片刻,又围着他缓步走了一圈,才点了点头,徐徐道:“你随我来。”

黄芩跟了上去。

一直站在江彬身侧的罗先生和江紫台也象是心领神会一样,跟上前去。

几人跟着江彬在江府内七拐八绕了一阵子,终于来到一处别院。

院内,花木扶疏,甚是幽静。更有弯月型的一汪池水占地颇为可观,其中假山、亭台等等不一而足,湖水清澈见底,无数鱼儿游得正欢快,似乎等着人来观赏。

这时的江彬哪有心思观赏,只管领着身后人向院内的一座阁楼而去。

这座阁楼建有两层,门头上的匾额劲笔金字,提有“观鱼阁”三字。

到了门口,江彬推开门,径直入内,黄芩跟在他身后而入。江紫台和罗先生对望了一眼,面露难色,只驻立在门口,没有进入。

黄芩感觉身后二人没有跟进来,有些不解。

入到里间,江彬没有停下脚步,继续迈步上了楼梯。

上了几级台阶后,他转身冲门外道:“我和黄捕头要尽兴一聊,你们不必多候。”说完,直往二楼而去。

黄芩则微微停滞了一瞬,一面继续跟上楼梯,一面心道:全天下恨江彬,想让他死的人数不胜数,而他却敢单独面见一个不算熟悉的武功高强之人,纵然这人的身份是有公职在身的捕快,却也并非完全可信。这样看来,江彬如不是自身武功高强,有持无恐,就定是生来胆色过人,习惯如此了。转而,他又想:似此种勇猛无惧之人,偏又粗中有细,心性奸险,那祸起国,殃起民来,的确是难以铲除,遗害无穷。

到了楼上,二人分宾主落坐妥当后,黄芩无意间发现江彬座后的墙上挂有一副对联,写的是“此间只合谈风月,相对无须问主宾”。字迹娟秀,不象男子所书。

江彬见他瞧着那副对联面露微疑之色,笑道:“不须奇怪,这‘观鱼阁’内曾经住过一位女眷。”

黄芩“哦”了一声,不意深问,可江彬却象是被挑起了兴致般,面带得色,滔滔不绝起来,道:“她不但容颜绝世,更是才华出众,舞文弄墨,歌舞骑射,可谓般般皆能,虽然只在此间短短住了三日,却是令我难以忘怀,这才留下了她的手迹,装裱张挂,也好时常回味。”

黄芩瞧他说话时眼角带淫,再配上左半边脸上的巨大疤痕,甚是古怪,想是忆起了当年的风流往事,不禁有些尴尬。他应付道:“能令将军难忘的不知是哪位佳人?”

江彬叹道:“是延绥马总兵的妹子,今已贵为皇妃,侍奉皇上身侧了。”

黄芩心下一愕,暗道:看来民间传言江彬搜刮美妇,先尝后进,献入武宗豹房一事,并非空穴来风。

本来,延绥总兵马昂是江彬的旧交,由于奸贪骄横被人参了一本,贬官闲居,后来听说江彬得宠的消息,便入京面见,希图开复原官。那时江彬正得了武宗旨意,采访佳人,渔猎美女。他想起自己曾在马家见过马昂的妹子,堪称绝色美人,虽然曾暗中垂涎许久,却无奈美人已嫁为他人妇,可望而不可及了。而这次马昂前来,对他而言正是机会。于是,江彬借端设计,令马昂送妹入京。另外,已为人妇的马妹得此消息,贪慕权贵之心顿生,一拍两合,半推半就之下,入京后,转由江彬送入皇城,马昂自然也官复原职了。其间江彬和马昂的妹子间,到底发生了些什么,只有他二人自己才知道了。不过龌龊之事中再生出更龌龊的细枝末节,原也没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了。

江彬望向黄芩,道:“你知道紫台和罗先生为何不敢进这‘观鱼阁’?”

黄芩摇了摇头。

江彬淡淡道:“因为只有能令我心仪之人,才有资格进来这里。”

他的话,估且可以理解为‘赏识’,但黄芩对他实在没有好感,不免心中生恶,立即插开话题,道:“刚才的切磋,将军可满意?”

江彬点头道:“那三场较量令我对黄捕头的能力有了信心,林有贵之事可以依言向你全盘托出了。”他叹了声,道:“或许,你可以帮到我。”

黄芩‘嗯’了声算作回答。

江彬笑道:“此事你听过便罢,要怎么做,是你的自由,但不可向外泄露。”

黄芩道:“我只有兴趣弄明白,可没兴趣转告别人,将军不必担心。”

江彬摇头道:“你错了,我一点也不担心。这事,就算你真的泄露出去,也伤不到我分毫。只不过,我不喜欢别人在背后算计我,尤其是我看上眼的人。”

旋即,他目光一细,面色阴沉,冷冷继续道:“待出了这‘观鱼阁’,你如果再向旁人提及此事的林林总总,我定会想法子治你个毁谤朝廷命官之罪。你信不信?”

黄芩冷然道:“将军叫我来,难道只为显示官威?若是如此,将军的目的已达到了,刚才那三场就算是白打了。”

他不想同江彬再多啰嗦,只希望他依约说出林有贵的相关事宜。

江彬脸上的肌肉微微抖动了几下,道:“这些话只是要让黄捕头明白,和我做对之人,都没有好下场。”

黄芩暂不作声。

江彬站起身,一边来回踱步,一边正色道:“林有贵不过是个化名,他的真名叫洪图,出身军中,原是我的手下,后来得我指令又在江湖上混迹了一些时日,以便了解些江湖上的消息。”

黄芩心道:原来林有贵真是洪图。在这点上,韩若壁说的没错。转念,他问道:“将军是为何派他去往高邮落脚的?”

江彬并不急着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自顾自道:“我虽高高在上,位居庙堂,却也须防着低洼处的江湖水涨,淹及高处。人啊,想要权利在握,为所欲为,便会得罪一些人

,无论朝内朝外,庙堂江湖,不考虑周全怎么成?”

黄芩道:“这么说,将军对江湖也有所考虑?”

江彬笑道:“那是当然。我在江湖中组建的组织已有些年月,可江湖人却未必知晓。”

黄芩沉思道:“什么组织?”

江彬道:“‘青狼’。你听说过没有?”

黄芩摇了摇头。

他真的不曾听说过。

江彬道:“‘青狼’这组织极为隐秘,其成员都是些由我亲自挑选的,武功高强的江湖能人。至于建立‘青狼’的目的,一来,是为了监视各地有无异动,将那些极端反对朝廷的江湖势力瓦解消灭;二来,可以交代一些不方便公开的、棘手的任务,令他们去完成。在江湖上,‘青狼’的成员各有身份,没有任务时,他们都是寻常的江湖人,一旦有了任务,他们才变身‘青狼’,替朝廷办事。”

黄芩心想:替朝廷办事?该是替你办些见不得人的事才对吧。但他口中只淡漠道:“这么隐秘的组织,将军因何告诉我?”

江彬道:“因为事关你的问题。林有贵,也就是洪图,正是‘青狼’中的一员,是我两年前派去高邮的暗哨。”

黄芩惑忖道:“暗哨?有必要吗?高邮的水贼虽然嚣张,但势力还不至于惊扰到将军,将军此举,令人费解。”

江彬笑了笑,道:“区区水贼我怎会放在眼里,之所以在高邮布下暗哨,防的是张士诚的余孽。”

黄芩不解道:“这是早几辈的事了,现在,连张士诚的尸骨都已飞灰烟灭,家人亲戚更是消失民间,还防的什么?”

江彬摆出一副忧国之态,理直气壮道:“张士诚也好,陈友谅也罢,这些逆贼当初枉图与太祖争夺天下,虽说时运、能力不济,只能败下阵去,可他们的子孙后代,关系族人等等如老树盘根,代代相传,查之不尽,怎能不防?”

话到此处,他伸手抚了抚颊上的伤疤,似是权衡了一下,才道:“本不想同你说这许多,可目下看来,还是说清楚得好。”

歇了一瞬,他又道:“以前,不光是在高邮,凡是张士诚的建国之地,陈友谅的发迹之所都布有朝廷的暗哨,随时随地暗中观察不明动向。这些暗哨很管用,微有风吹草动,朝廷就能得到密报,予以防范。可几代下来,朝中如你那样想法的人越来越多,慢慢的也就不再费心布置了。”

话锋一转,他又道:“我可不那么认为,是以,前些年暗中派人又在各地布下了心腹暗哨。”

听到这里,黄芩心中反驳道:你布的暗哨,恐怕不是为防范张、陈余孽,而是多行不益,心中慌恐,为防民心、官心,所以想私下对各地官员、百姓进行监控吧。

他口中道:“照理说,象布置暗哨这样的事不在将军职权范围内,该归锦衣卫管辖。”

江彬不屑地哼了声,道:“锦衣卫管得了吗?钱宁只知收受宁王厚贿,哪里还管得了其他正经事。这宁王,哼哼,绝对是个狼子野心的角色。”他的话语里透着股子不易察觉的不满和酸气。

其实,他说的也许不错,但出发点却是和钱宁争宠生隙,相互视为仇敌,交恶已久,眼见宁王拉拢、厚贿钱宁,而对他却是平平,才嫉恨在心。

黄芩并不关心,应了句:“真有此事?”

江彬收拾了情绪,道:“朝中不少人都预见宁王已有造反的苗头,私下里认为不出这几年,就快有行动了。偏是皇上眼中只有亲情,就算有人旁敲侧击,也只当没听见。再有,宁王每年都会运些财物入京贿赂京官。得人钱财,替人说话,为他打马虎眼的自不在少数,也难怪皇上毫无警觉。”

他双手背于身后,仰天一叹道:“张、陈旧时的领地上一定还有余孽,这些人就象是埋伏着的火种,一旦有了机会,比如宁王有所异动,他们就会借机而动,冒头起事,想办法以火种燎原。到那时,我借着‘青狼’在这些地方布下的暗哨,就可以得知,及时将他们消灭!”

黄芩淡然一笑道:“国事复杂,非我等小小捕快可以涉及。将军此番告诉我这些,是和林有贵一案有什么关联吗?”

江彬踱至他身侧,瞟了他一眼,道:“林有贵一案只是冰山一角,我怀疑负责扬州府地区的那批‘青狼’内部出了问题。因为,到目前为止也没能联系上那十来个江湖高手,除了被杀的洪图,其他人已象是失踪了一般,到底什么状况尚且无法弄清。”

他微微皱眉,道:“虽然‘青狼’是我一手所建,但他们的行动都有着极高的自主权,此时一旦出了变数,想追查也是不易。而我碍于身份不便派更多人手查探,正需要一个能帮我查明真相之人。”

他的手轻轻掸了掸黄芩肩上的浮灰,悠然道:“目前看来,最好的人选便是你了。”

黄芩摇头道:“我只想找出林有贵灭门案的原凶,对‘青狼’内部的变数毫无兴趣。”

江彬点头道:“你若找出了凶手,便等于替我弄清了‘青狼’内部到底出了什么事。”

黄芩道:“此话怎讲?”

江彬道:“紫台自高邮抄录回的那份卷宗,我已让捕快营里这方面的行家里手分析过了。”

黄芩问道:“结果怎样?”

江彬笑道:“他觉得,根据记录中,林家三口的死状,以及伤口形状来看,你们高邮衙门的分析结果并不准确。”

黄芩明知故问道:“何以见得?”

江彬道:“你们推断出的凶器种类是快刀、弓箭、流星锤或狼牙锤。可那位行家得出的结果是刀、袖箭、流星锤。”

黄芩心里不由得佩服起捕快营的行家来。

他心想,如果把韩若壁的验尸体结果再加到卷宗里的话,不知那些行家能不能分析出还有个靠阴柔掌力伤人的凶手。

江彬又道:“所以,他们认为行凶之人中,至少有三人分别使用这三种武器。”

黄芩道:“这和你的‘青狼’有什么关系?”

江彬道:“扬州府的‘青狼’里就有三个高手分别使用这三种武器,这么巧的事怎能不令我生疑?刚开始联系不上他们时,我曾担心他们被我的对头一锅端了,后来巡检司来报,出了林有贵一案,我心中难安,于是让紫台前去摸查,想办法私下弄到案子卷宗,方才发觉是这批青狼出了问题。事到如今,我仍是没查出他们为何要杀掉同伴林有贵,又因何不肯与我联系。”

黄芩心中一亮,可偏故意道:“武器只有那么多种,用武器的人却极多,也许那三个高手只是碰巧和凶手用了同一种武器。”

江彬微微一笑,道:“又碰巧同时联络不上了?”

黄芩站起身,问道:“扬州府的‘青狼’里,是否还有擅长阴柔掌力的高手?”

江彬慢悠悠道:“自然有,‘青狼’里各种高手一应俱全。”

黄芩低头瞑想。

江彬知道他还有问题,也不催促,只在一旁等他发问。

不多时,黄芩抬头问道:“你那失去联系的十几位‘青狼’成员中,是不是有个化名‘林文卿’的?”

江彬微愣了愣,道:“你怎会知道?”

黄芩俱实道:“我在林有贵家门口见过他。”

江彬微微颔首,道:“他就是扬州府地区青狼的首领。”

黄芩严然道:“原来他如此厉害。”

江彬笑道:“不瞒你说,他在江湖上还有个绰号--‘百里见秋毫’。”

黄芩大惊道:“林文卿就是‘百里见秋毫’的‘秋毫针’!?”同时心想:原来就是他杀了杨福!

江彬道:“一钱,二圈,三针的名头你也听说过?”

黄芩不置可否,而是问道:“将军最后一次同他们联系,是什么时候的事?”

江彬道:“最后一次联系大约在两个多月前,我交代了一件任务让他们去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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