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不知名的小河在涓涓流淌，河水中还有尚未完全消融的冰凌顺水而下。
河边一处空地上有一圈歪歪扭扭的圆木栅栏，中间散落着二三十间半地下的地窨子。
本来已经荒凉了一冬天的小村落又焕发出了勃勃生机——它们的主人们回来了。
男女老少近百个渤海野人正在村子里忙碌着，男人们穿着羊皮袍子，带着毛毡帽子，将马背上的东西卸下来，把牛羊牲口赶进羊圈里，一群狗跟着男主人对着牛羊狂吠，一副狐假虎威的架势。
女人们则是说说笑笑，分别把自己屋子里的火炉点起来，想要驱散残冬留在地窨子里的寒气。
清烟从屋顶上的烟道涌出，也从低矮的门窗钻出，呛得人不住咳嗽。
一群赤脚的孩子就在村子里追逐打闹着，其中两个略大一些的不知因为何事起了争执，二人扭抱在一起，都想将对方摔倒，顿时成了孩子们围观的焦点。
百十个人和牲畜给这片宁静的河滩带来了勃勃的生机，似乎今年又会是一个好年景。
然而这一切都被不远处一座略高的小土丘后的一双眼尽收眼底。
看了一会儿，这个浑身插满了枯草和树枝的斥候悄悄匍匐退了回去，而后钻进了一片树林。
“报大将军，河滩上一共一百二十多个渤海野人，其中壮年男子三十余人，孩子二十来个，马有四十匹……”
斥候一面说一面用枯枝在地上大概画了个村子的平面图。
房当乌尔列点了点头，又看向秦显。
秦显道：“不用管我，就按你们日常做的来就是了。记住了，凡是高过车轮的渤海男子，一个不留！
女的么……别都杀了，留下一些驱赶牲口做饭！”
“遵令！”房当乌尔列答应一声便对手下几个军官吩咐道：“嵬海，你带着一对人绕到北边去堵住他们的退路！劫阿难，你带一对人去南边，剩下的人，跟我来！”
“是！”众人答应一声各自散去了，匆忙但是毫不慌乱，一看就不是头一回干这种事了。
一个年纪稍大的渤海孩子正带着自己的弟弟在河岸边用木棍挖土，想看看能不能挖到一只还在冬眠的蛤蟆，好用火烤来吃。
那滋滋冒油的烤青蛙的滋味他们可是好久都没有尝过了。
“哥哥，这里有一只！”弟弟手中的棍子一下子挖出了一个和他小拳头差不多大小的洞穴。
哥哥刚要伸手往洞里去摸，却听跟来的狗子开始对着远处狂吠不止。
哥哥骂了狗子一句，仍将手伸进去，果然摸出来一只半死不活的癞蛤蟆。
这玩意浑身赖皮疙瘩，辨识度极高，有毒不能烤来吃。
弟弟不禁有些沮丧，抢过哥哥手里的癞蛤蟆狠狠的丢尽了冰冷的水里。
而站起身来的哥哥却呆住了——原来不远处有一大批的人骑着马飞奔而来。
看着他们的打扮和手里拿着的棍子哥哥这才反应过来，大喊一声有敌人，拉着弟弟转身就往村子里跑。
经验老道的猎狗见小主人都跑了，一时也没了依仗，哪里敢跟这样一群巨兽对抗？忙也夹着尾巴跟着一起往回跑。
两个孩子哪里跑得过四条腿的战马？不一会儿就被人追上了。
嵬海挥动手里的三眼火铳，一下子砸在了哥哥的头上。
一颗小小的脑袋顿时被砸出了一个凹坑，身子借助惯性又往前冲了几步才扑倒在地。
弟弟大叫一声还想拉起哥哥接着跑，却被后头冲上来的马撞倒在地，而后被无数坚硬冰冷的马蹄踩踏而过。
两条弱小的身躯丝毫没能阻挡住骑兵冲锋的脚步。
多次抢劫高句丽人的村落所积累出来的经验发挥了决定性的作用，三路人马几乎同时出现在了渤海野人们的视野中。
看着这群不怀好意的凶神恶煞突然出现，彪悍的渤海男子们在短暂的惊疑后纷纷要将弓箭和长矛抽出来同这些入侵者决一死战。
女人们则是拉起孩子们纷纷往地窨子里面躲。
魏军哪里会给他们反抗的机会？节度使下的命令可是凡是高过车轮的渤海男子都杀掉！
既然这些渤海野人不能像高丽棒子一样给自己换回一两银子的赏赐，又会给自己带来危险，还留着他们做什么？
一时弓箭和三眼火铳齐发，砰砰声和渤海野人的惨叫声。
出其不意的突袭再加上人数上的绝对优势，似乎不过一杯茶的时间战斗就已经结束了。
等到秦显策马来到了村子里时地上已是尸骸遍地，魏军还在拎着弯刀或者三眼火铳挨个地窨子的搜检。
一声声女人的哭喊和听不懂的咒骂声不断从地窨子里传来。
“报告大人，战斗结束，正在清点！”房当乌尔列似乎对这次突袭很满意。
秦显却看着一个肩膀上中了一箭的党项士兵问道：“伤亡多少？”
“就……就一个……”房当乌尔列脸有愧色。
到底这些渤海野人和高丽棒子不同，会射箭，虽然已经小心了，有人被射中也是在所难免的。
话音未落，又听得旁边一处地窨子里传来一声男人的惨叫，紧接着就是一阵怒骂，
而后一个光着下身的党项兵一手捂着脑袋一手拽着头发将一个衣服被撕扯得凌乱不堪的渤海女子给拉了出来。
血迹从他的指缝里冒了出来，显然是脑袋被打破了，众人指着这个光着腚的党项兵哈哈大笑。
房当乌尔列脸上更挂不住了，小声道：“两……两个了……”
那党项兵脸上挂不住，一巴掌扇在了渤海女人的脸上把她打倒在地骂道：
“这贱人，竟然趁着老子脱裤子的时候给了我一棒子，看我怎么收拾她！”
说着两手抓住了渤海女人的衣襟往两边用力一扯，顿时一件衣服被扯开，露出了白花花的一片胸脯。
渤海女人尖叫一声忙用手护住了胸口，两只脚还在踢踹反抗。
党项兵看到渤海女人眼中的惊恐这才觉得找回了一些颜面，刚要在众人面前展示展示他的雄风却被一脚踹在了地上狠狠栽了个狗吃屎。
顿时笑声再度响起
“谁？谁他妈踹我？我他妈非得让你知道知道我是谁！”
党项兵勃然大怒，不知是谁又坏他好事，让他在众人面前出手，一时跳起来就要找那踹他的人理论。
“我踹的，来，你告诉告诉我你是谁？”房当乌尔列也是觉得自己的脸面都让这小子给丢尽了。
临出发前自己还舔着脸跟秦显吹嘘自己指挥多么得当，抢了一个多月的高丽棒子积累了多么丰富的经验。
秦显告诉他这渤海野人不比高丽棒子那么好欺负，不可大意轻敌，更不可因为这种事折损了兄弟们。
房当乌尔列还拍着胸脯跟秦显保证一样轻松拿捏，绝对不会出岔子，结果第一战便有两个人受了伤，这让他的老脸哪儿挂得住？
“我……大将军……”党项兵顿时没了脾气。
房当乌尔列余怒未消，抬手就是一个大嘴巴：“你好威风呢！知道是谁踹的你了吗？
该不该踹？该不该打？丢人！我这张老脸都让你们给丢尽了！抢个娘们还能让人给开了瓢！
节度使大人就在这里看着呢，你光着个腚演给谁看？谁他妈爱看你表演？”
房当乌尔列越说越气，抽出马鞭来就要打。
秦显却拦住了：“算了。先治伤！包扎一下，等明天让他们两个回营州城养伤去吧！”
党项兵一听这话忙说道：“大人，大人，小人这点伤不算什么，还可以为大人效力！”
秦显冷笑一声：“今天挨了一闷棍，明天让人踢爆了卵蛋怎么办？
你真当我是让你回去疗伤的？回去了给我面壁思过三天！
都给我听好了！凡是在打劫渤海人村庄的时候受伤的，我不管你是什么原因，就算是走路崴脚了都他妈给我回去关小黑屋三天！丢人！”
“是！”众人齐声答道。
“行了，打扫战场，埋锅做饭，准备去下一个村子做客！”