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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谢珏被江晓寒连唬带吓地轰回了后院,江晓寒攥着谢永铭那封手信,疲累地将自己摔进了宽大的圈椅中。

江晓寒揉了揉额角,低声道:“……谢家这仇,我会照谢永铭说的,算在宁铮头上。”

江影说:“公子当真想扶四殿下上位吗?”

“怎么可能。”江晓寒挑了挑眉,笑意微凉:“若是以往我倒还能考虑一二,可他千不该万不该将主意打到阿清身上龙有逆鳞,触之则死。他敢动这个脑筋,哪怕是龙子凤孙,也别怪我容不下他。”

江影有些糊涂了,又觉得江晓寒似乎没那么大的胆子和心气儿想取而代之,不由得问道:“那公子”

“在平江时,阿清曾为京中情势卜过一卦,卦象上讲‘乾卦动荡,隐于波涛之下’。”江晓寒打断他,若有所思地摩挲着手中触感细腻的绸布,又道:“可谁说这个乾卦一定是‘源’呢。”

“‘衍’者,水流入海。阿清曾说,乾位动荡,主颠沛流离之相……六殿下现下养在王府中,不正映了卦象吗。”江晓寒下意识压低了声音:“昆仑神卦,不会有错,对不对。”

有那么一瞬间,江影几乎要觉得江晓寒疯了。

宁衍今年满打满算还没活满五周岁,甚至还未到生根之年,日后会不会夭折还不好说,结果江晓寒现在说,他看中了宁衍为君。

“公子。”江影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您真的觉得卦象说的是六殿下吗?”

“哪怕不是,那也必须是。”江晓寒站起身来,负手行至门口:“这天下需要一个明君。宁铮主意不正,好听人言,若出了佞臣,怕会有损国运……而宁煜若是单单为人多疑,手段狠辣也就罢了。现在竟动上了歪门邪道,妄图以药控制人心。如此行径日后必定独断专行治国不正……是以这二人皆不可为君。”

江晓寒言语冷静,头脑清醒。江影看着他的背影,忽而觉得,这似乎并不是他一时冲动而做出的决定。

或许从平江城起,他就已经做好了这种准备若国无明君,便再培养出一个。

“不破不立。”像是印证江影所想一般,江晓寒微微侧过脸,坚定道:“朝堂亦是。”

江晓寒身上的衣衫还未来得及换,领口微斜衣摆发皱。若仔细看,还能看见他袖口上斑驳的些许血迹那是因忍痛而在手心中掐出的伤口留下的。

他站得那样直,阳光洒落在他身上,替他镀上一层薄薄的光。只是初冬的阳光徒有其表,虽看起来暖意如春,骨子里却是凉的恰如江晓寒其人。

江影的手已经习惯性按上了腰间的剑:“那公子想先对谁下手。”

若是往常,凭江晓寒的性格,他定会先偏帮着一个,等到情势看似明了之时,再出手对付另一个,最后将宁衍变成那唯一的选择,反正他手中捏着两家的把柄,无论怎么都有退路。

可江晓寒却破天荒的犹豫了。

他忽而想起在平江城外做的那场噩梦,梦中的娘亲也好,谢留衣也好,甚至是颜清,似乎都在冥冥中提醒着他什么。

“……我明日会上书面圣。”江晓寒忽然说:“我会陈情此事,说明利害。但究竟结果如何,最终还得看陛下之意。”

宁衍似乎是他深思熟虑后的结果。不过瞬息之间,江晓寒便重新整理好了情绪,他客观又理智,将炙手可热的两位殿下分析得透彻非常。仿佛对他来说,“宁煜试图对颜清不利”这件事只是权衡之中的一个小小砝码,甚至不值一提。

江晓寒似乎深谙“保护”之道,他十分清楚什么时候该表示出对颜清的在意,也明白什么时候应将他随意处之。

江影跟在江晓寒身边六年,可做影卫的年头要更长。他忽然觉着,凭江晓寒这拿捏人心的能耐,恐怕他是真的能说服宁宗源。

江晓寒抬头看着头上四四方方的天,缓缓道:“……我会上书陛下,愿为六殿下安朝堂。”

万里之外的昆仑山,颜清忽而感觉心口一阵刺痛,他手一抖,差点失手摔了卦签。

景湛吓了一跳,忙看向他:“师父?”

“……没什么。”颜清掩饰般地匆匆将卦签拢好,问道:“你写到哪了?”

景湛看了看纸页,老实回答道:“正写到坎卦。”

景湛最近正学着解卦,便先拿了颜清算过的卦来解。

颜清不知怎的,只觉得忽然隐隐不安,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他从小学习阴阳卜算之术,对这些没来由的预感十分敏感。他放下手中的卦签站了起来,却又不知起身应去做什么,于是便又坐了下来。

他如此坐立不安,连景湛也觉得不对劲。

景湛放下手中的笔,担忧道:“师父怎么了,有心事?”

“我忽而心慌得很。”颜清说:“却又想不明白为什么。”

这话对景湛说也是白说,他才七岁,能懂得什么。颜清摇摇头,放下手中的卦签,起身走到景湛身边:“我见你犹豫许久了,哪里不明吗?”

“我在试着解先前的那副卦。”景湛苦着脸,抽过一张宣纸:“可解来解去都是乱的。”

那纸上写着的正是颜清先前在平江城算的那一卦六爻,这一卦颜清先前已经解了一半,景湛现下解的,正是后面半副。

颜清见景湛手肘下还压着一封揉皱了的,字迹略显凌乱的卦签,便伸手点了点:“这是什么?”

“……我解不开,便又辅了一卦。”景湛手忙脚乱地将那张纸抚平:“只是拿不准,反倒越看越乱了。”

颜清接过他手中的笔,换了张干净的宣纸将卦象按行列重新抄了一遍,耐心与他讲。

“六爻只能卜凶吉,再细的东西是没有的,你不必过于执着于卦象所指,只要知道个大概便是。”颜清说着用笔尖在纸上一划:“你方才这一卦卜得乱了,六爻以六为数,你只卜三次,自然是副残卦。”

景湛抻长了脖子看了看,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脖颈:“是徒儿记差了。”

“然虽是残卦,但既已起卦,便也有一二迹象可寻。乾卦为君,你卜出来的坤卦自然为臣。”颜清又说:“先前卦象所言,坎位在明,有离散之意。卦书之中,坎为……”

颜清忽而顿住。

坎为水。

京中重臣,名姓带水者唯有江晓寒一人。

颜清先前只当这副卦皆在讲宁宗源,可现在看来万一不是呢。此卦应了离散之相,是为不吉。

颜清也觉得自己实在有些草木皆兵,可方才那阵心慌非但不减,反而有愈演愈烈的趋势。这些日子他刻意不去想江晓寒,可人心哪是不想便控制得住的。

景湛见他不说话了,也有些慌:“师父?”

颜清不答,他越过景湛,扯过两张卦纸将这卦象仔细对过皆是凶兆。

他忽然直起身来,转身往门外走去。景湛扒着门框在后头叫了他两声,也不知颜清是不想理他还是真的未听见,脚步不停地往后头的藏书楼去了。

藏书楼中皆是孤本古籍,为防走水,屋中从不放明火油灯等物。冬日里天暗得晚,加上竹楼采光实在一般,整座楼显得阴沉沉的。

颜清本想找一本卦书佐证,却没成想不小心将书架上一只小小的木匣碰落下来。这匣子是陆枫的,平日里颜清根本不会去动。可谁知木匣上的铜锁年份久了,变得十分脆生,这一摔竟然将匣子摔了开来。

颜清弯下腰,想看看里头的东西是否有损伤,可这一弯腰他才发现,那木匣中装着一枚玉佩。

是枚刻着半朵海棠的玉佩。

颜清瞳孔一缩这玉佩他眼熟。

在平江城时,江晓寒曾给他见过禁军的兵符,便是一枚刻着海棠的玉佩。那时他便觉得这花样眼熟,却一时想不起在哪见过。直到此时颜清才想起来,他儿时从见着陆枫把玩过这枚玉佩,只是当日年岁尚小,又是匆匆一瞥,是以一时间忘了个一干二净。

颜清拾起那方玉佩,慌忙从书桌上取了纸笔,将印象中的兵符花样描在了纸上。那兵符上的海棠花并不难记,寥寥几笔便出形态。颜清扔下笔,将手中的玉佩往纸上一对,才发现两块玉佩的花样严丝合缝地合在了一起。

颜清的手一松,跌撞着向后退了一步。

这玉佩是陆枫的,怎么会与禁军的兵符扯上关系。颜清忽而觉得后背发凉,仿佛这世间的一切不过是个圈,人世间的万物都在这一个圈内周而复始,不得解脱。

“你发现了。”

颜清骤然回头,才发现陆枫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在站在了门口,他面色淡淡地,半分情绪也没有。

颜清茫然地看着他:“师父……”

陆枫抬脚进了门,旁若无人地拾起那枚玉佩在手中颠了颠,又拿起描着兵符花样的纸看了看。

“禁军的兵符。”陆枫意味不明地笑了:“江晓寒连这个都给你看了。”

纸张在陆枫的手指间发出的摩擦声,外头的天色还尚早,竹楼里已经暗了下来。

陆枫将那张画着花样的纸摊平到桌面上,又将玉佩放了上去,才轻飘飘地感慨道:“江晓寒救了自己一命。”

颜清回过神:“……什么?”

陆枫用指尖点了点纸上的花样:“禁军。”

他说着手指微移,又指着那枚玉佩道:“影卫。”

“我实在太了解宁宗源了。”陆枫收回手,叹息一声:“他为人多疑,平生除了自己,谁也不相信。他多么重用一个人,就会多么忌惮一个人。他现在老了,心力不如年轻时候。多疑变本加厉时,自然会觉着力不从心……对于他来说,拿捏不住的人,就只有死了才能让他安心。”

说起宁宗源时,陆枫的言语中似乎颇有些熟稔。那种熟稔是经年累月积累下来的习惯,以致于他哪怕刻意装出一副评判的模样,言语间还是有迹可循。

陆枫身上有故事,颜清从未这样明确的认定过。他从小在陆枫身边长大,已经习惯了他的性格,模样。却甚少去想,在收养他之前,陆枫还经历过什么。

不过那都不重要,是人都会有秘密。而每个人的路,也只能自己来走。

从下午起就一直萦绕在心的不安终于落到了实处,卦象不吉也好,还是什么旁的也罢。颜清都不准备再自欺欺人地等下去了。

颜清抿着唇,他看着桌案上的玉佩,忽而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他从墙上取下赤霄剑,绕过陆枫想往门外走。

陆枫破天荒伸手拦住了他:“去哪?”

“去京城。”颜清沉声说。

陆枫似乎对这个答案并不意外,他只是笑着问道:“所以,那个问题你想明白了?”

“没有。”颜清摇了摇头:“我依旧没有头绪。”

陆枫挑了挑眉:“那你便决定下山?”

“一时想不通那也没什么……师父不是说,不在其位不谋其政。那我便亲身去试一试,才能知道他究竟是对是错。”

颜清若是固执起来,连江晓寒都拿他没什么办法。

陆枫拿起桌上那枚刻着海棠的玉佩,颇为怀恋的在手中摩挲了下,才顺手将其扔进了颜清怀中。

颜清下意识将其接在手中,不由得一愣:“师父?”

陆枫拍了拍手上沾染的灰,随意道:“旁的面子倒也没有,只是拿着这玉佩,便能出入宫门……之后的事,看你自己的本事吧。”

颜清自然明白陆枫的意思无论陆枫因何与宁宗源有牵扯,单凭陆枫此生不入长安城的誓言来看,便知那回忆实在不会好到哪里去。颜清并不是对人情世故一窍不通,自然知道他拿着这东西去京城,用得是陆枫的脸面。

陆枫背对着他,头也不回地摆了摆手:“想去就去吧……记着,昆仑的信物在你身上,你便是这偌大昆仑的主人。从今往后,昆仑之事,你尽可以做主。”

颜清眼眶发热,他说不出谢来,只能冲着陆枫深深揖礼:“徒儿去了。”

作者有话说:

我终于可以说了~【】回娘家是必要的!只有拿了道具才能挑战最终关卡【bushi】以及阿清都上路了到京城就不会远了,从这章开始是四千每章的三连发,熬过这几章就是糖果瀑布!江大人加油啊哈哈哈哈【以及感谢Cyclic、咸鱼啊、159****6946、按头小分队荣誉成员投喂的鱼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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