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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故人来

一日傍晚,秦瑟一行人在一处小渔村旁歇宿,萧老三照例留在船上,秦瑟与顾玉竹住在村中唯一的一家小客栈里。顾玉竹陪秦瑟在村子里转了转,看了一会儿渔民织补渔网,说要回去瞧瞧菜肴茶水准备得如何,便先秦瑟一步回客栈去。

顾玉竹进了客房,果然见到有人等他,开口便道:“打探得如何?”

那人行礼道:“属下见过教……少主。”

顾玉竹道:“不必多礼,说吧。”

那人道:“是。飞梁寨是七年前由一个叫做燕贺的人带着四个兄弟建起来的,李雁书便是其中之一。这寨子一直不怎么成气候,最多时候也不过三十几个人,守着长江做些没本买卖,都是小生意。三年前寨主燕贺迷上一个女人,跟着她跑了,寨主这位子便由二当家李雁书接任,不过当日燕贺一走,许多人心灰意懒地散了,现在只剩了十几个人。”

顾玉竹“嗯”了一声,道:“这李雁书是什么来历?”

那人惭愧道:“少主恕罪,属下打探不出。”

顾玉竹淡淡道:“那就罢了。”见那人并未离去,道:“还有事?”

那人道:“属下前日遇到了左护法,他托我带一句话。”

顾玉竹微微一惊,道:“什么?”

那人道:“左护法说,少主到了金陵城的那一日,请在城南三里外的驿亭中相见。”

顾玉竹沉吟片刻,道:“我知道了,你去吧。”

那人离去片刻,秦瑟便进房来,微笑道:“怎么样?”

顾玉竹端了一杯茶给他,道:“茶叶不好,还是喝我们上次偷来的就是。”

秦瑟接过来喝一口,笑微微道:“偷着不如偷不着。”

顾玉竹笑道:“教主师父出手,哪里有偷不着的余地。”

秦瑟放下茶盏去挽他的腰,摇头笑道:“那多没趣。”

顾玉竹躲开了,道:“我不给你碰,有趣没有?”

秦瑟道:“你不听话,打你屁股倒是很有趣。”一面将他抓住了,在他脸颊上轻轻一吻。

那小渔村距金陵城不过一日水路,第二天中午时候,秦瑟立在船头看着远处渐渐现出模糊轮廓的金陵,道:“阿竹,要去城里瞧瞧吗?不过年年总到金陵走几趟,也没什么意思。”

顾玉竹心里一跳,道:“我想去玩一玩。”

秦瑟点了点头,道:“也好。”

吃过午饭,估摸还有小半个时辰便到金陵,秦瑟躺在船舱内午睡,顾玉竹在外面又站了一会儿,钻回舱里趴在秦瑟身边,往他耳朵上轻轻吹气。秦瑟翻了个身,却没睁眼,将顾玉竹搂进怀里,带着睡意道:“怎么?”

顾玉竹道:“师父,到啦,我们上岸去吧。”

秦瑟仍旧闭着眼,声音模糊不清地道:“再睡一会儿。”

顾玉竹道:“那我先上去,顺便找一家客栈安置。”

秦瑟道:“嗯,去吧。”

顾玉竹上了岸来,依言赶到城南外的驿亭里,等了许久,只是不见越明川的影子,他看了看天色,心道再不早早打点住处等事,只怕一会儿秦瑟到了会起疑心,只得离去。经过南城门时,却听一人低声唤道:“教主。”

顾玉竹定睛一看,这人头戴斗笠,脚边放着一担新梨,斗笠下露出的半张脸却分明是越明川,当下也低声道:“明川。”

越明川道:“教主,这里人多眼杂,你到哪里安置?一会儿我去寻你。”

顾玉竹道:“就到珍珠桥旁经常住的那家兴隆客栈便是。”

越明川点了点头,道:“属下先走一步。”挑起担子匆匆走了。

顾玉竹等他走开一会儿才往那家客栈去,在墙边给秦瑟留了记号,要了一间上房,便到楼上仰在床上歇息,不久果然听到有人叩门,却是小二的声音:“客官,门外有个卖梨子的,说是您要了他的货。”

顾玉竹道:“叫他送上来。”

那店小二答应一声去了,越明川随即挑着梨进门来,来不及放下担子,回身关了房门,急切道:“教主,快跟我走!”

顾玉竹不动声色,道:“怎么?”

越明川道:“教主,你、你可知道秦瑟打的是什么主意?”

顾玉竹道:“什么?”

越明川道:“这消息千真万确,教主以前洩露他的行踪,秦瑟才在金陵城外被正道抓住,这次他带教主故地重游,没存半分好意,是要清算旧帐了。”

顾玉竹微微皱眉,道:“你从哪里听来的胡言乱语?”

越明川道:“教主!属下、属下不会害你,你信我这一次!”

顾玉竹眉结不松,道:“那你先说,这消息哪里来的?秦瑟可曾将这打算说与人听?”

越明川道:“这人对秦瑟的性子了若指掌,不必听他说便料得到,教主……”

顾玉竹眉头皱得更紧,道:“这人是谁?”

越明川急道:“时候不多,教主莫问这么细,总之这消息绝不会错就是了。”

要说秦瑟有何打算,顾玉竹心中是绝不肯信的,若不是自己得了消息来与越明川见面,这故地秦瑟本来便无意重游;何况以秦瑟的性子,当真要算旧帐,在意的也是如何演算法,不是算帐的地方。便是至不济给越明川说中了,秦瑟要如何处置自己,自己也绝无怨言。

顾玉竹摇了摇头,道:“你托人传话便是想说这个?”

越明川道:“事关教主性命,难道是小事?”

顾玉竹道:“不必,无论如何,我都是心甘情愿。”

越明川呆了一呆,半晌拉低了斗笠,道:“……那我走了。”

顾玉竹叹一口气,道:“明川,你在外多留神自己,不必为我操心。”

越明川挑着担子头也不回地往外走,道:“我也是心甘情愿。”

他出门时担子不慎在门边撞了一下,几颗梨子滚落下来,顾玉竹暗暗叹一口气,将梨子捡起来丢在桌上,重又倒在床上。

不久秦瑟到了,见到桌上的梨子,拿起来啃了一口,笑道:“这梨不错。”一面坐到床边,将梨子递到顾玉竹嘴边让他也吃一口,道:“怎么瞧上去没精打釆的?坐船累了?”

顾玉竹生怕他起疑,打起精神道:“没什么。”

秦瑟捏一捏他的脸颊,道:“想到哪里玩?”

顾玉竹想着越明川说的话,随口漫漫道:“秦淮河。”

秦瑟带着诧异看他一眼,笑微微地道:“好。”心中暗自盘算,在花船上同这小东西春风一夜,倒也是件美事。

吃过晚饭,秦瑟果然带着顾玉竹往秦淮河去,顾玉竹嗅到脂粉香气淡淡飘散过来,丝竹声韵也越来越清晰,奇道:“这是去哪里?”

秦瑟奇道:“你不是要去秦淮河吗?”

顾玉竹道:“我说过?”

秦瑟道:“你说过。”

顾玉竹道:“我……我那时在想别的事,随口说的。”

秦瑟道:“想什么?”

顾玉竹迅速介面道:“想晚饭吃什么。”

秦瑟笑了一笑,道:“嗯,看来我不在时,你是常常来胡闹了。”

顾玉竹道:“我没有。”

秦瑟道:“来过几次?”

顾玉竹小声道:“也就那么一两次。”

说话间已到了河畔,河面上一艘艘画舫顺着水缓缓漂流,都挑着红纱灯笼,将原本黑魆魆的水面映得一片风情旖旎。

秦瑟随意招了一艘花船,船上姑娘将他二人迎入舱中,细看是两位容貌俊美的公子,瞧上去有钱得很,哪有不尽心服侍的道理,两名女子抚弄丝竹,其余两人便服侍他二人饮酒。

秦瑟挑了一个顺眼的坐在身边倒酒,扭头看顾玉竹规规矩矩地,眼观鼻鼻观心,笑道:“你做什么?”

顾玉竹嘀咕道:“你又不肯让我做什么。”

他嘀咕的声音不大,偏偏恰好能让秦瑟听到,秦瑟笑道:“你想要做什么?”

顾玉竹道:“总之你不肯的,何必要问。”

秦瑟哈哈一笑,倒了一杯酒递到他嘴边,道:“小东西胆子越来越大了。”

顾玉竹在他手里喝了,觉得这酒水甚是寻常。

秦瑟一手将他拉到自己身边坐着,微微笑道:“四年之前……”

顾玉竹听了这四个字在耳中,心下一惊,脑子里一乱,想不到秦瑟竟然真的要同自己算旧帐,余下的话便没听在耳中,忽觉船身猛地一晃,似是在下沉。秦瑟脸色一变,拉着顾玉竹一晃身冲到舱外,足尖一点,已落在另一艘画舫上。

便听一人喝道:“将那一条船也凿沉了!”

顾玉竹吃惊道:“明川!”抬眼间只见自己所在的这艘画舫已被数艘小艇团团围住,其余船只都被远远赶开,火把明亮,弓箭耀目,当中那人居然便是越明川。

秦瑟微笑道:“我道是谁,原来是前任左护法。怎地到秦淮河来玩?这般胡闹,给小涟知道,只怕要给你苦头吃了。”

越明川的脸色一瞬间变得狰狞,咬牙切齿道:“秦瑟!我看你还能张狂多久!”

随即侧头呼喝手下道:“还不快动手!”

秦瑟毫不在意,微微笑道:“你能将这秦淮河中的船只尽数凿沉吗?”一面瞧着一道水线从越明川那处渐渐推近过来。

越明川道:“正有此意!凿沉了船,看你如何立足?”

秦瑟笑道:“凿沉了船便下水,这有何难。”

越明川一字一字道:“你不会水。”

秦瑟微笑道:“我生在太湖边上,你居然说我不会水?”

越明川冷冷地笃定道:“你不会。”

秦瑟笑道:“好吧,你说不会便不会,我不同你争。”

他与越明川对答之际,一直在留神察看周围画舫的远近,但越明川处心积虑多日,定要将秦瑟弄死在这秦淮河里,今夜早已策划齐全,早在凿船时候便派人将其余画舫赶得远远的,以防秦瑟逃走。秦瑟暗暗看得清楚,此时剩在自己周围几丈远的只有八艘越明川的船,众多手下架起弓箭,箭头碧油油地闪光,显然淬有剧毒,若不是碍着顾玉竹在自己身旁,只怕早已万箭齐发。夺船是万万不能,但这道水线眼看便通到自己船下。

越明川说话时一个劲儿地给顾玉竹打眼色,示意他跳入水中,自己便可对秦瑟下手。顾玉竹刚刚被秦瑟拖出来时尚自心乱如麻,见到越明川后反倒平静下来,秦瑟与自己之间暂且不论,却不能伤在越明川手里。低声道:“师父,你……不会水?”

秦瑟微微一笑,道:“不会。”

顾玉竹道:“吸一口气。”说话时船身一晃,渐渐倾斜,显然已被凿穿,他不再迟疑,拉着秦瑟一翻身跳进江水中。秦瑟果真不会游水,入了水也不挣扎,直直沉下去,顾玉竹心中叫苦不迭,一手拉着他,睁开眼辨别方向,潜到江水极深处,顺流而下。他知道绝没这样容易逃脱,从怀里摸出一把短剑,一面留神四周水流。只不过极少有人知道青雀教少主水性极好,虽然带了一个人,也是追之不及。

头顶暗影幢幢,想是越明川正在驾船追赶,但秦淮河中大大小小的船只数也数不清,水道虽阔,却难以全力划行。这一路居然并无人阻拦袭击,倒是秦瑟忽然挣扎起来,顾玉竹凑过去贴在他嘴上,度了一口气给他。

顾玉竹游出甚远,抬头看看水上船只慢慢漂动,并无追踪之象,一口气再也支持不住,带着秦瑟奋力上游,露出水面,当即深深透了一口气。不想恰好是在一艘画舫窗前,船中那女子刚刚卸妆完毕,哗的一盆胭脂水泼出来,浇了顾玉竹一头一脸。那女子也想不到居然如此凑巧,抿嘴一笑,道:“这可真是对不住了,公子请上船来,换件干净衣服。咦,公子拖着什么?”

顾玉竹喘一口气,道:“多谢。”爬上船去,将秦瑟也拖上来,却见他双眼紧闭,肚腹鼓起,也不知喝了多少水、呛死没有,当下愣了一愣,叫道:“师父,师父!”

那女子道:“快控水。”顾玉竹不待她说,将秦瑟头上脚下摆在船边,肚腹搁在船舷处,用力按下去,不久便见秦瑟吐出不少江水,咳了几声,慢慢睁开眼来。

顾玉竹舒了一口气,坐倒在船板上,道:“师父,你总算醒啦。”

秦瑟慢慢坐起来,脸色苍白,仍旧笑微微地,道:“我若死了,你就是名正言顺的教主。”

顾玉竹道:“再说,我就把你推下去!”

秦瑟微微一笑,道:“月娘,叫你看笑话了。”却是与那女子说话。

那女子一笑,道:“教主说的是哪里话。是奴家失职,害得教主与少主涉险,奴家必定将越明川捉来,交给教主发落。”

顾玉竹不由得一怔,青雀教势力不小,在江南重镇都设有分舵,他知道金陵分舵舵主是个女子,但他到金陵一是次数极少,二来是为了游玩而非公务,因此从没见过分舵舵主,想不到这次如此巧法,竟然在逃命时遇到。

当下那月娘命两名小婢服侍秦瑟二人到后舱换了衣裳,再出来时,前舱已摆好一桌小小的精致席面,一把银壶,几样点心,两三碟素菜,两名青衣小婢跟出来服侍,将酒杯倒满了。月娘抱了一具琵琶坐在一旁,柔声道:“月娘久未调弦,也不知退步多少,教主莫嫌嘈吵。”

秦瑟微笑道:“月娘的琵琶,难道还有不好的?”言罢便见纤手轻轻一抹,琵琶声动,如珠玉玲珑,在这小小船舱中婉转萦绕不绝。酒是醇香美酒,菜点也都精细可口,丝弦侑酒,红袖添香,与方才狠狈逃命相比,直如天上人间。

顾玉竹喝了两杯酒,只觉全身舒适,听着月娘弹曲子,一面将方才秦瑟晕去之时的事情讲给他听,秦瑟捉过他一缕头发嗅嗅,笑道:“阿竹倒是艳福不浅。”

一曲已毕,秦瑟连连赞赏,月娘拢了弦,起身盈盈一福,笑道:“天色已晚,后舱床铺收拾好了,教主与少主请好生歇息,明早奴家再来服侍。”转身行了几步,却又回头笑道:“少主今夜累着了,还请教主多多体恤些。”

秦瑟微笑道:“你去吧,我自然晓得。”

月娘抿嘴一笑,一名小婢替她打起帘栊,两人前后出去,随即觉得船身轻轻一晃,想是跃到了另外的船上。

此时船上只留一名小婢在外面侍候茶水,秦瑟带着顾玉竹到后舱歇息,也不脱衣裳,径自躺在被褥上。顾玉竹奇道:“师父?”

秦瑟微笑道:“你替我脱。”

顾玉竹脸色微红,伸手替他解衣带,秦瑟微微一笑,伸手将他拉进怀里,附在他耳边低低地道:“准备逃。”

顾玉竹吃了一惊,也轻声道:“什么?”觉得秦瑟在自己肋下轻轻挠痒,忍不住挣着笑了几声,一面压低了声音恼道:“做什么!”

秦瑟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低道:“别让外面那丫头起疑。我一睁眼,她便提到越明川,早知越明川作乱,又哪来闲工夫卸妆洗面?只怕这两人已经勾结在一处了。”

顾玉竹道:“从水下走?”

秦瑟摇了摇头,道:“越明川对此地不熟,月娘却是地头蛇。”

顾玉竹道:“那怎么办?”

秦瑟弯起嘴角一笑,道:“秦淮水道并不太宽。我们先来演一场戏。”在顾玉竹身上摸了几下,不再有意压低声音,笑道:“阿竹,舒服吗?觉得舒服便叫出来。”

顾玉竹恨恨瞪他一眼,将脸埋在枕头里,断断续续呻吟出声。

秦瑟抱着他在床铺上滚来滚去,摇来晃去,做足了一场颠鸾倒凤的戏码。隔了一会儿,便扬声道:“倒茶。”

外面那小婢应一声是,急忙倒了两杯茶送进来,秦瑟拿了一杯喂给头发散乱的顾玉竹,自己也喝了一杯,将杯子放回茶盘时,轻轻伸手捉住了那小婢手腕,摩挲几下,笑道:“抬起头来,让我瞧瞧。”

那小婢羞答答抬起头来,细声细气地道:“教主。”

秦瑟微笑道:“嗯。你来服侍我。”

那小婢一张脸顿时通红,低下头去,眼角偷偷瞥了一下顾玉竹,秦瑟笑道:“无妨,双龙戏珠最是好玩有趣不过。”将那小婢拖上床榻来,顾玉竹恨恨地瞧他替那小婢宽衣解带,秦瑟只作不觉,偏偏向他眨了眨眼,道,“怎么?阿竹不喜欢她?”顾玉竹正要介面,忽见那小婢轻轻一颤,已被点了穴道,动弹不得。

秦瑟一抖手腕,手中那条衣带游龙般破开重重垂帘,将外面那小几卷了回来,他从窗缝里打量了一会儿外面情形,只见月白风清,流水泠泠,瞧上去安稳平静得很。转头向顾玉竹道:“我数到三,一起冲出去。一、二、三!”一掌劈开小窗,将手中那小几往外一拋,一矮身从窗口窜了出去。中途力尽时在那小几上一点,眼看便要上岸,水中忽然暴起数十条锁链,齐齐向两人袭来,两人身在半空,一招架的功夫,又落回河里。

顾玉竹落水前深深吸了口气,一入水便抓住秦瑟手臂,正要游动,忽觉被秦瑟在腰上一提,人已站了起来,原来落水处已是岸边,水流甚浅,不过没到大腿,随即便被秦瑟带到岸上。双脚实实在在地踏在地上,两人同时舒了一口气。

此时十几艘小船顷刻间围拢到近前来,当先那船上立着两人,一个面容清秀,横眉怒目,正是越明川,另一人淡扫蛾眉,一身素衣更增娇娆,却是月娘。

秦瑟拧着袖子上的水,一面道:“月娘,本座哪里对不住你,为何如此相待?”

月娘道:“奴家从无背叛教主之意。”

秦瑟不解道:“那是……”只说了两个字,脸色忽然一变,一把将顾玉竹横抱起来,就要速速离去。越明川喝道:“站住!放箭!”后面一句却是呼喝自家手下。

顾玉竹被秦瑟抱着怀里,不明所以,忽然胸口处觉得一点冰冷的疼痛,随即向四肢百骸蔓延,这痛楚来得极快极剧烈,他忍不住呻吟一声,随即咬紧了牙,一瞬间已是汗透重衣,却不知是何时中了暗算,再无余力在意外周情形。

秦瑟瞧得清楚,越明川那“放箭”两字刚刚出口,便被月娘忽地出手制住,只听她轻笑道:“谁敢动手?”

这一来情势突变,除了月娘之外,人人都是迷惑不解。秦瑟原本料到三分,此时见船上一支支毒箭对准了月娘,碍着越明川在她手里,不敢乱动,显然都是越明川的属下,并无青雀教分舵的部众,此时更加笃定,道:“阿竹以前得罪过你?”低头看了顾玉竹一眼,见他痛得脸色发白,全身都是冷汗,眼中露出怜惜之色。

顾玉竹将他袖子越攥越紧,朦胧中听了这一句话在耳中,却想不出如何得罪了这从未谋面的月娘。

月娘道:“教主果然是明白人。”

秦瑟皱眉道:“这小东西做了什么?他做错了事,你告诉我,我自然会教训他。”

月娘半晌不语,好一会儿才开口道:“得罪了奴家倒没什么,教主对奴家有知遇之恩,少主便是怎样,奴家做下属的,原本也不该计较。只是夏堂主对教主忠心耿耿,却……教主舍得要少主给他抵命吗?”眼中已隐有泪意。

当年秦瑟被囚,顾玉竹只身一人回了青雀教,夏灵枢心下起疑,坚决不允他接位,定要救回秦瑟,被顾玉竹立毙剑下。他只杀了这一人,却偏偏是这一人与月娘两情相悦。

秦瑟听季涟说过此事,长长叹一口气,道:“这事是阿竹不对,我却不能要他偿命。”

月娘道:“因此奴家只得自行动手。”她这句话刚刚说完,便听一人喝道:“是这里了!”却是萧老三的声音。随即见到大批人马举着火把涌上前来,却是青雀教部众到了。另外两名领头之人是月娘下属,见教主无恙,舵主拿住了对方头领,放下心来,喝道:“将这些贼人都拿下了!”

月娘点了越明川的穴道,将他丢在船板上,看了一眼秦瑟怀里面白如纸的顾玉竹,轻轻一笑,抬手将一把匕首刺进心窝。

秦瑟一惊,道:“月娘!”将顾玉竹交到萧老三手里,跃上那小船去,蹲身将她扶起,道:“你这又是为何?”

月娘这一剑刺得稍微偏了些,一时尚未断气。她脸色苍白,一丝血线从唇角流下,却仍旧是抿嘴一笑,道:“我伤了少主,教主难道饶得了我?不如自行了断,也还好看些。”

秦瑟道:“是他做错事,我怎会怪你。”

月娘微微摇头,道:“枢哥已经不在世上,我又何必活着,如今知道教主无事,又报了仇,再也没有牵挂了。”

秦瑟道:“我会将你同夏灵枢葬在一处。”

月娘轻声一笑,道:“多谢……教主。”她再也没力气说话,往秦瑟手臂上一靠,就此玉殒香消。

一名下属跟了过来,惊疑不定地道:“教主……”

秦瑟道:“服侍月娘的两个小丫头在哪里?好生看管起来。”一面转到一旁,向越明川微笑道:“前左护法做什么来了?”

越明川心中气恨,闭目不答。

秦瑟抬脚在他腰上轻轻一踢,继续道:“是求我的阿竹上你来了?”

越明川道:“……你!”

秦瑟道:“从今以后,阿竹你是想也不用再想。你对阿竹一片殷殷之意,我也不能不报答,不如找些人来轮流服侍你,你喜欢哪一个上你,就把那个人给你,如何?”

越明川死死盯着他,神色怨毒,眼中显是又恨又怕。

秦瑟冷哼一声,道:“萧老三,你带月娘的尸身回去,同夏灵枢合葬。叫季涟把八阵堂主派过来,再问一问季涟,要不要这个人,不要就卖到妓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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