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以退为进

  “大小姐, 我想把那件狐裘卖了,”肖华靠在床上揉搓着被角,嗫嚅着说:“拿回银子把之前当掉的东西赎回来...”

  齐雀巧心头一跳, 故作平静地笑道:“这是为何?这天儿还要冷几天呢,你又发了烧, 正要保暖的时候, 这事等天气暖和了再说也不迟。”

  肖华摇了摇头,“我可能...很快就要离开府里了, 我怕到时候没法交代...”

  “这... ...你为何要走?”

  “之前是我会错了意, 齐哥哥已经和我全都说明白了, ”肖华低下头抹了抹眼角,“我也没脸再住在府里了。”

  齐雀巧只觉得一阵肉疼, 她哪儿舍得让肖华走?这些日子她让下人帮肖华将屋里的花瓶摆件偷运出去典当,从中吃了不少好处,东西当了一千两她只给肖华二百, 其余的都进了她的口袋,实在狠捞了几笔,如今她岂能轻易把这个背锅的放走?

  “这事不急, 你先和姐姐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和你说什么了?你们闹别扭了?”齐雀巧拿出一副贴心模样,柔声说:“这男人啊, 有时就是口是心非的, 心里分明很喜欢, 却偏偏要和你找别扭,孩子似的要你哄,你若把他说的话句句当真,那真是在自寻烦恼了!”

  肖华低声道:“不是的, 齐哥哥从来都没喜欢过我,只是借我气他夫郎罢了... ...他还和我说这辈子都不会纳妾的,话已说到这个份上,还有什么转圜的余地?”

  齐雀巧双手一拍,突然笑了起来,“借你气他夫郎...怪道呢!我说我那庶弟为何巴巴地把你带回来,这里头原牵扯着一桩旧事——那江梦枕本是要嫁给我亲大哥的,只是我哥哥去的早,他才不得不跟了齐鹤唳。我哥哥曾救过江梦枕的命,看来我们二少爷是对此耿耿于怀,所以也把你这个救命恩人弄回来气他... ...诶呦呦,你若听我的话,此时千万是去不得的,这可是天赐的好机会,到时候别说是妾,二少夫人你也做得!”

  “请姐姐教我!”肖华精神一振,立时跪在床上向齐雀巧连连作揖扣头,“若真有那一天,我绝忘不了大小姐的恩德!”

  “你只管让二少爷借你的名儿去闹,还要对他理解体贴些,只当大方帮他,让他对你感恩戴德、又愧又怜,你和他一起做戏瞒着江梦枕,他把你当成知心解意的人,心自然越发向着你了!江梦枕岂能受得了这个?待到他们误会越来越深,自然过不下去,男人变心不过是一瞬间的事,他现今虽不喜欢你,以后可说不定,你只耐心些,等到和二少爷假戏真做,好事自然成了!”

  肖华闻言喜不自胜,直把齐雀巧的话当成了金玉良言,把之前熄下的野心又重燃起来。人与人的接触本就是如此,微妙的感情常常在变动之中,江梦枕与齐鹤唳的关系本就岌岌可危,齐雀巧又教肖华以退为进,所谓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这一旦惦记上,处处存了心思、找着机会去破坏,二人之间残余的感情也难免被蛀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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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溪春回到家已有大半个月,其间安致远来找了他几次,虽都被挡了回去,但是武阳伯在他每次登门后,都会来试探武溪春的口风,话里话外还是劝他忍耐些,夫君为子嗣纳妾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为了名声、为了以后,日子还是得接着过下去。

  武溪春刚回家时满心愤懑,武大哥把他嫁妆铺子的账册带了回来,他挑灯熬夜算了好几天,越算越是生气,誓要让安致远和李青萝把用他的每一文每一厘都吐出来!安致远为了求和,把他赠给李青萝当嫁妆的两间铺子也都还了来,武溪春二话不说,带着人去把铺子砸了个稀烂。

  武溪春亲手推倒了一个一人高的瓷瓶,他站在木料和碎瓷片上,看着满地的狼藉久久不语,在发泄过后,他的气愤消沉下去,涌上胸口的是一种悠长而深刻的伤心,他突然觉得好没意思。这混乱狼藉的店铺一如他和安致远的感情,已然被砸得不堪入目,可好歹还是间能遮风避雨的屋子,不至于遭受日晒雨淋、指指点点。他该回去吗,接受大着肚子的李青萝成日在眼前晃来晃去?又或是就此离家别居,不光受人耻笑还将夫君拱手让人?

  他心事重重地往回走,却撞见英扬在武阳伯府门口徘徊,自那日英扬送他回来后,这还是武溪春第一次见到他。“你来找我哥?”武溪春倒没多想,只问:“怎么不进去?”

  “我...我是来找你的,”天不怕地不怕的英扬竟罕见的露出些不知所措的神色,“算了,我还是等伯爷回来,直接和他老人家说吧。”

  “你不是来找我的吗?又和我爹有什么相干?”武溪春朝他身后一望,只见后面几个小兵押着两个人,他定睛一看,喜道:“是不是你审出什么了?那个是给我下红花的丫鬟,另一个人怎么也有点眼熟...”

  他走过去上下打量着被官差押着的小厮,绞尽脑汁地想了半晌,“你...是不是永安伯府的人?”

  那小厮“噗通”跪在地上,一边磕头一边颤声说:“少夫人...武公子饶命啊!赏花宴的事都是少爷让我做的,少爷早知道茶水里下了蒙汗药,故意让我端给您,小的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给您下药啊!”

  武溪春脑子里“嗡”第一声,许久后才转过身,一个字一个字地向英扬道:“...你在哪儿找到他的?”

  “在李青萝的院子里。”

  “哈!”武溪春尖利地笑了一声,“红花又是怎么回事?”

  英扬觑着他发白的脸色,狠了狠心道:“那丫鬟和李青萝是结拜姐妹,李青萝求她做的,安致远撞见过她动手脚,八成也知情。”

  “看来只有我是傻子了...我真是给人卖了还帮人数钱!”原来他和安致远的婚姻从头到尾就是一场骗局!武溪春真不知光天化日下,怎么竟能发生这样的事,世上还有什么是能相信的?他的枕边人把他骗得好惨,分明是他们下药设计了他,却还能挺着腰杆、毫不害臊地指责他生不出孩子!

  “小春儿,你没事吧?”英扬当然希望安致远在武溪春心里的形象越坏越好,可这件事的恶劣程度远超想象,查出真相后,他甚至都不忍心直接告诉武溪春。他能看出来,武溪春是对安致远用了真情的,他宁愿安致远对武溪春好到他没法破坏、只能嫉妒,也不愿纯粹真挚的武溪春承受这样的欺骗与打击。

  “我刚才还在想,是不是要低头接受,我以为我们两个人经历了那么多事,总是有感情的,哪想到...一切全是阴谋!我到底嫁了个什么人,蒙汗药的事真是一箭双雕,他那时要娶我,我不知道有多感动!”武溪春捂着心口,声音止不止地发抖,“我真不懂,人怎么能毫不羞愧地撒谎,理直气壮到好像真的是我的过错... ...你知道我这些年,喝过多少药吗?你知道那些药有多苦吗?他就看着我,一碗一碗地喝,还能笑着喂我糖吃!”

  “他不值得你为他伤心,”英扬脱下自己的披风围住武溪春的头脸,半揽着他走进伯府,“外头人多嘴杂,咱们进去再说。”

  武溪春的眼泪把披风洇湿了一大片,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哑声道:“...多谢你,多谢你肯帮我,多谢你查清这件事。”

  英扬苦笑了一声,“若要这样才能听你一个谢字,我倒宁愿你骂我是个没用的纨绔。”

  几天后,安致远被请到了武阳伯府上,他以为武溪春终于肯低头,特意换了件武溪春喜欢的靛蓝衣裳,一心想着把夫郎接回家继续过日子。

  “听说你把铺子砸了,这又是何苦,”安致远叹了口气, “也罢,砸就砸了,我知道这次伤了你的心,你出气就好...”

  武溪春冷笑道:“你还真会卖乖,我砸自己的东西,没伤到你和李青萝一分一毫,怎么就叫出气了?”

  “...行,那你打我好了,打我消了气,便跟我回去吧。”安致远含情脉脉地看着武溪春,心里对他确实很是思念,“将近一个月没见了,你可还好吗?你看着瘦了些...”

  “你看着气色倒不错,终于得偿所愿了吧。”

  “你这不是扎我的心!我早说过,不过是为了孩子罢了...这么多年,我对你的情意还能有假?”

  “是啊,在这些事上弄虚作假也太叫人看不起了,”武溪春笑了一下,盯着安致远道:“我最近常想起以前的事,你说雪宝怎么那么巧就出现在我脚边呢?真是天意吗?”

  “那当然了,因为我们命中有缘,注定要在一起的。”

  “还有你三弟,打歪了主意要害你,倒成就了咱们这一段孽缘。”

  “怎么能说是孽缘呢?”安致远也被勾起了许多回忆,在步步的算计中,他未尝没有几许真心,“桃源,你肯嫁我、陪我在府里熬了这么多年,我感激你,我心里一直有你,现在我终于袭爵在即,你怎忍与我分离啊!”

  “可我的身子,总不能为你绵延子嗣...”

  “你虽不能生育,但我不会为此看轻你,你永远是我的正配夫郎!况且现在我们也有孩子了——以后再不须担心这个,我们只管好好相守...”

  “我不能生育?!”武溪春再听不下去,猛地把一杯热茶全泼到安致远脸上,“你给我找个天天喝红花还能生育的人来看看!你明知道李青萝的好姐妹给我下了药,还有脸指责我不能生育?!”

  安致远心头大骇,他看见有人往武溪春的饮食里放东西,却因私心没有追问,他到底顾忌着“一饭之恩”的批命预言,若要纳李青萝进府,武溪春无所出是最便宜的借口,所以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有点破。后来武溪春差点拿住了这个下药的人,也是他故意放跑了那个丫鬟,只不过之后武溪春的肚子仍没动静,安致远认定他不能生育,因而在李青萝怀孕后分外舍不得这个孩子。

  “你这是听了谁的挑唆?我怎么会眼睁睁地看着别人害你!我对这事全然不知,只知晓你抓过一个下药的丫鬟。”安致远哪能承认,他狼狈地擦着脸上的茶水,仍不肯认错:“那丫鬟不是早就逃了?之后你也没怀孕,我为子嗣着急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你不会眼睁睁地看着别人害我?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害我最深的就是你!”武溪春拍案而起,指着安致远的鼻子骂道:“你还不认!叫算盘的小厮你总认识吧?赏花宴上,你让他端了下蒙汗药的茶给我,坏了我的名声、顺势让我嫁给你,而后你把你的心腹人和心上人都养在花着我的钱置办的院子里!安致远!你再狡辩、再让我更看不起你一些!”

  安致远彻底慌了,人不被逼到绝路 ,总是什么都不愿放弃的,他本以为李青萝怀孕的事武溪春早晚会接受,到时候他有武溪春这个出身高贵的夫郎,还有百依百顺的李青萝做小妾,子嗣也有了、爵位也袭了、预言也全了,该是多么春风得意!可惜天算不如人算,武溪春将他的阴谋勾当全翻了出来,安致远起身向武溪春连连作揖,试图挽回一二:“桃源,这...这皆是由于我太喜欢你了...当时,我怕你家看不上我,才出此下策,真的... ...李青萝算什么心上人呢,只是她小时候对我有恩,我总顾着这份恩情,我和她真的只有那一次!你要耿耿于怀、到底不能忍受,那我不要她了——孩子也不要了!”

  “我现在不是不能忍受她,是不能忍受你!我刚才给了你最后坦白的机会,你却不知悔改、还想掩饰,真让我毛骨悚然!”武溪春从袖中取出一张纸放在桌上,“你何必放弃她和孩子?以后你是永安伯,李青萝是永安伯夫人,她肚子里的孩子是伯府嗣子,多好,只多余我一个罢了——请你盖下印信,让我离开。”

  安致远从未想过,武溪春竟会如此决绝,在不能两全时,他很快选择放弃李青萝和孩子、放弃深信不疑的预言,可武溪春仍不肯回头,“我不答应...桃源,我对你是真心的!我真的不要她了,她什么也不是,永安伯夫人只有你一个!”

  “我早说过我不稀罕!”武溪春顿了顿,望着他曾经深爱的丈夫,很慢地说:“安致远,虽然你把我耍的团团转,我直到今日才看清你的为人,但我现在比以往任何一刻都更了解你,我可以很确定地说,你会娶李青萝、也会让她生下孩子——因为我绝不会跟你回去,你这个人,为达到目的不择手段,是必要得到点什么的,才不会做两头不占的亏本买卖,所以别再说打脸的话了。那些花掉的银钱我也不要了,我不想再和你拉拉扯扯的算账,谁能不被你算去三层皮?我只要个痛快,你若不给,那我不止要钱还要把事闹大,就算是上官府,我也在所不惜,到时候你用尽心思谋划来的爵位可就坐不稳了!”

  “咱们何至于如此!”安致远又急又怕,“你就对我没有一点感情了吗?”

  “我对你的感情是你骗来的,你心知肚明,你满心都是算计,根本不配谈真情!雪宝是你故意送到我脚边的,利用过后,你把它踢死了;我和武阳伯府,也不过是你谋取爵位的工具,我的下场未见得会比雪宝好。就算你不要李青萝,她敢让人给我下红花,就敢让人下毒药,我看你还是和她好好地过吧,也只有她那样的人,敢继续睡在你身边。”

  安致远见武溪春态度坚决,他没有办法,只得用个“拖”字诀先行离开,武溪春托英扬写了两张状纸,一份告安致远停妻再娶,一份告李青萝收买丫鬟下药,他将状纸誊抄了一份送去永安伯府,已不再抱有任何幻想,打定主意要和安致远断的干干净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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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圣上病重,京城里人心惶惶,官兵加强宵禁巡防,连元宵灯市都取消了。

  “齐哥哥,这烟花是哪儿来的?”肖华裹着狐裘站在院里,满脸笑意盈盈,一点也看不出那天的胡搅蛮缠。

  “烟花是瘦猴儿托我我带给你的,”齐鹤唳顿了顿,又道:“前些日子你病了,我怕你误会,只来了一两次,你别怪我。”

  “你怎么会怪你呢?你和我说的很清楚,我现在只把你当哥哥!只是我在这里无依无靠,你若能多来看看我,我自然欢喜,你不必怕我误会什么,若是你与二少夫人相处的不顺,还可以和我说说,你对我这么好,我也想帮帮你呢!”

  “我和他...那可真是说来话长了。”齐鹤唳从未有过对人倾诉的机会,他以为肖华和他相处日短,很容易就能放下心思,因而也不曾怀疑肖华态度大变的缘由,只低低道:“光是这元宵节,我就有不知多少事可以说。”

  挽云轩内,碧烟端上了一碗热腾腾的元宵,江梦枕叹息道:“又是元夕了。”

  “这一年一年的,真够快的。”碧烟柔声说:“公子多吃些,您最近胃口不好,又消瘦了许多。”

  江梦枕吃了一口元宵,是红豆馅的,他沉默了许久,轻声说:“这元宵...你让人给二少爷送一碗去。”

  碧烟抿着唇没说话,江梦枕一愣,问道:“怎么,又不在屋里?”

  “刚才拿着几筒烟花出去了。”

  江梦枕放下汤匙不再说话,碧烟也不知怎么劝,这时绛香从屋外转进来,将一封信递到江梦枕手里:“是武公子的侍从润墨送来的,不知是什么事,大过节的还特意跑一趟。”

  江梦枕拆开信封,里头是武溪春常用的洒金笺,只有短短几行字。

  接连不断的烟花破空声隐约传来,外头有人叫道:“快看烟花,真漂亮呢!”

  “是在哪儿放呢?看着不远,是咱们府中的人放的?”

  “像是水月阁的方向...”

  江梦枕倏然攥紧了手里的信,他看着墨笔写就的“和离”二字,极慢地闭上了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  二少夫人知道你给我放烟花,不会生我的气吧,你夫郎好爱吃醋,不像我,我只会心疼giegie!

  哥哥对二少夫人的感情真深呢,我好羡慕啊,可惜没有福气,二少夫人怎么不珍惜呢?要是我,我只会心疼giegi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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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永远别信什么哥哥弟弟姐姐妹妹的,我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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