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今年的冬天似乎格外的漫长, 因为雪灾和前线战事,今年年节元宵宫中都未大办,甚至有嫔妃请安是穿了过于艳丽的衣服, 被太后训斥了一顿, 虽然没有降位分也没有打入冷宫, 但太后让赵安将这位嫔妃的牌子撂了, 后宫妃子太多了, 皇帝甚至都没有注意到。

一时间宫内连红布都不敢多挂,恐糟了大忌讳, 妃子们一改往年争奇斗艳, 反而各个穿的素净, 抄佛经为受灾区和前线将士祈福沦为了今年年初的主流。

一直到大军出征, 朝廷后宫都松了口气, 以为事情就这样过去了,然而万万没想到, 这口气松的太早,这才是今年的开始。

叶煊想查先皇后的事, 在城墙上就透露给了谢玉舒。

谢玉舒虽然奇怪,但也没有多问, 只是将自己知晓的情况说了,“先皇后是渤海王族的长公主, 是一位颇有贤名的女子, 她故去的早, 但有关她的传闻民间也有不少。有说她文武双全、韬略过人, 渤海王晚年病重之时, 朝政被权臣把控, 是这位长公主挺身而出与权臣周旋一手扶持自己的弟弟登上王位, 她甚至上过战场杀过叛军,是渤海一族的护国女将军。”

“新任渤海王过于年幼,渤海内乱频发,长公主终究独木难支,在渤海王几次受到刺杀险些丧命后,还是选择了和亲,借我泱泱大梁国力镇压叛乱,当时领兵平叛的正是当今圣上,后来长公主便成了太子妃。”

“只可惜,她大概是过于劳心劳力,又加上小产后没有养护好,皇后当了没几年便病发故去了。”

谢玉舒隐去后宫争斗的内容,只挑拣了叶煊想知道的说。

和亲不仅给渤海一族带去了大梁的武力镇压,同样也开启了同大梁的贸易之路,总的而言利大于弊,因先皇后,皇帝给予了渤海很多征税、征兵、徭役等的豁免特权,先皇后病故之后,皇帝有意无意的更改了对渤海一族的优惠条例,渤海王惶恐,再度遣送公主和亲——也便是如今的贤妃。

经过多年的贸易往来,渤海一族基本汉化,说是王,其实也就如同大梁的一个洲,唯一不同的点在于他们洲内自治程度高一些,中央不会直接插手他们选拔领导者,这也就导致了渤海王族的几次内乱。

王族内派系分两脉,一脉以渤海王及长公主为首的保和派,主张亲梁,以附属国形势求同存异;另一派则是以王叔和权臣为首的主战派,一心想要侵略中原,左踩大梁王朝、脚踢北戎游牧,做这片大陆万国来朝的天下之主。

主战派的口号都是,“先祖同梁祖一同打下的江山,他叶氏可称帝,我渤海一族为何不可?”这样的口号也是带动了不少好战的武将及少年人。

“但凡渤海一族能多一点实力,长公主怕也不会是保和一派。”谢玉舒偶尔也听谢相提起过这位先皇后,话语里惋惜崇敬偏多,因此谢玉舒说起这位的时候,也免不了跟上他爹爹的思维方式。

叶煊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版本,惊异之余不免疑窦丛生,“依玉舒你的描述,这位奇女子定当是巾帼英雄,以和亲作为外交手段我倒是不意外,只是她为何会亲自……”

叶煊话意未尽,谢玉舒却已然明白,这其实也是他一直以来有的问题。

对此他也有几个猜测:一,遭到主战一派算计;二长公主与渤海王的关系或许并不似传闻中那般融洽,长公主过于势盛;三渤海一脉没有其他和亲者。

叶煊自然也想到了,不过他第一反应是排除最后一点,贤妃同长公主年纪相差不大,长公主没必要牺牲自己和亲,这说不通。

而另外两个选项上,谢玉舒倾向第一种,叶煊倾向第二种,当然,这是各自经历不同持有的不同看法,不必多加分析。

叶煊让泰安搜集了几天信息,却发现这位先皇后亡故太多年,宫中太监婢女又属于消耗品,几年就换一波新面孔,还真的很难探问到有用的消息。

叶煊也向洛华宫资历最深的陈嬷嬷打听过,然而陈嬷嬷也只听说过淑妃同先皇后死有关的传闻,并且表示,“我随娘娘进宫之时,先皇后就已经病故数年了。”

可以算是无功而返。

叶煊拧着眉沉思了一夜,最后放弃了先皇后和比较容易打草惊蛇的淑妃德妃贤妃路线,选择先从二皇子的方向下手。

转换方向之后,还真叶煊知道了一些东西。

这一日国子监放学,叶煊帮着谢玉舒收拾课本,随口聊起二皇子。

因为雪还没化不能蹴鞠而百无聊赖的裴晟,磨磨蹭蹭的收拾东西到了最后,准备出去的时候忽然耳尖的听到他们的话题,顿时就凑了过来,眼睛亮亮的趴在两人中间,眨巴眨巴眼睛。

“你们想知道什么问我啊,不是我吹,甭管朝堂后宫,凡是八卦传闻,就没有我不知道的!”

叶煊眉头一挑,“哦?关于先皇后你知道多少?”

“先皇后?”裴晟眉头一皱,察觉到事情并不简单,搞事的神经瞬间觉醒,扬起脑袋试探的问,“你们突然问她干嘛?果然是四皇子太嚣张了,你打算把淑妃搬倒了?”

“那你不应该问先皇后啊!那件事都过去多少年了,而且刑部暗地里查了那么久都没有消息,就我们三——哦,加上你那个飞檐走壁的小太监,四个人,也没用啊。有什么证据也早就销毁了。”裴晟老神在在的道。

谢玉舒迟疑,“刑部查过此事?为何我不曾听闻?”

谢大郎原先就是刑部的官员,迎娶伯阳郡主后就掉入了大理寺任少卿,谢玉舒对许多陈年旧案感兴趣,借由谢大郎的便利在不违反朝廷律法的范围内,可以说是翻遍了大部分卷宗,却对先皇后一事毫无印象。

裴晟挥手,“你没听过很正常啊,不然怎么叫暗地里调查呢?你可别忘了淑妃背后还站着徐国公呢。”

徐家满门勋贵忠烈,徐国公更是天子之师,徐淑妃还是徐国公膝下唯一的孩子,便是犯了死罪,皇帝也不可能真赶尽杀绝,更别说当时皇帝初登基,在朝中地位不稳,还要依靠徐家、高家。

先皇后的死就算真跟淑妃有关系,皇帝也不能放到明面上去,只有暗地里收集了证据等到合适的时机再发作——不过显然,这么多年来,徐家和淑妃都好好的,应当是没有查出什么的。

裴晟打击完又露出笑脸,眼角眉梢都压抑不住搞事的兴奋,小声道,“跟淑妃打擂台,我帮你们啊!”

“你觉得我会信你?”叶煊挑眉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裴晟也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想法,“我管你信不信我?你们快点打起来,我想看热闹,最近这也不能干那也不能干的,我都快无聊死了。”

“打起来打起来!”他小声念。

谢玉舒:“……”裴六郎纨绔的表皮下,原来是这种贱不嗖嗖的风格吗?

“吵死了。”叶煊咋舌推开他的脸,面上是毫不遮掩的嫌弃。

裴晟顿时炸了,说不让凑近他还偏要往前凑,死死抱着叶煊的胳膊就是不松开,还故意恶心人似的拿脸颊往上蹭,蹭完左脸蹭右脸。

叶煊眉头扬起,笑容怎么看怎么透着股阴险的味道,嗤笑道,“裴六郎都这么大了,原来还喜欢撒娇?”

“咦,滚滚滚,谁撒娇了?你才撒娇呢!恶心谁呢!”裴晟打了个寒颤,瞬间离叶煊老远。

他盘腿坐在几案上,扭头一看发现一个熟悉的用布包裹起来的瓷瓶,眼睛登时一亮,将其勾到手心里,“哟,小猪弟弟把自己的奶瓶落这儿了?让我看看里头还有没有剩——咦,还真就一滴不剩!”

裴晟很气的撅嘴,却是将瓷瓶小心的放在衣服上,打算等会顺路去送一趟,没有再动。

叶煊拿出自己的那瓶奶茶,晃了晃,里头的液体发出一阵撞击声响。

裴晟眼睛一亮,下意识的伸手,又赶紧收了回来,狐疑的看着他,“你今天怎么这么好心?”

“自然不是白给你,我要问你几个问题。”

听到是等价交换,裴晟松了口气,打了个响指,豪气的点头,“行,你问,方便告诉你的小爷肯定不会隐瞒。”

裴晟虽然有些任性妄为和小心思,但性格直来直往,也很识时务,比如跟比他聪明的人说话,就从来不会耍无谓的小聪明,反而直来直往豪爽的很。

叶煊点了点头,一开口就道,“关于二皇子,你知道多少?”

裴晟以为他会问淑妃,却没想到风马牛不相及的问了个二皇子,不免意外:“叶熵?他宫里宫外都跟个透明人一样,你问他干嘛?”

叶煊没回答,挑眉发出了个上扬的鼻音,裴晟立刻了然的摆手,“成成成,你们皇子间的龌龊我也懒得知晓,当我没问。”

他顿了一下,撑着几案仰头方便认真思考,边想边道,“他没什么存在感,身体不好出身又低,不受陛下待见,跟世家也没什么牵扯,明明快及冠了,却连一个侍妾都没有,更别说侧妃这些了。”

“唔……要非说他有什么值得人注意的地方,也只有他生母了吧?生母余氏,贱籍,浣衣婢,没有位份,生二皇子难产而亡。”

明面上说是难产而死,但所有人都知道是去母留子。

“这些我都知道,”叶煊曲起手指敲了敲桌面,“你说点我们不知道的。”

“哎呀,我这不是在想嘛,你别催啊!”裴晟气鼓鼓的,手指在膝盖上点了点,思索了半天,突然“啊”了一声,“我倒是听我爹爹和兄长说起过一件事,但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先皇后早逝是因为小产后没有养好身体,而先皇后和德妃前后小产,盛传是淑妃下的手……”

叶煊提醒他,“请说点我不知道的。”

“我这不是正要说嘛,你再这样我就不说了啊!”裴晟哼哼道。

叶煊二话不说操起桌子上瓷瓶,拉着谢玉舒就要走。

裴晟赶忙喊住,愤愤道,“说说说,这就说!你对我但凡有对谢三一半的耐心,我们也不至于相看两相厌!”

叶煊好整以暇的看了他两眼,唇角一勾,明明没有说话,裴晟脑子里却自动脑补出他嘲讽的语气,吐出两个字:就你?

裴晟被自己的脑补气到了,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并在心中逼逼叨:算了算了,我是如此的纯洁美好威猛英俊,心胸是如此的宽广,犯不着跟这两个死!断!袖!计较!还是两个心眼超级坏的死断袖!玩不过的玩不过的。

彼时裴晟只是在心内吐槽,丝毫不知道自己一语成谶,堪破了真相。

“听说淑妃陷害先皇后,是通过她贴身婢女的手,当时的太子——也就是陛下十分震怒,杖毙赐死了很多人,其中活下来的直接被打入贱籍,但一直没有证据所以也不确定凶手是不是真的死了。”

“后来先皇后突然病故又跟淑妃扯上关系,再加上德妃反常的态度,虽然没有录入案卷,但大家都默认此事就是淑妃做的,正巧当日在先皇后身边伺候的有跟当年小产的同一批人,其中就有余氏。”

谢玉舒抽了口气,不由问道,“真是余氏?”

裴晟耸肩,“不知道,没有卷宗没有证据,我也就听了这么一耳朵,也许只是猜测,也许是真的,反正人都死了,死无对证咯。”

死无对证这四个字一出来,让人无端心底生寒。

什么人犯案会没有证据?皇后病故真的就这么轻拿轻放了?连卷宗都没有记录。

难道是——谢玉舒赶紧打住心里大逆不道的想法。

裴晟看着两人沉思的样子,笑得特别贼,打了个响指,“我能猜到你们是怎么想的,这件事到处都是漏洞,值得深挖,然而呢,这是个只能想不能去验证的终极大秘密。”

叶煊沉思,无意识的捻了捻指腹。

“你还有什么想问的?”裴晟的视线垂涎的落在奶茶身上,舔了舔嘴唇,难言馋意,“没有的话,能把报酬给我了吗?”

“自己来拿。”叶煊利落的收拾好书本,拉着还没反应过来的谢玉舒往外走。

他看似从容不迫,实则一晃眼就到了国子监门口。

叶煊速度太快,谢玉舒跟的有些吃力,刚要问为什么走这么快,突然听到身后一声怒吼。

“叶煊,你个王八蛋,居然拿水灌里面骗我!”

“快走。”叶煊低说了一句,直接拉着谢玉舒跑了起来。

谢玉舒下意识回头望去,只看到追赶出来的裴晟在国子监门口叉着腰喘粗气,扶在门框上的手用力到发白,隔着老远都能从他阴沉沉的气场中感受到冲天的愤怒。

“叶煊,你给小爷等着!小爷迟早会报复回来的!!!!”

反应过来的谢玉舒:“……噗。”

……

裴晟说到做到,第二天破天荒的起了个大早怒气冲冲的准备去逮叶煊报仇,却得知良妃有小产征兆,叶煊请假三天侍疾。

三天后正好是谢玉舒的课,裴晟还就不信,叶煊会不来。

于是又等了三天,结果等到庆州瘟疫爆发,黄莽反了的消息。

因为皇帝的话,大军更改路线先绕道去庆州,黄莽不肯,他担心前线战事,提出先率先锋营去前线,被蒋正驳回。

黄莽不忿,竟假传军令在半夜点了一千兵马轻装奔袭直接跑了,恰逢二皇子半夜高烧不退,随行太监去请军医,目睹这一幕,赶紧回来通报。二皇子不敢耽搁,拖着病体起来只身去追,让贴身太监去报告离的最近的主将裴昌。

自此队伍兵分两路,裴昌领五千轻骑兵追击黄莽,蒋正和陈三平率剩下的大军去庆州,先接大皇子。

然而到了庆州之后才得知,这边早在一个月前就已经不受控制,雪灾致使流民几十万无家可归,然而官匪合作不干人事,数九寒天,饿殍遍野横尸无数,谢相处理官员手段过于强硬,确实震慑到了一部分,而另一部分凶恶的,自知后果不会好的,居然恶向胆边生,故意隐瞒瘟疫状况不报,还将赈灾队伍引入瘟疫重灾区,将其围困。

如此一来,天高皇帝远,他们完全可以用瘟疫作为理有来掩盖犯罪事实。

军队赶到庆州的时候,正好撞见他们私自处斩永平县县令,甚至还说皇帝下令要将所有流民赶到瘟疫区,然后放火烧村烧县,美其名曰杜绝瘟疫扩散,然后被驱赶打骂的流民愤而反了。

他们看到军队进城,第一反应还以为是朝廷派来绞杀他们的,可以说是群情激愤。

陈三平一开始也误会是流民扑反,要率兵攻打,蒋正用兵中规中矩,素来谨慎,压下了激进的陈三平,先亲自去和谈,这才得知庆州之事,赶紧八百里加急将信递入了京城。

同时八百里加急送入京的,便是黄莽挟持二皇子,反了。

“一群混账!”因为风寒还没好几天没上朝的皇帝一上朝就被气吐了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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