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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珞云(三合一肥章)

从山坡上倾落的雪堆虽大, 所幸其中掺杂的石块并不多, 众人协力清理了一个时辰左右,便基本疏通了道路。

确认队伍前进并无问题, 裴殊示意众人立刻出发,便返回马车中查看段云泱等人的情况。

刚刚撩起车门厚帐,他便嗅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抬眼望去,果不其然发觉段云泱正紧紧抱着苏巽,身边散落的巾帕上血迹殷然。

“前辈的伤势又发作了?”

他从未见过段云泱这般六神无主的神情,素来明丽的眼眸茫然空洞, 面上还有尚未干凝的纵横泪痕, 抱紧怀中人的姿势珍重而卑微。

仿佛再稍稍放松些, 那人便会犹如青烟一般,倏忽散去了。

这句问话稍微唤回了段云泱的注意力, 他如梦初醒般抬起头, 用力闭了闭眼, 再睁开时神色已经恢复了平静, 只是嗓音依旧沙哑得过分:

“方才阿巽受雪崩惊吓,心疾发作呕了些血, 眼下又昏睡过去, 暂时并无大碍。”

语毕, 段云泱托起苏巽后颈,取过茶杯含了些温水,经由双唇相接缓缓渡入那人口中, 再将他苍白嘴角残余的血水拭净。

“我们大概还有多久才能抵达蒺藜草原?”为苏巽盖好被褥,段云泱立起身来,疲惫地揉了揉眉心,“阿巽身体太虚弱,旅途劳顿之下病来如山倒,若是再这般拖延下去,我担心……”

“越过这座雪山,便抵达了蒺藜草原的边境,云泱你也莫要太过心焦。加之舞炎部落聚居地位于草原中南部,我们抵达后先将烛阴前辈安置妥当,再行寻找珞云族,想来也利于他休养身体。”

裴殊拍了拍他的肩头以示安慰,神色却并未显得如何轻松,他们彼此都心知肚明,即使是身为舞炎部圣女的凌珂,也对寻找到珞云族的踪迹并无绝对的把握。

他们所追寻的原本便只是一个渺茫的希望,可此时此刻除了坚信不疑也毫无其他办法,毕竟比起愿望落空的摧心,更为可怕是的半途的绝望无措。

连苏巽也依旧坚持着,他们又如何能够轻言放弃?

车队终是缓缓启动,向着西北方继续前行,段云泱让苏巽枕着自己的双腿平躺,尽力减缓路面颠簸造成的冲击,衣衫倾落勾勒出保护的姿态,只望能为那人遮风避雨。

阿巽,你一定要撑下去。

一路上风雪席卷,众人走走停停,终于在次日傍晚抵达了草原边境。

段云泱从马车中走出,只见眼前目力所及之处,尽是一片色泽绯红的营帐,点缀在白雪覆盖的草原间,愈发如同烈火般灼灼鲜艳。

“此处再往前便是舞炎部落的聚居地了,”凌珂勒住缰绳,翻身下马,朝段云泱努了努嘴,“云泱,你我二人先行前往拜谒部落首领,待一切安排妥当,再将烛阴前辈等人接入。”

他默然颔首,转身细致叮嘱了元若拙几句,这才恋恋不舍地从马车上抽回眼光,跟随在凌珂身后,走进了舞炎部落领域内。

他们身着中原人的长衫长裤,与草原中常见的骑装大相径庭,一路上引来了众人纷纷侧目。

凌珂却恍若未觉,快步前行来到一座高耸的营帐前,接过段云泱递来的圣火令,径直向守卫敬礼道:“我是舞炎圣女娜伊雅,此人是我的义兄段云泱,今日前来叨扰,愿能拜见首领一面,烦请你前往通报。”

“娜伊雅”是十余年前的选举仪式上,大祭司赠予凌珂的称谓,自成为圣女之日起,这一称号将始终伴随着她,必要时只需将其通报,加之圣火令的佐证,便能畅通无阻地行使属于圣女的权力。

方才她与段云泱经过的只是部落牧民的聚居地,草原人民风淳朴,他们自然不会受到阻拦。只是经由此处再往前,便是部落的核心地带,非经准许不得擅入,否则将会招致戍卫的反击。

自从草原内乱离开部落伊始,圣女娜伊雅之名已十余年未曾出现,守卫先是怔愣了一会,眼底随即泛起震惊之色,右手抚住左前胸深施一礼,郑重道:“恭迎圣女大驾,愿您宽恕小人有失远迎之罪,小人这就前往通报,烦请您与贵宾静候片刻。”

紧接着他转身步入营帐之中,留下段凌二人在帐外等候。

段云泱淡淡环顾四周,唇畔缓缓浮起一抹清浅的笑意:“说来有趣,珂姐儿你阔别故土十年有余,圣女之名却依旧有如此威信,草原中人对神权的敬畏,可见一斑啊。”

“正是如此,毕竟部落百年来都延续着廿年选举一次圣子圣女的传统,从不会因为任何外界因素影响而改变,也便是说,不论我是否在此期间履行了作为圣女的职责,谁也无法对神授予的地位提出任何质疑。”

凌珂却只微微苦笑,叹息道:“若是此番能见到部落首领,这所谓的‘圣女’之名,也算终于能派上用场。可惜天下断没有无对价的交易,若是这回得到部落的帮助,只怕未来定然会以其他形式回报于此。”

“不论代价如何,你只管推脱到我身上便是,哪怕是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段云泱悠然回眸注视着她,神色坚定不移,“珂姐儿,你此番助我良多,若是阿巽能够恢复健康,此番大恩大德,我段云泱必将永世铭刻在心。”

心头泛起些微酸楚与隐痛,凌珂面上不动声色,只沉默着摇了摇头,将目光投向了远方。她现在还远远无法做到心如止水,尽管明知段云泱绝不可能将目光投向自己,却始终管束不住那颗执拗的心,酸涩抽痛,不能自已。

前往通报的卫兵约莫半刻中便折返回来,向二人躬身敬礼,随后引领者二人走进营帐之内。帐中空间极为广大,想必是用上了障眼法之类的手段遮掩,外观看来不过是真实大小的三分之一。守卫带领着段云泱与凌珂前行了数十丈,在一扇高耸的大门前停住了脚步:

“圣女大人、段公子,穿过这扇门,便是部落王帐的所在,只是进入前须验明正身,取您一滴血测试神明的意旨。”

凌珂眸光一闪,随即回忆起十年前的受选之日,大祭司曾喂自己服下某种丹药,想必这就是卫兵口中所谓身份的证明。

向段云泱投去一抹安心的眼神,她内力外放,指尖毫不犹豫地划过左手拇指,白嫩的肌肤立刻绽开一道细小伤口,不多不少溢出米粒大小的一滴鲜血,被真力裹挟着悬浮在半空。

二人面前的大门雕饰着古朴的云纹图样,随着凌珂的血珠飞出,正中一处机/括骤然绽放出耀眼的光华,刺目的金光如同丝线般涌流而出,将血滴层层缠绕,再卷入机/关的凹陷处。片刻,只见机括缓缓转动,沉重的大门发出阵阵闷响,随后从中裂开一条缝隙,再朝两边稳稳开启。

“恭送圣女、段公子大驾。”

卫兵恭敬地退后几步,单膝跪地,为二人让出前行的道路。

凌珂与段云泱相视一眼,也不多做耽误,快步走入大门中,只见眼前不远处正是一方雕饰华美的营帐,通体金红的毛毡地毯从落脚处向四方绵延,其上缝缀的金银丝线闪耀着耀目光辉,恍惚间如同星辰坠落人间。

地毯尽头是一张宽大的软座,椅上赫然坐着一名中年男子,一头长发梳作细小发辫,由镶金嵌玉的绛红抹额束在脑后,肤色黝黑,剑眉阔唇,一双寒星般的眼定定逼视着来人,沉声开口,似有金石相击之声:

“娜依雅,你可知罪?”

这句话饱含着真力传出,凌珂段云泱顿时只觉得胸口一阵发闷,竟生生被强悍的威压逼得后退半步。她忍不住心中骇然,此人自己如何不识,正是十余年前征战草原各方,奠定了舞炎部落霸主地位的铁血英雄,“血刃王”巴尔达。

巴尔达于十五年前击败部落王座的几十名竞争者,成功问鼎舞炎部落,执政期间励精图治,致力于农牧业的改革与促进中原地区的通商,极大推动了部落的发展强盛。他本人更是日夜勤修苦练,武艺卓绝,手持铁血长刃横扫**,放眼整片蒺藜草原,也少有人但敢做他的对手。

圣女选举仪式后不满一年,凌珂便流落到了平昌军中,与这位铁血王者只有寥寥数面之缘,心中的震撼佩服却依旧满满当当。但外表绝不能露了怯,尽管此刻被压力逼迫得喘不过气,她依旧挺直脊背,拱手单膝跪地,朗声道:

“擅离草原不履职责,其为错一;未经传讯突然前来,其为错二。但圣火令出,圣女名穿,万事不可违逆。先人定下的铁律在此,还望王上聆听我的请求。”

巴尔达瞳孔微缩,似乎未曾料想到她竟有这样大的勇气,竟敢直接拿律法与圣火令做文章,沉吟半晌,才平复下起伏的语气:“你既知错,可曾想过利用圣火令提出要求,事后必然要回馈于部落?其中代价,你确认承受得起?”

“我……”凌珂有些语塞,虽说圣火令出莫敢不从,但它并不能免去付出的对价,若是巴尔达践行了对她的承诺,即使让她以性命相报,按律法也不可回绝。

“王上且听在下一言。”

见巴尔达有意为难凌珂,段云泱心中又是担忧又是愧疚,上前一步挡在凌珂身前,拱手作揖道,“实不相瞒,在下乃齐国惊羽侯段云泱,圣女娜依雅是我的义妹。此番冒昧前来是为了我一己私欲,圣女完全是受我所累,若是您有任何要求,只管向我提出便是,还请高抬贵手,放她自由。”

“惊羽侯……你姓段,莫非是那平昌公段致远之后?”巴尔达神色忽转悠远,似乎回想起了某些久远的记忆,唇角的弧度不自主地变得柔和,“虎父无犬子,当年他也算是平定西域、赫赫有名的大英雄,本王虽不认同他唯朝廷之命是从的立场,但一码归一码,行军布阵之术,依旧要甘拜下风。”

段云泱神情有片刻的僵硬,他亮明自己的身份,原本并无借父之名威慑的考量,然而此刻听闻血刃王竟对那寡情薄爱之人赞誉有加,胸中愤愤不平,语气间不由带了些生硬冷漠的意味:

“王上谬赞,在下殊无建树,自然不能与家父相提并论。向您坦白身份,实是为了证明在下来意的坦诚,事成之后,若是您有任何要求,在下必将倾尽所有人力物力,不计代价地达成所愿。”

“你们这些黄口小儿,在这人间寥寥数年又能经历多少风浪,动辄压上全部身家,难道不担心未来覆水难收,万劫不复?”

血刃王轻嗤一声,似乎对段云泱的坚定许诺不以为意,兴致缺缺地支起下颌,笑道:“那你便说说看,你不远百里来到此地,所求究竟为何?”

“在下别无他求,只愿王上指明如何寻找珞云一族,”段云泱声音涩然,缓缓抬起头,眼眶已然通红,“此行仅为救人,绝非贪慕暝琅雪山中的异宝奇珍,还望王上不吝相助!”

这帐中除了血刃王巴尔达与凌珂段云泱三人,尚有另外二人黑袍加身,默然静立在王座两侧。见段云泱提及“暝琅”一词,其中一人霍然仰首,现出一张清丽秀雅的颜容。

他肤色极白,在墨色衣襟映衬下更显得欺霜赛雪,五官是属于异域人的深邃高挺,垂落的发丝灿若金阳,眼眸碧蓝如琉璃,竟与数月前段云泱扮作“云阳”参与秋试时的形貌相差无几。

巴尔达闻声回过头去,与那人交换了一道意味深长的眼神,轻轻点了点头:“巫尊者,交给你了。”

被唤作巫尊者的男子缓步走上前来,步履轻盈没有丝毫声响,仔细望去,竟是因为鞋底略微悬浮于地面之上。

他悄无声息地来到段云泱身前五六步远处,碧蓝的眼眸神色微凝,蓦地扬起手来,宽大袖口中唰地飞出一抹冰蓝色泽,通体莹透修长,转眼间便缠紧了段云泱的右手臂。

“云泱!”

凌珂见他遇袭,一时间目眦欲裂,也顾不上是否有殿前失仪之嫌,一记凌厉的掌风便向那冰蓝色的长绳切了过去。

说来也属诡异,凌珂一掌轰出,只觉得劲力都落在了空处,右手仿佛陷进了淤泥中难以自拔。而男子对此充耳不闻,稳定地握住绳索一端,明丽眼眸一瞬不眨地注视着段云泱,淡淡启唇:

“我是珞云族使节巫奚,此物乃我族中圣物‘问灵绦’,一旦被缠缚住,唯有如实回答施术者提出的三个问题才能解除。且此物会外放灵力结界,任何外来攻击都无法对其影响分毫,所以圣女还是莫要白费功夫了。”

话音刚落,他悠然回眸,望向段云泱的方向:“段公子,接下来我问你的问题,烦请如实回答,问灵绦会让说谎者承受万箭穿心之痛,常人根本无法承受。”

段云泱不避不让迎上巫奚的目光,眼波沉静,淡淡颔首:“您请问吧,段某一定知无不言。”

巫奚抿唇微微一笑,口中默念咒诀,手里的问灵绦光芒瞬间大盛,笼罩了段云泱的整条右臂。他眉目间萦绕着淡白光华,双目微阖,姿态高洁而神圣,恍若神只降临:

“段公子,你苦苦寻找珞云族所在,意欲何为?”

“我希望能通过珞云族的帮助进入雪山秘境,救回我所爱之人。”段云泱并未感到不适,只是提起那人,心头便不免刀绞般的疼,“他为了救我受了很重的伤,我希望能在雪山秘境中找到疗愈伤势的灵药,将他救回。”

随着话音落下,问灵绦上依旧光华流转,这证明他所言并非虚妄,巫奚暗暗点了点头,手中光芒迸射,继续问道:“若你在秘境中如愿取得了所需的药草,是否会对其他的天材地宝有所觊觎?”

这其实是珞云族人最为担忧的关键问题,虽说雪山秘境有其自生的防护结界,可一旦闯入者通过了试炼进入其中,便再也没有外力能够限制。届时若是那人心生歹念,即使是珞云部落想要阻止,也无法轻易通过雪山结界的阻隔,只能任由其肆意掠夺。

过往此种祸事的发生不在少数,险些伤及神族安身立命的根基所在,尽管草原民风淳朴,他们更是世世代代居于雪山不与尘世相通,却也在一次次人情齿冷的打击中回过神来,学会收敛羽翼庇护自身。

段云泱却并未对此有多少犹豫,他向来是个拎得清主次的人,眼下最为紧要的便是想方设法挽救苏巽的性命,至于秘境中的其他珍宝,他不在意也不关注,所思所想只是尽快获得首肯进入其中。

于是他浑不在意的摇了摇头,右臂上的问灵绦也毫无异状出现。

见状,巫奚碧莹莹的眼眸忍不住惊讶地瞪大,毕竟此前设法进入雪山秘境者不在少数,却鲜有人能顺利通过问灵绦的两度考验。

眼前这人看上去红尘烟火气十足,却不想内心纯净执着如此,他周身弥漫的警惕敌意不由随之消散了几分,却依旧不肯彻底放下心来,思忖良久,才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

“如若你未能进入秘境,或者秘境中并无能顺遂心意之物,你待如何?”

闻言,段云泱身子轻颤,面色旋即一片惨然。

这原本便是他心底最深的不安,苏巽的沉疴连出身药王谷的元若拙也束手无策,因此这虚无缥缈、只存在于传闻中的雪山秘境,可谓是自己唯一的希望。倘若此行终究无功而返,他简直无法想象那时的自己该是如何的愤懑痛苦,狼狈不堪——

或许盛怒之下理智全无,失手毁灭了雪山秘境也未可知。

他面色涨红,眼睫垂落,良久抿紧了嘴一言不发,手中问灵绦的光芒明灭闪烁,教一旁等待的凌珂心悬到了嗓子眼,连巫奚也感到紧张非常。

心中情感与理智天人交战,段云泱闷哼一声,眼前倏然闪过那人清丽绝艳的眉眼,脉脉秋瞳莹润似水,优美菱唇淡红如樱,微风拂过掀起素色轻纱,而那人回眸莞尔,天地间所有色彩光影皆熔炼于无声的一瞥中;

在他看清眼中画面的同时,清隽的身影蓦然散去,取而代之的是幽暗空旷的房间,正中的床榻上卧着一人,身边星星点点尽是散落的血迹。只见那人面色惨白,两颊深深凹陷,整个人瘦得不辨本来形貌,甚至不见胸口些微的起伏,分明已气绝多时。

汹涌的绝望如巨浪惊涛,顷刻间将段云泱包裹其中,一丝丝挤占着他的呼吸。冷汗涔涔而下,他仿佛溺水之人大口大口地喘息,挣扎着抬起眼来,瞳眸周围已是一圈灼人的红:

“得之我幸,失之我命,死生……不怨。”

他终究还是狠不下心。

苏巽那样清淡温柔,定然不愿见到自己因私怨将一腔怒火倾泻于他人身上;阴间这般孤冷寂寥,他也决计不会留下那人茕茕独行。

若能求得灵药救他性命,便是命定姻缘天恩浩荡,假如无功而返两手空空,自己也同样无需怨天尤人,只消抵死不放开那微凉的手掌,上穷碧落下黄泉,无论谁也别想教他们分离。

原本是他二人之间的债,又何须外人来偿。

三问已罢,紧紧缠绕在段云泱手臂上的丝绦顿时一松,光芒黯淡地向下坠落。巫奚怔怔地望着他,一时竟忘了将问灵绦纳入袖中,直到绦身坠落发出些微的响,这才如梦初醒般将法宝收回,涩然道:

“既然问灵绦并未反噬于你,段公子,恭喜你通过了珞云部的考验。”

“哈哈哈,有趣,有趣!”

不远处蓦地传来一阵开怀的大笑声,众人纷纷侧目,只见巴尔达从王座上阔步走下,来到段云泱与巫奚身前:“若非今日恰逢珞云部使节前来商讨物资交易事宜,本王还见识不到这样一出好戏。姓段的小儿,你当真有趣的很呐!”

“既然问灵绦已确认段公子心念良善,任何时刻你若欲前往雪山秘境,只需知会我一声便可,”巫奚俯下/身拱手施礼,话音铿然不容置疑,“若要取得你所寻之物,需得先行通过雪山结界的考验,但雪山秘境内部变幻莫测,其情形之凶险,即使是珞云族人也无法揣度。过往尝试者中身体受损之人比比皆是,更有甚者殒了性命也未可知。”

“即使如此,你也执意前往秘境吗?”

“尊者平日里生人勿进,今日怎生如此嘘寒问暖,怜惜起这小儿的性命来?”

巴尔达抱臂立在一旁望着那黑衣男子,星目微眯,神情促狭。巫奚淡淡睨他一眼,神色八风不动,长叹口气道:“获得问灵绦的认可,便算是我部落的有缘之人。况且进入秘境全凭他自己的能力,珞云部不应对此横加干涉,加之此乃涉及性命安危的要事,仔细叮嘱有何不可?”

问灵绦撤下,段云泱只觉得周身的压力一轻,眼中的猩红逐渐褪去,激荡的心绪随之平复下来,见巫奚首肯了自己的请求,忙诚挚谢道:“多谢尊者提醒,在下定当铭记在心。但雪山秘境关乎那人性命,无论最终结果如何,我都必须前往。”

“如此……也好。”巫奚见他意志坚决,也不再多加劝阻,无奈地点了点头,“眼下夜色已深,冰雪封冻甚是危险,不若明日一早再行出发前往雪山。”

段云泱与凌珂相视颔首,彼此眼中都流露出强烈的喜悦与庆幸。巴尔达在一旁瞧得分明,唇边不由泛起些许笑意,但转瞬间又被严峻之色所取代:“且慢,娜依雅,你可别忘了,即使珞云族同意了你们的请求,此事却依旧经由舞炎部落办理妥当。作为回报,你依旧亏欠本王一个要求。”

“血刃王所言极是,待此间事了,在下必会返回此处践行诺言,若来日毁约,便有如此发。”不待凌珂回答,段云泱已然捋过鬓边一缕发,催动内力生生震作齑粉。

巴尔达见他心意已决,便也不再过多阻挠,简单交代几句,便示意众人退下,巫奚则一路陪伴着段凌二人离开了舞炎王帐,送至帐前的道路上。

澄明的月华如水,映照得他碧蓝眼眸澄澈无比,吐出的语句亦是一派温和:“圣女、段公子,此去雪山路途艰险,你们又一路远来劳顿,今晚须得好生休息才是。”

“多谢巫尊者。”段云泱凌珂向着他拱手致意,三人各自道别,便取道返回了所宿的营帐之中,将次日的安排告知随行众人。巴尔达在面见段凌二人后便传令下去,以贵宾之礼接待一干来访者,而这几日的赶路着实疲惫辛苦,是以裴殊叶知蘅等人用过晚膳,便早早返回帐中歇息。

或许是问灵绦的灵力冲/撞不休,亦或是心中忧思郁结,段云泱直到深夜也了无睡意,索性放轻脚步溜出营帐,来到了苏巽所宿之处。

明日清晨,他们将出发前往雪山秘境。应巫奚的要求,仅有他与凌珂二人能够随行,正好他也不忍心再教苏巽等人禁受旅途劳顿之苦,便欣然允诺。

蹑手蹑脚走进帐中,他在门口一瞬不眨地凝视了那人许久,才一步步走上前去。此刻仔细想来,若是此行不顺,他在雪山秘境中遭遇意外伤损,今夜这番不为人知的探视,或许便是他得见那人的最后一眼。

心头酸涩地皱起,满是离别的愁绪,又被绝处逢生的极致喜悦生生地胀/满。他默然凝望着苏巽沉睡的侧脸,骨节修匀的手指缓缓落在那削瘦的面颊上,沿着精致的面部轮廓细细描摹,眷恋着,不舍着,呜咽着。

“阿巽,我明日便要前往雪山秘境,为你寻找灵药了。”

“以往在玄霄阁,每当我单独接取任务时,你都会为我细致检查、周全叮嘱,确保我出行的安全无虞,”他话音温存,眉间饱蘸着缱绻的柔软,“如今我也算成长良多,好歹能为你遮风避雨,尽些绵薄之力。”

苏巽额上依旧热度未退,身子因畏寒微微蜷起,在厚实的被褥中轻轻地打着颤。他的掌心轻柔落下,如同慈母轻抚孩童的脊背一般,将熨帖的温暖与充沛的内息传递过去。

“明日一早我们便会启程,届时恐怕来不及再来看看你,”段云泱说话的调子轻柔,似爱/抚又似诱哄,“你就在此地安心休养,千万莫要忧思劳神,我会叮嘱若拙那小子好生照顾你,尤其是熬出的药,绝不可再那样难以下口了。”

“现在是齐国最冷的时节,等到雪季过去,草原春节到来,那时的集市想必会十分热闹。阿巽,你答应我,一定要好起来,这世间有那么多好风光,有那么多我们未曾共同经历的一切,若是看不到,该会有多难过,多遗憾?”

“……”

他絮絮叨叨地说着,出言全无逻辑可言,声音逐渐低弱,染进了丝丝缕缕难言的哽咽。如此浓重的悲怆似乎让昏睡的人儿心有感应,原本颤抖蜷缩的身子忽然向段云泱的方向挪动了寸许,苍白纤细的手指前探,缓缓寻觅到那人温暖宽厚的手掌,再珍而重之地握紧。

“……阿巽?”

心跳忽然失去控制,段云泱顶门轰轰作响,一时间误以为苏巽醒转过来,满心狂喜地俯下身查看,却见那人依旧陷于昏迷,握住他左手只怕是下意识的动作。

他酸涩不已地叹了口气,还来不及回应,苏巽已然低低闷哼一声,色泽惨淡的唇轻轻开合,吐出些许模糊的气音。段云泱附耳凑过去仔细聆听,依稀分辨出那人在翻覆不休的梦魇里,喃喃呼唤着自己的姓名:

“云泱……”

“云泱,我好冷……好痛……不要……丢下我……”

“不,我不走,我一定会陪着你,绝不会留下你一人。”段云泱再也按捺不住,眼眶通红,揽住苏巽腰身将人紧紧拥入怀抱。

平日里苏巽焉能说出这样的话,纵然再是痛苦难耐也独自忍受,绝不会转嫁于他人之身。可他宁愿那人再依赖自己多一些,并不畏惧风雨降临,心中所忧怖的,只有那人猝然抽身远离,他却无从挽留。

“阿巽,你是我的命啊。”

颤抖的唇一寸寸下移,终于寻找到那两瓣熟悉的柔软,带着七分柔情,三分眷恋地覆了上去。

唇齿交缠,馥郁甘美的气息汹涌闯入彼此的天地,他近乎贪婪地吮/吸着那铭心刻骨的清幽香气,泪水在唇舌间化开,似在诉说着这一世的爱恨痴缠,倾吐着生死须臾的柔肠寸断。

“你一定要撑下去,等我回来。”

数个时辰的光影倏忽而逝,随着东边第一抹鱼肚白跃然天际,段云泱、凌珂、巫奚等人已然备好车马,在舞炎王帐外整装待发。

“此行前往暝琅雪山,约莫需要二日的脚程。段公子,秘境的入口在雪山半山腰处,我们仅能护送你抵达入口处,剩余的路程只有靠你自己走下去。”

巫奚兀自放心不下,沉声叮嘱道:“珞云部平素不与外界有过多往来,但既然你已经取得了问灵绦的认可,我族自然应以贵宾之礼相待。在珞云部盘桓的几日,你若是有任何饮食起居上的要求,只管向我们提出,定会竭力满足。”

“多谢尊者美意,接下来几日便叨扰贵部落了,还请您多多海涵。”

段云泱微笑颔首,面上洋溢着真挚的感激,随即转身走向王帐门口伫立的巴尔达,恭敬递上一枚令鉴:“血刃王引荐之恩,在下同样感激不尽,若此番能顺利归来,届时定会立刻前来请罪。如若我不幸身殒,您只需持此令鉴前往平昌军中。见令如见人,所有在我惊羽侯职权内的事项,您都可自由处置。”

“你倒是心思真诚,也罢,本王先将此物留在王帐中,作为你履约的信物,等到日后顺利归来,再偿还于你。”

巴尔达朗声一笑,神情桀骜,原本沉淀眼底的轻视不耐,已经为欣赏与认可所取代:“你这小儿当真有趣的很,执着至此,竟让本王也不禁有些好奇,能让你不顾性命也要挽救之人,究竟是何模样。”

血刃王虽然半生戎马,刀口舔血,于人情世故一道却是纯挚如同幼子,并无寻常位高权重者那般城府深重。段云泱不由莞尔,心念微动,目光一时间变得沉静而悠远,喃喃道:“他啊,是这世上最好的人。”

“所以,不论付出多少代价,我都要将他留在这人间。”

最后一丝尾音消散在风中,他一蹬鞍辔翻身跃上,向众人挥手道别,随后夹紧马腹,身形如电般向着远方的雪山行去。

烛影摇红,幻梦星火,尘世间若少了你含笑的轮廓,便再也没有了相遇的惊心动魄。

情之一字,是猩红的烙铁,在心头刻下了痕迹便永生永世不得磨灭。出走半生的风霜雨露都凝萃于一人的眉眼,时光摧折下沧桑斑驳的心,所渴慕的不过是那一双骨节匀净的修长手掌,捧着一盏微温浊酒,轻斟,浅尝。

最不过是眷恋,最难忍是寂寞。

纵马前行的身影逐渐隐没在白雪覆盖的连天衰草间,向着北方一往无前,苍茫风雪席卷而下,落地无声,却很快将或深或浅的足迹覆盖。

天地间,一片静谧苍茫的洁白。

巫奚所言着实不假,即使巴尔达提供的坐骑皆为日行千里的良驹,众人依旧跋涉了整整两日的功夫,才抵达了暝琅雪山脚下。

“圣女,段公子,烦请先到一侧静候片刻。”

提醒众人翻身下马,巫奚牵着马引领着他们来到一处陡峭的岩壁之下,伸手在石壁上摸索了片刻,寻到一处突出的石块发力摁下。

刹那间,隆隆巨响从众人头顶传来,动静之大连脚下的地面也微微颤动。段云泱霍然仰首,只见一方庞大的石板从半空缓缓降落,最终停顿在了他们先前站立之处。

“雪山附近气候严寒,路面冰雪覆盖,不论是步行还是利用车马都不甚安全,族人便利用雪山灵力造了这‘升龙台’,只需启动岩壁上隐藏的机/关,便能直接利用石台到达半山腰的入口处。”

巫奚向众人挥手示意,自己则率先牵着马匹登上了石台。等到众人基本在石台上站定,他催动内力再次推动机/括,石板整体轻轻震颤,随即承载着他们稳定上升,过了约莫半刻钟的光景,停靠在了悬崖的顶部。

众人从升龙台上走下,很快步入一片白雾弥漫的丛林中。雾气遮掩下视物不清,四周方向难辨,好在巫奚对此地极为熟悉,在他的指引下,段云泱等人顺利避开珞云族布下的重重御敌陷阱,并未耗费太长时间,便抵达了聚居村落的入口。

与舞炎部落的炽烈如火不同,珞云部落整体建筑风格以纯白和天青为主,搭建的营帐更是相对简陋,多呈现出表面光滑的三角结构。据巫奚介绍,雪山地带自然灾害多发,地裂雪崩算是寻常可见,普通形状的房舍无力承载风雪摧折,建材用料也极为难寻,索性建造成这般简便稳固的形态,以备不时之需。

许是今日天气晴好的缘故,村落正中的大道上人声鼎沸,卖力吆喝的小贩比比皆是,街上行人也挥袖如云。巫奚早在山下便嘱咐众人换上了珞云部落常见的厚实棉袍,此刻走在路上也不显得如何突兀,甚至有部分山民认出了巫奚的身份,拊掌致礼之余,还对众人报以友善的微笑。

“顺着主干道走到尽头,便是珞云部落的神殿所在。”巫奚回眸望向段云泱,眉眼间染进丝丝和煦的笑意,“我族已有数十年未出现问灵绦认定的入境者了,大祭司早已传讯于我,希望能在进入秘境前与你见上一面。”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啊啊托马斯螺旋疯狂爆肝终于日万成功!!!!

今天开始正式入v啦!!!

希望大家能继续pick我!!会努力的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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