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霍时修想的差不多,霍家他是回不去了。
一路上他听到的全是京城百姓的议论,议论皇上会怎么处置他,议论霍家是否会因此分家。
太师府东南西北四个门都关得严严实实,只留一个小厮在外面候着,待霍时修从宫里领罚出来,携车马回到霍府,小厮迎上来,为难道:“四少爷,太师……太师他不准您继续住在霍府了。”
霍时修没有太意外,正准备调转方向去听雨阁,小厮连忙又说:“夫人帮您把原先戚老夫人住的那处府邸收拾干净了,她让您和小王爷住到那里去。”
戚老夫人是霍时修的外祖母,过世之后住处便一直空着。
“不用了。”霍时修说。
小厮立马补上霍夫人交代他的话:“夫人说,这是她的心意也是她的要求,既然您选择与霍家对着干,她阻拦不了您,也改变不了太师的想法,今后见面的机会少了,老夫人她只希望您和小王爷住在她亲自挑选的屋子里,照顾好自己,她也不至于太担心,母子一场,这是她唯一能为您做的。”
霍时修默然,将腰间的玉佩摘下,放到小厮手上,“你将此物送到夫人手里,替我传几句话。”
“您讲。”
霍时修沉声道:“儿子不孝,不能尽心侍奉在侧,还望母亲保重身体。”说罢便离开了。
千里的舟车劳顿,温晏已经累到下车的力气都没有,几乎是瘫着的,连搭把手都做不到,当儿一个人弄不了,还是霍时修钻进去将温晏抱了出来,一路抱进府中。
“哥哥,皇上降罪了吗?”
“算是降罪,其实没什么影响,”霍时修笑了笑,跨进门槛,“革了我礼部右侍郎的职。”
“还是将军?”
“是。”
“哥哥接下来想怎么做?”
当儿去主卧给温晏铺床,霍时修就将温晏暂时放在窗边的美人榻上,关于他的计划,霍时修原是不想说的,可他知道,他如果总是这样自以为是地隐瞒,最终他一定会失去温晏的信任。
“你还记得我出征前,我们在太师府的前院里听到的我二哥和他夫人李沅亭说的话?”
“记得。”
“他夫人说,太子快不行了,我又投靠了齐王,齐王的势力会越来越大,如果他们再不行动,就来不及了。”
“来不及什么?”
“来不及把逸王殿下送上皇位,李沅亭是贵妃娘娘的亲弟,他自然不会向着太子,嫁进霍家不过是皇上平衡各方势力的手段,我爹他虽然权倾天下,但他没有谋逆之心,他不过是想辅佐太子顺利继承大统,然后继续当他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师罢了,一旦太子病逝,齐王是皇后所生,自然是皇位的最有力人选,他若是上位,霍家包括贵妃一族都不会有好下场。”
“所以李沅亭怂恿你二哥投靠贵妃,做贵妃的左膀右臂。”
“是,逸王殿下想登上皇位的最大障碍就是我爹,现在霍家看上去固若金汤,但我爹毕竟年事已高,许多事情都交付给了我大哥和二哥,这次我领兵出征已经给我爹带来不小的影响,如果我二哥再公然与我爹为敌,我想我爹也撑不了多久。”
“所以你想……”温晏压低了声音,还看了看四周,凑到霍时修耳边,“你想顺水推舟?”
“是,晏晏怎么这般懂我?”
温晏摸了摸霍时修的脸颊,“可惜我还是帮不到你。”
“怎么帮不到?太子的病一天比一天严重,原本只是风寒,现在已经下不了床,每日靠参汤吊着命,这其中肯定有贵妃的功劳,我出征前已经在宫里安排了人,让他密切注意太子每日的饮食药物,过两天我可能会带一些药渣回来,到时候还得拜托晏晏帮我看看里面都有些什么药材。”
温晏眼睛一亮,连忙点头说好,“我这几天抓紧看医书,一定能帮上哥哥。”
霍时修在他额头印了一个吻,便去礼部处理革职之后的事情。
霍时修走后,当儿也铺好了床,他走上来,“小王爷,现在去床上躺一会儿?”
温晏正要点头,成蹊跑进来,“小王爷,有位姓陆的少监在门外求见。”
“少监?”当儿疑惑。
成蹊道:“他说他叫陆琢。”
温晏怔了怔,这名字好像恍如隔世,“请进来吧。”
陆琢带着两箱珍贵的食材来,他一见到温晏,本来下意识地想随意些,可看见温晏的眼神,却已和几月前大不一样,成熟沉稳了许多,温晏没先开口喊“阿琢哥哥”,陆琢也不好唤上一声“晏儿”。
“小王爷和将军在西北辛苦了,微臣带了点江南的名点,最适宜调养肠胃,还望小王爷和将军笑纳。”
“陆大人客气了。”
陆琢一愣,才从这称呼里揣摩出几分意思,连忙道:“当初是霍将军提携,微臣才能当上承笔少监,掌国史实录,以浅薄之材为圣上效忠。”
“陆大人文采斐然,能当上承笔少监是意料中事,当儿,给陆大人倒茶。”
“是。”当儿不情不愿地拎起茶壶。
陆琢坐下,“小王爷此行千里之远,身体可还吃得消?”
“还好。”
“那腿疾呢?微臣一直担心您的腿经不住马车那般颠簸,若是磕着碰着——”
温晏抢白道:“马车确实颠簸,但有霍将军在身边陪着,便不辛苦。”
陆琢再次愣了愣,他还以为温晏和霍时修不过是奉旨成婚,没什么感情,可他明明在温晏嫁进霍家前多次叮嘱过他,霍家是虎狼之地,是诚王殿下的死敌,难道温晏全然不在意吗?
他与温晏认识已有三年,他自认比其余人更懂温晏,也不相信霍时修能在短短几个月里就是揽获温晏的心。
至于温晏,大概是年少单纯,霍时修说什么便信什么。
陆琢喝了一会儿茶,见气氛轻松了,便提起当年的事。
“想当初还在诚王府的时候,您总说想去京城以外的地方看看,总是说,阿琢哥哥,王府太无聊了,好想出去,可是外面又很危险——”
陆琢话音刚落,便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外面如何危险?”
他连忙起身,转头就见到一袭藏青长衫的霍时修站在眼前,后者正慢悠悠地解开绒皮披风,眼带笑意地问:“晏晏,外面很危险吗?”
温晏窝在美人榻上,摇了摇头,“不危险,危险的是人心。”
陆琢脸色一僵,找了个借口便飞快地走了。
霍时修还站在原地,遥遥地看着温晏,语气吃味道:“我听见一声阿琢哥哥。”
温晏才不要沾惹这种无妄之灾,“那是他自己说的,我可没有说。”
霍时修走到榻边,半真半假地吃醋,“你和他有当初可以聊,我却没有。”
温晏勾了勾霍时修的手指,安抚道:“我们有以后。”
几个字便将霍时修哄好了,温晏拱进霍时修怀里,问:“哥哥,早点吃晚膳吧好不好?”
“怎么了?”
“想上床了,想……”温晏埋头在霍时修的胸口,“想要哥哥兑现承诺。”
霍时修记起他在车上对温晏说的荤话,他说:“晏晏,你现在叫得厉害,到时候被弄疼了,再怎么叫哥哥叫相公都不管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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