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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3章 潇洒就让我保留这份分别心吧

真到了这时候,反而双方都平静下来了。

叶璇玑神色尤其冷静,她像是一瞬间有了需要专注的东西,整个人的气势仿佛都被拔了起来。叶家人的眼眸极黑极深,专注时有种危险的感觉,让人不由自主地被吸引。

言君玉六年前没来得及见她那个逆转局势的一步棋,今日有幸,见到她做决断的全过程。

“你想上战场,以言君玉的名字是肯定不行的。”她一上来就道,其实言君玉心里也隐约知道,只是不敢细想。

当初洛衡讲帝王心术,虽然并未渲染皇权可怕,但谁不知道呢?

如果萧景衍不想让他走,他是无论如何都走不掉的。敖霁当年闯宫门尚且重伤,言君玉这点功夫,连东宫二门都进不了。

“只能改名易姓,但士兵晋升太慢,况且战场刀箭无眼,发挥不了你的天赋。”叶璇玑直接展开一页信笺,一边写一边道:“叶家下面有几个小侯府,也有绝嗣的,这时候很多王侯都去戍边了,不会引起注意,你带上百人去投军,这样可以从小校尉做起,可以快点升上去,你要去哪?”

言君玉刚想说话,她又道:“别说,不用告诉我,也不用告诉任何人。我给你三个身份,你选一个,进了军营换过名字,一切低调。要带人一起去吗?”

“我要带卫孺一起去。”

如果他不带卫孺的话,卫孺一定会闹死的。他虽然不会像自己一样说漂亮话,但却是会和敖霁一样的人。

“好,你现在回去,等时机到了,自然叫你。”

-

萧景衍回到东宫的时候,已经天色熹微了。

他已经不再是可以在宫中随便行走的“殿下”了,这次也算是逾规回来了,这时候本该在停灵的太和殿才是,虽然皇家规矩自与民间不同,登基事大,不必守灵七七四十九天,守孝三年更是无从谈起,但也规矩森严,今日小殓,光是宗室那边就来了九位,都是晚辈,庆德帝才五十六岁,不算高寿,宗室长辈不得靠近太和殿,以长祭幼,是不祥之兆。

庆亲王最悲恸,大哭不止,咳出血来,周围人都看得心酸。

皇室的感情总是这样,亲兄弟之间也夹杂着忌惮和猜忌,等到了生死关头,才能表露些许感情。庆德帝驾崩,这几十年的荣辱安危都随水东流,这一哭是如同孔明哭周瑜,还带着伴君如伴虎的心惊,怎么能不大哭一场。

相比之下,长春宫那边就安静得多,只是潜心礼佛,一天一夜水米未进,纠缠这许多年,最煊赫的荣耀和最大的折辱,在心中日夜煎熬,只怕眼泪都枯了,连爱恨都是钝的,像山陵缓缓崩塌,庆德帝不在了,明懿皇后也不会再有了。

到凌晨才听说太后动了两口太子妃进献的燕窝粥,每到这时候,叶璇玑总是有办法的那个。

一切都处置好,安抚了宗室,点检了內侍,玄同甫只管嚎哭,眼神庆幸,雍瀚海那边哭得如丧考妣,晋派也战战兢兢,如大祸临头。萧景衍神色不动,所谓天威难测。

回到东宫,灯火通明,已经一片缟白,云岚也是周身缟素,带着东宫在正门处跪拜迎接,初春寒意侵骨,她衣衫单薄,眼底带着一丝红,是野心勃勃。叶椋羽也是病人,这场大战下来,东宫不能说毫无代价,但也是真的大获全胜。他也穿重孝,叶家人对权力并不陌生,没有云岚那样明显,只是身形挺拔,如剑出鞘。

此刻站在这里的年轻人,他,云岚,容皓……乃至曾经的东宫殿下,都不过二十来岁,正是大好年华,未来几十年,大好河山如空白画卷,只等他们施展毕生所学,还天下一个煌煌盛世,万国来朝,史书千载万年,都要记下他们的名字,怎么叫人不志得意满。

相比之下,容皓反而过于沉默了,国孝百日不得饮酒,不知道他怎么熬,不过容家现在也是肱股重臣了,况且这一代人才辈出。容皓十来年在东宫已经铺平道路,同辈芝兰玉树,依次进入政局。未来的大周,将会重现当年开国时的荣光:容与叶,共天下。

只是他们的皇帝陛下却有点心不在焉。

“小言呢?”他问云岚。

庆德帝最后的暗杀结果,他第一时间就收到消息,确实是关心则乱,否则怎么会觉得庆德帝满盘皆输下还能有一子突围呢?结果也确实如此,倒是朱雀的重伤让他有点意外,怪不得叶椋羽前些天忽然说了句“过刚易折,过狠的人反而极容易放弃”,原来是说朱雀已有死志。

论人性洞察,叶家人确实天下无双。

“小言在睡觉呢。跑去了慎思堂一次,回来就睡了。”

萧景衍安静走进寝殿,云岚向来周全,陈设都换上了素色青蓝月白的,只有帐子仍垂着,床上隐约睡着个人形,小言的鞋子还摆在床前。

“殿下?”云岚端了酽茶来,今天注定是个不眠之夜,他在这也待不了多久,就得回去太和殿守灵,叶椋羽也在整理需要他定夺的政事,这半个月会很忙。

“放下吧。”

人都退出去了,他却仍然不知道如何开口。

情字从来千斤重,心思如海,算无遗策,也算不赢一个情字,何况是在这样的时候。他斟酌许久,才找到话头。

“很久之前,父皇执意要为我选妃。”

是在叶璇玑封了太子妃之后,东宫殿下何等傲慢,夫妻相敬如冰,庆德帝那时候也心思转圜,广选天下秀女,尤其是京中高门贵女,尽皆选过。宫中嬷嬷登门访查,心性容貌一一选过。又想到叶璇玑性格冷傲,擅长权术,也许是因此才不能相处,所以转而寻求温婉隽秀、心性高洁,有林中高士之风的才女。也是因为当年琼林宴上,有个歌女写诗与东宫相和,十分惊艳,庆亲王大力起哄,到底把她送入了东宫,所以想重现这段佳话。

最终就选到薛家。

京中落叶,满山大雪。是好事人传出来的话,说的是京中容貌最好才学最高的两名女子,叶是叶璇玑,薛就是薛家的薛桐。宫中嬷嬷带着皇后手谕到薛家道喜,东宫何等尊贵,人才也是大周百年难得的好,薛家清贵,国子监祭酒,正好充当东宫侧妃。

但薛桐收到手谕,闭门半天,出来时只回了一句诗。

诗出自唐典,是当年李白过黄鹤楼,诗兴大发,却不敢动笔,写道“眼前有景道不得,崔颢题诗在上头”。

她把自己比李白,世人都以为她说的崔颢是叶璇玑,都说她狂妄。论家世容貌,叶璇玑是压她一头的,崔颢不过一首黄鹤楼大放异彩,李白却是千古诗仙。只有知晓宫闱秘辛的人,知道她说的崔颢,指的是是叶椋羽。

纵有满腹才情,面对千里美景,也只得黯然退下,东宫心已有所属。即使已经决裂再无可能,但曾经沧海难为水,有叶椋羽珠玉在前,谁敢去班门弄斧呢?谁能赢过这影子呢?

云岚说要杀她满门,其实不算残忍。薛家在清流士子中浸染得久了,也染上了坏毛病,又不是什么昏君要死谏,于礼于法,东宫并无失德之处,一个选妃而已,不肯就算了,偏偏要拿出宁可一死的架势,这就算了,还要卖弄文辞,连皇家的秘辛也掀翻出来,只怕天下人听不懂。正好是叶璇玑说的,沽名钓誉之徒。

皇家尊严不可冒犯,何况这里面还牵扯一段皇家秘辛。庆德帝当时也是勃然大怒,连素来清冷的明懿皇后也动了怒。

皇权至高无上,况且她冒犯的还是东宫太子殿下,庆德帝最看重的太子,却被她拿来比楼阁,叶椋羽与她各题几句,何等狂妄。

庆德帝当时就要寻衅抄家,成全薛家的清名。他那时候还是壮年,整治文臣很有一手,多少书香世家都被抹去,一点痕迹不留。

但薛桐运气好,遇见的是萧景衍。

整件事情中,东宫最无辜,选妃是庆德帝主意,长春宫也有参与,薛家一番造作,倒让天下人以为是东宫非她不可了。但萧景衍何等胸怀,整个国子监同僚上书请罪,求圣上网开一面,奏章送到御前,庆德帝都懵了,没想到是东宫手笔。

云岚当时全程看着,也震惊于他的胸襟。他那时候还没遇见言君玉,少有笑容,只淡淡道:“意气之语而已,何必计较。”

东宫既然亲自放过一马,庆德帝也就算了,只是削职发配而已,塞北苦寒,正适合薛家人修书。

云岚对这事记得尤其深,大为记恨,所以萧景衍在永和殿只提一句,她就反应了过来,还是杀心重。

但某种意义上,薛桐说的是没错的。

有叶椋羽在,世上人,就算想得到萧景衍的心,也要退缩,老叶相三个弟子,叶家兄妹都是人中龙凤,当世难有人匹敌,东宫纠缠的旧事如同藤蔓虬结的密林,谁敢闯进来呢?

云岚落泪就为这个。

萧景衍竟然觉得对不起他的小言。

为他身上背负的沉重往事,为他天生带着叶椋羽这情敌,就算说着不在乎了,但叶椋羽活生生站在面前,谁能不介意呢?谁能不比较呢?纵然这不是他的错,但小言又有什么错呢?无忧无虑的少年,为什么要背负这些呢?皇家尊贵,是给外人看的,在小言面前,他只是萧橒,如果萧橒不够好,该怎么办呢?

这些幽暗的往事,这些心思,又如何开口呢?

萧景衍只能沉默。

锦帐低垂,帐内外都一片安静,他沉默许久,然后带着点苦涩开口。

“皇帝也许没有心,萧橒只有一颗心,并不是很好看的一颗心,但不管小言要不要,这都是我能给出的全部了。”

这话多苍白,甚至不如容皓那一句石破天惊的叶鸿来得威力大,他少年时的意气,桀骜不驯,不知天高地厚,都给了叶椋羽了。他的小言值得世上最好的东西,他却给不出来了。他也想不管不顾,但现在的他已经知晓了一切的代价。

那天在宫门处,他在御辇内凝视小言,后来他也许多次这样凝视过小言,拥有一个少年,如同握着沙子在手中,每一刻都在失去,抓得越紧,掉得越快。但人性如此,脱手而去之前,谁忍得住不抓紧?

他是萧景衍,对于天下人来说,爱都是炽热火焰,只有对于皇家来说,爱是克制,要拴着自己心里那头猛兽,不让它吞噬一切。庆德帝不懂的道理,是善泳者溺于水,你用权力得到他,那么你失去权力的时候,也一定会失去他。

他身上不是只有属于明懿皇后的那部分的,还有属于庆德帝的那部分,被权力吞噬的恶龙。如果他想得到任何东西,都不可能失败。唯一能与他对抗的,只有他自己。这是为君者的宿命,也是萧橒的宿命。洛衡的第三课说的就是答案,只是言君玉还不懂。

他身上黑暗的那一面,没人见过,也没人能教他如何控制。唯一能教他的人,已经躺在了陵墓里。天下人都庆幸新帝登基,只有萧橒一个人失去了父亲。

他甚至不需要权力,只要略施手段,就能像当初吸引小言一样把言君玉留在宫廷里,他们是生来就注定属于彼此的人。只是小言仍然不明白这一切的代价。敖霁养的那贪吃的小狗,虽然偷吃的时候忍不住,肚子疼的时候还是会后悔的吧。

洛衡信任他,在关键时刻能做出正确的抉择。不能让权力把言君玉吞噬,更不能把萧橒吞噬。

云岚以为他知道萧景衍在永和殿望他那一眼的意思,是要她千万把小言平安带回来。

其实他那时候已经知道庆德帝杀不了小言了。

他想的是,他已经在小言身边布下那许多人,就算小言一时兴起要走也走不掉。而等到登基之后,权力稳固,就算小言想走,他只要一句话就能把小言留下,那巨大的诱惑,他应该也抵挡不住吧。

但偏偏是今晚,偏偏庆德帝的遗命,是要杀小言。

刺客虽然不足以突破防御,但跟着小言的人,也会被消耗殆尽。

如果小言要走,今晚就是最好的时候了。

都说皇帝是天子,但就算是天子,也有力不能及的时候吧。命运玄妙,往往就在这样的时候,就像小言最喜欢的演义故事,罗慎思三保陈三金,用的是纸金玉,但纸信被烧,金券被挡在宫外,连最后保命的斗牛玉佩,也被人一箭射穿。重重巧合之下,只能说是天命了。

“那时候,我其实可以补上一道命令的。”他轻声说道,像是累极了。

东宫再混乱,能困住小言的人还是有的。

但不知道为什么,他看着云岚的眼睛,却最终没有下那道命令。

被锁链锁住的巨龙,最后的温柔,是给自己喜欢的小少年,留了一个小小的缺口。

“陛下……”云岚匆匆闯进来,显然是有急事,再等不下。

但她没有说出来接下来的话,因为她也被眼前的一幕震惊了。

昏暗的寝殿中,新的皇帝陛下,有着清瘦背影的萧橒,他抬手掀起床帐,像是带着点请求,又像是早就知道结局的悲伤。

冰冷的晨风中,锦被和玉枕堆成了个人的形状。而本该睡着个少年的床铺上,已经空无一人。

-

叶璇玑做事向来雷厉风行。

言君玉回到东宫不久,就收到了信号。他悄悄从寝殿翻窗出去,除了敖霁的枪,什么也没带,连卫孺也没叫,因为知道叶璇玑会另外通知的,她总归是万无一失的。

果然,他一溜出去,就看见宫墙下几个黑影等着,卫孺已经换好小太监的衣服,等在一边。他这么聪明,怎么会不知道今晚这是什么意思,激动得脸都红了,眼睛亮亮的,叫了句少爷。

言君玉却沉稳许多,他出来时候穿着东宫锦衣披风,太容易被认出,接应的人是个四十来岁的汉子,面容十分普通,正适合隐匿跟踪的那类人,想让他换衣服,言君玉却问道:“我们从哪个门出去?”

“朱雀门。”

“那里离凌烟阁很近吧,我们能去看看吗?”

中年人沉吟了一下,道:“可以。”

叶璇玑暗中的力量也不容小觑,凌烟阁是安放王侯牌位的地方,虽然已经沉寂百年,现在不过是个摆设罢了,但毕竟是凌烟阁,与大周国运都纠葛在一起的地方,看守不少,他手下的人仍然敢带着言君玉自由进出。言君玉虽然整天听演义,也是第一次进到这传说中的楼阁,其实不过一座七重楼阁,下面几层安放的都是阵亡将士,最上面一层,高处不胜寒,才摆着当年跟随太祖起义的十八人。

只是言君玉现在心性已经不是当年听故事的少年了。

他上去第七层,给言家的先祖磕了个头,在旁边发现了自己父亲的名字。

有着宽厚手掌,笑起来却跟小孩一样的镇北侯,会教他爬树抓鸟的父亲,他母亲想了一辈子的言仲卿,最后也不过化成凌烟阁上三个小字而已。

他把宸明书端正摆在父亲的名字上,又磕了个头,下了凌烟阁,在下面找到了钟老将军的牌位。

他生前的铠甲刀剑都留在那里,言君玉磕了个头,把他的铠甲取下来,换上了,他是钟老将军唯一的徒弟,出生入死,没有衣钵可做念想,能继承的只有这身铠甲了。

青年到底比不上老将的身形宽厚,穿上就有点宽松,北疆的铠甲极重,光是板甲就有三十多斤,经过沙场的甲气质也是不一样的。连卫孺也觉得自家少爷的气质一变,像是整个人都沉稳了起来,眼中神色也凝重无比。

“走吧。”他轻声道。

“不留句什么吗?”卫孺忍不住问。

“不用。”

卫孺不说话了,但还是有点担忧的样子。等到快上马车了,又问:“那陛下知道你走了怎么办呀?”

他比言君玉要机灵得多,有的都是剑走偏锋的急智,从他知道叫萧景衍陛下就可见一斑,平时跟小太监小宫女也弄到不少消息,说不定连庆德帝和明懿皇后的事也听到一点风声。他说的大概也是所有人担心的事——萧景衍会变成第二个庆德帝。

平时好好的自然不用担心,如果他的“小言”走了的话,难免让人产生这种担忧。

“他不会变的。”言君玉轻声道。

他的萧橒,是世上最强大最温柔的人,有着让人惊叹的忍耐力,因为这点,所以常常被人忘记他也会受伤。

他会困在他的龙椅上,做被囚住的龙,天长日久,锁链勒进肉里,他仍然保有他的温柔。他不会做暴君,他会痛苦地活下去,做天下人的明君。当权力的黑暗席卷而来,他会是挡在最后的那个人。为君为父,天下都是子民,他会兑现他的承诺,给天下一个河清海晏的未来。

-

“要去言侯府走一转吗?”出了宫门,那中年人问。

他一定不是出身军士家的,还觉得言君玉需要跟言老夫人告别,也太小看王侯了,她是将门虎女,父兄都上了战场,此刻北疆战情如火,和言君玉一起的子侄辈都上了战场,一个消息就够了,她什么都清楚。

城郊外雪已经化了,原野上正春耕,一树树的桃李已经长了花苞。卫孺悄悄告诉他:“我摘了一枝梅花,放在玲珑的窗口。”

少年的心意,只敢这样悄悄传达。但言君玉不是少年了,他知道卫孺是在提醒他留下个东西做念想。

他留下了他的玉,放在宸明书下面。他知道萧景衍会去找自己,追寻自己今晚的踪迹直到凌烟阁,然后找到那块玉。

他清楚地知道,这份信心是因为他出了皇宫。

虽然他一直相信他的萧橒,他不是误会而走的,他知道容皓那句阿鸿代表不了什么,但当时当刻,在思鸿堂,就算萧景衍注视着他,他还是会觉得痛。

初春的夜风,仍然寒冷,明光铠寒如铁冷如冰,沉甸甸地压着。马车在朝宫外走,言君玉觉得自己像一点点活过来。

他要去边疆了,光是想想就枝叶舒展有了精神,像小时候听的故事中送龙还乡的故事,过一桥生肉,过二桥生鳞,过三桥就腾云驾雾成了真龙。不是为了证明什么,是因为他得去边疆,他得见见大江大河,看一看自己能不能力挽狂澜。

马车出了城郊,他没有回头望,只是在心里念道:“我要走了。”

我要走了,不是因为我不喜欢你了,是因为我要守住我自己。我是言君玉,也许我不是配得上你的玉,但我是我祖母最疼的小言、我爹娘最喜欢我了,还有敖霁,还有洛衡,还有卫孺。我要做大将军,要救边疆百姓,要守护大周,我要带那些战士回家。

就算不是玉,我也是最坚硬的石头,是独一无二的言君玉,我要守住我心中的火焰。

我不能砸碎我自己。

钟老将军说拳有退路,枪无回身,自己见过了权谋,选择不用权谋。原来权谋就是机巧,就是回身,而打仗的人,是不能想着退路的。天下交给你去想,就让我保留这份分别心吧。

我去守你的边疆啦,萧橒,以后你看见你的江山,也许会想起我的名字。言君玉这样想着,本来是很潇洒的,应该笑的,但他的眼泪,却很没出息地落下来了。

城墙消失在视野里的刹那,卫孺忽然忍不住叫了他一句。

“少爷,我们真走啦?”

“真走了。”言君玉抹了一把眼泪,道:“我们去看一看,真正的战场,究竟是什么样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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