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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终章(下) 正文完

  小皇子在将军府这一住就是七日。

  开头的几天, 他们几乎没日没夜地黏在一起。戚长风一手包办了康宁的所有,一饮一食、行走坐卧、洗漱穿衣——康宁睁开眼睛的时候要是看不到戚长风,便立刻要扯开嗓子喊他的姓名, 而戚长风不管正在给他煮药、熏香衣裳、准备饭食、打水洗漱,都会立刻跑回去。

  直到后面几天,偶然有要紧的军情报上来,戚长风才会有片刻离府而去。但是他处理完军务就会立刻赶回将军府了,就好像正有一根永远收紧着的线扎在康宁和他之间、时时牵引着他的心。

  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 这七天就飞速的过去了。从没有离宫这么长时间过的小皇子终于开始想他爹娘了,哼哼唧唧地要回宫去。

  戚长风又不能真的把人扣住——虽然他想。他任劳任怨地收拾好了小皇子的“布夫人”等等,伺候着小祖宗吃好了早饭就送他回去。

  他们先回望舒宫放下了小皇子最贴身的几样行李。实际上大多数康宁用惯了的物件在望舒宫、永春宫和将军府中都是常备着的, 但是总有那么几样东西是常年跟着他的、到了哪里都得带着,哪怕内造府又呈了一模一样的东西过来,在小东西这里也不可代替。

  要是这些东西让小皇子自己带着,他可能未必记得起, 但是等他想起来伸手要的时候,戚长风变不出来给他,康宁迷迷糊糊的也会发脾气。

  康宁这几天已经习惯了跟戚长风做什么都黏着。戚长风刚进来就跟碧涛在那里就他这几日的饮食、作息、身体状况说来说去, 于是小皇子先吧嗒吧嗒地在自己的望舒宫四下跑了一圈, 摸了摸宫人这些日子新换上的陈设、摆件、帷幔, 好像不过是阔别几日,竟反倒觉得这座住了多年的华丽宫殿有点陌生了似的, 透着点活泼泼的新奇。

  然后他又跑回来,态度相当自然地往戚长风腿上一坐,两只脚互相一蹬、直接把鞋子蹬掉了,小白袜就踩在戚长风小腿上、上身往后一靠,要多没正形有多没正形。

  “喝一点水吗宁宁?”戚长风完全不觉得这块软乎乎的小牛皮糖有什么问题。

  “嗯……可以。”小皇子这个头点得很骄矜。

  碧涛和翠海看着小皇子丝毫没有顾忌地同戚长风这样亲密、显然是已经对这样的腻歪习惯成自然了, 都又脸红又发笑,悄悄地在背后互相交换眼色。

  小皇子看到大宫女在那里嬉笑,一开始并没有意识到是为的什么缘故,还得意洋洋地问她们,“怎么样,想我了吧,我回来你们就这么高兴啊?”

  碧涛煞有介事地点点头,“我们自然是想主子的。只是可见主子并不想我们:越发连端茶倒水都用不上我们这些人了——也是,我们这些人啊,主子已经看得太久了,自然觉得我们一个个直眉耷眼的不讨喜。”

  康宁这才意识到他这会儿已经不是在将军府里、不是跟戚长风两个人同处一室的时候了。

  他之前一直没觉得他们两人待在望舒宫和待在将军府有什么太大的不同。只不过戚长风显然是更愿意把他留在将军府的,甚至不惜为此骗他说自己受了重伤。但是在那一晚过后,他们一日千里的加倍亲密起来,他们可以在无人的月色下同舟共渡、能够在只有两个人的寝帐间肆意亲吻,康宁还没有来得及把他们之间那种越发亲密无间的变化领会明白,就已经不由自主地随着戚长风一起坠入了这种无间无极的奥妙快乐中。

  直到戚长风送他回到望舒宫,直到他此刻看到碧涛和翠海的打趣笑意,康宁才终于体悟到了戚长风的感受——

  这世间原来有一种真正排外的亲密关系。

  在两个人的世界里,是再容纳不下第三个人的存在的。倒不是说他们无法容忍别人跟他们共处一室、或者他会满心满眼只看到戚长风,无法跟别人交流、无法再跟其他人产生联系和感情。

  但是在他和戚长风之间,自有一种已经隐隐形成了的气场,就好像他们都已在冥冥中成为了彼此在世界上生存着的另一具躯干、另一双眼睛,另一颗不在自己胸膛中跳动的心脏。

  哪怕此刻他和戚长风背向而立、甚至分隔在两地,他却已经能感觉到有一个人正在这世间的某个地方被他爱着、也爱着自己。

  他坐在戚长风怀里、躺在他身上,他攀着戚长风的脖颈——一切亲密都不再是想要亲近而亲密,而是自然而然发生在人世间的、就像是初夏的晚风,像是一船夜星不为人知的低语。

  康宁轻轻笑了一声,没有再回应碧涛的打趣。

  他仰起头问戚长风,“你待会儿还要回府吗?外头还有没有什么要办的事情?要不你今晚就在望舒宫住下嘛,行不行?”

  戚长风当然不想走了。

  只是他直觉自己今天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别说留不留在望舒宫的事了,他把这个小宝贝一气儿诱拐走了这么多天——皇帝可能正琢磨着要怎么把他不留痕迹地赶出京去。

  他没说留或者不留,只说“我正有事要回禀陛下呢,待会就要到清河殿去。殿下先到永春宫看看贵妃吗?”

  康宁皱着眉头有点犹豫:“你找我父皇干嘛呀?要不然我陪你一起先到清和殿去?”

  那当然不行——

  戚长风想,如果自己去解决老丈人的时候,还敢带着这个小东西来挡炮火,估计徽帝就算看在自己儿子的份上忍气吞声地妥协了,回头也会更加窝火。还不如他自己老老实实地过去受一顿排揎,让皇帝多少也能消消气:

  “我是有正经的事情要同陛下相商的,殿下就不要一同过去了。陛下都默许你在我这里住了这些天了,估计也不会再十分难为我的。殿下不要担心。”

  他的态度认真又坚决,康宁只好点点头答应:“好吧,那如果父皇待会儿难为你,你就先听着,别惹他太生气哦——我回头还会再劝他的。他说了什么不中听的你也不要上心。”

  戚长风亲了他一口,才把人放下去给他穿好鞋子。他还是先陪着康宁一路去了永春宫、看着小皇子自己好好地从殿门口走进去。

  赵云桥也想儿子了。

  她一见面就把康宁搂在怀里,当他是个小孩子一样在他背上摩挲个不停。母子俩很少有这样长时间见不到面的时候,此刻便偎在一起轻声絮语。

  “你这个小坏蛋,说跑就跑出去好些天。母妃跟你父皇派人过去接你好几次了,你也不肯回来。”赵贵妃拿着一块玉津糕喂儿子,口中嗔怪道。

  “戚长风受伤了嘛,”康宁有点心虚,“我……我留在将军府照顾他。”

  赵云桥娥眉倒竖,照着儿子的后背就拍了一下。

  “你这个小东西!你从小就是我一手带大的,现在大了、有了喜欢的人了,就连你娘也想骗过去喽?”

  康宁把手中的糕点扔回盘子里,俯下身搂着母亲的腿,把脸埋在母亲膝上,一时没有说话。

  他一头乌黑柔软的长发简单地束起来,一看便是戚长风仍在学习中的手艺。有一小缕碎发不知是没扎好、还是被这个小东西拱乱了,蓬蓬绒绒地从发束之间傻乎乎地翘出来,叫人一瞧就心软得一塌糊涂。

  他头顶上那个小小的发旋依然和小时候一样、显得圆乎乎的、生动而幼嫩,赵贵妃在康宁婴孩时期曾经跟自己母亲学过一手——两只手顺着小康宁头顶的发旋向后、慢慢慢慢地从后颈到脊背捋下来,这样孩子的骨头以后就能长好了。

  ——她的孩子,她小小的骨肉,她捧在手里的小豆豆:他已经长得这么大了。

  赵云桥心里一时间百般滋味,却很难开口。她想找出几句话来问,譬如你真的这么喜欢戚长风吗、戚长风他对你好吗?可是这样的问题却根本没有必要问出口。

  赵云桥比谁都清楚地知道自己的孩子有多么喜欢戚长风,而戚长风对她儿子好得简直毋庸置疑。

  可是,纵然对他们的两情相悦心知肚明、纵然对戚长风从小看到大,十分欣赏、百般放心——但是仍有一种怅然不舍的滋味在赵贵妃的心头盘旋着,叫她纠结了半晌,也只是轻轻叹了一口气。

  康宁倏然松开手、从母亲的膝上离开,他直起身看向那双深爱他的眼睛。

  “您怎么了?您不喜欢我跟戚长风在一起吗?”赵贵妃这一口气叹得康宁也开始伤心。大抵父母的怅然难过是这个世界上最让孩子恐惧和无法面对的东西。

  赵云桥对着儿子笑了笑,“怎么会呢?我的宁宁平平安安地长大了,有了自己喜欢的人,想要跟他一直待一起——母妃其实非常开心。”

  小皇子摇了摇头,“可是我感觉母妃很伤心。”

  “母妃只是觉得,你真的长大了……而我好像正在失去你。”

  康宁沉默了。

  那一刹那,他心里冒出了很多伤感、酸涩却温暖而有力量的东西,只是他却很难把那些情绪在短短的时间内概括清楚,他试图表达他真实的想法,却因为过于急切而显得词不达意——

  “可是母妃永远不会失去我的,”他看着母亲的眼睛像是天上最美的两颗星星:

  “我爱您。醒着的时候爱,睡着了无知无觉没有意识的时候也爱您,日光下爱,黑夜里也一样爱您。不管我在您身边,还是远在万里,不管我好好的活着,还是先您一步死去——”他拿开母亲捂住他嘴唇的手:

  “母妃,我从生下来时就在爱你了——从那一刻起,它就已经存在了,它就是此时此刻的风、是每年春天都会到来的雨,只要你伸出手,它就永远都会落到你的手心。它是永恒存在的,它独立于一切,不会因为任何人的到来或者离开、甚至不会因为生死发生转移和消弭。”

  “你怎么会失去我呢?”在小皇子的世界观里,只有一种失去才叫失去,但是——“在您爱我的第一刻起,您就永远拥有我了。母妃永远不会失去我的。”

  ——“我在你心里。”

  赵云桥搂着她的孩子,很久很久都没有再说一句话。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她感觉自己胸腔里漂浮了很多小小的、荧光闪烁的星星。她很突兀地想起了在她怀着康宁的时候曾经做过的一个梦:她梦见月亮来了,敲响了她的房门,又把圣洁的光辉从她漂亮的窗棂间探进。

  “你来干什么呀?”她问月亮。梦中的赵云桥不是待产的贵妃,而是个美丽又骄傲的少女。

  月亮说,“咦?你还不知道吗?我来叫你开心。”

  ——

  “你也永远都不会失去母妃。”赵贵妃轻轻摇着怀里已经长大了的小月亮,喃喃低语。

  “我知道。”小皇子依恋地在偎在母亲怀里,“所以母妃就不要再为我担心。我长大了,我已经能够保护自己了。”

  “母妃不为你担心,我为戚长风担心,”赵云桥突然笑了一声,“我怎么养了个儿子,这么会甜言蜜语啊……他以后还怎么管得住你?”

  “他为什么要管我啊!”小皇子不干了,“我都没有管他嘛!平时他想干什么都行!”

  “戚长风还用你管啊?他从小就能好好照顾自己。”赵贵妃在康宁额头上一点,“反倒是你啊,四肢不勤、五谷不分,还是一个最爱撒娇的小赖皮!”

  ——

  康宁从永春宫离开时,时间已近黄昏了,他在回去的路上路过一处花园,却听到了那里隐隐传来的小孩子的欢声笑语。

  黎宛正在放一只很大的风筝,一堆着人围拢着她、紧张着她,而小孩子脸上全是一种天真无畏的开心。有那么一瞬间,康宁好像横跨了数年的时光、看到了小时候的自己。

  他偷偷站在那儿看了她很久,面上带着一种朦胧的笑意。

  结果黎宛先一步发现了他,径直朝他走过来了。

  黎宛如今正是康宁当年刚认识戚长风的年纪。她是个很灵动的小姑娘,眉目间带着一点跟她父亲很相像的、清澈婉转的忧郁。

  康宁轻轻喊了她一声,“阿宛。”他还记得几年前、小时候的黎宛对他的反感,心中有几分紧张的怯意。

  但是黎宛打量了他一番,只是开口问道,“小皇叔,你身体好些了吗?”她因为跟康宁不熟悉而显出几分小小的腼腆,“我前些日子去父王的书房里玩耍,还翻到了他当年写给你的信。”

  小皇子瞬间就怔住了。

  “什么信?”他瞬间蹲下身,抓住黎宛的肩膀问道。

  他刚问出口就反应过来了,悻悻地松开手,生怕自己的急切会吓到侄女。

  黎宛却并未因他的唐突而面露恐惧,“我没有打开看啊……,”小姑娘可爱地歪歪头,“小皇叔随我回东宫吧,我拿给你。”

  ——

  那原来是一封很长的信,因为时隔多年,纸上的字迹已经有了隐隐的褪色、处处昭示出岁月的痕迹。

  开头那些关切的祝福和问候在此时已经不必赘语。

  太子在信里写了很多、康宁曾以为他这辈子都再没机会达成和解的东西:

  “皇兄知道,这一年有很多事情都跟原来不同了,杨妃行事偏激,大皇兄也一直在中间软弱迟疑,老二老三骤然离宫而去,戚长风也走了。你觉得所有人都离开你了,心里有很多委屈。

  其实为兄心里也有很多的迷茫和委屈。这两年里,我生命中的很多事情都开始像是潜伏在憧憧迷雾里,而在这个位置上,所有人都对我有着期望、却又隐晦地观望着我的一举一动,不肯把他们的欲望和愿景说清,有时候皇兄在夜里醒来,只觉得呼吸间都是孤独的压力。

  我开始难以体味到过去的快乐和温暖了,甚至我也开始怨恨父皇的偏心——真奇怪,有时候人心就是这样难以揣测,明明我从前从未这样想过,反而在真的拥有了储君的位置后,才开始妒忌你。

  皇兄在这样迷茫而愤怒不平的道路上痛苦地品味着权力,却越来越忍不住质疑一切、质疑我的父母兄弟妻妾、质疑我自己。

  我知道宁宁也开始想这些问题了——或许你还没有发觉。但是当你沉默无言地对父皇咽下第一句委屈,你已经对亲人们感到怀疑和疏离。而父皇他不敢面对这个,他视而不见,他通过对你昭示的盛大的荣宠来尽力维持着天平。皇兄感觉到了,但是皇兄自己也难以渡江,不敢面对你、更对一切倾塌无能为力。

  直到我拥有了阿宛。我的骨肉、我的女儿,这个小小的、脆弱又美丽的小东西。

  我坐在她的摇篮边,不自觉地就会放空了思绪。那一晚——很多个晚上,我只想象着要如何保护她、教导她,我知道她必会成长的美丽、善良、勇敢又聪明。我希望她是一个仁慈又正直的公主,拥有热爱万物的能力。

  在她身边,我不会不安、迷茫、忧虑或者猜疑,我知道我只是她的父亲。而她信任着我,她此时此刻正在我身边安然睡去。

  她给我的生命带来一种全新的安宁。我觉得,我的人生从此便不一样了——我在这时才拥有了这个世界上最最强大的东西。

  那不是储君之位、不是万人景仰、不是权力。

  我突然明白我该做什么了。这个位置,它不应该是为了满足我的母亲,不该是为了博弈皇帝的心、不该是被裹挟进党派争夺的权力之欲——它是责任、是托嘱,是我该像此刻爱我小小的、脆弱的孩子一样,爱我看不见的苍生万民。

  皇兄已经跟父皇请示过了。等阿宛过了周岁,我就要出京,到国土四方、到最辽阔的平原和最贫瘠的边境村庄四处转一转去。皇兄要去看看真实的民生、看一看我的百姓,看看他们这一生的奔忙和悲喜。

  这也是父皇他当年走过的路——我这样说的时候,父皇看起来非常高兴。

  这一封信写给你。皇兄离京在外的时候,你要照顾好你的小侄女。我希望她年幼的时候能多多跟她的小皇叔待在一起,你是皇兄见过的最好的孩子,皇兄永远都爱你。

  等到阿宛长大一些了,你也会长大、成人,遇到心爱的人,然后生儿育女。到那个时候,你也会变得勇敢、强大,对生活中还将要发生的一切充满期待和勇气。

  也许皇兄还能有机会外出办差或是出京游历,到时候,我就带着你和阿宛一起……”

  ——

  那封信只到此为止,畅享未来的最后只留下了一抹匆匆结束的墨迹,好像是当年坐在女儿摇篮边写信的人听到了婴儿的哭声,就暂且放下了笔。

  到后来,不知是因为黎菁宇太忙,还是一切都匆匆结束在了那个春夜、连写一封未完的信都来不及,这封信就掩埋在那座宫殿某处,时隔多年才被长大了许多的小姑娘翻出来,送到了真正的收信人手里。

  康宁看得泪流满面。

  在那一刻,一个曾被难言的隔阂和晦涩的恨意耽误了太久的、来自他兄长的拥抱,在这个初夏的黄昏和他重新相遇。

  一切都来得太晚,但其实这一切永远都来得及。

  康宁从东宫的书房走出来时,就看到那个肖似太子的女孩正踮着脚站在明亮的暖光里。她在捉铺洒在雕壁画梁上跃动的光斑,面容上是一种天真而专注的神情。

  看到这个有点陌生的小皇叔满脸是泪的从她父亲的书房里走出来,黎宛脸上是一种孩子式的好奇:

  “你为什么哭?”她仰起脸问他,“难道是父王在信里骂了你?”

  “没有。”康宁蹲下身抱住了这个小小的孩子,好像是黎菁宇当年每一次疼爱地搂着自己的幼弟,“他没有骂我。他只是在信里告诉我,他真的非常爱你。”

  “阿宛,我那里也有你父王留给你的东西——是很多箱的首饰、画册、书本和玩具。对不起啊,小皇叔这些年一直都忘了给你。”

  “那小皇叔现在会给我吗?”黎宛轻轻地问道。

  “嗯,小皇叔都会给你。”

  ——

  康宁跟黎宛告别出来的时候,一眼就看到戚长风正等在东宫殿门外不远的距离。

  他微微顿了一下,然后朝那人走过去。一开始小皇子还是以正常的速度行走,然后他一点点加快了脚步,到最后几乎是跑了起来,飞扑进朝他迎过来的戚长风怀里。

  戚长风将人抱了满怀。不过是分开了一下午,他就已经想他想得不行。他心满意足地搂着这个不知道为什么掉了金豆豆的小东西,在他泪光涟涟的小脸上亲了又亲。

  “怎么想起跑到这里来了?”戚将军的声音温柔又低沉,“怎么哭了呢,嗯?是谁惹了我们小殿下不开心?”

  康宁没有回答,只是在男人怀里像撒娇的小狗一样拱来拱去。

  过了一会儿,小皇子才感觉到了什么。他从戚长风身上离开了一点,扬起脸满面狐疑,“你怎么满身酒气啊?”他耸着鼻子在戚长风身上闻来闻去,“还特意换了一身衣服?怎么回事?我父皇为难你了?你跟他分开之后还跑去喝酒了?”

  “就是跟陛下在一起时喝的。”戚长风面露无奈之意。大概徽帝跟他密谈一番、不带脏字地损了他一顿、然后终于表示自己无奈妥协后,只想着把他灌醉了来发泄最后一点不平之气。只不过酒过三巡,皇帝自己先倒下了,戚长风也喝得不少、头脑中却没有太强烈的醉意。

  看出康宁还要追问,戚长风赶紧先抛出了别的话题——

  “陛下说,要把你出宫建府的事提上日程了。”这几乎等同于对戚长风跟小儿子之事的默许。其实他们当时还谈得更深:皇帝的意思是,如果他们在一起三两年都没出什么相处上的问题,那也不是不可以开始商量婚期。

  有徽帝这个亲爹在,至少轮不到幼子和戚长风去考虑什么俗世的阻碍、心烦旁人的议论言语。

  而且:“如果殿下这一夏天身体恢复得好,陛下就会答应让我带你出京去。看来臣不用把殿下偷出去了。”他抚摸着小皇子柔软的长发,在夕阳下感觉到无限的温柔和惬意,“只不过啊,陛下说你一次最多只能去一个地方,出门在外要跟京中保持通信。今年秋天出去的话,冬天前必须要回京。”

  但这已经足够让小皇子感到惊喜了。

  康宁一下子就跳了起来,像头过分活泼的小驴,“父皇真好啊!我现在就过去看看他去!”

  戚将军赶紧把人拦住了。他面上有几分尴尬——他本来不想让小皇子知道的:

  “陛下醉得挺厉害,”还拉着他又哭又骂、在内侍尴尬的眼神中对着杯子唱了好几句越戏,“他喝得太多了,我估计他不到天黑都不会醒。”

  “……戚长风,你可真行。”

  ——

  “秋天啊?”燕归在听到小皇子跟他说起这件事的时候,也觉得挺开心,“不错啊,我差不多也在那时候出京。”

  康宁脸上的笑意慢慢落下来了,“你要去哪儿?还去西域吗?”那队西行的和尚估计早已经走了,千百年也未必再有人想要往那荒无人烟、只有传说留存的地方闯过去,难道燕归还想一人独行?

  “去西域,”燕归拍了拍他的头,“小殿下干嘛这副样子啊,我不会冒险的,好吧?我跟你保证,我此行一定小心谨慎、处处惜命。”然后他又想起了什么,“哦对了。赵云侠也跟我一起过去。”

  “什么?!”康宁瞪大了眼睛,“你还要把我小舅舅也一起拐过去!他不是不去西北的吗?不行,我外祖母和母妃知道了肯定不许……”

  “所以他现在就已经躲出京了,”燕归在他震惊的目光下开怀笑了,“殿下别看我啊,我现在也不知道他躲到了哪里。”

  ——

  其实赵云侠是在皇帝的授意下先护送孟白凡前往雾山了。孟白凡又一次秘密出发了,她要彻底解决困扰了岭南百姓多年的热瘴之疾。

  她走后两日,黎承豫才在医馆外枯守时察觉到这个消息。其实哪怕孟白凡在走之前给他留下过只言片语,黎承豫也会毫不犹豫地丢下一切向她追过去。

  但是这么长时间以来,二皇子一直在单方面的努力,到了这时也没收到过对方的一点点回应。黎承豫终于开始感觉到一点迟来的、他过去的生命里从没察觉到过的灰心。

  孟白凡对理想的热烈追求曾经带给黎承豫莫大的吸引力。可当他开始思考起两种东西孰轻孰重的问题时,曾经的吸引和向往却变得伤人伤己。

  他抓着昭阳公主连喝了两日的闷酒,把大脑泡在酒液的麻痹下逃避问题。昭阳其实非常看不上他这样——但这是关乎黎承豫自己人生的选择,她不肯给这个兄弟任何建议。

  黎承豫就这样没出息地逮着自己待嫁的妹妹混迹在京城的酒馆里,一直到第三日晚上,腼腆的卫小公子提着灯等在酒馆外面,来接自己的未婚妻回宫去。他们两个未婚男女在黎承豫这个讨不到老婆的单身汉面前你侬我侬、恩爱秀得毫不顾忌,实在让黎承豫大受刺激。

  “你们两个!你们两个……别得意!你们以为我就讨不到媳妇吗?”黎承豫指着这二人悲愤大喊,“不就是继续热脸贴冷屁股吗!我不管!我这就出京追阿凡去!”

  他当时真的趁夜走了,只留下他放在酒馆里的豪言、引得他走后的京城中流言四起。

  但是那都跟黎承豫没关系了。他这一去就去了两个多月,直到一场秋雨之后,天空如洗,万里的晴空下,他和孟白凡骑在马上一路疾行、堪堪才赶上了昭阳公主的婚礼。

  京城中已经许久没有这样盛大的喜事了,数十里的红妆丹绸挂在从皇宫到公主府沿路的街上,与满城的金叶相映成趣。戚长风全程和康宁待在一起,早上是掺和在皇宫的小宴里,午时先后出现在卫国公府和公主府的两处酒席,但是不管是在哪个流程中,戚将军混迹的那一片已经分明都是昭阳公主的血亲!

  而从皇宫到公主府的一路,戚长风和小皇子共乘一骑、十指相扣,亲密的姿态毫不顾忌。

  更重要的是,在场的皇帝和赵贵妃非但没有对此表现出什么异样,还几次对着小殿下那边目露笑意。因而这一日虽然是二公主和卫小公子的婚礼,却让京城中许多倾慕于小殿下的痴男怨女们伤透了心。

  三日后,戚长风和康宁与众人告别,出发离京。

  初秋的阳光映照万物、明亮的洒在大地上,京城外,滚滚的麦浪散发出一阵阵温暖的粮食香气。玉宝单独一匹马悠悠哒哒地走着,因为他的主人早就被戚将军抱到了自己怀里。

  而康宁的手正被戚长风牵着,在他的示意下向远方看去——

  金色的麦田尽头,遥远而陌生的山脉连绵起伏,蜿蜒数里。暖阳之下,正是一幅大好河山,无边秀丽。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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