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殿内陷入短暂的安静。

圣元帝深深看了元黎一眼,道:“熟悉北境情况的大有人在,朕可以从兵部给你调人。”

元黎:“孤只要大哥。”

圣元帝面上肌肉抽搐了下。

“他性情木讷,根本不懂军事。”

元黎一扯嘴角,毫不掩饰的露出失望:“父皇在怕什么?身为皇子,赴前线督战,不是大哥理所应尽的义务么?那些拿命在边疆与敌军肉搏血战的将士们,又有几人是天生就懂军事的。何况,大哥当年在长胜王麾下受教时,不是也参与过几次大小战事么?儿臣相信,只要到了北疆沙场,大哥体内的热血与勇气,会被激发出来的。儿臣亦相信,以大哥宽厚性情,会愿意以身作则,亲赴前线为将士们鼓舞士气的。”

圣元帝嘴角绷起两道深刻纹路。

良久,叹道:“太子,你到底想做什么?”

元黎目光清正:“儿臣说了,儿臣想与大哥一道,为国奋战。”

圣元帝最后一丝忍耐也散去了。

“太子,你不要逼朕。他是朕的皇长子,而你是一国太子,一个太子处处与自己长兄作对,传出去像什么话,你不要忘记自己的身份!”

“不。”

元黎冷笑:“儿臣的长兄,早在多年前,已经死在了北境的落月岭里,尸骨无存。他死时,胸口插满了敌人的铁箭,身边没有一个亲人。他和千千万万为国牺牲的将士一样,将自己的肉与魂都埋在了北境荒冷的沙场上。也许,他的父亲已经忘记他是如何死的,但儿臣永不会忘。”

圣元帝扶案的手微微颤抖。

罗公公瞧着形势不对,轻手轻脚的躬身进来,道:“陛下,勤政殿那边还有折子急等着批……”

“你不用替他解围。”

圣元帝声音低哑:“让他说。朕倒要看看,他对朕究竟藏了多深的怨与恨。”

“儿臣不敢怨恨。”

元黎直视御案后的皇帝:“儿臣只是想要一个公道而已。”

圣元帝有些无力道:“你就非要以这种方式么?”

元黎轻笑了下。

目中有水色闪动:“那父皇觉得,儿臣应该以何种方式?这些年,父皇用您的权力和威严将他母子二人紧紧庇护在您的羽翼下,生怕儿臣会坑害他们母子。儿臣可以视而不见,亦可以忍。如今边境不稳,儿臣不过想请大哥同赴北境一趟,给儿臣当个向导而已,父皇依旧要如何提防着儿臣么?父皇总说儿臣不顾大局,可父皇既为一国之君,此等作为,不是在用私情干涉公事么?”

一旁罗公公听得心惊肉跳,急道:“殿下慎言。”

“孤已经谨小慎微了很多年。”

“然则,兄长冤魂犹在,夜夜在孤梦中哀嚎,孤不能再退缩,亦不能再忍让。”

“够了。”圣元帝忍无可忍,啪得摔了手中珠子。

圣元帝厉声:“这些话,你同朕私下说说也就算了,休要让朕再听到第二遍。自古兄弟相阋,都是家族败落根源,遑论皇室。朕知道,你对元肃的死耿耿于怀,并迁怒于元樾。你恨他当时只顾自己逃出来,没有抢回元肃的尸体。可元樾也是受害者,他本就是个木讷老实的性子,并非悍勇之人,当年从北境回来后,他因为此事跪在殿外向朕请罪,直跪得大病一场,兼受惊过度,在府中整整休养了半年才缓过来,现在你硬要拉他去北境,除了刺激他病发,还能有什么用。太子,你该放下了。北境之行,朕不会批准,朕会另择人会同清扬、文媛一起押送朔月大王子北上。”

“这段时间,你就不要再插手朝事了,回东宫去,好好思过吧。”

圣元帝说完,便拂袖而去。

独留元黎直挺挺的跪在殿中。

罗公公轻跺了下脚,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最终叹了口气,急急出殿,追上了前方的圣元帝。

圣元帝扶栏而立。

失神的望着远处天空,像自语一般,问:“你是不是也觉得,朕太过无情?”

罗公公一下红了眼眶。

“老奴知道,陛下心中,也思念二皇子思念得紧,若不然,也不会每年二皇子忌日,在皇后娘娘的凤仪宫里一坐就是一天。”

圣元帝苦笑了下。

“可身为父亲,朕却连他的尸骨都找不回来。”

罗公公偷偷揩了下泪:“二皇子殁于落月岭,那里是大靖与朔月交界,老奴知道,陛下是不愿意让更多的将士为此葬送性命。”

“奴才只有有些不明白,殿下思念二皇子心切,想去北境情有可原,陛下为何不准呢?”

圣元帝眼底立刻又浮现出帝王独有的冷静与冷酷。

“你看他的样子,像是要去督军么?去年朕听信他的话,让他去督军,本意是想借机缓和他与长胜王府之间的矛盾,结果他大半时间都在暗中调查元肃的死因,搞得军中人心惶惶,人人自危。他太重情,幼时遭遇重创,便一直觉得是有人故意害了肃儿。但谋害一国皇子的罪名何其重,当年肃儿出事后,清扬便仔细清查过此事,并未发现异样,难道他比清扬更熟悉北境军么?朕是害怕他被自己的心魔蒙蔽了双眼,白白寒了将士们的心。朕更害怕,他一时犯浑,要拉樾儿去给肃儿陪葬。”

“朕要的是一个能容人的储君,而不是一个只会睚眦必报、挟私报复的储君。”

“朕已经给了他很多机会,包括与长胜王府的这桩婚事,是他自己不知珍惜。如果他仍一意孤行,丝毫认识不到自己的错处,朕不介意,另择储君人选。”

罗公公面色微变。

圣元帝看他一眼:“朕知道,你心疼他,但朕是皇帝,朕必须对国家和百姓负责。这些话,朕也只能对你说说了。”

“老奴知道。”

罗公公眼睛又是一酸。

“老奴只是觉得,陛下苦,殿下亦苦。”

圣元帝悠悠道:“这世上,又有几人不苦呢。只望皇后不要怪朕才好。”

“世子?小世子?”

云五跪在床前,用力唤着床帐内仍旧昏睡不醒的少年,声音透着焦灼。

云泱本来是醒不过来的,然而室内有一扇窗户没关,伴随着夜幕逐渐落下,幽凉的山风也穿窗而入。

云泱被胃里突然泛起的一阵逆冲给弄醒了。

云五立刻惊喜道:“小世子终于醒了!”

云泱睁开眼,脑袋有些卡壳的望了眼窗外浓黑夜色。

真是奇怪。

他不是在跟狗太子吃早膳么,怎么突然天黑了。

云泱揉了揉太阳穴,拥被坐起。

问云五:“现在什么时辰了?”

“已然酉时末了。”

云泱不敢相信:“我睡了这么久么?”

“是啊。太子殿下说小世子心疾突然发作,需要卧床静养,属下一直守在门外,不敢打扰,刚刚看小世子睡了一天仍不见醒,实在太担心了,才偷偷溜进来叫小世子的。”

“心疾发作?”

“嗯,太子殿下是这么说的。”

云泱突然陷入沉默。

云五:“怎么?小世子觉得哪里不舒服么?”

云泱没吭声,盯着窗外浓黑好一会儿,迅速穿好鞋袜下了床,又裹上披风,道:“你跟我出去一趟。”

“去哪里?”

“去看看胭脂。”

两人一道下了楼,来到楼梯口。

两名侍卫打扮的青年男子立刻一左一右挡住去路,恭敬道:“殿下有令,让太子妃在泉室内好好休养,尽量不要外出。”

云五识得他们是东宫侍卫。

皱眉道:“我们小世子只是要去看看那匹叫胭脂的马而已。”

侍卫对望一眼。

道:“此事太子殿下并未交代,还请太子妃回房休息,莫让属下为难。”

云五大怒,正要开口继续争辩,云泱道:“无妨,我们先回去吧。”

云五跟着云泱走了一段路,忍不住道:“小世子怎么……”

云泱打断他:“把我睡过去这段时间发生的事,都一件不落的告诉我。”

云五此刻也终于意识到事情的不对劲儿,忙将午后元黎过来,将长胜王府其他侍卫都借走的事情说了。

云泱盘膝坐在床上。

听到此,问:“他将其他人全部带走了?”

“是,太子说,想去林中猎一些野味献给陛下,但人手不够,希望从咱们这边借点人,属下信以为真,就同意了。”

云五懊悔不已:“云六和那些家将至今未归,想来都被太子给私自扣住了。只是……太子为何要这么做呢?”

“恐怕是为了控制我。”

“控制小世子?”

“嗯。”云泱不知道该生气还是失望:“早上的时候,他把和离书拿走了,说是规制不对,要改一下。”

“这……”

云泱惊愕睁大眼:“小世子的意思是,太子要反悔,将小世子强留在帝京?”

“恐怕是。”

“可这对太子有何好处?这可是抗旨。”

“我也不知道。”

云泱垂下眼皮,气恼的盯着地面:“也许,从一开始,他就没想放我回去。也许,胭脂生病,也是他编出来骗人的鬼话。他最后不要再出现,否则我”

云泱声音一顿。

因看到了不知何时出现在房间门口的元黎。

两人无声对望片刻。

云泱愤然扭过头。

元黎沉默走进来,手里端着碗尚冒着热气的药,和云五道:“你先出去,孤有话,要单独和央央说。”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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