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暮时分,沈成在北县临山的大客栈里,手持天字上房的房牌,脚步匆匆。
“熏香别忘了。”他往楼梯上迈步,也不忘低头朝下面的伙计交代。
“老爷您放心!”伙计抖了抖手里的汗巾,打了个躬。
沿着露天回廊走了十几步,沈成停在尽头独立的大间门口。
一开门,顾琅微醺,手中捏杯,在窗棂边大剌剌靠着,不似平时的端方。
沈成走过去,轻舒了一口气:
“顾大钦差老爷,这地方还成吗?”
顾琅眼尾飞着红,懒洋洋道:“回廊尚可,山景凑合。”他抿一口酒,像是辣,拧着眉头道:“没有美人在怀,缺了点滋味。”
沈成面皮抽了抽。
“你那匹马……伙计问你怎么喂。太精贵,他们不敢随便伺候。”
顾琅笑了一声:“这是禁军都督的马,叫他们喂点黍子。要是齐江春的马……”顾琅瞥他,“就不用喂了,饿死也无妨。省的有人要生气。”
沈成似笑非笑,随意往旁边坐下了:“笑话,我犯得着和马计较?”
顾琅拿眼睛扫了一下,暗自地笑。
眼看这壶酒完了,顾琅抬手,在沈成脸前打了个响指,说:“你去八仙楼,再拿一盅酒来。”说完又不放心道:“必须他们家的,别处我吃不惯。”
沈成盯着他那张脸,没立即答应。
“看我做什么?嫌远?”顾琅嘴上是吊儿郎当的,眼神却躲闪,“钦差使唤不动你?”
沈成停了停,才道:“嗯。”脚步踯躅地出了房。
沈成假意出了客栈,实际从另一边楼梯又回了楼上。此时将要上灯了,伙计正举着蜡,拿着家伙开始点灯。
四周光线并不明亮。
顾琅那间房门吱呀一声开了。他叫住伙计:
“送浴桶上来。”
伙计得令,匆匆下去了。
沈成在暗处站着,脸上并没有太多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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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琅估着沈成乘轿一来一回,少说也要小半个时辰。
这足够他沐浴了。
“笃笃”客栈的伙计叩门。
方才他嫌水不热,便让伙计又烧了一盆来。于是这会儿也没抬眼,还在浴桶里靠着,随口道:“加吧。”
听着伙计脚步慢腾腾的过来,然后给他倒水。
他在北州住客栈时,那伙计粗鲁得很,哗一下全倒里了。北县这客栈里的伙计,却没有想象中那种着急的样子,慢慢悠悠的,也没烫着他。
顾琅心道:北县的老百姓就是和善,没有北州州城人那种急躁。
顾琅被这伙计伺候的舒心,语气也和缓不少:“出去时把门带好。”
伙计没应声。
哑巴?
哑巴伙计十分常见,但这伙计,怎么连咿咿呀呀的跟客人应声都不会?
顾琅狐疑的睁眼。衣料入眼,并不是什么伙计的粗麻短打。而是一件白绉纱直,水色里衬,一把薄韧的腰肢。
清贵可人。
顾琅哪有心思想那些有的没的,他一个激灵,登时清醒,连酒意都下去完了。当即慌乱的一把抄起旁边衣裳,急忙掩住自己裸露在水面上的胸背。
“你,你怎么没去?”他以不悦来掩饰慌张,只希望自己刚才的动作有足够快,“快去。”
说着还不忘白了一眼沈成,眉头拧着,做出一副被搅扰的烦躁模样。
沈成极平静,没回话,也没走。反而卷了袖子,伸手探探水温。
顾琅紧张又警觉地看着他:“你做什么?”
“伺候老爷沐浴。”沈成与他对视,那目光十分复杂,交织着许多东西,顾琅一时并没有理解通透。
“老爷不用你伺候。出去。”顾琅冷声道。
心中在揣摩着沈成那个复杂的目光。
沈成闻言,滞讷地把袖子拂下来,他颔首,绕过浴桶往外走。
步子放得缓慢。
在他就要略过去,绉纱直那一角衣料、即将消失在顾琅视野里时,顾琅一把将他拉住:
“慢。”手上动作很急,声音却是很高傲。
“把老爷身子看完了,又要走。”顾琅仰着下巴,睨他一眼,“不觉得你老爷吃亏?”
沈成背对着顾琅,在跳动的烛光下,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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